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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章之二十八 春秋(中)

书籍名:《青山依旧在》    作者:思君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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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晋临城中,此间春禊之节,季朝云发现今日晋临城中比自己来时拥挤太多。
  人挤着人,比肩接踵的,他那点身量在人群中根本不够看,被接连撞了好几下,心里已经烦透了。
  但他还是忍着气,想先把林墨找回来。
  季朝云也聪明,想到季平风说的林墨要找滟十一去看曲水流觞,便去找人打听到底是在哪里。
  那路人与他说道是在城中的若耶溪处,季朝云又请教如何走过去。
  路人想想,笑道:“你跟着前头那群人走吧,他们都是去看那去曲水流觞的,走到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了。”
  季朝云道了谢,真跟着人潮去了。
  这一走就走了老远,那若耶溪在城内一座山谷中,周遭景致佳丽,溪流西折蜿蜒,纤秀长曲,见之如带如玦,潆回城内。
  若是平时,季朝云大约还会多看两眼景色,但今日若耶溪畔的人也实在是太多,而比试也已经开始了,大家都在奋力往溪边挤,看诸仙门中人如何以道法护住溪流中的水杯不至倾倒,谁又能夺第一。
  季朝云仰起头,远远地就看到了南芝竟然也在,忙转身避开;又挤在人群中努力找了半天,却没见到林墨的影子。
  便是季朝云,也觉发愁了,又觉生气;他立住脚,正郁闷着,忽觉有人拉了他袖子。
  他一转身,就看见了林墨。
  “你——”
  季朝云张口就要骂,林墨笑嘻嘻地给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噤声。
  季朝云压着怒火:“你赶紧跟我回去!”
  林墨一字一顿道:“我、不、要!”
  季朝云懒得跟他废话,拉着他就要走;林墨却道:“你看那边——”
  季朝云怕他耍滑头,拽着他的手不放,方顺着林墨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结果居然看到林信也混在那人群里。
  于是季朝云的头就更疼了,刚要开口训话,却觉林墨一下把他的手挣脱,挤进人群内,又跑走了。
  季朝云一愣,回过神来恼怒至极,忙追上去。
  “林墨!”
  此间人实在是太多,林墨身量小,混在人群下方,一个不留神就要消失不见了;季朝云赶忙追上去,可是怎么地追不上,总隔着数人,而且林墨还越跑越远了。
  一点都不敢放松,季朝云还是努力追着林墨。
  亏得越往前跑,人就越少些,那眼睛都看着溪流里的酒杯,也没人额外分神注意季朝云和林墨。
  奋力拨开最后一拨热闹熙攘的人,季朝云看见前面的林墨转过身来对他作鬼脸,转身又跑了。
  但如今二人的距离已经不算太远,季朝云安慰自己,再努力些就能追上。
  不料季朝云刚要提劲跑上前去抓住他,那林墨就在他眼前,彻底消失了。
  季朝云以为自己眼花,一时顿住了脚,僵在原地。
  再仔细一看,发现当真不是他看错了。
  林墨不见了。
  季朝云握紧了剑,心内已知是真的不好。
  此时拥挤的人潮也朝他而来,有人撞到了他身上。
  “你个不长眼的——”
  那撞了季朝云的人,竟还先骂了起来;而季朝云听到这耳熟的声音,立刻转过身。
  果然,是林信。
  林信看见季朝云,先是慌了,又作镇定。
  他林信是偷偷跑出来没错,可季朝云不也出来了吗?谁怕谁?
  而季朝云看见他,却是急着先问:“你看见林墨没有?”
  林信这才知道原来林墨也跟他一样跑出来了。他在心内先骂了一句,本不想搭理季朝云,却见季朝云面上神色凝重,语气也是焦急,立刻便想到上一年,季朝云居然为了林墨当着他面向南芝告状。
  新仇旧恨的,加在一处,林信便冷笑了:“看见了!”
  季朝云又问:“那他人呢?”
  听他这两句话的意思,像是林墨忽然走失,林信虽有些惊讶,但还是随口道:“被我骂了一顿,就自己回去了。”
  又故意道:“我现在也要回去了!季朝云,你走是不走?”
  季朝云看着林信。
  他道:“林信,你说这种谎话,有什么意思?”
  林信笑了,嘲道:“季朝云,你要是不信,那就自己慢慢找去吧!天涯海角找他林墨回来,我们安宁林氏必然感念你大恩大德!我林信也先替我双亲与大哥谢谢你了!”
  他看见季朝云惯来持剑的那只右手攥紧了,像是要立刻要拔剑相向。
  林信倒并不惧,手也按住了自己的刀,还是冷笑。
  但最后,季朝云竟只是握着剑转身,大概是向着林墨消失之处,急急而去了。
  林信看见他那背影,冷哼一声,也是转身便走,却是当真自行回转孟氏的学宫。
  他并不在意林墨的去向与死活,更不在意季朝云,这天下间没了这两人,反而更好!
  却说林墨,本来对着季朝云作鬼脸,看季朝云那气得半死,还要追着他跑的样子,心内不知道有多得意,转身笑着又加快脚步往前逃;谁知才跑了两步,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看不到的屏障里,哎呀一声,就摔倒了。
  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已是四顾茫茫。
  刚才还喧闹的人群,旁边的溪流与景色,一切都消失不见了,四周白茫一片。
  林墨吓了一跳,忙转了个身,结果看不见季朝云,也看不见别的人了。
  他心里慌得要命,先作猜想是不是季朝云用了季平风所说,他们季家的高明道法,一作云符,教他看见幻影。
  “喂!季朝云!”
  林墨故意大声地叫他,却也没听到什么回应,那心里就更慌了。
  他忙又道:“朝云哥哥!朝云哥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成吗!你别吓我好不好!”
  还是听不到季朝云的回答。
  这就罢了,最可怕的是,他方转了个身,此间却忽起白雾袅袅。
  林墨恍然大悟。
  这不可能是季朝云能有的能为……虽然只有耳闻不曾真见过,但这大概是那传说中的,阵法虚相。
  从那雾中,此刻已是隐隐传来了吹拉弹唱锣鼓之声,有一行人,正在渐渐接近。
  这声响,正是送嫁之音。
  这行人,也确是在送亲。
  刚想出声叫人,可待得这些人走出了白雾,林墨立刻就被吓坏了。
  林墨自家所在的安宁城,正也有那厚嫁家中女儿的风气,这样的送嫁情景,他也是曾见过的。
  如果只是有人送嫁,林墨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可如今这蜿蜒一列朝他行过来的,哪里是人?根本是一群青面獠牙,奇形异状的鬼与怪啊!
  这些鬼怪,数量众多,且皆没个人样,长得也都不大好看。那脸上涂脂抹粉的,咧着嘴假笑,强扮喜庆颜色;那身上背着扛着的,皆是朱漆髹金,流光溢彩。
  诸般床桌器具,箱笼被褥,红奁嫁赀,大大小小的,一应俱全;又有八个高大力壮的鬼怪,正抬着一顶朱漆雕花的龙凤花轿,十分奢华。
  想拔脚逃跑,可林墨又惊又怕的,脚都软了,一步都挪不动,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毕竟是仙门出身,又是安宁林氏的子弟,林墨倒也不是真的怕一两个鬼怪妖邪出现在眼前;可现在是这样多的鬼怪,一齐朝他走过来,就算有十个他在此,也可能不是对手。
  眼见他们越走越近,林墨真被吓得哭出了声。
  “季朝云——”
  他不管不顾地喊了起来,这声响突兀,终于惊动了送嫁的百鬼。
  他们立刻骚动了,上前将林墨围了起来。
  “有活人——”
  “是活人擅闯——”
  “是个小鬼头——”
  “能吃吗——”
  “好吃吗——”
  他们将林墨越围越紧,林墨听到这些议论,见他们越靠越近,哭得更大声了。
  不敢去看,想逃又无路可逃,林墨吓得抱住头蹲在地上,连刀都忘了拔。
  “不要闹了。”
  温温柔柔的一句,声音也不大,但众鬼怪听见,当真地噤声停下脚来,还恭恭敬敬替这声音的主人让出了一条路。
  林墨忙地睁开眼一瞧,那来者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红衣,那打扮,正是新郎官。
  可他生得白皙,明眸善目的,身无邪气,正是位模样英俊的青年,林墨一眼便知他是个人。
  这来人看向林墨,在马上“咦”了一声,立刻便下了马来,朝林墨走过去。
  他蹲下身问林墨:“六公子?”
  林墨泪眼朦胧地看他,觉得他有些面善,又这样唤自己,人还温柔和气,与自家大哥相似,便反问他:“哥哥,你认识我吗?”
  来人想了想,笑道:“我是长乐门的谢正文……从前在六公子你家里的清谈会上,咱们不是见过吗?”
  因之前家中出事,林墨对长乐门也熟知了,知道长乐门是自家安宁城内一家小小仙门。
  那以前,也确实是和谢正文见过的,只不过不曾有过交谈,倒是因那桩坏事,自己还在家里见了谢正文那弟弟,好像是叫谢正才的,跟林宽说过几句话。
  于是林墨点点头,揉了揉眼睛,把眼泪抹了。
  可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身为长乐门少主的谢正文如今会只身一个在此处,和这群鬼怪同路,还打扮成新郎官的模样?他若真是娶妻,不也应当是如世人般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难道他今日所娶的,是什么鬼怪妖邪?
  林墨正想着,谢正文却将林墨抱了起来,也不回马上去;竟是走到了花轿旁,叩了叩那轿门。
  无人应。
  林墨听他唤:“贺春,好起来了。”
  那花轿里头哐啷一声响,像是有人跌倒,听得谢正文苦笑,直作叹气。
  片刻后,那轿门自里头推开了,出来一个身着凤冠霞帔的姑娘,她把红盖头扯下,揉成一团,丢回了轿内,这才转过脸来。
  她之眉眼与妆容,皆是艳丽动人;林墨看她,也和谢正文一样是活人,并非妖邪鬼怪。
  这个被谢正文唤作贺春的姑娘,看了一眼林墨,揉了一揉眼睛,发现不是看错了,那面上立刻就有了恼色。
  她怒道:“好啊!谢正文!这是哪一个!你的私生子吗?!”
  谢正文一脸无奈,道:“秦贺春,你是还没睡醒呐?”
  林墨才知道她姓秦,贺春原来是她那芳名。
  秦贺春自然是真没睡醒。今天是她大喜之日,若依她的性情,直接扯条红绳将谢正文绑回家去应个景也就是了;她那个讨厌的弟弟却不肯,非要搞得声势浩大的,学那人间的作派,铺就什么十里红妆,要她风光出嫁,不能丢了他的面子。
  秦贺春真觉得她这弟弟好笑死了,又不是他出嫁,他要什么面子?!
  天还未亮,秦贺春就被强行拉起来,又是开面,又是梳妆,放过炮仗,又有众鬼拿大红灯笼开路,扛着她弟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那堆嫁妆去往人间的新家,把她累得死去活来,沿途吹吹打打的闹腾,也没耽误她在花轿内睡着。
  如今听谢正文否认,秦贺春又怒问他:“那这是谁?”
  谢正文叹道:“安宁林氏仙府那位六公子。”
  秦贺春的面色一下就变了。她看向林墨,捧着他脸,仔仔细细看了一回。
  她那怒容不见了,生出了十分温柔;声音略有些犹豫,却还是问:“林墨?”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也认识自己,但林墨还是点了点头。
  秦贺春看见,立刻伸出手去,从谢正文那怀内将林墨抱了过去;那目光中的怜爱之意,真叫林墨都摸不着头脑。
  作者有话说
  感情有时候是游离在血缘之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