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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窗户缝隙间透进屋里,惹得烛火轻跃,光线晦暗不明地落在她脖子上。
段胥沉默了一瞬,然后抬起头,上半身悬空。他一手抚着她脑后长发,一手托着她脸颊,张嘴不客气地,慢慢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没见血,但留了红印。
贺思慕没有躲避,只是平静地轻声说道:“疼。”
她这句疼并没有多少柔弱语气,比起她假扮贺小小时可怜劲少了不知多少,却仿佛一个细小冰碴子,轻微地刺了一下段胥耳朵。
和心。
段胥眼睫颤了颤。
她浑然不觉地转过头来看向他,在呼吸相闻距离里,她有些新奇地轻笑着说:“原来被我吃掉那些人,死前是这种感觉。”
世界竟然有这样神奇面目。
皮肤,嘴唇,呼吸。
光滑、柔软、温暖。
脉搏如同小钟,心跳仿佛小鼓。颤动而温热,娇弱而鲜活,滚烫仿佛血液沸腾。
疼很微妙,是难受与不安混合,是棱角分明锋芒。
而他托住她头发时,他脸颊蹭在她脖子上时,那种细微与疼完全不同难耐又是什么呢?
所有这些都是,活着么?
段胥深深地望着她,明朗地笑起来,眉眼弯弯道:“鬼王殿下,思慕,欢迎来到活人世间。”
第32章 荆棘
贺思慕低声重复了一声:“活着。”
段胥手指在她发间漫不经心地划拉, 抬起眼帘光明正大地试探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活过?”
贺思慕炽热目光冷下来,她危险地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一向胆大包天家伙,他好像挑战她上了瘾。
段胥也不闪避地回望着她眼睛, 带着天真坦荡笑容,眼里映着烛火光芒荡漾。
贺思慕目光却从犀利慢慢地变成了迷茫——她想惩罚段胥法术并没有生效。她举起自己手放在眼前, 左右翻了两下, 低声道:“我力量……”
段胥是何等聪慧之人,立刻反应过来, 说道:“你同我换了感觉之后, 法力消失了?”
贺思慕和段胥同时低头看向她腰间鬼王灯, 那灯型玉坠平时总是泛着一层隐约蓝光,此时却如同一个普通玉坠般, 蓝光完全消失不见了。
段胥抬眼再度与同时抬头贺思慕对视, 他眼睛弯起来, 嘴角弧度越来越大, 一字一顿道:“你法力消失了。”
贺思慕还来不及反应, 一阵天旋地转之间他们二人位置便已颠倒, 她躺在床榻之上而段胥在她上方, 慢慢俯身下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床褥触感比肌肤还要柔软, 贺思慕恍惚了一刻,对上段胥高深莫测目光便心说不好。
她姨母怎么没提前告诉她,换感觉之后她力量也会消失,如同凡人一般啊!
一向秉持着打不过就绝不反抗,打得过就绝不留情段小将军低头看着贺思慕,只是笑着, 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贺思慕冷着目光警告道:“换感觉只有十日之期, 十日之后我便会恢复力量, 你若敢对我做什么,十日后就等死罢。”
段胥偏过头,半点害怕神情也没有,笑道:“十日啊……”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那我便只活十日,如何?”
贺思慕目光一凝:“你要做什……”
这句话还没说完,段胥手就在她腰侧轻轻一抓,贺思慕整个人一个激灵蜷缩成一团,茫然地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种感觉是痒。”
段胥爽朗道:“告诉你个秘密,我感觉极敏锐,所以很怕痒——每次你压在我身上,碰我时候我都忍得很辛苦。”
果然她拿走了他触感,顺带也变得同他一样怕痒了。
段胥笑得天真无邪,颇有种一朝得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气势,他撸起袖子在贺思慕腰间、咯吱窝、脚底四处作乱。贺思慕这四百年来第一次体会到“痒”恶鬼完全受不住,翻来覆去挣扎得不行。没有了恶鬼法力,仅凭力气她拼不过段胥,只能一边威胁一边笑。
“哈哈哈哈……你这个家伙……等我十天之后……哈哈哈哈……一定杀了你!”
“横竖都要死,那我这十日就更要活够本了。”
段胥一手撑在贺思慕发间,一手暂时停了动作,看着贺思慕色厉内荏神色,深深地望进她眼睛背后黑底色里,那曾经一贯高傲底色罕见地多了几分颤抖。
他眨了眨眼睛,轻笑着低声道:“贺思慕,你也会害怕啊。”
贺思慕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段、舜、息!”
“嗯!怎么啦?”
段胥拉长了声音回应道,他微微一笑,然后直起身子施施然放开她,屈腿坐在她身侧。
贺思慕从床上坐起来,几乎是立刻远离他,瞪着眼睛望着她这个倒了四百年霉招来结咒人。
段胥身上伤口在贺思慕一番挣扎中,又从纱布里往外渗血。他瞥了一眼,淡淡道:“真不疼了。触碰你时候也是,没有一点感觉,好像我身体死了一样。”
顿了顿,段胥望着贺思慕警惕目光,笑道:“原来一直以来,你感受到世界是这样。”
疼痛,冷暖,软硬,这些感觉倏忽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唯剩一个遥远到仿佛无法感知世界。
他们结咒了,他可以慢慢了解她。
贺思慕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皱着眉道:“你了解我,想做什么?”
段胥静默地眨了眨眼睛,继而轻描淡写地说:“谁知道呢,可能就如同你最初想了解我一样罢。你是这样特别,让人好奇。”
贺思慕看了段胥半晌,淡淡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活人应当学会与死亡保持距离。”
段胥望着贺思慕,笑而不语。
虽然贺思慕意料之外地失去了法力,但她真身也意料之外地变成了活人状态——有呼吸,有脉搏,温暖柔软,不复原本一看就是死人状态。
而且最重要一点是——她没法回到“贺小小”身体里,也没法隐身了。
于是“贺小小”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而段胥营中又多了一位不知从哪儿来陌生美人。段胥声称这是从岱州来朋友,让孟晚带她去城里转转。
孟晚刚刚满脸疑惑地把贺思慕领走,秦帅副将就来找段胥了,脸色不大好地行礼道:“段将军,巡抚使郑大人带圣旨到此,请各位将军去前营。”
郑案是吏部三品侍郎,特派延边巡抚使 ,段胥父亲同窗好友,杜相一党中流砥柱。
这个人来,自然是不会给秦帅带什么好消息。
段胥微微一笑,便换好衣服出门了。待到前营之中,只见秦帅和诸位将军站在营中,而一位紫衣鹤纹中年男人负手而立。
郑案看了一眼这位有名后生,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接过旁边侍者手中圣旨。
“皇上有旨。”他语气慢而威严,带着久居上位傲慢,营中将军们纷纷下跪,听候旨意。
段胥跪在人群之中,低头听着郑案宣读那长长圣旨。皇上先是大大夸赞了一番秦帅退敌之功,再对诸位将军大加赏赐,并没有特别提及段胥,仿佛这只是一道平常嘉奖令。
但是在圣旨快到末尾时,皇上话锋一转,说虽然给予秦帅便宜行事权力,但是军中马政积弊已久,务必以攻克云州获取马场为先。
话音刚落,段胥就感觉数道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岿然不动,听到秦帅意外之余应下“臣秦焕达接旨”,便板板正正地随秦帅叩拜接旨。
只见他伏在地上臂弯之中,唇角微微勾起。
郑案大人宣完旨离开,经过段胥身边时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没说什么。营中之人从地上站起来,此时大家目光都集中在段胥身上。昨日他们才议定进攻方向今日圣旨就到了,并且完全是按照段胥意见做判断,说段胥没使手段大概没人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