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论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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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李清瑶还真是会给人出难题啊……”张剑中叹气着走回家中。
这追影居然是认真的。
作为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一起出生入死的老搭档，追影在张剑中心中的地位自然是极高，能满足的请求当然是要满足，可问题是这个要求实在让人无语凝噎。
这个臭丫头真是可恶，要是再任由她这样下去，恐怕陈兰采都不及她这般祸水。
回到家中，张剑中还是有些烦闷……现在是冬天，家里备的都是棉席，怎么让她单单坐草席呢？
更何况那个丫头那么嫌弃自己，自己还要偷拿人家屁股坐过的坐席，总感觉哪里输了，熟得很彻底那种。
李清瑶对他的不满，他听得很清楚。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以他的身份地位，不知有多少小人嫉恨。
可是李清瑶不同，因为她不是小人，没有抱着恶意。她毫无杂念，思想纯粹。人生在世，不担心“乡人恶之”，只会担忧“乡人之善者恶之。”更何况，李清瑶讨厌他的理由他完全无法辩解，这是最让人恼怒的地方。
张剑中还记得李清瑶昨天是怎么当着杨佩环的面说他的，“贵即淫乐，小人也”。还说他即使功勋彪炳，也不能让她尊敬。
呵，本大将军武功盖世，威震边陲，还缺你一个小丫头的尊敬么？
张剑中心里这么想着，又不禁想起李清瑶这厮在说了他一通坏话之后，又假模假样地补上一句“君子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不称人之恶”。
你把我坏话都说完了，也好意思说“不称人之恶”？
张剑中心里怨念，不过也只能算了，毕竟她也不是敌人。她是太后要用的人，如今还是太后义女，两人以后同朝为官也是同一个阵营的。
但是心中一时的郁闷还是排解不了，张剑中在书房里看了会儿书，便起身到博文馆听说书。
这是他为数不多爱好，知晓的人很少。
他从小开始就喜欢听说书，喜欢听书中那些光怪陆离的传奇故事，再加上说书人那活灵活现的演绎，简直是人生一大享受。何况听说博文馆最近又进了一批新书，正好去解解闷。
到了通文馆，掌柜里面行礼：“草民见过大将军！”
张剑中虽然低调出行，但是老板通文馆的老板自然是认得这位余怀第一强者。
“不必多礼。”张剑中看着老板深深弯下的腰，不敢望他。心道这才对嘛，这才是见我张剑中该有的态度！你看看那李清瑶，一点尊卑规矩都没有！
掌柜谦卑地问：“敢问大将军今日想听什么，想要点哪位师傅？”
“不用了，我堂听就行。”张剑中信步走到三楼专属他的包厢，楼下大堂师傅的声音洪亮，并且有扩散声音的灵器，即使是在三楼也清晰可闻。
然而他刚走到包厢坐下，他便听到隔壁争执的声音。
有点吵闹。张剑中微微皱眉，但能在他包厢旁边，必然也是显赫人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便也没有做声。
一旁的包厢似乎是一群年轻人，在争论着什么。张剑中挑眉先是不理，忽然隐约听见了他的名字，不由得好奇地细听。
“要说我余怀有史以来最强的战将，必然是太祖麾下的耿汉第一，然后贾弇第二，吴禹第三。这前三必然是毫无悬念的！”
“依我看未必，太祖麾下那些开国大将虽然都是虎熊之将，但是后人难道一定就不如古人？我看两百年前的岑异大将军横扫塞外，大小三十余战均无败绩，难道就一定比耿汉差吗？”
“岑异大将军虽无败绩，但是也没有打过什么硬仗。而冯彭将军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实力更是达到了八重天巅峰，乃我余怀开国以来第一强者。我看他才应该是最强！”
“……”
众人七嘴八舌地争论谁才是余怀有史以来最强将领，一连提名五六个，但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张剑中听之不禁莞尔，只道自古文无第一，没想到现在连武功也评不出第一了么？不过听这些小孩子家家争论这些倒也有趣。
“那个，我觉得当今大将军张剑中，应该才是最强的……”
说到我了？张剑中轻轻摸了摸胡须，跟这些早已名留青史的武将相提并论，心里忍不住有些自得。平心而论，自己的武功较这些前辈应该也不差。
他已经开始期待那群小朋友会对自己有着怎样的评价，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哈哈，文兄在开什么玩笑，大将军虽然不差，但也就中上之姿，怎么能和耿汉岑异这些人相提并论？”
“是啊，他虽然打了几个胜仗，但和那些百战名将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虽然他能屡屡退敌，但是毕竟没有多少真正的战果，随便一个开国之将，恐怕都要胜过他。”
“以我愚见，别说和那些古时名宿相比，就在今世，大将军恐怕也算不上无敌，镇守南疆的余将军虽然在修为上比起大将军有所不及，但是真打起仗来恐怕也是胜负难料！”
“大将军虽然屡破敌国，但是一来我国经过百余年的励精图治，国力昌盛。二来大将军手上掌握着天虎、玄策、护林这三支最精锐的军队，不能全算他的功绩！”
张剑中嘴角微微抽搐，额角炸起了青筋。原来路人是这么看我的？
虽然在外要是有人把他比作古时名将，他必然会谦虚一番，但是他真的只是在谦虚，而不是真的希望被贬的一文不值！
张剑中被路人贬损一顿，不由得有些灰头土脸，虽然对他也没有半毛钱损失，但就是觉得很不舒服。
呵呵，这群小屁孩连战场都没上过，整天胡说八道，懂个什么军事？张剑中心里道。
这时又有一人道：“在下也觉得大将军虽然声名赫赫，但是真要成为可与那些一流名将相比的存在，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哈哈，光听我们说了，不知青莲君有何见教？”
青莲君？张剑中愣了一下，原来李清瑶也在。
呵，那接下来不用再听了，他已经猜到李清瑶会怎么什么贬损他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诸君所言……”
隔壁包厢熟悉的声音响起，张剑中心里不由得哼了一声，果然这个李清瑶也在，我倒要看看这位传闻顿悟大道的青莲君能有什么高论！
“恕我不敢苟同。”李清瑶平静地道。
“嗯……还请青莲君赐教。”众人一愣。
“诸君所言，大将军是以强击弱，故算不得名将。但我了解过大将军的治军，他军中号令、战法、行营、武艺、守哨等等几乎没有任何错漏之处。而且诸位忘了，天虎、玄策和护林三军，原本是不如飞羽、细柳这两支西军的，是在大将军的带领之下，才成为我余怀最强之精锐！”
李清瑶语气平静，可还是透露出了些许怒意，似乎在为张剑中鸣不平。
张剑中听得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话是李清瑶说的？李清瑶在给他说话？而且如此义正言辞，在众人一片贬低声中发出的反对之声！
“而且，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战胜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所谓举秋毫不为多力，见日月不为明目，闻雷霆不为聪耳。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用兵之法，本就是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能避实击虚，以强击弱，本就是用兵的上上之道！这一点即使是古之名将也不能与其相比，所以我认为，当今大将军才是我余怀开国以来第一上将！”
“对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大将军武功盖世，大小数十战无一败绩！”
“听了青莲君一席话，在下豁然开朗，的确啊，像张大将军每次都稳扎稳打，赢得四平八稳才是真正的强大之处！”
“完美的人是没有锋芒的，所以常常会被人忽略，若非清瑶提醒，连我都险些被孟兄给带偏了！”
“诶，你们怎么能怪我呢！”
姓孟的委屈，不是因为李清瑶之前有一次表现地好像不喜欢张剑中，所以我们才说他不好的么！谁知道她会给张剑中说话啊，看来之前是他们误会了，她好像并不讨厌张剑中。
“清瑶妹妹，是很推崇张大将军吗？”
李清瑶沉吟了片刻，微微笑着摇头，露出些许少女的羞涩：“我，很崇拜他。一直都很尊敬他！他，是特别的！”
张剑中一直默默地听着隔壁包厢的谈话，听着李清瑶对他的肯定，听着李清瑶对他的赞美，听着李清瑶最后那有些言语混乱的表白心迹。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但是又想矜持地收敛，看上去像是在抽搐一样。
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内心这么崇拜我啊，倒也没有讨人厌嘛！但不对啊，她之前在家里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可是在我夫人面前疯狂说我坏话，怎么在外人面前就这么维护我了呢？
李清瑶你这小丫头，你还有两副面孔呢！张剑中起身离开。
掌柜见张剑中没坐多久就要走了，连忙上前道：“大将军，是今天的文不符合您的喜好？要不小人立刻让他们去换……”
“不必了，今天这文本很好。”张剑中淡淡地道，“只是我还有事，就不久坐了。”
“好嘞，大将军请慢走！”
掌柜弯腰送客，他察言观色，见张剑中眉宇间有些许欢喜轻松之意，全然不似来时那般凝重，也是心中大定。
李清瑶和诸友人在通文馆门口分别，外面阳光明媚，晴朗无风，虽然是冬天，倒也不是特别寒冷。
“你又不当人了，就这么把那些人都卖了！”传声筒道。
“没关系的，以张剑中的性格也不会与他们计较，更何况他也未必能分清他们都是谁。”
“你先前故意在他们面前表现的不喜欢张剑中，这样他们为了讨好你，就必然会在你面前贬低张剑中，而你就可以踩着他们刷张剑中好感了！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在他们都说张剑中坏话的时候，你的赞美就会引起张剑中非常大的好感！”传声筒长叹一声，“做你的舔狗是真的惨，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还要被利用去攻略其他男人，甚至还得罪了当朝大将军！”
“又不是我让他们说张剑中坏话的。”李清瑶笑笑，不过舔狗在察言观色方面的确不愧舔狗之名，只要稍微加以暗示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人类的好朋友啊。
张剑中听说书的爱好是陈兰采说的，而陈兰采是听太后说过的。她本来也是随口一提，李清瑶便记在了心上。李清瑶昨日站在道德高地背对张剑中一顿输出，张剑中无法跟她辩驳，心情定然郁闷。而他舒缓心情的方式也就只有听书，所以李清瑶才提议来这里。
然后就是利用舔狗们，布下了这个舞台，请君入瓮。
在一个人的面前拍上一万句马屁，也比不上在背后的一句赞美，尤其是听惯了马屁的张大将军。
而且，根据斯德哥尔摩效应，受害者往往会因为加害方的一丢丢温柔而对其产生好感。尤其是李清瑶昨天刚刚对张剑中一顿输出，现在又在背后权力维护他，这简直就是天使行为！
嗯，李清瑶都要被自己的行为感动了。
传声筒又想起了什么：“不过，你昨天才说过他坏话，今天又把他夸上天，好感度拉满，你想好要怎么圆了吗？”
“干嘛要圆？”李清瑶朝着驾车而来的怜儿挥了挥手，眼眸中荡涤着阳光，“就是要矛盾才好玩啊，张剑中现在心里肯定很疑惑，为什么我会在杨佩环面前说他坏话，又在别人面维护他，表示自己最崇拜他。他越是疑惑，就是忘不掉我。他心中时时装着我，好奇我。那么，他就离沦陷不远了！”
现在，仅仅需要一点点时间，和一个契机。
“主人，你看起来好开心啊。”怜儿扶李清瑶上马车，无忧无虑地笑道，“哦对了，怜儿最近总听人们说你是青莲仙子呢！”
“只可惜啊，这仙子又不当人了。”传声筒心里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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