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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继承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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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书籍名:《开局继承博物馆》    作者:春溪笛晓
    《开局继承博物馆》章节:第一章,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吴家是个十分普通的双职工家庭,吴爸是退伍兵转行的老刑警,吴妈是光荣的人民教师,吴普从小受到父母的熏陶,上树掏鸟窝从来不虚,忽悠起人来一套又一套。

        正应了那句老话,好的不学坏的学!

        学得还老快。

        正值吴普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吴普从学校回了家,每天叼着根冰棍,穿着凉快的背心和大裤衩,和吴爸一起四仰八叉地坐在院子里耍手机。

        吴爸一个干了大半辈子刑侦活的老刑警,去年因为受伤的缘故转了文职。

        他不甘心在单位里混日子,就让儿子抽空教他把许多年轻人才玩得来的新鲜玩意都给他整明白了,准备自己再抽空报个班,争取调到信息技术部门去,这样他又能够跟进各种案子了。

        现在甭管干啥事,信息技术都得跟上。

        落后就要挨打,这是多少年都不过时的至理名言!

        这不,吴普暑假从学校回来,吴爸就让吴普带他玩儿一款新出的射击游戏,让他好好过把瘾。

        他就不信了,他现实里枪法这么准,怎么可能玩不转射击游戏!

        于是爷俩一人叼着一根老冰棍,四仰八叉地躺在躺椅上组队一通突突突,扫射所有魑魅魍魉。

        吴爸把自己的老冰棍啃完了,一局游戏也顺利打完。

        他坐起来隔空把雪糕棍扔进垃圾桶,没忍住和吴普感慨起来:“你这不是挺有天赋的吗?怎么就跑去学什么历史专业了?你当初就该报警校继承我的衣钵!”

        吴普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背心和裤衩,慢悠悠地说道:“我这不是继承了吗?”

        吴爸:“………”

        吴爸仰躺回躺椅上,唉声叹气地说:“学历史能干什么?就算读到硕士、读到博士,出来顶了天还不是只能和你妈一样当个老师?就你这样的,估计想进学校教书育人都进不去,你说你选这专业不是耽误人吗?”

        吴普摇着头:“感兴趣就学了,哪谈得上什么耽误不耽误?您这话涉及专业歧视和职业歧视,作为公职人员可不该这么说,回头让妈给您扫扫盲。”

        吴爸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吴妈陈秀芳边往里走边批评:“哎我说你们爷俩啊,门还敞着就坐没坐相地躺在那儿,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家有两尊大爷是吧?”

        吴普说道:“这里凉快,妈你也来歇歇,我的位置让你。放心吧,饭煮着了,汤也熬得差不多了,肉也腌着了,就等着你回来再下锅炒,不用你忙活。”

        陈秀芳被吴普哄得眉开眼笑,又横了吴爸一眼,说道:“你看看你,以前工作忙就算了,转了文职也没见你做顿饭给我吃吃。还是儿子回来了,我回到家才能吃上口热乎的。”

        吴爸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么热的天,吃什么热乎的?我虽然转了文职,但我这不是报了班要学新东西吗?还是一样忙。”

        吴普聪明地没掺和父母之间的小吵小闹,转身去厨房熟练地炒了两荤一素,配上熬好的汤,不算特别丰盛,但一家三口吃着正好。

        最要紧的是吴普做饭厉害,普普通通的食材也能做出让人食指大动的味道来。

        这大概得益于小时候父母工作都忙,吴普一般都是自己解决一日三餐,久而久之就摸索出不少门道来。

        他从小聪明,学什么都快,也乐于去摸索和学习,要不是自家院子位置有限,他连种菜技能都能发展出来!

        要知道他十一二岁那会儿还曾为了买一台游戏机,潜心研究名贵花卉的种植秘诀,顺利搞出好几株珍稀名花!

        尝到甜头后吴普就悄悄把自家院子变成名花培养基地,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父母眼皮底下实现了财富自由。

        直到有一天他爸百忙之中发现家里多了点价值不菲又没什么用处的玩意,这件事才东窗事发!

        要不是他成绩稳如泰山,始终蹲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俯视众学渣,说不准他的小金库就要被没收了。

        唉,他爹当时那妒忌的嘴脸真难看,不愧是永久失去财富自由的已婚男人!

        一家人上桌吃饭,在美味的作用下气氛非常融洽,三个人都在埋头苦吃。

        到吃过饭后,父子俩又躺到院子里纳凉。

        这时一个穿着短袖唐装、拿着把泼墨折扇的老头儿边摇着扇子边迈步走了进来,开口就八卦:“老吴,刚才骆首富家全国悬赏找人,提供线索给一百万,成功找到人直接给一千万,网上都传疯了。”

        吴爸奇道:“找什么人?”

        老头儿把折扇往自己衣兜里一插,打开手机给吴爸看刚出的悬赏通告:“你看,就这个。”

        吴普没和他们凑热闹,而是自己打开手机看了起来。

        还真是个天价悬赏。

        首富家不愧是首富家,出手就是一千万!

        悬赏放出一张照片,说这是他们家走失多年的弟弟,他们只有小时候的照片,不过弟弟从小长得像舅舅,长大了说不定也像,所以特意放出舅舅的照片作为参考。

        老头儿是他们的邻居,好奇心特别重,江湖人称包打听。

        他过来就是想问问吴爸有没有内/幕消息,见吴爸根本不知晓这件事,他只能摇着头嘟囔:“没想到你什么都不知道啊。”说完又去别家串门去了。

        吴爸皱着眉打开自己的手机,搜出那份震惊全网的悬赏通告,一瞬不瞬地盯着上头那张照片。

        吴普顿时来了兴趣:“怎么?爸你有价值一千万的宝贵线索?”

        吴爸抬眼看了看吴普,一脸的欲言又止。

        “真有?”吴普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扯就扯中了。

        吴爸说:“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吴普眉头一跳,又把那张寻人启事看了一遍,摇着头说道:“您想钱想疯了吧,我的年龄又对不上。”

        吴普不是吴爸亲生的,这一点他从小就知道。

        他出生没多久就遇到地震,他父母都没救回来,只有被他们护在怀里的他活下来了。

        当时吴爸正好参与了救援,据说他亲爸被挖出来时还有一口气,热泪盈眶地把他托付给了吴爸。

        吴爸夫妻俩一直生不出孩子,当天吴爸打电话和陈秀芳一商量,决定把吴普给收养了。

        等吴普长大一点,吴爸夫妻俩就把他的身世和他讲了。

        他的父母是孤儿院长大的,两个人都无父无母没有家人,他们从小好到大,一直都很努力地活着。>
        那一年,他们有了期盼已久的孩子,也搬进了新房子,终于有了真正属于他们的家。

        可惜老天不长眼,一场地震让他们夫妻俩命丧黄泉,只留下个还没断奶的孩子。

        吴爸和吴妈都觉得吴普应该记住他的亲生父母,好好地把他们的份也活回本。

        现在提及自己的身世,吴普一点芥蒂都没有,还给他爸算了算,说这寻人启事上的首富之子少说也得四十多岁了。

        何况他和上面的照片一点都不像。

        吴爸说:“你是不像,你像你亲妈。”

        吴普看向吴爸,等着他往下说。

        吴爸说:“可你亲爸像,你亲爸真的像。”

        吴爸记性好,而且办案多年,尤其擅长分辨人脸,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记得吴普亲生爸妈的长相。

        吴爸说道:“不信的话,你去翻翻那口铁箱子,里头还有他们的结婚照,你一比对就知道了。”

        那口铁箱子是放吴普亲生父母遗物的地方,当时吴爸回现场收拾了很久,才把有意义的东西都翻找出来保存好。

        吴普和吴爸对视一眼,一起进屋去开箱。

        陈秀芳正在批卷子,见父子俩一起进屋来了,脸色还非常慎重,不由问:“你俩怎么了?”

        “有件挺要紧的事要确定一下,妈你也来看看。”吴普招呼道。

        陈秀芳一个学期得教百来个学生,记人本领也很了不起,每个学生她都能喊出姓名就不用说了,连每个学生哪些知识点没掌握她都能倒背如流!

        在人脸识别这方面,陈秀芳也算是行家。

        陈秀芳见父子俩古古怪怪的,也跟着他们往里走。

        见他们打开那口铁箱子,陈秀芳眉头突突直跳。

        很快地,两张照片被摆到了一起。

        吴普什么都好,就是有个和吴爸夫妻俩截然相反的毛病:他脸盲。

        认人是不可能认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认人的。

        可现在两张照片摆在一起,别说脸盲了,就算是眼瞎的也能看出他们有多像。

        吴普一阵沉默。

        外甥像舅,居然是真的?!

        吴普转头看看吴爸,又转头看看陈秀芳,问道:“你们是怎么个想法?”

        “既然他们出天价找你亲爸,肯定是惦记他的,你还是该去看看。”吴爸沉默了一会才说道。

        陈秀芳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在那翻看那张寻人启事。

        听了吴爸的话,陈秀芳皱着眉说道:“这么多年都没找,现在突然这么高调地发布寻人启事,会不会有什么蹊跷?听说有钱人内斗起来连人命都能不当一回事。”

        吴爸抓了半辈子坏人,最听不得这样的话:“怕他个鸟,有钱人犯法一样会被抓!”

        陈秀芳不吭声了。

        吴爸拍拍吴普的肩膀,直接做了决定:“儿子,你别听你妈危言耸听,先去接触一下看看是怎么一回事。那要真是门亲戚,以后可以走动走动;弄错了也无所谓,反正本来就不认得。”

        吴普点点头,熟门熟路地找了张大额优惠券预定了一张打折机票,准备第二天就揣上身份证飞首都去。

  第  2  章(【启动资金】...)

        吴普秉承着来都来了不能白来的原则,顺便约了首都两处花卉种植基地的日常指导。

        这是他在学校闲着没事找的兼职,只需要有空时过去转悠一圈给点意见就有钱拿,典型的事少钱多好工作。

        即便得知自己有可能是骆首富家流落在外的孙子,吴普心里也没多大感觉。

        陈秀芳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养在身边的儿孙都打破头,你一流落在外的毛头小子回去了能占着什么好处?

        反正就和吴爸说的那样,只当是替亲爸走一趟,要是值得往来的就往来走动,不值得往来就算了。”

        首富家钱再多那也是别人赚的,人不想给你你再想要也没用。

        吴普插着兜走出机场,想了想骆家老宅的位置,斥巨资打了辆车前往目的地。

        “这地方我们进不去啊。”司机先和吴普讲了讲情况,“人家这位置是不许外来车辆开进去的。”

        吴普说:“没关系,您在门口把我放下就行了。”

        “好勒。”司机爽快应下,一边闲叨一边把吴普送到目的地。

        吴普下了车,掏出手机找出个号码打了过去:“荣伯,我有件事想拜托您,不知您能不能帮我个忙?”

        没一会,就有人开着车出来接吴普进去,驶向一座老式别墅。

        别墅花园内,一位老者正坐在那儿看着花木繁茂的园圃。

        那都是他老伴生前栽下的。

        有次这些花木差点枯死,老者到处找人救急,就经人推荐找上了吴普。

        本来看吴普年纪小他还不大相信,等吴普救活了其中一株他才放心地把园圃交给他。

        荣伯感慨:“没想到你还可能和老骆有关系。”

        荣伯全名林鼎荣,开创了鼎鼎有名的鼎荣集团。

        可他痛失爱妻以后就直接宣布退休,直接把鼎荣集团留给了儿子,自己每天守着夫妻俩一手设计的别墅回忆往昔。

        寻常人找他他压根不搭理,也就吴普这个“救花恩人”还能让他见一面。

        毕竟以后这些花木要是有个什么问题还得再找吴普。

        吴普光荣地成为了少有的让荣伯颇为关心的后辈。

        吴普说:“还不一定,就是我爸当初查过孤儿院的记录,时间和年龄对得上,长相也对上了,才让我过来看看。我左思右想,住在这边的人我就认得您一个,所以想让您帮我牵个线。”

        荣伯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给老骆打个电话说一声就成了。”

        他又给吴普讲了讲骆家的情况,骆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准备立遗嘱把手头的东西分配分配,底下的儿孙正积极地表着孝心。

        骆老爷子有七个儿女,其中前三个是第一任妻子生的,中间一个是第二任妻子生的,后三个是第三任妻子生的。

        如果吴普真的和骆家有关系的话,那他的祖母应该是骆老爷子的第二任妻子。

        她当初以为自己的儿子被人蓄意杀害,毅然和骆老爷子离了婚,后来也跟别人再婚了。

        最近才有当初那个杀人犯的同伙落网,说当初那孩子只是被扔了。

        他们虽然真的杀过人,但看着那么个奶娃娃还真下不了手,下火车站后瞧见附近有个孤儿院,索性就掐了那孩子一把,将哇哇大哭的小孩扔到孤儿院门口。

        剩下的就看这小孩命够不够大了。

        至于当初主犯落网为什么直接说杀了那孩子,其实是因为他们拿了一大笔钱说要弄死那孩子,就算自己被枪毙也不能吐露事实。

        要不然他们自己得死,家里人也花不上钱。

        反正他们过去干的那些事足够他们被枪毙十次八次了,虱子多了不愁,只管认下就是了。

        那个年代的犯罪分子猖獗得很,家家户户都还藏着猎/枪,□□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买凶的人也不是别人,是骆老爷子的弟弟,他喜欢吴普的祖母,也就是骆老爷子的第二任妻子。

        见心上人宁愿嫁给再婚的骆老爷子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他就想办法买凶弄死她的儿子,看看他们夫妻俩还能不能好下去!

        这就真的有点丧心病狂。

        再怎么因爱生恨也不至于要杀人。

        偏偏他还真把刚结婚不到两年的夫妻拆散了。

        这一茬已经是陈年旧案了,知道的人并不多。

        要不是最近落网那个共犯为了争取宽大处理说出了事实,谁都不知道骆家排行第四的孩子可能还活着。

        骆老爷子也是想要找回儿子好好补偿他,这才有了大手笔的天价悬赏。

        吴普听着这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不得不感慨他妈说得真准,这有钱人间的爱恨情仇还真能闹出人命。

        要是他是个亲情至上的傻白甜,满心期待地跑去认亲,说不准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吴普知道荣伯说这些是想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所以点着头笑道:“我就是想瞅瞅能不能自己领个一千万,领不着也没事。”

        荣伯笑了起来,拿起手机给骆老爷子打电话。

        骆老爷子听荣伯说起吴普的存在,立刻让人过来接人。

        荣伯说:“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就不过去了。”

        吴普谢过荣伯,上了骆家派来的车。

        荣伯拿起花剪在园圃间边散步边随意地修剪花木,心里想着老骆家也不知还会闹出什么热闹来。

        比起他们家捉襟见肘的三代单传,老骆家人丁倒是兴旺得很。

        只可惜人多了想法也多了,你觉得不公平我也觉得不公平,你觉得该这样我觉得该那样,往后肯定少不了让老骆头疼的时候!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另一边,吴普到了骆家,很快见着了骆老爷子。

        和传言中的老迈不堪不同,骆老爷子瞧着精神矍铄,一双锐利的眼睛不见丝毫浑浊,可见是个十分精明的老人。

        “您好。”吴普不卑不亢地主动问好。

        骆老爷子接到林鼎荣的电话时就察觉吴普不是一般小孩,见吴普这态度更明白他不是一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这小子态度平和无比,丝毫没有乍然认回一门富豪亲戚的欣喜。

        他甚至还通过林鼎荣的那通电话摆出一个事实:你老骆家虽然有钱,但我也不是接触不到你们这个圈子的人。

        虽然一切都还没有定论,骆老爷子却觉得吴普肯定是他的孙子无疑。

        这臭脾气和他多像啊,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骆老爷子哈哈笑道:“既然来了就在首都多待几天,等查出结果后我有点事情要和你们说。在首都有住的地方吗?”

        吴普说道:“有,我假期也能回学校。”

        他又和骆老爷子说起自己接下来几天有别的事要办,希望骆老爷子能避开他和别人提前约好的时段。

        骆老爷子:“…………”

        这小子真就是顺便来认个亲的了!

        想到平时想方设法往自己面前凑的儿孙们,骆老爷子只觉得有这么个孙子还挺新鲜。

        他点头说道:“行,我记下了。这边不好打车,我让司机送你回学校去。”

        吴普想想自己打车过来花的钱,欣然接受了骆老爷子的安排。

        接下来几天都风平浪静得很,骆家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吴普压根不着急,挨个把自己预定的活儿干完,就开始泡图书馆里看书去。

        暑期的图书馆空空荡荡,只有苦哈哈的考研党还留在学校苦苦奋斗。

        吴普不用备考,他已经保研了,导师也混到熟得不能再熟了。

        可各朝各代的史料实在太多太多,远一些的时代比如秦汉还能把有限的资料通读一遍,往后的时代想要全面了解可就困难无比了,难得有空可得抓紧时间多读几本补补课,省得以后挨导师骂。

        吴普读研选的方向是考古学及博物馆学,一来是自己感兴趣,二来是他有个被他晾了很久的金手指系统。

        这个金手指是他高二那年出现的,自称是什么古地球文化传承系统,立下豪言说要让他打造世界一流博物馆,将璀璨美丽的人类历史呈现到所有人面前。

        对此,吴普只想说: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惜我没有钱。

        国内林林总总数千间博物馆,能达到盈利水平的屈指可数,他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小孩连租用场地的钱都掏不出来,谈什么打造世界一流博物馆?

        何况有些东西也不是有钱就弄得来的。

        吴普准备边读书边攒钱,再结识些人脉,以后跑手续搞藏品拉投资都方便。

        大城市不好混,搞个山头圈片地自己开发就成了,估计也就砸个几十万的事儿。

        寒碜是寒碜了点,可博物馆反正是开起来了,发展空间他也留了(那么大一片山头),剩下的就看系统靠不靠谱了。

        要是系统是个没啥用的花架子,这地方也能拿来给他爸妈当个养老休闲的地方,问题不大!

        吴普是个做事很有计划的人,他连地方都物色好了,正积极攒启动资金以及给自己拿个对口的文凭。

        可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周末,骆老爷子派司机过来接吴普去骆家老宅。
>        到了地方以后人还挺齐。

        有三个叔伯、三个姑姑,以及一屋子的堂兄弟姐妹和表兄弟姐妹。

        “这就是阿哲留下的孩子,吴普。”骆老爷子简单地介绍了一句,看向自己其他孙子孙女,“你们手头早就拿到一些家里的产业,我不能亏待阿哲的儿子,所以我准备把清阳博物馆转给吴普,你们没有意见吧?”

        吴普的亲爸本名骆哲。

        对于骆老爷子这个决定,不少人还是有意见的,只是没人敢说。

        那博物馆年久失修,根本不对外开放,纯粹是当初骆老爷子为了追求吴普祖母给建的。

        后来夫妻俩离婚了,博物馆自然也无声无息地闭馆了。

        时至今日,那博物馆重新开起来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起色,但那片地可太值钱了!

        当然,光地皮顶了天也就十亿二十亿。

        要是吴普敢直接卖地换钱的话,那别的财产他就别想再分到一分一厘。

        而想要把博物馆这种盈利可能性极小的产业盘活,做出什么亮眼的好成绩,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这清阳博物馆好啊,直接就把吴普排除出竞争者行列!

        很多人都迅速想通其中关节,笑呵呵地说道:“没有,我们没意见,就是怕堂弟(堂哥)会觉得委屈。”

        吴普:“…………”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胡说!

        你们有钱人的委屈,我完全可以承受!

        空有金手指却连启动资金都凑不齐的苦,你们根本不会懂!

  第  3  章(【都不咋地】...)

        白送一座博物馆,那可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吴普内心波动很大,面上却很平静,唯有看向骆老爷子的眼神多了几分亲切,总算有那么一点看亲人的感觉了。

        唉,他其实不是很想给人当孙子,但是这爷爷给的实在太多了。

        骆老爷子:“…………”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刚认回来的孙子投来的敬慕眼神并没有感到很高兴。

        这小子看财神爷估摸着也是这眼神,顶虔诚顶敬爱的。

        骆老爷子让人把清阳博物馆的相关资料拿给吴普看。

        清阳博物馆背靠清阳山,上山可以眺望小清江,看看日月升落的美景。

        那是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博物馆的产权甚至包括了那座山,不过一直没开发,周围的村民还是可以随意上山遛弯。

        可惜这地方位置有点偏,没有任何公共交通设施,开车回市区估计得一个多小时,往来非常不方便。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清阳博物馆的最大特点:大。

        这不巧了吗?世界一流博物馆,一听就得很大!

        至于其他基础设施,吴普草草看了几眼就掠过。

        都已经年久失修几十年不对外开放了,想让它建筑有多完好、设备有多先进,那不是做梦吗?

        不用在意这些细节,有地皮就完事,其他困难都是可以慢慢克服的。

        根据吴普非常靠谱的记忆力,他的金手指系统表示建馆后有个新手大礼包可以领取来着,没准会有什么好东西!

        吴普合上资料,问骆老爷子:“您真的要把它给我吗?”

        骆老爷子道:“当初就是送给你祖母的,你祖母还了回来,现在留给你正好。”

        骆老爷子又让人给吴普讲了讲骆家关于孙辈的安排,他手头的产业很多,现在陆续拿出些小头给孙辈练手,就是想看看孙辈的能耐。

        每个季度总公司都会派人过去审查对应产业的运营情况,表现出色的可以获得一笔奖励资金,亏损的也会有一定的补贴。

        两种情况都有钱,但聪明人都知道两种情况绝对不一样:每次季度考核的结果都会影响骆家以后的财产分配。

        骆老爷子只想把大头分给真正有本事的儿孙。

        吴普听得有些咋舌,家大业大就是好,有这么多产业可以给孙子孙女们耍着玩。

        骆老爷子道:“我考虑到你的专业,才把博物馆留给你。你要是想改选别的现在还可以换,等博物馆转到你名下后就不能换了。”

        吴普毫不犹豫地说:“不用换。”想到自己有个外挂傍身,对其他人可能不太公平,他又提了个让其他人侧目的要求,“我可以不参加这个季度考核吗?”

        骆老爷子眉头微扬,一双利目扫向吴普。

        吴普说道:“我有些自己的渠道,可能不太方便接受审查,我可以不要奖励也不要补贴。”

        骆老爷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可以,随你高兴。”

        熟悉骆老爷子的人都知道,他这么说话一般就是不太高兴了。

        吴普和骆老爷子不熟,一点都不在乎骆老爷子冷冷淡淡的语气,闻言点头说道:“那我就剩下一个问题了。”

        骆老爷子睨着他:“你说。”

        吴普说道:“我自己找回来的,寻人启事上允诺的一千万还算不算数?”

        吴普特别强调“自己”两个字,暗示得明明白白。

        骆老爷子腮帮子抖了抖。

        “老陈,给他打一千万。”骆老爷子咬牙说完这么一句,冷哼一声起身走了。

        其他人见骆老爷子拂袖而去,看向吴普的眼神都非常复杂。

        怎么说呢,一开始得知有个凭空冒出来的堂弟(堂哥),大伙都挺紧张的。

        本来他们堂兄弟姐妹之间的竞争就激烈得很,突然多出一个不知根底的竞争者,谁知道他会不会是匹黑马?

        现在看到吴普直接把骆老爷子气走,他们应该松一口气才是,可是……怎么感觉有一点点爽?

        多少年了,他们没一个人敢和老爷子硬刚,只能循规蹈矩地按照家里安排好的路去走。想想要是把老爷子气得咬牙切齿的人是自己,那不得爽飞了!

        可惜,爽那么一把的代价太大了,孙子还是该有孙子的样子!

        吴普给老陈报上自己的银/行/卡/号,又跟着老陈去签了一堆博物馆相关的文件。

        等吴普忙活完往外走,就看到一群堂兄弟姐妹还在那儿等着他。

        吴普挑眉。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不我们去聚聚?”年纪最大的堂姐骆薇向吴普发出邀请,她今年已经三十岁,看起来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

        骆老爷子不算太重男轻女,所以孙女也参与孙辈间的竞争。

        吴普本来想拒绝,转念想到去博物馆那么远打车一定很费钱,立刻笑着邀请道:“听说清阳博物馆那边风景挺好,不如打包点食物过去野餐。听说这博物馆还是爷爷亲手设计的,你们去看过吗?”

        骆薇等人摇头,他们出生时清阳博物馆都闭馆那么多年了,谁没事会跑那么远去看个破地方。

        吴普亮了亮刚拿到手的钥匙:“那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骆薇等人就是想和吴普相处相处,了解一下这个刚冒出来的堂兄弟兼竞争对手,听他这么邀请自然一口答应。

        吴普说:“我没开车,有人可以载上我吗?”

        最后吴普顺利坐上了前往清阳博物馆的顺风车。

        骆薇看着吴普一派自然地系上安全带,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妙的想法:她们这堂弟招呼大家一起去清阳博物馆,不会是想蹭车吧?

        吴普察觉骆薇探究的目光,转头毫不闪避地和她对视,眼神仿佛在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我什么都没干啊”。

        骆薇:“…………”

        应该是错觉。

        她这堂弟好歹也是个校草级别的小帅哥,不至于绕这么大的圈子蹭他们车!

        吴普可不知道骆薇的心理活动,他发挥出从的哥那边学来的侃大山技能,和骆薇胡侃瞎侃一路,看似从天下大事到人生理想都聊了一遍,仔细一想全是废话。

        在看到清阳博物馆大门的那一刻,骆薇竟有种解脱的感觉。

        吴普没事人一样下了车,看向那紧闭的博物馆大门,在心里呼叫沉睡已久的金手指系统:“醒醒,别睡了,咱说好的新手大礼包还算数吗?”

        金手指系统冷淡地对吴普说道:“抱歉,并未检测到宿主名下拥有任何类别的博物馆。”

        转让手续一时半会搞不定,目前吴普名下确实没有博物馆。

        吴普听到这个答复也没有太失望,他掏出钥匙上前推开门,只见进门后是个宽阔的广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估计可以容纳上万人。

        还真够大的。

        骆家一群富三代都不是混吃等死的纨绔,精力都算不错,开了一个多小时车也没累着。

        食物他们另外找人送,一时半会还没到,众人就在博物馆里随意地转悠起来。

        主体建筑是仿古建筑,用的建筑材料都是顶尖的,哪怕只是偶尔派人过来收拾打理也让它们维持得挺好。

        只可惜没有人常驻的地方看上去总有那么点荒败不堪。

        屋檐下甚至长出长长的芒草。

        吴普觉得这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太多了。

        等看到后头那园林式的居住小院后他更是满意得不得了,别说主体建筑了,就这园林小院搁在别处那都是千万起步!

        吴普逛即将属于自己的地盘逛得兴致勃勃,骆薇这些陪客就不太感兴趣了。

        跟着吴普转悠一圈后,二堂哥骆启说:“餐车到了,我们去吃个饭吧。”

        吴普知道自己为了蹭车把人忽悠过来参观有点不地道,一脸乖巧地跟着堂哥骆启出馆。

        到了门口吴普才知道骆启说的餐车是什么意思——

        还真就是一辆带着厨房的车。

        在他们往外走的这段时间里,餐车工作人员已经把桌椅摆在博物馆外的空地上,周围青山秀水风景宜人。

        厨师们在忙碌地准备着食材,他们想吃什么都可以现点现做。

        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

        吴普替骆薇拉开椅子,才在骆薇旁边落座。

        骆薇介绍道:“你二堂哥就是做餐饮的,他那边还可以定做景区餐车、甜品车,以后这边有什么需求可以和他联系。”

        骆启点点头,拿出手机和吴普互加联系方式。

        一个加了,其他人自然也顺势加上。

        吴普的好友列表一下子扩大了不少。

        吴普对这些人虽没有那种一看到就觉得很亲切的感觉,但也不至于厌恶和不喜,挨个给他们备注了姓名和身份。

        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说不定还是潜在客户!

        骆启专业搞餐饮的,手底下的好厨师不少,这顿饭吴普吃得还挺满足。

        虽然他舌头灵,吃着觉得有点小缺陷,不过既然是免费蹭的饭,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骆启却按照惯例把厨师喊了出来,让尝遍了各种美食的堂兄弟姐妹给厨师提提意见。难得人这么齐,不利用一下可惜了!

        吴普见骆启和厨师态度都很认真,其他人也都各抒己见,顿时来了兴趣,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一圈人都说完了,就剩下吴普一个。

        骆启想到吴普流落在外,可能没尝过什么好东西,不由有些懊恼。

        这点评环节是不是对刚被骆家认回来的堂弟不太友好?

        骆启正想着要怎么把话题带过,就见吴普已经就着自己面前剩下的半道菜和厨师交流起来。

        从食材讲到刀工。

        从刀工讲到火候。

        从火候讲到摆盘。

        表面发言: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实际意思:都不咋地。

        骆启:“…………”

        不是,吴普这小子张口就来胡吹乱侃就算了,你个做菜的还在那频频点头是怎么回事?

        真就一个敢说一个敢听了!

  第  4  章(【一模一样】...)

        吴普搭骆薇顺风车回学校。

        “你对美食很有研究?”骆薇好奇地问。

        吴普摇头:“也不算,就是舌头比较灵。”

        吴普顺嘴给骆薇讲了讲自己的兼职之一,美食评论家。

        不过一般人不敢邀请他去干这活儿,因为他嘴刁,评价起来能说得厨师怀疑人生、食客直接避雷,久而久之就只有一些老熟人会请他过去尝新菜了。

        骆薇觉得这个堂弟挺有意思。她难得地劝了一句:“你今天不该惹爷爷生气。”

        吴普奇道:“爷爷他生气了?”他明明都是合理地提出问题以及提出请求,要是不想答应就直接不答应,老爷子用不着生气吧?

        骆薇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爷爷习惯了我们对他毕恭毕敬,你不听他的安排他肯定会生气。”

        “我没有不听他的安排,我可听话了。”吴普振振有词,“他让我接收博物馆,我一口答应了;我问他能不能不参与季度考核,他自己说可以;至于那一千万悬赏奖励,我也是为他好来着,他公开发布悬赏,闹得人尽皆知,那不得履行承诺?他真要不履行,那可是违法的,别说我是他亲孙子了,就算我不是他亲孙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老人家被人非议!”

        骆薇:“………………”

        这小子说起话来怎么给人一种“有那么一点道理但又非常气人”的感觉?

        幸亏他没在老爷子面前这么说,要不然爷孙刚相认就该上演一场惨烈的殴打了。

        吴普别过骆薇,插着兜溜达回宿舍,就看到舍友张正豪顶着熊猫眼出现在眼前。

        大四课少,宿舍经常是空的,更何况现在还是暑假期间。

        吴普好奇地问:“你怎么这时候回校了?”

        张正豪一脸的生无可恋:“能怎么了,我弟每天半夜鬼哭狼嚎,我大半个月没睡好了,就想回学校蹭几天。”

        舍友张正豪是首都本地人,本来是家中独子,什么都不愁,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专业也是闭起眼瞎报,就等着找个铁饭碗混吃等死。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去年他妈意外怀孕,今年年初给他生了个弟弟。

        现在张正豪愁啊,总感觉自己要是一毕业就被逐出家门,说不准连房租都付不起!

        吴普对张正豪的遭遇非常同情。他邀请:“我马上要接手一座博物馆,到时你要是被赶出家门了可以去我那边住,别嫌弃那边太偏远就成了。”

        张正豪跳了起来:“你真要自己弄个博物馆?”

        大家都这么熟了,张正豪自然知道吴普的未来规划。说实话,他很不看好这事儿,因为博物馆本身就要求是非营利性的,意味着赚来的钱得投入到博物馆的建设和维护中去,不能和其他营利性机构一样分给投资人。

        这种情况下,投资就真的是在做慈善了,所以很多博物馆要是拿不到政府补贴根本活不下去。

        “你考虑清楚啊,真开个博物馆说不准是个无底洞。”张正豪和吴普关系铁,忍不住开口劝了起来。

        吴普说:“我心里有数,何况这博物馆我不用投什么钱。”

        他把自己这些天的离奇遭遇给张正豪讲了讲,听得张正豪目瞪口呆。

        “那可是骆家啊,你真的是骆首富的孙子?”张正豪一点都不困了,站起来在宿舍里转悠来转悠去,一颗心都快沸腾了,“你怎么这么淡定?换成我的话,早就豪车买起来,游艇订起来,呼朋唤友嗨个痛快!”

        吴普说道:“别想了,我没钱。”他虽然拿了一千万,但那钱他有别的用处,没打算拿来挥霍。

        张正豪见吴普不像说谎,顿时唉声叹气起来:“我听人说越富越抠,看来是真的。给你一个破博物馆,你以后说不准还得倒贴钱进去,你这认亲认亏了啊!”

        吴普说:“我本来就准备弄一个,有人白送给我难道不是好事?”

        张正豪知道吴普是个有主意的人,点点头不再多劝。他说道:“行,等你博物馆开起来要是缺人了,可以找我过去帮忙,我这勉强也算专业对口。”

        吴普知道张正豪是担心自己一个人撑不下去,笑了笑没有多解释什么。

        接下来吴普联系了吴爸,告诉吴爸他准备和当年收养他父母那个孤儿院的老院长对接,用那一千万当慈善资金帮助孤儿院里的孩子。

        当初他生父被人扔到孤儿院门口后大病一场,多亏了孤儿院的院长的悉心照料才能活下来,可以说院长对他亲生父母都恩同再造。

        要不是后来出了意外,他们应该会一直反哺孤儿院。

        如今院长已经老了,吴普上次去看望她的时候她头发全白了,却还是一直记挂着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导致无人抚养的孩子。

        吴家是双职工家庭,吴爸夫妻俩工作了大半辈子,存款买上两套房都不愁。

        听了吴普的打算,吴爸说道:“就这么办,做人得有良心。既然是白得的一千万,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家里又不缺这个钱。”

        吴普听着吴爸霸气的发言,不由乐道:“爸你户头上有过一百万吗?”

        吴爸怒了:“你什么意思?想我去年立了大功,奖金就是一百万!虽然只在我户头停了三天就被你妈转走了,但你们年轻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吴普连声表示失敬:“是我小看您了!”

        “骆家人怎么样?没遇到什么糟心事吧?”讨论完一千万的归属,吴爸转了话题。

        吴普想了想自己白捡来的博物馆,还有白蹭的车以及白蹭的饭,对骆家人给予极高的评价:“我跟您讲,骆家人全都又大方又热情,个个都是好人啊!”

        吴爸:“…………”

        算了,听他儿子这语气不像是会吃亏的,随他折腾去吧。

        父子俩结束了对话,吴普就直接打电话和老院长联系,敲定了一千万的归属和具体用途。

        老院长得知吴普拿定了主意要把这一千万捐给孤儿院,感慨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和你爸妈一模一样。”

        吴普把一千万解决了,又开始每天和张正豪去校外搭伙吃饭,两个人点两个菜,续饭不用钱,又好吃又能省!

        张正豪一脸复杂地感慨:“本来还以为你成了骆首富亲孙子会不一样,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

        吴普说:“你也不想想他老人家有几个孙子,我这么个半路认回来的去凑什么热闹。”

        骆首富娶过三任老婆,生了七个儿女,第三代人就更多了,骆家闹出来的大小新闻一直让看客们津津乐道。

        这次骆首富高调找儿子,更是有不少人下场分析,表示骆首富对全部儿孙都不满意,想找回自己和最爱的女人剩下的儿子。

        豪门这种充满金钱气息的瓜,谁会不喜欢吃!

        也就张正豪和吴普关系铁,才忍着没有到处嚷嚷。

        听吴普提及骆家时态度平平淡淡,张正豪忍不住脑补了一通豪门狗血戏码,以至于连最后一块糖醋排骨都不和吴普抢了。
  />        吴普虽然不知道张正豪那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但还是欣然享用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口美味。

        接下来几天,吴普基本是泡在图书馆度过,直到有一天早上他一觉醒来,听到了一声悦耳的提示音:“检测到宿主名下出现一座人文科普类博物馆,请问是否立刻绑定为未来发展目标?”

        吴普一下子清醒了。

        吴普没急着回答,起来洗脸刷牙,正琢磨着要不要吃个早饭,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说是博物馆的各项手续都办妥,产权证明之类的已经拿回来了,问他是自己过来取还是让司机送到学校。

        吴普觉得骆家的司机应该是靠谱的,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老陈沉默了一瞬,挂了电话。

        吴普一边去校外吃早餐一边等司机把文件送来。

        不想吴普豆浆喝到一半,手机振动了一下,提示有新消息。

        吴普扫了一眼,目光瞬间顿住。

        这条信息他几天前收到过一模一样的。

        结果是他卡里多了一千万。

        现在问题来了,那天的一千万是他讨要的悬赏奖金,眼前这多出来的一千万是哪来的大额不明财产?

        吴普打开消息仔细一看,一模一样的格式,一模一样的来源,全都不带变的。

        吴普给老陈回拨了电话:“陈叔,那一千万你是不是打重复了?”

        老陈深吸一口气,说道:“是老爷子让打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意思是让吴普打电话问骆老爷子。

        吴普说:“那您能给我个老爷子的号码吗?我问问怎么回事。”

        老陈:“…………”

        这小子是一点都没把老爷子看在眼里!

        老陈给吴普报了个号码。

        吴普挂了电话就给骆老爷子拨过去。

        “爷爷,您怎么又给我打了一千万?”吴普开门见山地问。

        骆老爷子冷哼一声:“我不想让别人说我认回来的孙子穷得去吃路边摊。”

        “您这话就不对了,吃路边摊怎么呢,别人粤省的富豪还自己开路边摊,哪有那么多穷讲究。”吴普辩驳道。

        骆老爷子道:“给你你就收着,就那点钱还烫着你手了不成?”

        骆老爷子今天腾出手来想给孤儿院那边捐点钱,才知道吴普把刚到手的一千万直接划拉过去了。

        这小子的养父母一个是刑警,一个是老师,倒是把他养得根红苗正。

        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孙子,没认回来也就算了,认回来后他不可能再让他过苦日子。

        骆老爷子说道:“你看看你,连辆能开出去的车都没有,传出去像样吗?”

        既然骆老爷子非要给,吴普也没有坚决不收的道理,他笑着说道:“那好,我一会就去买辆车,以后常去看您。”

  第  5  章(【新手礼包】...)

        吴普很讲诚信,说买车就买车,有个博物馆在手,车牌比普通人好拿。

        他招呼张正豪出来一起去看车,准备一次买两,毕竟首都车牌限行得厉害,有时候得换着开。

        在张正豪“你还说你没钱”的眼神之中,吴普已经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己导师老童。

        老童今年五十三岁,处于有点需要染发又不怎么想染发的尴尬阶段,每天顶着一头黑白交杂的头发到学校上课。

        听说吴普把清阳博物馆弄到手了,还来找自己牵线买车,老童立刻心领神会:“刚好今年有个地方博物馆经费不够,预定的车不要了,我给小王打个电话,你可以过去看看。不过那车可不便宜,你真的要买?”

        对自己的爱徒,老童还是很上心的,怕他刚开始往博物馆里投钱把自己那点钱给砸没了。

        张正豪藏着吴普的大秘密好几天,这会儿已经憋不住了。他抢答起来:“童老师您不用担心,他现在有钱了,您是不知道,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爷爷,可有钱了!要不您猜猜是谁?”

        老童看了眼张正豪,对这个学生也有点印象。

        具体印象为“整天和我关门弟子走在一起的普通学生”。

        见张正豪还要自己猜,老童略一思索,把“清阳博物馆”和“可有钱了”两个信息摆在一起,再联想到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天价悬赏,他抬眼看向吴普:“你是骆家的孙子?”

        这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吴普没打算瞒着谁,点头承认了。

        老童“哦”地应了一声,让吴普自己联系小王去。

        老童还让吴普把清阳博物馆拾掇好了再和他说一声,他到时候会过去看看,现在他就先不去了。

        老童反应这么平淡,以至于张正豪跟着吴普往外走时还有些不得劲。

        “我说你们师徒俩怎么都是一个脾气?”张正豪嘀咕,“这么大的事,就值一个‘哦’吗?”

        吴普笑着说:“老师就是这个脾气,要不然哪能沉下心来搞学术研究。”

        这年头专家不值钱,随便学几年都能出去开讲座、赚外快,整体氛围浮躁得很。

        老童就是那种什么都不管、只专心致意沉浸在自己的研究方向里的稀缺存在,这也是吴普选择他当导师的原因。

        有老童牵线,吴普很快找到那位王师兄,也就是老童口里的“小王”。

        王师兄已经快四十岁,见了吴普很是感慨:“我刚跟着童老师的时候,也和你这么大一点。”

        他读的也是文博方向,本身又对汽车感兴趣,所以被派出来跟长风集团研究一款文物专用运输车。

        这款文物专用运输车是在长风九号商用车的基础上改造而来,驾驶舱防弹功能极佳,既可以防御手\\枪、冲\\锋\\枪,也可以阻挡尖镐、铁锤等普通袭击;后面的文物货舱则是着重加强防盗功能和温控功能,保证文物可以安全运送到目的地。

        要是实在没文物可运,平时拿来运点海鲜和水果也不错,就是按价格来说有点奢侈。

        本身长风九号商用车就靠极其出色的性能和外观卖到了一百多万,改造后增加了那么多针对性增强功能,所以它的定价达到了两百万。

        张正豪得知吴普要买运输车时有些失望,看到车时眼睛就睁大了,再一听价格,眼睛直接睁圆了。

        虽说长风集团的出品很值得信赖,但是一出手就是四百万还是让人肉疼啊!<br  />
        张正豪幽幽地看向吴普,眼神里的意思是“你还说你没有钱”。

        吴普也是刚到手的钱,都还没捂热呢。

        既然骆老爷子给得痛快,他也不至于抠抠搜搜舍不得花。

        这钱是必须花的,要是文物在运输过程里出了问题那才是难以挽回的损失。

        吴普痛快地和王师兄签了合同,给车子上了个临时牌照,和张正豪一人一台直接开着走。

        张正豪跟在吴普后头把车往郊外开,没想到自己头一次上手百万以上的车子竟是文物运输车。

        感觉好怪。

        张正豪体验了一路,一点都不觉得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有多枯燥。

        等看到清阳博物馆古朴的大门,张正豪不由感慨:“这大门是比照着故宫的规模修的吗?搁古代你这是逾制,一准要被砍头!”

        吴普下车手动把朱漆大门推开,又和张正豪一起把车往里开,最后把车听在主体建筑旁边的空地上。

        张正豪说道:“这么久没开放了,建筑还维持得挺不错,当时建起来肯定花了不少钱。”他伸手拍了拍廊下的木柱,边听着那沉沉的响声边感慨,“老四你看,材料简直下了血本啊,这么大的金丝楠木现在很难弄到了吧。还有底下这个柱础石,用的居然是十二生肖!”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张正豪名字豪放,观察力却很强,他一眼就从许多细节看出清阳博物馆建得有多用心。

        吴普跟着张正豪蹲下,伸手摸了摸柱础石上的龙头。

        柱础石是古建筑常见的石构件,就是安放在柱子底下的基石,用处极大,花样也多,发展到明清时期民间柱础石的花样能有成百上千种,囊括传统纹理、神话传说、话本故事、儒家经典、佛教八宝等等题材,可以说是民间艺术的小小缩影。

        眼前这批柱础石选的就是十二生肖题材,每个生肖之间还夹杂着十二种花纹,代表的应该是十二花神。

        哪怕已经知道故事的结局,吴普还是觉得当初他祖父和他祖母之间应该确实曾经热烈地相恋过。

        毕竟有钱的人可能不少,能花这这么多心思的人却不多,很多人想花心思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可惜爱情就算能开花结果,两个人也不一定能白头偕老。

        吴普只是稍微那么一感慨,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他边和张正豪往里逛,边呼叫被他晾在一边的系统,表示他决定把清阳博物馆绑定为未来发展目标。

        系统就是系统,被晾久了也没有小脾气,迅速帮他搞好绑定并表示新手大礼包已经发放。

        吴普打开新手大礼包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清阳博物馆全境大地图,上面灰扑扑一片,慢慢地全是“未开发区域”。

        新手大礼包的第一样大礼是他可以选一个区域进行免费开发,由于博物馆等级过低,目前可开发的功能性展区只有一类:古物溯源区。

        溯源区指的是对文物进行溯源,可以通过文物上遗留的各种信息还原它的制作和流通过程。

        可以说只要将文物放进对应的展位,就能够复原它的制作方法以及它曾被什么人使用或收藏!

        吴普作为博物馆馆长,可以对这些溯源片段进行定向剪辑,选择性地向观众呈现溯源片段。

        吴普心情有点激动。

        如果说文物外流让人惋惜的话,那技艺的失传就让人心痛了:哪怕国家大力支持传统手工艺的复兴,很多东西还是渐渐失传了。

        几百上千年前能做出来的东西,几百上千年后却做不出来,谁听了能不难受?

        这个溯源区,必须得立刻开发出来啊!

        吴普毫不犹豫地把一号馆划拉成溯源区,这才看向新手大礼包的第二样大礼。

        这就牛逼了,居然是个抽卡系统,可以抽取不同的人物卡来增添博物馆的特色。

        卡的类别很丰富,稀有的是帝王卡、名士卡、武将卡、仕女卡等等,普通的有工匠、农民、跑堂、衙役、宫女、冰人等等,由于抽到稀有卡的机会很小,所以开局会赠送一张稀有卡,具体抽到哪张稀有卡就看吴普的运气了。

        需要注意的是,抽到的卡一旦进行召唤,真人就会出现在现实之中,注意要到没人的地方再召唤卡中人物,免得出现当众大变活人的意外情况。

        吴普看了眼张正豪,顿时明白系统在提醒什么——

        这卡暂时不能抽。

        新手大礼包剩下最后一样。

        最后的大礼就比较普通了:直播用的无人机。

        主要负责为吴普积攒科普值。

        直播间为观众科普各种知识都可以获得一定的科普值。

        这些科普值用途主要有三个:一,用来提升博物馆等级;二,开发更多功能性展区;三,抽卡。

        博物馆等级并不消耗科普值,只要科普值累积达到具体数值就可以升级;开发新展区和抽卡都会消耗科普值,所以要是抽卡抽上头,有可能会影响到新展区的开发进度!

        吴普可以自己开直播,也可以等溯源区开发完毕后直接直播古物溯源画面,无人机将多角度展示溯源过程!

        当然,也可以不通过直播,只通过游客们现实参观来获得科普值。

        可惜按照清阳博物馆眼下的情况来看,想要靠游客参观获得科普值估计得等吴普下辈子才能升级!

        吴普不怕看镜头,一点都不在意搞搞直播。

        见张正豪一边看一边念念有词,吴普拍拍张正豪的肩膀,说道:“我想搞个直播预热预热,一会你介意上镜不?就跟刚才一样,你看到什么觉得值得瞎掰两句的就跟我瞎掰两句,对观众来说也算是科普点文博知识了。”

        张正豪一口答应:“没问题,怎么直播,跟那些小网红一样举着个直播杆到处走吗?”

        吴普信口胡扯:“现在直播手段先进多了,谁还用自拍杆?我们先到附近吃个饭,我顺便找个直播平台谈谈推广合作,谈好我就叫人送个无人机过来,直接用无人机跟着我们直播。”

        张正豪不疑有他,听说无人机直播后顿时摩拳擦掌地索道:“那我可要好好表现!老四你放心吧,侃大山我最在行,直播起来绝对不会冷场。”

  第  6  章(【喵的智障】...)

        一顿饭的功夫,吴普和直播平台谈好了合作,对方答应给个小推广试试水。

        对于没签约的新人来说,这样的小推广是极其难得的,主要还是因为去年吴普代表系里和直播平台合作了一次校园活动,正好推了当时正接受考核的对接人一把,对方决定还他个人情。

        “要是你有签约想法,记得第一个跟我说。”对接人和吴普核对完账号,还特别叮嘱了吴普一句。

        对接人很看好吴普这个年轻人,他脑子活泛得很,做事还很靠谱,一点都不像没出学校的学生。只是吴普没打算往直播这行发展,他才放弃把吴普挖到自家平台来!

        没想到才过了一年,事情就峰回路转,吴普突然代表一个关停已久的博物馆来和他讨个方便。

        这种小推广本来就该给有潜力的新人,他把吴普安排上去也不算徇私,也就打个招呼的事。

        “谢了,现在这边还在筹措阶段,等正式开馆我们会考虑正式合作推广的。”吴普笑着应下。

        等吴普结束了对话,张正豪摸着吃得滚圆的肚子感慨:“以前我不知道你这赚钱头脑哪来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强大的首富基因。”

        吴普没理他,慢悠悠捧起农家茶喝了两口。

        他们就在旁边的清阳村找了个农家乐吃饭,做饭没什么技巧,胜在食材新鲜,鸡鸭鹅都能现宰,青菜也都从菜园子里现摘。

        茶叶是自家炒的,滋味清苦,和外头买的茶叶大不相同。不过老板炒茶的本领不差,泡出来的茶茶色清亮,多品两口还有一丝丝回甘。

        关键是价格极其便宜,只要十块钱一斤。

        要知道现在卖茶的人精明得很,几百上千一斤的茶买不起对吧,那我100块卖你100g,听起来是不是就便宜多了?所以说,十块钱就能论斤买茶叶,绝对是良心价!

        吴普走的时候特地和老板买了两斤,好歹是当馆长的人了,客人来了总得泡壶茶糊弄糊弄。

        出了农家乐,张正豪才忍不住吐槽:“我说你好歹一出手就是四百万,好意思买十块钱一斤的茶叶待客?”

        吴普笑眯眯:“好意思。”

        张正豪噎住。

        两人信步走回清阳博物馆,张正豪就看见一台无人机从车子旁朝他们飞了过来,外观时尚大方,看起来就很贵。

        张正豪惊叹:“哟,这就是你预定的无人机吗?送货方式有点别致啊!”

        吴普笑道:“对,一个朋友研发的新机型,还没往外卖。”他让无人机飞到自己跟前来,仔细研究起了上面的各个构造。

        张正豪在旁边绕着无人机打转。他看吴普玩过无人机,不过总感觉这台无人机更高端大气上档次!

        吴普让张正豪打开直播间看看情况。

        他们新开的直播间就叫“清阳博物馆”,张正豪点进去一看,哟,除了他意外居然还有一个人。他激动地转头和吴普分享:“看,直播间来人了!”

        吴普看了眼,抬眼往无人机方向喊了声:“赵哥,我们这边好了。”

        那边打出个ok,给吴普安排推荐位去了。

        张正豪这才知道那唯一一个观众居然是直播平台的对接人赵哥,人特意过来看看情况。

        害他白激动了!

        既然没人,张正豪也就没再关注直播间,继续早上的参观。

        吴普也没怎么关注直播,两个人时不时停下来讨论几句,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各个展馆粗略转了一圈。

        博物馆里的藏品都用专门的储物箱运到骆家的私人仓库里存着,目前展馆里空荡荡的,也就张正豪能从建筑里挖出不少骆老爷子当初费心做的仿古设计。

        事实上这时候直播平台给的推广已经成功引流,一批观众看到清阳博物馆这个陌生的直播间后好奇地点进来看,看着看着就出不去了。

        主要是吧,吴普和张正豪都肩宽腿长,五官周正,还气质迥异。

        张正豪一看就是个大大咧咧的家伙,看到什么东西都一乍一惊地介绍个没完;吴普话少一点,但每次开口都给人一种一语中的的感觉。

        两人一路介绍过去,让人恍然发觉原来古建筑有这么多门道。哪怕只是仿古建筑,清阳博物馆也仿得格外认真!

        最重要的是,吴普脸长得好,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光是在那慢悠悠地走就让人忍不住继续多看一会!

        随着推荐发力,直播间人数陆续增加。由于是个新直播间,弹幕比较冷清,只偶尔有几个人发言——

        “户外直播?”

        “两个小哥哥不和观众互动的吗?”

        “这个角度,是无人机直播?”

        “右边的主播好帅,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他的名字!”

        “这什么景点,以前没见过啊!”

        “没意思,走了走了。”

        “看多了唱歌跳舞,感觉这个还挺有意思的啊。”

        直播间里的观众来来去去,最后留下没走的人数固定在三千左右,大部分估计都是看脸留下来的。

        对于新直播间来说,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吴普抽空看了眼科普值,居然涨了近一万,应该是他刚才和张正豪讨论古建筑结构的时候刷了几波。他正准备带张正豪去住的地方瞅瞅,就听到一声喵叫从不远处的亭子里传来。

        张正豪如临大敌:“有猫?”

        张正豪人高马大,但是怕猫,看到就浑身发毛的那种。

        吴普无法理解张正豪的恐惧,他还挺喜欢猫的。不过每个人喜好的东西和害怕的东西都不一样,吴普不会强迫张正豪克服恐惧陪他一起撸猫。

        “你去里面歇歇,我过去看看。”吴普说道。

        这段时间他已经找人把自己准备入住的园子拾掇好,屋顶补好了,门窗修过了,野草拔光了,空园圃收拾出来了,就等着他这个馆长入住。

        张正豪说:“你小心点,别被野猫挠了。”他说完就飞快跑进园子里去,生怕跑慢了那毛茸茸的猫儿就跑出来吓他。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到张正豪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疯狂讨论起来——

        “不会吧,不会有人怕猫吧?”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为什么要害怕小猫咪!”

        “小哥哥快过去看看,我要看猫猫,不知是什么样的猫猫!”

        “压一朵烟花,黑猫!!”

        “那我压白猫!!”

        “我压大橘!!”

        “黑狸花!!”

        “黄狸花!!”

        “三花三花!!!”

        张正豪不在,吴普掏出手机看了眼直播间的情况。

        见直播间里空前热闹,吴普抽空插播了博物馆的广告:“清阳博物馆正在进行翻修,翻修结束后会对外开放,到时欢迎在首都的朋友过来参观。我是清阳博物馆刚走马上任的馆长,在博物馆对外开放前会通过直播间不定式地向大家展现博物馆的展品和它们背后涉及的工艺和故事,喜欢的可以先关注一下这个直播间。”

        “小哥哥是馆长???好年轻啊!!!”

        “无恶意,主播看起来还是个大学生,没毕业就能当馆长?”

        “我去查了查,清阳博物馆是私人博物馆,私人博物馆有钱有闲就能开。”

        “有钱有闲,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别转移话题,我要看猫猫!!!”

        “关注了关注了,我猫猫呢?”

        吴普笑了笑,没再和观众互动。

        他走进凉亭里头,才发现是只母猫躲在椅子底下喂猫崽,花色还挺齐全,黑的、白的、花的、橘的,五个奶呼呼的小猫咪挤在母猫肚子底下喝奶,全都没有巴掌大,瞧着可怜巴巴的。

        无人机无声无息地飞近,给了这窝猫咪大大的特写,弹幕上顿时绽开一朵又一朵烟花,看起来热闹极了,全都是在兑现刚才压毛色的赌注。

        母猫是只三花猫,看起来有点疲倦,估计是刚生产没几天。

        它一边喂着自己的五只猫崽子一边眯着眼舔自己的爪子,直至察觉吴普和无人机的靠近后才猛地睁大眼,警惕地看向吴普。

        那群懵懵懂懂的小猫崽察觉猫妈妈的反应,也停下吃奶的动作齐刷刷看向吴普,发出十分微弱且参差不齐的猫叫声。

        吴普走近对三花猫说道:“别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三花猫定定地看了吴普一会,才朝他喵喵两下。

        吴普说道:“你安心带着崽子们在这里住下,回头我给你捎点猫粮过来。”

        三花猫又喵喵两下,也不知到底听懂了吴普的话没。

        吴普知道带崽的母猫警戒心都比较强,没有贸然上去撸猫,溜达进园子慰问拥有稀有属性(怕猫)的张正豪。

        没想到才刚踏入院门,吴普就看到张正豪蹲在一张石桌上,瑟瑟发抖地和一只蹲在地上的黑猫对峙。

        吴普:“…………”

        黑猫察觉吴普的到来,转过身用一双漂亮的金瞳打量着吴普。

        直播间瞬间又热闹起来——

        “好帅的黑猫!!!”

        “猫爸爸,一定是猫爸爸!!!”

        “哈哈哈哈哈哈馆长的朋友好怂,这是躲猫躲到桌上去了吗?”

        “笑死,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怕猫!”

        “可是猫连屋顶都能上去,桌子算什么?”

        “黑猫:喵的智障!”

        张正豪看见吴普带着无人机一起进来,脸上充满了绝望。

        他刚才不呼救就是怕自己丢脸丢到直播间去,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张正豪疯狂朝吴普比手势和做口型:关掉直播!关掉直播!

        黑猫似乎察觉了他的动作,转头朝他龇牙喵了一声。

        张正豪僵住,不敢再动弹。

        瑟瑟发抖.jpg

  第  7  章(【大变活人】...)

        吴普体贴地让无人机倒回院门外直播那窝小猫崽,顺便上前把张正豪从黑猫的凝视里解救出来。

        博物馆平时没什么人过来,黑猫不怎么和人打交道。

        它看到吴普这么个庞然大物朝自己走过来,瞧着还明显不怎么害怕自己,衡量过敌我差距之后就转身跑了。

        张正豪从石桌上跳下来,心有余悸地坐到一边的石椅上平复过激的心跳。

        吴普宽慰:“你不招惹它们,它们一般也不会招惹你。”

        张正豪说:“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去姥姥家住过一段时间,结果有个邻居狂犬病没了,太可怕了,简直是童年阴影,从那以后我就对猫猫狗狗特别害怕。”

        狂犬病以前又叫恐水症,因为它发病时一般有恐水症状,喝不下水、见不得水,甚至连听到水流的声音都会出现严重的咽喉痉挛。

        总之,这病的发病过程极其痛苦,而且致死率高达百分之百。

        但凡亲眼见过狂犬病患者发病的人,就没有不留下心理阴影的!

        这也是被猫狗抓咬后必须第一时间去打狂犬疫苗的原因,一旦那个“万一”真的出现了,那就是无法挽回的悲剧。

        吴普听了张正豪的话,倒是想到博物馆这些猫都没打疫苗。

        他得找机会和它们混熟了,回头找机会把它们哄去打了疫苗再放回来,不然回头它们伤了人就不好了。

        吴普说道:“我先送你回学校去,等我把它们逮去打了疫苗你再过来玩。”

        “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张正豪虽然怕猫,但也担心吴普这边没人帮忙。

        “又没对外开放,能有什么事。”吴普说,“正好我回学校收拾收拾,再买点食材和日用品回来,接下来我就住这儿了。”

        张正豪知道吴普不是会和他们的客气的人,听吴普这么说也就没再多提留下的事。他说道:“有事打电话喊我一声。”

        吴普点头,正准备关掉直播间回市区去,打开手机看了眼,却发现直播间人数居然涨到了五千,一群爱猫人士正在围观那窝小猫崽玩耍。

        闲着没事挂机云养猫的也就算了,还有给猫刷打赏让馆长给猫买肉吃的是怎么回事?

        吴普和系统商量了一下,把无人机留在博物馆这边继续直播,自己送张正豪回学校。

        既然园子已经收拾好了,吴普回宿舍收拾收拾,又转悠去买了一堆要用到的东西回博物馆。

        回去的路上,吴普顺便绕路到小清江码头弄了两鱼箱大大小小的活鱼,直接运回园子里的活水曲池里放生。

        黑猫闻到鱼腥味,趴在屋顶上看了半天,趁吴普没注意一跃而下,直接叼走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蹲到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吴普早就注意到黑猫的存在,没在意它的偷吃行为,当着它的面就把鱼哗啦啦地倒进曲池里。

        都是刚被渔民捞上来的野生河鱼,适应性很强,最初的慌乱过去后就开始到处东游西晃,看起来悠哉得很。

        黑猫吃完鱼,开始趴到曲池边观望,那锐利的金瞳吓得鱼群麻溜散开。

        很快地,直播间里的观众就看到那只帅气黑猫叼着条活鱼入镜。

        它先是警惕地看了悬在不远处的无人机一眼,等三花猫朝它喵了一声,它才迈着步子走过去,把嘴里那条还不停甩尾的活鱼啪叽一声摔在三花猫面前。

        本来有些沉寂的直播间看到黑猫叼着鱼出现,顿时又热闹起来——

        “刚刚黑猫看我们那一眼真凶!!”

        “是错觉吗?三花喊它一声,它就不看我们了!!!”

        “这是猫爸爸给猫妈妈送鱼吗?磕到了磕到了,猫猫爱情故事。”

        “这送鱼的姿势好霸道总裁!!”

        “霸道警长爱上我!!!”

        “警长这名字不错,我们以后就叫它警长吧。”

        “看看我男朋友,算了算了,人不如猫,人不如猫。”

        画面里,黑猫正蹲坐在一边看着三花猫吃鱼。

        几只小猫崽还只能喝奶,不过它们鼻子天生很灵,见三花猫吃得津津有味,也凑过去嗅来嗅去,喵喵喵喵地发出软趴趴的叫声,显然是馋得厉害又无从下嘴。

        一家七口看起来和谐无比。

        吴普看了眼直播间的人气,觉得这个开局已经很不错,就以天色不早为由唤回无人机,结束了今天的直播。

        赵哥似乎一直关注着清阳博物馆的情况,吴普一关直播就找了过来:“今天的直播效果很不错啊。”

        吴普笑道:“误打误撞吸引了一批爱猫观众而已。”

        赵哥说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何况你和你同学直播讲解时人气也不差,观众留存率很高。”

        他让吴普以后多开直播维持人气,以后他好给他申请别的推荐位。

        吴普谢过赵哥,琢磨着给自己做点什么菜吃。

        清阳博物馆地处偏远,水电倒是通的,天然气却是用不了,只有煤气和土灶头。

        吴普对土灶头更感兴趣,从冰箱里取出块还算新鲜的五花肉解冻,准备给自己炖一锅红烧肉。

        园子里的厨房建得古色古香,连土灶都设了大大小小的锅口,数下来足足有二十多种,可以搭配着不同大小的锅具使用,一看就是古代大户人家的配置。

        吴普把自己带来的砂锅挨个锅口试了试,最终选定最适合的位置开始生火。

        古代猪肉属于“贱肉”,主要是那会儿猪肉肉质不好,养殖方法还有点脏——

        不少汉魏时期的陪葬陶器都表明古代猪圈建在厕所底下,人在上面拉,猪在下面吃,仔细想想可不就是难以下咽?

        所以古时候但凡有点地位的人,都不乐意吃猪肉,都爱吃羊肉、鹿肉之类的。

        当然,异类也是有的,比如苏轼就曾赋诗一首描述自己炖猪肉的过程: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它自美。

        不过那会儿苏轼从诗里那句“黄州好猪肉,贱价如泥土”可以知道,当时他正在黄州。

        黄州这地方的特别之处,又得提到苏轼另一首写来自嘲的诗“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黄州、惠州、儋州都是苏轼遭贬谪后去的地方,而且一个比一个离汴京这个政治中心远。

        刚被贬到黄州的苏轼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平日里没少接受朋友救济,自然没法大鱼大肉,只好把目光转向很多人不乐意吃的贱价猪肉。

        那会儿苏轼应当没有后世五花八门的调料,只能慢火把猪肉炖到酥烂入味。

        也亏得他是个喜欢苦中作乐的人,才让后世多了一道名菜:东坡肉。

        吴普把调料准备好,又把五花肉切成均等大小、肥瘦相间的方块,挨个放入砂锅里头慢火开炖。

        米饭也下锅用柴火煮熟。

        木柴还是他去和农家乐老板买的,有车就是这么为所欲为。

        老板人好得很,还送他一把刚摘下来的翠葱。

        吴普准备一会做好红烧肉,送一点去给老板尝尝,村子和博物馆离得不是特别远,四舍五入他们也算是邻居了。

        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维持好邻里关系不是坏事。

        吴普把柴火摆弄好,确定火候正适合,才开始研究自己刚绑定发展对象的系统。

        名称:清阳博物馆(已绑定)

        馆长:吴普(已绑定)

        等级:1级(注:默默无闻的普通博物馆,连个游客都没有,亟需加快开发进度。)

        地图:暂无已开发区域。

        累计科普值:12607/10,000,000(注:距离升级为2级博物馆还差9,987,393。)

        剩余科普值:12607

        吴普切换到开发页面,上面显示施工队明天正式进驻待开发的1号展馆,明日起对应场地将会用绿幕覆盖进行封闭式施工。

        这种施工方式外人根本没法进去观摩,想偷师未来科技更是痴心妄想!

        吴普叹气。

        看来这小破系统警惕心还挺强的。

        慢慢来,不着急,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得很。

        系统忍不住出言警告:“宿主不可拆解从系统获取的任何仪器,否则相关仪器将会启动自毁程序,仪器自毁造成的一切损失宿主自负。”

        吴普义正辞严地说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拿了好处还要恩将仇报的家伙吗?别瞎担心,我怎么可能拆解你给的仪器呢,要是装不回去我岂不是亏大了?作为以冷静理智著称的人工智能,你不应该胡思乱想。”

        系统:“…………”

        总觉得宿主的话不是很可靠。

        吴普切换到抽卡界面。

        里面有无数卡片在浮空排列,整齐又有序。

        他拥有的抽卡次数是1次,可以抽取随意抽取一张卡片,出来什么卡面看运气。

        需要注意的是,就算有卡在手也不一定能用:对方可能出现分/身乏术、卧病在床等等忙碌状态。

        只有在“无所事事”“忙里偷闲”这类合适被召唤出来的状态,才能把人找过来玩耍。

        越是稀有的卡面,召唤限制就越多。

        相较之下,非稀有卡召唤出来的人反而可以雇佣来当常驻员工来用。

        毕竟大部分普通人做的都是重复的、能轻易被人替代的工作,他们消失的时间再久对他们所在的时代都没太大的影响。

        就算稀有卡限制多多,吴普还是很有些心动,想马上试试这个大变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抽到始皇,始皇就真的会来到他面前?

        吴普按捺住心里的小激动,毫不犹豫地用掉了新手大礼包赠送的抽卡机会。

        系统没搞什么花里胡哨的特效,只有一张金光闪闪的稀有卡出现在吴普抽卡界面的卡牌栏里。

        接着那张稀有卡缓缓朝吴普翻转过来。

  第  8  章(【嘴上没毛】...)

        吴普屏住呼吸,定睛看去,只见卡牌上画着个坐在监牢里的人。

        监牢外满是柏树。

        据传北宋御史台种满柏树,所以御史台又叫“柏台”。后来众人发现乌鸦爱在柏树上栖息,“柏台”又衍生成“乌台”。

        这么多信息联系在一起,吴普一下子猜出这是什么场景:乌台诗案!

        抽出来的是乌台诗案期间的苏轼啊!

        吴普鼻子嗅了嗅,还能嗅到自己正在炖的东坡肉的味道。

        他觉得来得也太应景了。

        乌台诗案尘埃落定后,苏轼就要被贬去黄州了。

        去黄州就要自己跑东坡开几亩地自耕自足,从此自称东坡居士。

        东坡居士开始潜心研究猪肉的吃法,边炖猪肉边苦中作乐写《猪肉颂》。

        苏轼这人自嘲自己“一肚子不合时宜”,一生之中确实做过很多“不合时宜”的选择。

        比如以王安石为代表的新党搞变法搞到如火如荼的阶段他站出来泼冷水表示新法坏处很多,等到以司马光为代表的旧党杀回来后他又开始为变法派说话表示新法不是一无是处。

        约等于双方干架干到白热化阶段他跑到中间说“别打了别打了”,结果自然是左边揍他一拳右边踹他一脚,惨得不得了。

        这就是他的后半生变成“黄州惠州儋州”的原因。

        乌台诗案这个时期的苏轼就很倒霉,他写过的诗文全被人扒拉出来,被一群人用放大镜搜罗他大逆不道的证据,其搜证过程堪比现代阅读理解出题老师的脑回路:作者都不晓得自己有这个意思。

        就很倒霉。

        且不论苏轼跌宕起伏的一生,光凭《水调歌头》《念奴娇》这些千古佳作,就足以让苏轼拥有耀眼的文豪光环。

        一抽就抽出这么一位大文豪,吴普心情很激动,连忙看了眼苏轼的状态:身陷牢狱,无所事事。

        坐牢可不就是没事可干,只能等各方人士在外面为他扯皮吗?

        按照系统的介绍,被召唤过来的人会把这边的一切当成梦境,且醒来后就会把这边发生的事忘掉,只有在下次“入梦”后才会想起来。

        一般来说,做多少次“梦”都不会影响原来的历史轨迹,所以可以放心使用召唤功能。

        想想苏轼在乌台诗案受到的精神和身体双重折磨,吴普想也没想就选择召唤。

        “这是何处?”一把嘶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让吴普赶忙切掉系统界面,看向刚才问话的人。

        明清时期有好事者编段子,说苏轼和他那个嫁给秦观的小妹互损,苏轼说他妹“未出堂前三五步,额头先到画堂前”,意思是他妹颧骨高;他妹说苏轼“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流到腮边”,意思是苏轼脸长。

        可惜后来有专家考证,历史上苏轼并没有一个嫁给秦观的妹妹。

        吴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发现苏轼脸不算很长,倒是因为坐了挺久的牢,瞧着胡子拉碴,确实有点落魄。

        不过大文豪就是大文豪,再怎么落魄都有几分落拓不羁的味道。

        吴普忍着激动给苏轼介绍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因为苏轼没法把这边的记忆带回去,他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避忌:“先生,这是千年后的华夏国,晚辈知道您被人诬陷下狱,特地邀请您过来做客。”

        “千年后?”苏轼吃了一惊,正要再问点什么,鼻子忽然动了动,闻到一股非常诱人的香味。他出口的话立刻变了,“什么东西这么香?像是在炖肉,偏又有酒香,好香醇的酒啊。”

        吴普知道东坡肉快好了,想着美食决不能辜负,也没和苏轼再多聊,而是转去灶头那边把砂锅揭开。

        这下肉香更是飘满整个厨房。

        吴普直接把砂锅端到旁边的方桌上,又去揭米饭的盖子。

        这下米香味又飘了出来。

        苏轼少年得志,也曾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辗转各地赴任时尝过不少好东西。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米饭香味勾起满肚馋虫。

        苏轼察觉吴普对自己很友善,忍不住揉着肚子埋怨道:“进了御史台的监房以后,我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还得每天被他们逼问‘你这句诗什么意思’,我真不知道我有那么多意思!”

        吴普给苏轼盛了一碗白米饭。

        米饭白得像雪,细看又颗粒分明、晶莹漂亮。柴火烧出来的饭不会太硬也不会太软,闻着就香喷喷的,叫人食指大动。

        当然,更香的是那盘东坡肉。

        苏轼从没见过这种别致的做法,他仔细端详半晌,只觉它红得透亮,瞧着跟一块块红玛瑙似的。他问道:“这是什么肉?”

        “猪肉。”吴普贴心给苏轼介绍,“你们那时候的人不爱吃猪肉,不过有位东坡居士倒是分外偏爱猪肉,还写诗把他炖猪肉的过程记录下来,后世在这首诗的基础下衍生出更复杂的做法,并且把这种做法叫‘东坡肉’。”

        吴普现场给苏轼念了首《猪肉颂》,还和苏轼说起这人还发明“羊蝎子”这种吃法——也是因为当时没钱,所以买没多少肉的羊脊骨回去煮着吃,喜滋滋地和他弟写信说这样吃羊肉才格外有滋味!

        后来这人被流放到岭南,他还能调侃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你瞅瞅这家伙,被流放到岭南这种鬼地方还写诗表示“这里的果子真啊真好吃”,你说气不气人?气得皇帝又把他贬到海南岛去了。

        海南岛就是儋州那一带。

        苏轼越听眼睛越亮:“这位东坡居士倒是个妙人。”

        吴普连连点头,表示确实如此。他邀请苏轼一起尝尝他炖的东坡肉,说:“先生您来得倒巧,这还是我在这边第一次开灶。就是本来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吃,只做了一个菜,也不知合不合您胃口。”

        苏轼听吴普洋洋洒洒讲了那么多东坡居士的趣事,觉得吴普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笑着说道:“我闻着这味儿就觉得挺对我胃口,你我相遇就是有缘,你也不必先生先生地叫我,就和子由他们一样喊我子瞻吧。”

        他又问吴普的字是什么,一般亲近点的人都互喊对方的字。

        换了别人可能答不上来,但吴普还真有字。

        是他小时候学书法时书法老师给起的。

        吴普说道:“我姓吴,单名一字普,字则同。”

        两人交换了名字,默契地没再多聊,开始瓜分起砂锅里的东坡肉来。

        本来吴普是准备留一点拿去答谢农家乐老板,现在有苏轼在,两个人连酱汁都分完了。

        没办法,苏轼吃得香,吴普看着也觉得馋,不知不觉就多吃了一碗饭,吃得肚皮滚圆。

        吴普见苏轼也在揉肚子,拉着苏轼到外面溜达着散步去。

        对于现代人来说很难得的园林景致,对苏轼来说却并不稀奇,他三十多岁时正是最风光的年纪,任地大多是杭州这样的江南富贵乡,见过的好园子不知凡几。

        两人沿着曲池信步闲行,苏轼看了眼曲池里游来游去的鱼儿,忍不住说:“你这鱼不像是养来赏玩的。”

        吴普笑眯眯:“养来钓猫的。猫就是狸奴,你应该也见过不少。”

        苏轼来了兴趣:“猫也能钓?”

        吴普说:“它们现在对我还有戒心,我直接给它们吃的它们可能不会接受。我先给它们弄点活鱼、撒点猫粮,慢慢它们把我当朋友了,打疫苗喂驱虫药之类的事也可以准备起来。”

        苏轼听到新名词,立刻化身好奇宝宝,问起什么是疫苗以及为什么要口服驱虫药。

        难道肚子里还长虫不成?

        吴普给苏轼解释了一番,想到宋朝人似乎爱吃生鱼片生肉片,也不知道古代寄生虫问题严不严重。

        吴普询问苏轼的意见:“生鱼生肉里面可能有寄生虫,不仅猫有可能感染,人也有可能,子瞻你要不要也吃点驱虫药?我们这边的驱虫丸做得跟糖果似的,温和不伤身!”

        苏轼听到吴普说寄生虫还可能长在人肚子里,想想就有点头皮发麻,立刻说道:“那我吃点试试看。”

        两人说定了,吴普就给下单买了些常用药,把驱虫药也混在里头。

        现在快递下乡做得很到位,即使清阳村这边有点偏,快递还是能送过来的,就是得自己去村里拿。

        人家是拉着一车快递直接送村口快递点去的。

        苏轼对吴普的手机很感兴趣,得知手机里下单就可以买到东西,他感慨道:“真是方便快捷。”

        吴普让苏轼挑几身衣服换着穿,左右他这牢得从八月坐到十二月,出狱的日子还早得很,无所事事的状态会持续很久。

        与其回去牢里闷坐,不如在这边多待几天,享受享受现代生活!

        吴普先让苏轼挑了两身平平无奇的道袍当便服替换,又问他要不要试试现代装,并给他看了几款常见服饰,从T恤短裤到西装革履一应俱全。

        苏轼对衣着不太讲究,戳着吴普的手机屏幕随便点了几套看着顺眼的,表示买几套试试看就可以了。

        吴普兜里有钱,一口气全下了单。

        他瞅着苏轼胡子拉碴的脸,又询问苏轼要不要修修胡子,他有全新没开封的剃须刀可以借给他用。

        苏轼对新鲜东西都挺感兴趣,立刻要去试试看。

        吴普就找出剃须刀给苏轼演示用法。

        苏轼对着镜子一看,才发现自己一直以这不修边幅的模样和吴普吃饭聊天。

        可见吴小友真的只看重他的才华!

        要不然早把他当乞丐给撵出去了。

        苏轼先学着吴普的样子修起了胡子。

        结果因为电动剃须刀和刮胡膏太好用,他滋滋滋地把脸上的胡子都剃光了。

        苏轼看着自己清晰映在镜子里的“庐山真面目”,顿时懊悔不已。

        他都多少年没看见过自己没胡子的脸了?

        真是怎么看怎么不习惯!

        嘴上没有毛,明显不可靠!

        下巴光溜溜,很没安全感!

        可惜剃都剃了,想粘上去都粘不了。

        吴普见苏轼一脸懊恼,知道苏轼肯定是手快才把胡子全剃完了。他忍着笑教苏轼用卫浴装置,顺便找了套干净衣服让苏轼换下囚服。

        苏轼一向豁达得很,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失手造就的没胡子造型,高高兴兴地关上浴室门洗头搓澡去。

        坐牢连饭都吃不好,就更别说洗澡了。

        不照镜子还好,一照镜子他总感觉身上有味道!

  第  9  章(【北宋官话】...)

        苏轼把自己洗刷干净,拿着吹风机研究了半天,才着手吹干自己湿乎乎的长发。

        头发太长,吹干很慢,苏轼的目光在周围四处逡巡,打量着这个外表依然古色古香、内里却完全不一样的浴室。

        看着那一面面或磨砂或透明或把人照得清清楚楚的玻璃,苏轼知道吴普没有说谎,这确实是一千年后。

        吹出来的热风让他清晰地感觉这不是个梦。

        苏轼与佛道两教的友人都往来密切,受他们的影响也不小,每回酒到酣处总觉得自己能凭虚御风逍遥天外。

        只不过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从狱中来到的“天外”会是这个模样。

        苏轼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把头发吹干,他走到外面发现天已经黑了,夜风吹来,有着夏夜独有的清凉。

        他仰头看着散布在天幕上的星子,辨认着自己能认出来的引路星,即使历经千年变化也并不是特别大。

        “子瞻。”吴普穿过走廊,给苏轼抱来一套床上用品,“今天刚搬过来,客房也没怎么收拾,这套备用的被褥你先用着。”

        苏轼接过吴普抱来的床上用品,只觉那枕头又轻又好。

        他想到自己下狱是因为上书陈明新法的不足之处,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王相公牵头弄的新法,最后成功了吗?”

        他对王安石还是挺佩服的,只是看不惯一些“新党”的行径,更看不惯新法显露出来的那些弊端罢了。

        即便知道王安石已经罢相回了江宁,如今新法由官家亲自主持、代表着官家的脸面,他还是要把自己看见的和自己考虑到的说出来。

        既然吴普所在的时代是一千年后,那吴普应该知道新法的结果才是。

        苏轼转头看着吴普,哪怕穿着宽松的T恤短裤,他身上还是有着掩不住的文青气质,从眼神到语气都透着一股子藏不住的忧国忧民的味道。

        那个时代的文人从开始读书起,就听夫子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给他们讲起朝中诸贤的出众表现。

        讲谁谁谁是少年天才十几岁便入朝为官,讲谁谁谁出身贫寒却有了大成就。

        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们读书习文就是为了出将入相,为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何况苏轼还是那种典型的“管你是谁不服就刚”的横脾气。

        苏轼第一次下基层当干部的时候,遇上个和他不太对付的上司,直接就当起了刺头。

        具体体现到有一回上司修了个观景用的高台,招呼大伙一起过去乐呵乐呵。

        得知苏轼文采过人,上司特意让苏轼写篇文章纪念一下,准备刻成碑流传到后世。

        苏轼心想,好啊,是你要我动手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于是苏轼大笔一挥写了篇《凌虚台记》,大意如下:“秦汉隋唐那些比你这个牛逼一百倍的建筑,过个几百年还不是全都塌得彻彻底底,你修的这个凌虚台估计也撑不了多久。所以说,人活在这世上还是要多干实事少搞面子工程。”

        苏轼上司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是这位上司最后还是把这篇《凌虚台记》刻到了石碑上。

        苏轼一路走过来,遇到的大多是这种即使意见不同、三观不合,却都能称之为坦荡君子的上司或同僚,以至于他被诬陷下狱时心情是惶恐和惊慌的。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困境。

        可现在有机会询问吴普这个“后辈”关于过去的事,他最想问的还是自己坚持的事是否正确。

        吴普对上苏轼略带紧张的双眼,顿了顿,才说道:“要不了几年,司马光就会从洛阳起复,到那时旧党会直接废除所有新法,赶走新党起用旧党。”

        “废除所有新法?”苏轼一下子激动起来,觉得这个结果让他难以接受,“新法虽然有诸多弊端,但也并非全都是恶法,百姓才刚适应过来,又把全部新法都废除,最后遭罪的还不是地方上的百姓?”

        吴普点头。

        所以后来折腾来折腾去,靖康之耻就来了。

        靖康之耻那段耻辱,也就发生在苏轼撒手人寰的十几年后,苏轼甚至活到了宋徽宗那个时期,离得可以说是非常近了。

        要是他寿数再长些,说不准都能看到二帝被俘了。

        至于后来朝他舍弃中原、苟安江南,那就更不用说了,随便读几首南宋词都能读出锥心刺骨的“北望中原”四个大字。

        吴普见苏轼情绪激动,决定给他讲讲后续让他冷静冷静。

        吴普从新旧党争讲到靖康之耻,从靖康之耻讲到王师北上,从王师北上讲到十二道金牌和“莫须有”的罪名。

        于是苏轼……

        苏轼彻底安静了。

        吴普见苏轼木头一样站在廊下,有些不忍心地说:“天色不早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苏轼抱着被褥入内,先把褥子铺好,又把被子放下,将柔软舒适的枕头摆好。

        他已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牢房,本来终于可以睡到床应该很高兴才是,偏偏吴普那些话却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打转。

        没想到他们儿孙这一代人直接丢了中原,丢了骨气,丢了那么多他们理应珍而重之的东西。

        他们把朝廷迁到了杭州那边。

        苏轼在杭州当过好几年官,很清楚那是个多好的地方。

        那边山好水好美人也多,是个温柔乡富贵堆,难怪很多人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

        苏轼枯坐半宿,才终于抵不过席卷而来的困倦,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沉沉睡去。

        吴普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苏轼那边没动静,也没在意,溜达去厨房准备做个手抓饼应付一顿。

        他舌头虽然刁,吃东西却不算挑剔,很多时候都是管饱就成,所以从不嫌弃手抓饼这种半成品食物。

        苏轼是被手抓饼的香味吸引着醒过来的,他鼻子先动了动,接着睁开了眼睛。

        苏轼原以为自己这会儿应该食不下咽才是,没想到肚子很诚实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他趿拉着拖鞋去洗漱,扎起长发闻香觅食去。

        吴普见苏轼顶着对黑眼圈过来,知道肯定是自己昨天讲的靖康之耻让苏轼辗转难眠。

        “手抓饼,吃吗?”吴普煎手抓饼没用土灶,直接用的煤气灶配不粘锅。

        苏轼点头。

        吴普边把面饼下锅边询问苏轼的意见:“我一会准备开直播,你愿意入镜吗?”

        他给苏轼讲了讲直播的意思,就是他们在镜头前做自己的事,全国各地的人都能通过直播间观看。

        苏轼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新鲜事物。

        他旺盛的好奇心很快打败了昨晚的沮丧,跃跃欲试地说道:“可以吗?这么多人看到我,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吴普说道:“不会,我就说你是我请来的临时演员,现在很多这种拍法,你就算穿上龙袍也没有人觉得你真是皇帝。”

        他有系统在手,每个召唤来的人都有配套的身份证明,一般来说是不会有问题的。

        就算是他爸这样的老刑警亲自来查,他也……他也可以悄悄把苏轼塞回牢里去!

        人都不在了,想套话都没处套,万无一失!

        苏轼想多了解了解这边的情况,答应下来:“可以,那我要做什么?”

        吴普说:“就和昨天一样,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和观众互动。”他边给手抓饼翻面边和苏轼商量,“我们可以把主题定为‘苏轼现代游’,你直接演你自己就好,不用怕说漏嘴,一切都是剧本!”

        苏轼表示没意见。

        吴普笑眯眯地把无人机开了进来,顺便把直播间标题改了,开始新一天的直播。

        今天没有推广,又才七点多,直播间里观众并不多,只有几十个早起的人看到标题的“苏轼”两个字后点进来瞅两眼。

        等瞧见吴普把新鲜出锅的手抓饼分装起来,一派自然地给旁边的苏轼塞了一个,有人忍不住发起了弹幕:“今天直播开得真早,我是进来看标题的,这个长发中年文青就是苏东坡吗?”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也开始在评论区讨论起来——

        “这头发看起来又长又多,是发套还是真的啊?”

        “造型看起来真不走心,怎么说也不能穿T恤短裤吧!”

        “只有我注意到这个厨房好大吗?旁边还有土灶,少说也整了十几二十个锅口!”

        “厨房大有什么用,馆长只给人做手抓饼吃,太抠了太抠了,给我们苏大吃货吃点好的吧!!”

        苏轼不知道自己在后世还有吃货这种人设,也没感觉吴普准备的早餐有什么不好,他本来就是什么都想尝尝看的性格,吃着感觉这手抓饼还挺香。

        培根煎得香喷喷,鸡扒肉质细嫩,沙拉酱和甜辣酱更是他从没尝过的味道。

        反正苏轼每吃一口都挺有新鲜感。

        两个人把手抓饼解决完,吴普才抽空看了眼直播间的情况,看到有人让介绍介绍苏轼的情况。

        他让无人机转向苏轼,问苏轼愿不愿意自我介绍一下。

        苏轼好奇地打量着飞近的无人机,在心里琢磨着这能飞的铁疙瘩是不是墨家的机关术。

        得知有千年后的后辈想要和他交流交流,苏轼自然大大方方地开口介绍起自己的情况,无非就是姓名、籍贯以及近况。

        苏轼说的是北宋官话,一般人可能得对应着字幕才能听得明白。

        吴普在旁边兼职当字幕翻译,直接把苏轼的话在直播间里翻译出来。

        吴普之所以能和苏轼交流得这么顺畅,自然不是因为他是个精通各朝各代官话的语言天才。

        纯粹是因为苏轼是他召唤来的。

        估计就算他召唤出的是头恐龙,他也能听懂恐龙在讲啥。

        可惜这是人文博物馆,不是自然博物馆,恐龙肯定是召唤不出来的了!

        吴普这边翻译得轻松自如,直播间里的观众却有些懵逼——

        不是,这个演员讲的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吗?为什么她们听不太懂他在讲什么?

        只是一个粉丝数没破万的小直播间而已,请的演员不至于能流畅还原北宋官话吧?!

  第  10  章(【现场作画】...)

        苏轼给观众打了个招呼,就问吴普无人机是什么玩意。

        吴普给他讲解了一下原理,苏轼听不太懂,但大受震撼。

        得知从过去的油灯蜡烛到现在家家户户普及电灯电器其实只花了不到一百年,苏轼更是久久不能言语。

        要知道从他们自认为的鼎盛时期到靖康之难,也只过了不到一百年而已。

        短短百年过去,世界居然能有这样天翻地覆的改变,这是身在其中的人很难想象也很难理解的。

        两个人边走在空荡荡的园圃里边聊着近现代历史,一个用的是现代口音,一个用的是北宋官话。

        有系统这个外挂作为沟通的桥梁,吴普和苏轼聊起来没什么障碍,观众们听起来却十分奇妙——

        “馆长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翻译呢,翻译呢,馆长别只顾着聊天啊!!”

        “好奇怪啊,我听着听着,连蒙带猜地也能听懂了。”

        “我觉得刚才那句话的口音和我们这边的方言有点像。”

        “我也觉得有点像我的家乡话!”

        “我不一样,我从小只会说普通话,但听着听着也顺耳起来了!”

        “语言本来就是文化的传承和延续,我们的文化又没断绝过,语言当然也是一脉相承的啊。就算南方北方西边东边有区别,慢慢讲慢慢听,总能听出许多同根同源的东西。”

        “那是,我的一个湘省老乡讲起话来跟连珠炮似的,贼快,我听得一脸懵逼。可她要是慢慢和我讲,就算是讲湘省话我也听得明白。”

        “等会,这只是演员啊,大家不要入戏太深,弄得真的是在搞古今对话一样。”

        “演员不演员的不重要,馆长的讲解真是深入浅出,我听完都感觉心里有了个近代史纲!”

        随着太阳高高升起,上班族和上学党鱼贯出门,开始进入漫长而乏味的地铁公交通勤时段。

        他们带着耳机,或听歌或看短视频打发时间,有人收到直播间开播的消息后就点了进去。

        直播间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见评论区气氛良好,还有自认为已经能听懂苏轼讲话的人在义务充当翻译,不少新来的都觉得有趣,顿时都留下来不走了。

        不少人都想看看自己是不是也能听懂这直播间里的“北宋官话”。

        姚桃桃就是其中之一。

        姚桃桃是个初一生,爷爷是语言学教授,一家人即使是暑假期间也维持着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这天她早早起来,给自己盛好粥,悄悄挪过餐桌上的熊猫筷枕充当手机支架,准备边吃早餐边看直播。

        昨天她关注了一个新直播间,是个她没听说过的博物馆,但是里面有七只猫猫,不是一只,不是两只,而是足足七只!

        刚才她就收到那个直播间开播的消息,自然想要进去吸吸猫。

        姚桃桃坐下后暗搓搓点开了直播间。

        姚爸爸瞥见女儿的动作忍不住教训:“吃饭还玩手机,你是越大越不像样了!”

        姚桃桃说:“我不玩,就是看看,最近不是有研究说‘能够一心多用的人更容易成功’,我这是在开发大脑呢!”

        姚爸爸气结,正要再骂,就瞧见自家老爹端着粥出来了。他立刻说道:“爸你来得正好,你好好说说她,以前每天一到家就抱着手机不放,现在放假更是连吃早饭都要看什么直播。”

        姚教授放下粥,没立刻教训孙女,而是笑呵呵地问:“桃桃,你看的什么直播?来,给爷爷也看看。”

        姚桃桃闻言高高兴兴地把音量调大一些,把手机转向在自己旁边落座的姚教授:“爷爷你看,这是个正准备重新开馆的旧博物馆,馆长可年轻了,还有七只猫!”她边介绍边看了眼直播间的情况,有些失望地说,“今天馆长不去看猫,好像请了个小演员来演东坡先生。”

        姚教授听着孙女噼里啪啦一通介绍,本来还没理解是怎么回事,就听到直播间里传出吴普和苏轼的交谈。

        吴普两人的对话已经从近现代的发展历程转到了吴普打算怎么利用这些空园圃。

        吴普好奇地问起苏轼他们那会儿都种些什么花。

        没经历“黄州惠州儋州”的苏轼还是很有雅兴的,挨个给吴普介绍起自己的园子和别人的园子。

        宋人爱花,城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花,要不然每到花开时节别人都以赏花为由搞交际,你家连个花骨朵都找不到,那可就太不合群了。

        他们不仅种花,还爱簪花,喜事簪,乐事簪,聚会也簪。

        有些隆重的场合还规定文武百官必须簪花才能进去,台谏的人会像纪律委员一样杵在那里挨个检查,查到谁没戴花就喷你御前失仪!

        据说韩琦在扬州当一把手时养出一株连开四朵“金缠腰”的芍药,高兴之余算着花开的日子邀来的三位客人赴宴,席上兴高采烈地剪下四朵“金缠腰”和客人们一起簪上。

        后来这四个人都官至宰相。

        这便是传说中的“四相簪花”,四相之中有韩琦、王珪以及大名鼎鼎的王安石。

        还有一个人却是不太确定,有人说是陈升之,有人说是吕公著。

        第四个人之所以会有争议,是因为本来韩琦看好的第四个人突然生病不能来,韩琦就准备从过往扬州的朝廷官员里逮一个宰相苗子来赴宴。

        最后韩琦到底逮到谁,史书里也没正儿八经记载过,只有当时的人记录奇闻异事时随手记了一笔。

        吴普问起苏轼知不知晓那神秘的第四个人到底是谁。

        苏轼却是没听过此事,他斟酌着说出自己的猜测:“应该是陈相公吧。陈相公熙宁年间确实当过宰相,只是后来他与王相公政见不合,称病不上朝,后来便罢相归乡去了。王相公当时会举荐他为相,想来以前是有过交集的。”

        熙宁变法期间朝廷里几乎是王安石说了算,他肯定不会把不了解的人举荐上去。

        提到熙宁变法,苏轼神色又有几分沉郁。

        吴普笑道:“我回头试着种一株‘金缠腰’出来让你也簪一簪。”

        苏轼叹气:“不用了。”

        昨天吴普已经告诉他,对于还在狱中的他而言这就是一场梦,他回去后也不会记得在这边发生的一切。

        那一切早已成为过往烟云,他就算在这边簪了“金缠腰”也没法改变什么。

        还不如趁着坐牢没啥事干,多了解了解千百年后的华夏。

        既然提到了芍药,苏轼又给吴普讲起自己在密州那几年的见闻。

        密州的芍药也开得很好,当地人喜欢以花供佛,每到四月各个佛寺就会举办盛大的佛会。他在密州那年的佛会办得尤其盛大,百姓们林林总总献了七千多朵。

        苏轼最欣赏其中一种白芍药,觉得它当属全场最美,就是名字太俗,于是他当场给它起了个新名字:玉盘盂。

        一听有艳压全场的好花,吴普顿时来了兴致,暗搓搓怂恿苏轼:“白芍药也有很多种,要不你把那玉盘盂给画下来,回头我照着画去找找有没有对应品种能买来种,要不然我这园子光秃秃的太难看了。”

        苏轼说道:“可以,你这可有笔墨纸砚?”

        吴普马上领着苏轼去找文房四宝。

        两人一路上没再闲聊,直播间的观众也终于消化完他们刚才的对话,开始热情地讨论起来——

        “谢谢诸位字幕君,我看着看着也能听懂了。”

        “为什么他明明穿着T恤短裤,我却感觉他真的是东坡先生呜呜呜呜。”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吧!乞丐穿龙袍也不像太子,大佬穿着T恤趿拉双拖鞋也还是大佬!”

        “我怎么觉得玉盘盂也没有很雅哈哈哈,李白不是说‘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这起名水平等同于小时候的李白吧!!”

        “会请李白吗?会请杜甫吗?馆长让他们见一面吧,老杜老想李白了!”

        “这是要去画画吗?这演员哪请的啊,不仅口音这么特别,还会画国画?”

        姚家饭桌上。

        姚教授正专心看着这场特别的直播,粥都忘了喝。

        见吴普两人进屋找文房四宝去了,他正认认真真地翻看起评论区的讨论。

        有人在努力翻译苏轼说的话以及分享《四相簪花》《玉盘盂》原文,整体氛围很不错。

        就是有些评论看不太懂。

        比如什么“李杜kswl”“大苏yyds”“阿伟死了”。

        年轻人流行语的难懂程度足以难倒一位语言学教授。

        姚教授看了一圈,又忍不住回想着苏轼和吴普的对话。

        他搞了大半辈子的语言学,连去外面下馆子都会格外留意别人说话的语气、神态以及对话内容。

        刚才他一直盯着苏轼看,发现苏轼平时应该就时常用这种方言和其他人对话。

        苏轼和吴普说话时神色自然而放松,语气和语调也没有背稿子或者刻意训练的痕迹,完全就是闲话家常的状态。

        可他听不出苏轼用的这种方言到底是哪个地方常用的。

        姚桃桃见姚教授皱着眉盯着直播间看,不由问:“爷爷,有什么不对吗?”

        姚教授说道:“没什么不对,就是觉得这种方言有点特别。”

        他让孙女把直播间分享给他,他要转发到老朋友的群让他们也来听听这到底是哪里的方言。

        这事儿不弄清楚总觉得浑身不舒坦!

        就算大伙都认不出来也没事,大不了大伙一起不舒坦。

        好朋友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姚教授正忙活着,就听孙女喊:“爷爷,这个东坡先生要开始画画了!”

        姚教授也就没管老友们的回应,凑过去和孙女一起继续看直播。

        姚爸爸见爷孙俩凑在一起看得津津有味,根本拿这一老一小没办法,只得无奈地出门上班去,来个眼不看为干净。

        另一边,吴普已经积极地帮苏轼准备好笔墨纸砚,摩拳擦掌准备收藏苏轼真迹。

        要知道前几年一幅不知真假的苏轼真迹,拍出了足足四个亿的天价!

        当然,钱不钱的不重要,他主要是想看看苏轼现场作画!

  第  11  章(【望车兴叹】...)

        吴普很想知道苏轼这次要用什么画法,忍不住旁敲侧击起来:“子瞻你需要用颜料吗?我这里也有不少国画颜料。”

        苏轼摇头:“黑白两色足矣。”

        吴普见苏轼面带思索,似是在回忆“玉盘盂”的模样,也就不再打扰他。

        苏轼试了试新笔和新墨,感觉还算顺手,开始在画上勾画起来。

        无人机将镜头调整到最佳角度,直播间里所有人都能看到苏轼落笔的姿态。

        苏轼天性洒脱,写起书法来就有种潇洒不羁的味道,画画时给人的感觉同样是挥洒自如。

        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个苏轼。

        他不疾不徐地在画纸上勾画着芍药花的轮廓,不到一刻钟,那重重叠叠的花、交相掩映的叶就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芍药是草本植物,枝叶自然比不过作为木本植物的牡丹,所以曾被人拉出来对比说“庭前芍药妖无格”。

        可苏轼勾勒出来的芍药却是丰丽闲雅,即便只有黑白两色,依然看得出苏轼当初所夸赞的“姿格绝异”。

        苏轼笔下几乎没停顿过,将“玉盘盂”画完前后只花了不到一小时,可谓是一气呵成。

        见苏轼收了笔,吴普不自觉吁出一口气。

        他这才发现自己看到紧张之处,居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画固然没有一笔一划仔仔细细地勾勒出那株“玉盘盂”的每一个细节,可要是当真有一盆“玉盘盂”摆到了吴普面前,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一眼就认出来。

        芍药“花中名相”的风姿简直跃然纸上。

        这大概也是苏轼当初一眼相中它的原因,它的雪白皎洁、丰丽秀美,正好暗合文人的许多追求。

        苏轼画的是它的神、画的是它的骨!

        苏轼所在的两宋时期是院体画高速发展的繁荣期。

        所谓的院体画类似于现代的学院派,宋徽宗更是直接把天下绘画人才都网罗进画院里去,甚至将画学纳入科举,画得好同样可以入朝为官!

        所以这个时期培养出了一批极其出色的院体画专家:他们注重写生,力求客观具体地描绘出事物的原貌。

        不管风格是富贵大气还是清雅脱俗,都能把花鸟的所有细节栩栩如生地展现在画纸上。

        但苏轼不是学院派。

        他是“士人画”的推崇者,不爱用细笔勾勒,更喜爱水墨写意画法。

        苏轼流传下来的几幅真迹都是墨竹、枯木、怪石等等。

        苏轼本人还直接表达过对学院派的不赞同,说“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

        意思是“画画只一味追求画得像,这见识和三岁小孩有什么区别”。

        苏轼认为画画应该像王维那样达到“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诗画一体境界!

        当时与苏轼一见面便要谈诗文论书画的亲朋好友有文同、黄庭坚、米芾等等,全都是在当时和在后世都挺有名气的存在。

        苏轼和这些朋友们纷纷创作起了颇具文人特质的“士人画”,在画坛和文人圈子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潮,直接带火了本来冷冷清清的文人画派。

        吴普小时候学过书法,接触过不少书画圈子的人,对绘画方面的知识也算有所涉猎。

        可书里的东西了解得再多,也比不过现场看苏轼亲自展示一次。

        吴普按捺住心里的小激动,得寸进尺地继续怂恿:“要不子瞻你把诗也题上去?要是你不记得的话,我可以帮你把诗搜出来你对着写。”

        苏轼见画上光秃秃的,也觉得需要题点字上去。

        不过,他怎么感觉吴普像极了以前那些向他求字画的家伙?

        苏轼深深地看了吴普一眼,说道:“不用,我记得。”

        他又拿起了笔,把《玉盘盂》题了上去。

        苏轼习惯枕腕书写,手边没有合用的臂搁,他便直接将左手垫在右腕之下作为依托。

        比起稀少的作画次数,题字对苏轼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下笔比刚才更为轻松肆意。

        时隔数年,他竟是轻轻松松把整首《玉盘盂》一字不差地写了出来,连序文都不曾错漏半个字。

        吴普又一次屏住呼吸,一直到紧张地等到苏轼把笔放下,才在一旁边等着墨迹阴干边和苏轼闲聊起来:“我听人说你父亲有次和王安石王相公聊起儿子,王相公说他儿子特别聪明,读书看一遍就记住了,你父亲当场回了王相公一句‘谁家儿子读两遍’!子瞻,这事儿是真的吗?”

        刚才苏轼写起几年前的诗文来根本都不带想的,吴普很怀疑他是不是拥有传说中的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技能。

        苏轼无奈说道:“没有的事,我有些书也是要读几遍的。”

        吴普也不失望,再接再厉向苏轼核实另一件让许多人津津乐道的事:当年参加科举时你是不是乱编典故了?

        苏轼没想到都过了一千年,自己当年干的虎事还被人记着呢。他说道:“当时我也是没法子,编完后一时想不到更适合的了,只好直接誊写上去。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普笑眯眯:“现在很多人写作文时也喜欢编名人名言,可能是一想到和你干了同样的事就感觉倍儿亲切,所以讨论这事儿的人特别多!回头我给你买本你的传记,你可以自己瞅瞅,里头什么都有写。”

        苏轼哽住。

        买自己的传记来看,怎么感觉有点怪?

        两人又随意地聊了一会,墨迹也干透了。

        吴普让无人机将这幅《玉盘盂》的全貌给直播间的观众展示了一遍,才询问苏轼的意见:“一会我带着这画去找人装裱起来,回头就挂在我们博物馆里头,子瞻你看怎么样?”

        苏轼说道:“可以。”

        吴普点头:“那我们一会就进市区去,我这边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等到了市区正好顺便约个老朋友给你做好吃的。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苏轼对美食很感兴趣,闻言两眼一亮:“我没什么忌口的,全都可以吃。”

        “博物馆还是有点大了,车停得远不太方便,可以买两辆自行车备用。”吴普积极邀请,“回来后我教你骑自行车,这个很好上手,保证你一学就会。”

        苏轼连连点头。

        今天已经直播了一早上,吴普正准备看一眼直播间的情况就关掉,结果就是看了那么一眼,顿时就惊了一下:直播间的粉丝什么时候涨到十万了?这涨粉速度是坐火箭了吗?

        吴普看了看评论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平台一哥过来“查房”了!

        这种查房一般是大主播给小主播带流量,实现“先富带后富,共奔富裕路”的双赢局面。

        这位平台一哥是个游戏主播,本专业学的正好是美术。

        本来他都准备好毕业后进军游戏行业当个苦哈哈的游戏画师,结果一不小心在主播界闯出了大名堂,赚的钱都够他自己搞游戏去了。

        平台一哥现在不缺钱,所以现在直播起来随意得很,不时会点开一些小主播的房间进去提携提携新人。

        刚才他过来查房时正好碰上苏轼在画画,顿时就走不动路了,硬是带着一群跟过来看热闹的粉丝们开始看苏轼作画题字,看到兴起处还顺手砸了一堆大额打赏。

        大额打赏会在平台所有直播间里飘出宝箱让观众们去抢,又吸引来一大批人!

        这一系列操作直接让博物馆直播间粉丝数破了十万。

        吴普现在同样不缺钱,但别人的好意还是要感激的。

        他向还没离开的平台一哥道了谢,又认认真真和其他观众道了别,说是要带苏轼去市区看看,市区很多地方不适合开无人机,所以今天的直播暂时先到这了。

        要是他们回来得早,也许还可以直播苏轼学自行车,留下一些值得存下来反复欣赏的珍贵影像!

        苏轼:“………………”

        总觉得吴小友这话有点不怀好意。

        吴普下播下得很干脆,直播间很快变成黑屏。

        吴普非常谨慎小心地把画收起来,和苏轼一起走路去开车。

        苏轼早上已经从吴普听说过近现代交通工具的重大变革,见到比无人机大无数倍的铁疙瘩也没太震惊。

        他坐到车里后倒是一直盯着吴普抓着的方向盘看,很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

        吴普见状说道:“现在博物馆没人来,回来后我可以教你在广场上开开,不过你不能上路,上路得有驾照,你一时半会肯定考不来。”

        苏轼这情况根本不适合考驾照:一来他和其他人语言不通,二来他笔试不好过,三来他最好还是不要碰这种需要和国家机关打交道的事。

        苏轼没想到这时代驾车还要考证,只得望车兴叹。

        等开出大路,看到的车型多了,苏轼的注意力就被转移走了,开始问吴普那些大大小小的车有什么区别。

        吴普一边解答着苏轼的问题一边往市区开,一路上倒是不至于太无聊。

        相比吴普和苏轼的轻松悠闲,他们早上的直播正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开始往外传播。

        有人是看完直播跑去和人讨论,有人是直接把录屏内容发布到其他平台去。

        比如姚教授那个平均年龄六十岁的老友群,就在认真探讨着苏轼在直播里用的到底是哪里的方言。

        说句托大的话,他们这个群也算是国内语言学的半壁江山,没想到居然没一个人能听出个究竟来!

        可就像是那些小年轻讨论的那样,这样一种陌生的方言,听着听着竟能听出几分亲切感来。

        真是奇了怪了!

        如果说苏轼那一口北宋官话只是让一小部分人惊诧和疑惑,那么众人剪辑出来的作画过程则是火出圈了。

        没办法,苏轼提笔作画题字时的画面实在太有感觉了!

        那神色、那动作、那姿仪,瞧着活脱脱就是苏轼本人!

        那画和那字瞧着也很像那么一回事!

        这位“东坡先生”真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演员吗?

        在这个虚假和欺骗常见到几乎所有人习以为常的时代,有真本事的人往往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好感来。

        那位热心的平台一哥更是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直接开夸——

        “馆长和这位‘东坡先生’实在太用心了,大家可以仔细看看这位‘东坡先生’用笔的姿势。”

        “他是用三指单钩执笔,而且还是枕腕书写,这样写出来字有‘左秀右枯’的特点——这一特点在苏东坡的传世之作里面多有体现,黄庭坚也曾经针对这一点调侃说苏东坡的字是‘石压□□’!”

        “看这样的直播真是一种享受,你要是足够了解苏东坡的话肯定可以从各种细节发现很多有趣的彩蛋,建议有兴趣的人都关注一下这个直播间@清阳博物馆。”

  第  12  章(【不存在的】...)

        平台一哥第一时间让团队把苏轼的作画过程截取出来,通过全屏巧妙的剪辑大大缩短了苏轼作画的用时,有意识地突出其中的关键细节。

        前后接近两小时的作画和题字过程,最后浓缩成了短短的五分钟。

        就是这短短的三分钟配上平台一哥的夸赞,让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刚冒头的小小直播间。

        他夸得真情实意,又特意配上精心剪辑出来的苏轼作画视频,不少人看都没看就直接转发支持。

        等转完后倒回去把视频看完,不少人由衷地再一次转发并配上两个字:卧槽!!!

        明明服化道一点都不还原,明明没特意营造出什么氛围,他们却感觉眼前这个束着长发的人就是那位洒脱不羁的东坡先生。

        画面里,他们先是笑谈完北宋时期的芍药趣闻,接着就转到了苏轼执笔作画的场景。

        随着那株“玉盘盂”在苏轼笔下成型,当初那立在南禅寺前看花的东坡居士仿佛也来到所有人眼前。

        在那个时期他写出了“十年生死两茫茫”,写出了“老夫聊发少年狂”,也写出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发妻早逝、兄弟分离、仕途不顺,让他胸腔中满溢着痛苦与挣扎,于是在那成千上万朵争奇斗艳的芍药花间,他一眼就看见了那株洁白如雪的白芍药。

        它长于故丞相荒败的别业周围,用着低贱如泥的俚俗之名,无人欣赏它的皎洁美好,无人理解到它的清高孤傲。

        所以他决定给它起一个新名字,叫玉盘盂。

        据传过去的人会将名臣大将的功绩书于竹帛、镂于金石、刻于盘盂,以此传于后世子孙。

        盘盂乃是纪功之器。

        这时候的苏轼,仍然是会问“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的苏轼。

        他仍然有着满腔“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壮志。

        苏轼放下了笔。

        画纸上的花活了。

        镜头里的东坡先生也活了。

        没过多久,这个视频的转发评论马上就奔着破万去了——

        “啊啊啊啊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有点想哭!!”

        “以前说什么国画追求‘神似’,我根本听不明白,现在突然就懂了,东坡先生画的不止是花吧!!”

        “新来的,没赶上早上的直播,有没有录播可以看?”

        “关注了关注了,这个直播间一般什么时候开播?”

        相比网友们单纯的惊叹和震撼,内行人看到这个视频的反应更加激动。

        要知道平台一哥在学校也是小有名气的人,好友圈子涵盖本校同届师生往届师生以及后来的师弟师妹。

        他本身就是学美术的,视频一发布出去就引来不少圈内人关注。

        有些相熟的就直接来找他要录播看原版了,他们想仔细观摩完整的作画过程。

        现代社会不管是工具还是技巧都有着突飞猛进的发展,想要仿制古画并不困难,难的是真正抓住画里那种独特的感觉、独有的韵味。

        更难的是把它融入到自己的创作里去,让它焕发出全新的生命力,进而将它一代接一代地传延下去!

        在身形非常瘦(坐牢吃不好)、黑眼圈还很重(昨晚没睡好)的落魄中年男人(苏轼)身上,他们看到了那种感觉!

        苏轼的传世之作里面并没有这幅《玉盘盂》,可这人画出来的《玉盘盂》却让人感觉它就是苏轼的作品。

        太不容易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少人都忍不住一头扎了进去,准备认认真真观摩和体会苏轼的作画过程。

        另一边的吴普已经把苏轼载到市区。

        他先去找人帮自己装裱苏轼的画。

        以前他常帮老师跑腿,认得的人也多,没一会就找到一家老店把画给了出去。

        对方打开画一看,立刻被吸引住了。他和吴普感慨道:“好画,好画啊,要不是墨迹这么新,我都快以为是古董了,现在很少人能画出这样的感觉来了。”

        吴普笑了起来:“所以这不是来求您亲自出手吗?让别人来装裱我可不放心。”

        苏轼在旁边听着吴普和那年迈的装裱师傅对话。

        这还是他在这边第一次接触到吴普以外的人。

        他发现对方说的话不太好懂。

        再抬眼看向周围挂出来的字画,只觉许多字都是异体字,瞧着缺斤少两。

        不过这些字认真去辨认的话,还是能认得出来是由哪个字演变而来。

        吴普给他看过英文俄文之类的,那才真是有看没有懂。

        可见大宋虽然没了,华夏文明一直还在延续。

        吴普拜托完装裱师傅,又去给苏轼弄了台手机。

        “今天你画画时有人打赏了不少钱,够你花很久。”吴普不想苏轼在这边渡假放松的时候有心理负担,和苏轼讲了今天的直播收入。

        苏轼没想到直播还有这么多花样,笑着说道:“没想到我也体验了一把靠卖艺养家糊口的生活。”

        吴普没有提什么“你接下来还得去黄州体验开荒东坡自耕自足的生活”,笑眯眯地邀苏轼去川菜馆尝尝鲜。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川省人,苏轼应该喜欢吃川菜才是。

        苏轼听说川菜还成了四大菜系之一,自然是兴致盎然地跟着吴普走进川菜馆。

        “吴小友,你来了。”

        吴普领着苏轼到雅间坐定,一位体型微胖、年过半百的中年厨师就亲自过来了,他两鬓微霜,发丝一丝不苟地藏在厨师帽底下。

        见了吴普,中年厨师显然非常高兴。他瞧见吴普还带着个苏轼这么个生面孔过来,不免和苏轼说起他和吴普这个忘年交的交情。

        过去他的开水白菜怎么做都不对味,多亏了吴普帮他尝出了问题所采,才让他敢在店里上这道菜。

        苏轼听不太懂中年厨师讲话,不过他记得吴普的话:听不懂的时候微笑就对了。

        两边交流得还算顺畅。

        等中年厨师去厨房忙活了,吴普才给苏轼介绍起开水白菜是什么菜。

        别看开水白菜听起来俗,做起来还挺讲究,用的是将熟未熟的白菜嫩芯和熬制数小时的清冽鸡汤。

        上桌时只见一朵花苞立在盘中,等浇上清亮鲜甜的鲜汤,花苞便徐徐盛放,宛如美丽的莲花盛开在盘中。

        可以说是又好看又好吃。

        苏轼听到“好看”时没什么感觉,听到“好吃”时耳朵才动了动,开始期待起即将上桌的开水白菜。

        没办法,论吃喝的花样,宋朝人本来玩得已经够多了,平时喝个茶都带拉花的。

        区区一个会开花的白菜芯子,还不能让苏轼另眼相待。

        吴普本来就是想让苏轼尝尝美食,也没想过用现代菜式镇住苏轼。

        他是提前预约好说要带朋友过来吃饭,所以他们点的菜上桌很快。

        第一道就是开水白菜。

        苏轼看着嫩黄的莲花在黑色瓷盘里缓缓绽开,总算觉出了几分雅致来。

        他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面前的开水白菜动了手。

        白菜芯子本身嫩脆爽口,“开花”时瞬间被清亮澄澈的上汤浸透,一口咬下去满口鲜香,恨不能直接把整朵“莲花”直接吞了。

        见苏轼眼也不眨地和自己一样迅速“辣手摧花”,吴普让人把其他菜也端上桌,先招呼苏轼把不辣的菜尝一遍,免得后面被辣得尝不出味道来。

        苏轼最关注的是一道东坡肘子。

        苏轼好奇地问:“这也是那东坡居士想出来的菜式?”

        吴普这才想起自己一开始拿东坡居士忽悠苏轼来着。他一脸深高莫测地说道:“对啊,这也是东坡居士想出来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苏轼尝了一口,只觉这东坡肘子肥而不腻、酱香浓郁。他赞叹道:“若是能认识这位东坡居士,我一定与他结为知己好友。”

        吴普连连点头,颇为赞同苏轼的话:“谁会不想和东坡居士当朋友呢?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人!”他又给苏轼介绍起剩下的辣菜,让他先从回锅肉开始尝尝辣椒的滋味,要是能接受再挑战其他菜。

        苏轼表示辛辣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事儿,要知道他们蜀中做菜有三宝:茱萸、花椒、生姜。

        都是辛辣够味的大宝贝!

        想想他们的蜀姜可是连曹操都念念不忘的好东西。

        据传曹操有次和神棍左慈聚会钓到鲈鱼,遗憾吃生鱼片没蜀中的好姜做蘸料。左慈一听,笑着说道:“这有何难?”他当场使了一个缩地术去蜀地买了姜,又回到宴会场地和曹操继续吃生鱼片去。

        瞧瞧,他们蜀姜多受欢迎!

        世上难道有比他们蜀姜更辣的东西?

        没有,不存在的!

        苏轼这么信誓旦旦地想着。

        事实上,苏轼吃过青椒炒的回锅肉后感觉也是“不过如此”——直到他把筷子伸向水煮牛肉,眼泪鼻涕才齐刷刷被辣了出来。

        吴普贴心地在旁边给苏轼递纸巾,顺便让人给他上杯鲜奶止辣。

        苏轼是个什么都敢吃的人,等嘴里火烧似的辣意散了大半,又觉得很爽很痛快。

        他再次朝水煮牛肉伸出了筷子。

        他们那会儿耕牛是用来耕地的,平时不允许私自宰杀,想买牛肉可不容易,他这么爱吃的人都没多少机会吃个尽兴。

        当然,这次他听从吴普的劝告撇开牛肉上的辣椒才送入口中,有效避免了再一次涕泪齐飙的窘况。

        一顿饭吃下来,苏轼吃得满身大汗,只觉把闷在狱中大半个月的郁气都散完了。

        他和吴普探讨起来:“这辣椒可真不错,怎么我们那会儿居然没人拿来做菜?”

        吴普解释道:“辣椒一开始叫番椒,是漂洋过海传过来的,你们那会儿还没有。像玉米、土豆、花生这些都是海上贸易真正发展起来后传到华夏,要是你有时间看《三国演义》的话,就会发现里面的士兵居然有玉米吃,这玉米可真是早到了一千多年!”

        苏轼顿时来了兴致,朝吴普发出疑问三连:玉米好吃吗?土豆好吃吗?花生好吃吗?

        吴普:“………………”

        吴普带着苏轼去搞大采购,除了本来定好的购物清单外,又增加了一堆苏轼好奇的新鲜食材和各种各样的零食饮料。

        回去的路上,苏轼才开始研究自己新到手的手机。

        手机可以直接调成繁体模式,字苏轼全都看得懂,他没让吴普手把手地教,而是自己按照新机指引摸索着玩了起来。

        吴普开车期间时不时看苏轼一眼,只能感慨苏轼不愧是去了海边就能吃生蚝吃得不亦乐乎的神人,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可真强!

        这不,才走到半路他已经学会外放《但愿人长久》了。

        吴普:“……………”

  第  13  章(【点击就看】...)

        车停下时,吴普就看到苏轼在旁边幽幽地看着自己。

        吴普边解开安全带边镇定自若地询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苏轼给吴普念自己的百科:“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

        敢情吴普给他讲的东坡居士奇闻异事,那都是他自己的后半生经历。

        苏轼的感觉吧,先是有点复杂,接着就是觉得吴普这小子看起来人模狗样,实际上经常不做人。

        吴普面不改色地说道:“误会,都是误会,当时我就是想开个玩笑,后面想解释清楚也没找着机会。”

        “你有点像我的一个和尚朋友。”苏轼幽幽地说。

        吴普来了兴致:“是哪个和尚?”

        苏轼这人在北宋文坛就是的当红巨星,才刚出道就被欧阳修说“未来文坛属于他这样的年轻人”,后来连太后皇帝之类的都喜欢读他的诗词。

        到了南宋和元明清更是有不少人假托苏轼的名字来大搞创作,写了一堆《东坡问答录》《物类相感志》之类的书籍大卖特卖!

        吴普也读过几本,里头有许多明显不是苏轼手笔的低俗段子,具体苏轼有哪些和尚朋友他还真拿不准。

        要说比较出名的,那还真的有,元朝时就有人创作了元剧《佛印烧猪待子瞻》,直接把苏轼和佛印的往来搬上戏台。

        等到明清时期,众人又在这基础上把苏轼和其他佛道朋友的事迹糅合到佛印身上,创作了一系列衍生作品,于是后世流传着不少苏轼和佛印的互损段子。

        提到苏轼和猪的缘分,那就得想到黄州!

        既然《佛印烧猪待子瞻》这出戏里头都有猪出场了,估计苏轼和佛印应该是在黄州那边才交上朋友。

        果然,苏轼给吴普讲了另一个名字:“道潜。”

        吴普好奇地追问:“你们认识很久了?”

        苏轼和道潜感情很好,想也不想就给吴普介绍道:“我们在杭州就相识了,后来他来徐州找我玩儿,还随我一同去湖州赴任,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他少有地叹了口气,“那会儿我们一路登临揽胜快活得很,没想到一转眼我就被关进牢里了。”

        苏轼又给吴普讲了讲道潜的性格。

        道潜这人看起来与世无争,不怎么爱搭理人,可和他混熟了以后就知道那都是他面对外人时的表面态度而已。

        实际上这家伙藏着一肚子戏谑,专爱讥讽戏弄相熟的朋友,挑起刺来让人想打他一顿。

        苏轼这么一说,吴普就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了。

        道潜知道苏轼被贬去黄州,还特意去黄州陪苏轼玩儿了一段时间;等到苏轼晚年被贬去海南岛,他还曾想过要渡海去陪苏轼吃生蚝。

        这人在苏轼春风得意的时候不怎么登门,每逢苏轼被贬谪的时候却总会给苏轼写信写诗甚至亲自过去看望,可以说是个非常难得的朋友了。

        苏轼为人真诚坦率,又爱玩爱聊,交朋友从来不看出身,达官贵人认识不少,三教九流也认识不少,走到哪都能呼朋唤友相聚吹牛。

        这样一个人,能碰上不少把他视为挚友的人着实再正常不过!

        吴普给苏轼讲起道潜还想去海南岛找他玩儿的事。

        苏轼感慨道:“不枉我与他一见如故。”

        两人边闲聊边下车,分工合作把东西往园子里搬。

        苏轼跟着吴普一起扛着东西往里走,和吴普先聊起来:“这么大的地方,得雇点人手来帮忙吧?要不然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吴普说道:“那是自然的,等一号馆装修得差不多,我就发布招聘启事。”他往左右瞅了瞅,笑眯眯地安排起来,“隔壁正好两个空院子可以拿来当员工宿舍。”

        两个人哼哧哼哧把一车东西搬完,吴普才把剩下的两辆自行车扛下车,征求苏轼意见:“你要先来学学自行车吗?回头用自行车把博物馆走熟了,我再叫你开我们的运输车。”

        苏轼自然是一口应下。

        “介意我把无人机开出来吗?”

        “不介意。”苏轼非常爽快。

        吴普麻溜地把直播间标题改成“点击就看苏轼学自行车”,准备拍摄苏轼学骑自行车的珍贵影像。

        吴普把两辆自行车检查了一遍,确认都能正常上路,才招呼苏轼一人推着一辆往广场那边走去。

        他们一来一回,又是吃饭又是采购,这会儿日头都挪到西边去了,洒落的阳光也染上了淡淡的金黄。

        两人为了出门换了身休闲的运动装,苏轼把头发也束了起来。

        作为一个能从蜀中走到开封去参加科举的人,苏轼身体倍儿棒,骑马射箭也不在话下,身材瞧着可比许多大腹便便的秃头啤酒肚中年人强多了。

        他一边推着车往前走一边和吴普闲聊:“古时有‘木牛流马’,你们这莫不是‘铁马’?”

        吴普给苏轼讲起各个构造的用途和原理,好叫苏轼明白怎么蹬腿怎么刹车。

        只要上车后能掌握好平衡,基本上需要做的就是这两件事了。

        经过一个白天的发酵,清阳博物馆这个直播间已经在网上火了一把,涌入了不少新粉。

        瞧见吴普开播,还挂了个“点击就看苏轼学自行车”的标题,观众们立刻涌了进来。

        没想到一进来就听了一耳朵的自行车构造,什么传动式机械,什么主动齿轮,什么被动齿轮,什么变速器,什么杠杆原理……

        很不错,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苏轼却是听得非常认真,他本身就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更别提还是这种他以前绝对接触不到的事物。

        两人信步闲行,走到广场时天边出现了绚丽的晚霞,红彤彤的一片,红到深处还染成了紫,瞧着好看极了。

        吴普上车给苏轼示范。

        苏轼一看,还挺简单。

        真就是上去一蹬腿,两个轮子就推着人往前走。

        苏轼本身就会骑马,见状信心满满地说道:“看起来不太难。”

        吴普骑了回来,下车让苏轼坐上去试试看脚能不能够到地面。

        每个人的身高腿长都不一样,他得帮苏轼把车座调到最适合的高度。

        苏轼依言骑了上去。

        吴普发现车座偏高了点,帮苏轼调试了一番,就让苏轼试着往前骑。

        苏轼左脚踩踏板,右腿一蹬,顺利离地。

        到底是第一次骑,自行车的行进轨迹难免歪出点蛇行的味道来。

        不过博物馆前的大广场又宽敞又空阔,连个人影都没有,苏轼就算横着骑也没事。

        所以苏轼很快就迎着夕阳越骑越远,愣是骑出点放纵肆意的感觉来了。

        吴普眼瞅着苏轼马上就要跑没影,也跨/坐上自己那辆自行车追了上去。

        本来直播间里还在赌苏轼摔不摔,瞅见苏轼三两下就顺利上手,立刻不赌了——

        “我还想看苏东坡艰难学骑车,结果他咻地一下就消失了!”

        “哈哈哈哈刚才赌会摔跤的是不是忘了《江城子·密州出猎》?”

        “???怎么回事?我明明高考完十年了,一有人报这个词牌名我就开始背‘老夫聊发少年狂’!”

        “动了,DNA动了,我也已经开始背了!”

        “对对对,我也想起了这个,‘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那可是打猎啊,那肯定少不了骑马射箭!”

        “对啊,古人都会骑马,骑个自行车有什么难的。古代读书人可是要走远路的,骑行十天半个月很正常!”

        即便没什么意外发生,也没安排什么特别表演,直播间里的观众还是越来越多。

        无人机不远不近地缀在吴普和苏轼身后,跟着他们一起在广场上绕了两圈。

        苏轼注意到一号馆被绿油油的东西围挡起来了,好奇地骑了过去,问吴普:“这绿油油的玩意是什么?”

        吴普介绍道:“这是建筑防护网,里面是正在改建的一号馆,回头改建好就可以对外开放了。里头有个挺大的观影厅,过几天你可以进去看自己感兴趣的影视作品,用手机看太伤眼。”

        苏轼高兴了:“好。”

        吴普见苏轼已经骑得很稳当,询问苏轼要不要和自己一起骑车去村里取快递。

        苏轼欣然同意。

        两个人骑车到附近的村子,也就花了不到十分钟。

        最近几年农村发展得很快,清阳村这边也得了不少补助,纷纷响应号召回来建起了新楼房。

        这些年路修好了,快递也下乡了,村里的日子比之以前可谓是日新月异。

        不过对村里的老人来说变化不算特别大,到了清凉的夏天傍晚他们还是爱聚在村口的晒谷坪里面打牌聊天。

        吴普搬过来没几天,与清阳村的人不太熟,只上次和张正豪过来吃过次饭。他下了车和打牌的村民打招呼,问他们快递点在哪里。

        见是两个生面孔,村民们先是给他们指了路,又问他们从哪来的。

        吴普笑答:“清阳博物馆那边过来的,要不了多久就该对外开放了,到时大家可以过来看看。”

        “那地方终于要开了啊。”有人感慨,“建起来这么多年了,只每个月有辆车过来转一圈,我们这些本地人都不晓得里头是什么样的。”
>        两边闲聊了一会,吴普才知道骆老爷子这些年一直没少帮扶清阳村的后辈,所以村民们平时都自发地帮忙维护清阳博物馆。

        去年有几个网红跑过来想翻墙进去拍摄里面的情况,就是在附近干活的村民拦下的。

        得知吴普是骆老爷子的孙子,就有在旁边看打牌的人热情地领吴普两人去拿快递。

        没等吴普和苏轼拿好快递走人,村支书就闻讯找来了。

        他拉着吴普交换联系方式,表示要是博物馆那边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找他。

        博物馆真的能开起来,对他们村子来说是件大好事!

        到时候过来玩的游客会多起来,他们的机会也会多起来!

        村支书知道年轻人都爱网购,自然积极地表达自己淳朴无比的善意:“你们以后不用特意跑来拿快递了,博物馆的快递一定送货上门!”

        吴普笑着道过谢,婉拒了村支书留饭的提议,说他们正在直播,一会还有安排。

        村支书惊讶:“直播?没看你们带那个杆子啊!”

        吴普指了指在不远处跟拍的无人机。

        相比村支书的后知后觉,附近的小孩早就发现了这个新鲜事物,纷纷围拢在周围近距离观察无人机。

        吴普见小孩子们眼底满满的都是好奇,当场让无人机给他们搞了个小小的飞行表演,引得一群小孩哇哇直叫。

        眼瞅着画面开始不断翻转晃动的直播间观众:“………………”

        馆长你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

  第  14  章(【命悬一线】...)

        吴普当然没忘在直播。

        不过他开直播是为了攒科普值,并不是为了赚钱或者爆红,自然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于是在苏轼表示他也想玩玩的时候,吴普又热心地教苏轼控制着又飞了一遍。

        直播间观众:开始记仇.jpg

        爱上一个没有良心的直播间,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他们只能接着看了!

        别说,看久了就觉得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像极了第一视角玩儿飞行表演!

        苏轼玩够了,就跟吴普一起在小孩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骑车载着几个大大小小的快递往回走。

        两人绕回晒谷坪边上时,太阳已经沉到山腰。

        打牌的人都纷纷散场回家吃饭,家家户户都飘着饭香。

        路过村头那家农家乐,吴普一眼就瞧见正在院子里烧秸秆的老板。

        他长腿一伸,在苏轼的侧目下用脚刹车。

        吴普笑眯眯地朝老板打招呼:“梁叔,你这是在做什么吃的?”

        “烧壳子,你没吃过吧?”梁老板笑着给吴普介绍,“这是我家乡的做法,也不知道这次做出来味道怎么样,快烤好了,要不要吃了再回去?”

        吴普看向苏轼:“要不要尝尝看?”

        苏轼一听是自己没吃过的东西,立刻兴致勃勃地说:“能尝尝自然最好。”

        两人把自行车靠边停在门口,进去打了小桶井水洗手,坐到边上等梁老板把烧壳子从火堆里拿出来。

        得知吴普两人在直播,梁老板就给吴普两人讲起他过去的故事。

        他原本是个牧民的儿子,后来读了书,就离开了家乡。

        他去过许多地方,遇到过许多人,没想到对妻子一见钟情,就在首都定居了。

        后来儿女都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他索性就跟着妻子回村子里开个农家乐,没事捣腾点吃吃喝喝的玩意。

        去年妻子病没了,儿子说要接他去市区住,他不想去。

        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他们夫妻俩布置出来的,说不准他一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就枯死了。

        梁老板看着火堆叹气:“人啊,就应该趁着自己还算年轻、身体还算健康,多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你看看,我们年轻时总想着结婚就要买房,买了房又想着要给孩子好的教育,一眨眼大半辈子过去了,我也没机会带她回草原上看看。”

        吴普认真聆听。

        梁老板用手里的长铁钳撩了撩火堆,语气越发怅然:“等到我们终于闲下来可以到处走,她却不在了。”

        见梁老板明显有些思念故去的妻子,吴普含笑转开了话题:“以前牧民常吃这个吗?”

        梁老板点头,洋洋洒洒地给吴普介绍起来:“我小时候吃的烧壳子可不是用秸秆烧的,我们那会儿烧的是马粪和羊粪。

        “你们这些城里娃可能很难想象,在草原上牲畜的粪便风干后全是很好的燃料,烧着一点都不臭,还有淡淡的草香味。”

        “牛粪和羊粪最好烧,一点就着,马粪比较松散,晒干后就不成型了,我们每次都等攒成堆了再拿来做烧壳子。”

        不仅吴普这个城里娃开了眼界,苏轼这个古代娃也开了眼界,没想到烧粪也能烧出经验来。

        北宋疆域比南宋稍微大一点,但也只是大那么一点而已,牛马这些牲畜同样没有大规模养殖的条件。

        苏轼只见过辖下小孩捡牛粪去堆肥的,没见识过牛粪羊粪多到可以代替燃料的草原游牧生活。

        听了吴普给他转述的“烧粪学问”,苏轼由衷感慨:“世间之大,造物之奇,人穷尽一生也没法探寻完。”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天在这期间彻底黑了。

        橘黄色的灯光取代夕阳照亮了宽敞的庭院。

        梁老板把鏊子从火堆里取了出来,热情地招呼吴普和苏轼:“好了,可以吃了,刚出锅时最好吃,你们来趁热尝尝。”

        鏊子的盖一打开,浓浓的焦香味就飘了出来。

        烧壳子被烤得两面金黄,掰开一看,里头洁白松软。

        一口咬下去,苏轼先是尝到外皮的脆香,接着就是好吃管饱的面芯子。

        香豆粉和胡麻油在这种最原始的烹饪方式之下,闷烧成了别样的美味。

        苏轼毫不吝啬地夸赞:“好吃!”

        梁老板见他们喜欢,自然招呼他们多吃点。

        三个人把鏊子里的烧壳子瓜分完了,吴普和苏轼才从梁老板处离开。

        回去的路上无人机飞在前头给他们当照明灯,贴心地照亮他们回博物馆的路。

        不愧是新手大礼包出的宝贝,性能稳定,电池持久,操作方便,功能还特别多!

        吴普很是遗憾地多瞅了无人机两眼。

        系统察觉吴普没想什么好事,忍不住再一次警告:【系统发放的仪器一旦被拆解将会启动自毁程序,宿主请勿尝试。】

        【这个你已经提醒过了,我们之间难道就没有一点点信任吗?】吴普痛心疾首地谴责。

        【叮,宿主要求检测信任值……】

        【正在检测中……】

        【叮,检测结束,系统与宿主之间信任值为0。】

        吴普:“…………”

        他怀疑这个系统产生了自我意识,并且有证据!

        不管怎么样,吴普总算把目光从无人机上收回。

        有无人机在前面开路,两人顺利回到博物馆。

        “吃饱了没?”吴普边把车停到一边边询问。

        “没。”苏轼如实回答。

        作为一个名留青史的吃货,只吃刚才那点烧壳子是不可能吃饱的。

        何况他还惦记着下午和吴普去扫荡的那堆食材。

        吴普和他商量过接下来的直播安排:玩食材辨认游戏顺便把它们吃掉。

        苏轼对此非常期待。

        一来是想了解到底有哪些食材辛辛苦苦漂洋过海来到他们餐桌上。

        二来自然是不辜负它们深深的爱意、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尝尝他们的味道!

        这是一个吃货应尽的本分!

        两人又一次来到厨房,吴普清空桌子把白天买回来的蔬菜水果摆到桌子上。

        吴普的审美很不错,分明只是十分随意地把袋口敞开拿到桌上,那一袋袋蔬菜水果在无人机镜头里却呈现出极佳的色彩搭配效果。

        瞧着像极了一幅色泽艳丽的油画。

        苏轼站在桌前也觉得这幅“画”很好看,看起来让人……更想吃了。

        吴普领着苏轼来到主食区,笑眯眯地让苏轼在里头找出玉米。

        他顺便给苏轼介绍了一番玉米的来历,说这种作物约莫在明朝中叶传入华夏,并且在明朝末年已经遍布全国十来个省份。

        玉米的特点是耐旱耐寒、成熟快产量高,且储存起来非常方便。

        它颜色丰富,最常见的是白玉米和黄玉米。

        一般来说白玉米香糯,黄玉米爽甜,各有特色,都很好吃。

        苏轼看着一堆或脱了壳或还很新鲜的五谷杂粮,有点迷茫。

        好在他既然是个吃货,自然不会五谷不分,先排除掉他已经认识的大麦小麦水稻小米高粱,剩下的可以当主食的东西不多了。

        他的目光很快被几根新鲜的玉米棒子吸引住了。

        苏轼拿起来剥开一看,果然瞧见上头齐齐整整排列着的玉米粒。

        这玉米新鲜得很,没煮熟没晒干,明显刚掰下来不久,水分非常充足。

        苏轼手痒地从上头抠出颗玉米粒送进嘴里,只觉生吃也鲜甜得很!

        “一定是这个!”苏轼笃定地表示自己猜出来了。

        吴普表示他猜对了,拿了几根玉米放进锅里煮,剩下的则是留着榨汁。

        他继续让苏轼辨认甘薯、土豆,顺势把它们传入中国的过程和时间点都介绍了一遍,才转向各种各样的水果蔬菜。

        两人把目前市面上能买到的蔬菜水果都认完了,吴普才带着苏轼玩榨汁机。

        这么多的蔬菜水果,一会可以拿来榨蔬菜汁水果汁喝,喝不完的还用来能做冰淇淋。

        苏轼闻言兴致更高,兴高采烈地捋起袖子和吴普一起忙活起来。

        两个人分工合作地忙活起来。

        与此同时,吴爸吴妈正在家中享受难得的假期。

        吴妈暑假本来要回学校给准高三生补课,结果最近接到通知说有家中举报学校占用暑假,她也被迫放假了。

        吴妈拿出眼镜,边看着直播间边和吴爸讨论:“这又是儿子什么时候交的朋友?”

        吴爸已经蹲直播间两天了,给吴妈介绍起来:“听说是个演员,花钱请来造势的。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既要会脚踏实地办事,也要会宣传自己,你闷头做事不吭声,那只能勤勤恳恳当一辈子的老黄牛。”他还给吴妈举了个例子,“我们宣传口那小伙子就是因为把网上这一套玩得很溜才被特招进来的。”

        吴妈和学生接触得多,本身就不是那种和时代脱节的人。

        她刚才看不少人都在讨论吴普科普的内容,觉得这个模式还挺不错。

        吴妈说:“演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回头我问问他能不能让这个演员把课本上的东坡词唱一唱,以后我上课拿来当教学视频。”

        吴爸摇头:“那不知要不要加钱。我看这博物馆大是大,可里头很多地方都破破烂烂的,接下来花钱的地方多得很,也不晓得他手头的钱能支撑多久。”

        吴妈一想也对,说道:“那我一会先问问儿子,实在不行就算了。”

        另一边,吴普和苏轼先是试着捣鼓榨汁机和冰淇淋机(除了苏轼很想把辣椒和苦瓜混在一起榨汁之外都很顺利),接着就开始吃吃喝喝喝喝吃吃。

        最后觉得没有肉还是吃不饱,又随意地片了些薄薄的肉片架起烧烤架烤了吃,直接把科普直播间变成了吃货直播间。

        直播间的观众们简直又爱又恨。

        爱的是他们吃吃喝喝兼闲聊的氛围轻松愉快,她们上了一天班回来挂在直播间里感觉很放松。

        恨的是这都大晚上了,他们还在那吃烤肉吃冰淇淋,这是人干的事吗?

        考虑过喝水都会胖的易胖体质人士的感受吗?

        真是太过分了!

        呜呜呜好饿,好想吃香喷喷的烤肉好想吃奶香味十足的冰淇淋。

        等摆上桌的东西被吃得七七八八,吴普似乎才想起自己还在直播。

        吴普看了眼直播间的情况,发现白天平台一哥的推荐还在持续发酵。

        直播间的粉丝数已经涨到了二十万,目前在线人数也有好几万。

        对于一个刚开没几天的直播间来说,这样的人气是很不可思议的。

        吴普也没想到他们吃吃喝喝期间还有这么多人在看。
r  />        他在直播间里敲出“下播了”三个字,就毫不犹豫地把直播间关了刷碗去。

        没等吴普忙活完,吴妈就打电话来问苏轼的事。

        “您刚才在看直播?”吴普边刷碗边和吴妈闲扯。

        “在看,你现在还挺火,我和你爸出去散个步,都有不少老朋友拦下我们说在网上看到你和那位‘东坡先生’了。”吴妈说道。

        吴普笑了起来。

        这就是老城区的特点,左邻右里都熟悉得很,有点风吹草动就能传遍整条街。

        吴妈也没绕弯子,直说是看了半天直播感觉这种寓教于乐的模式挺好,想问问吴普能不能让苏轼会不会唱《念奴娇·赤壁怀古》和《水调歌头》。

        吴普想了想,苏轼这会儿还没写“大江东去”来着,让人现在唱有点为难人了。

        吴普也很好奇苏轼会不会唱,于是挂了吴妈的电话后就问陪着自己刷盘子的苏轼:“听说你们那会儿对着词牌名填出来的词,都是可以直接唱的,你会唱《水调歌头》吗?”

        苏轼说道:“会,就是和你们那首《但愿人长久》不太一样。”

        说实话,看着一千多年后还有这么多人喜欢自己的词,苏轼心里挺高兴的。

        他还准备去拜读一下和自己合称“苏辛”和豪放派词人都写了什么。

        也不知辛弃疾写的词对不对自己胃口。

        “要不我给你弄个古琴或者琵琶,到时你用你们的唱法给唱唱看。”吴普给苏轼讲了讲自家老妈的想法,说是想拿来当教学素材,以后说不准能让千千万万学子都听听看。

        苏轼说道:“我倒是没问题,就怕我唱了他们也听不懂。”

        吴普笑道:“听不懂也没关系,就图个感觉。人一旦对某样东西产生兴趣,他们就会自发地去了解相关的东西,比逼着学生为了成绩去死记硬背强多了。”

        苏轼答应下来:“那你找把琴吧,我琴弹得还可以。”

        两人商定了弹唱的事,吴普就开始托人找合用的古琴。

        怎么说都是苏东坡自弹自唱的珍贵画面,可不能草率!

        吴普问了一圈,还真问到一把颇为适合弹《水调歌头》的琴。

        只不过那琴的主人不打算卖琴,只愿意借给自己认可的人。

        想要借琴,得先入琴主人的眼。

        吴普询问苏轼的意见:“正好约好过两天去取画,要不我们预约一下去百琴堂玩玩,看看能不能借到百琴堂那把‘奔雷’?”

        百琴堂是一位爱琴人士一手建起来的,里头仿制了近百架古代名琴,也有许多改良的新琴。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百琴堂主人手头那把“奔雷”。

        据传这把琴声音清透而有古韵,可惜四十年来仅有三个人能把它借出来弹奏,而那三个人如今都称得上是当世名家!

        苏轼最爱热闹,他觉得这种需要过五关斩六将的玩法非常有趣,兴致勃勃地说道:“那我就更感兴趣了。”

        既然苏轼自己乐意,吴普也就和百琴堂那边约好两天后过去接受“奔雷”挑战。

        这事儿成不成都随意,苏轼又不是接受不了失败的人。

        定好两天后的行程,吴普没再特意安排接下来两天的直播内容。

        大伙还得工作,他不能天天扔王炸,有张有弛才是最好的节奏。

        两人各自回房,吴普才开始查看今天积攒下来的科普值。

        这些科普值是观众每次获得新知识、产生“学到了”的想法时都能产生的。

        也就是说就算逮着一个人猛刷,也能源源不断地刷出来。

        昨天吴普那么一点少得可怜的粉丝,也弄到了一万科普值,今天直播了那么久收获自然更大。

        估计今天科普内容多,科普值总数居然直接给他值刷到了一百万出头。

        正好可以来个十连抽。

        吴普看到距离升级还差九百万科普值,开发新区域还遥遥无期,决定先抽一发再说。

        切入抽卡界面。

        代表着苏轼的卡目前摆在“召唤中”那一栏。

        这一栏一共有三个稀有卡槽,也就是说他目前最多可以同时召唤三张稀有卡,还不够凑一桌麻将。

        后面还有“+”号,表示可以增加卡槽数,就是代价比较高昂,一个卡槽一千万科普值。

        下一排倒是有十个普通卡槽,代表他可以召唤十个普通人过来,而且想增加普通卡槽只需要十万科普值。

        普通卡和稀有卡不一样。

        他们基本是来打工的,一般只能干自己老本行,很难像苏轼这样接受并学习新鲜事物。

        他们无法离开博物馆范围。

        吴普对着这些委婉的措辞琢磨了一会,明白了:普通卡指的是招人来打\黑工,甚至还有可能是童工。

        这些人离不开博物馆,只能勤勤恳恳帮忙干活。

        【给工钱不?】吴普和系统交流起来。

        【给的。】系统言简意赅地回答。

        吴普知道系统手里一堆黑科技,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说谎,也就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吴普继续讨价还价——

        【十连抽有保底稀有卡吗?】

        【没有的。】

        【你看我家底就一百万科普值,抽完就清空了,可以说是倾家荡产来赌命了,难道不该给点保障?你这个抽卡设定不太科学啊,很难激励人玩十连抽!】

        【普通卡卡池有可能出现拥有特殊技能的人物,十连抽将会增大其掉落几率,敬请期待。】

        【怎么个特殊法?举个例子?】

        【比如卡上带有“庖丁解牛”字样,该人物可以表演宰牛艺术。】

        【庖丁解牛难道不是虚构的吗?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庄子还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怎么不抽只鲲出来?】

        【宿主可在人文博物馆满级后发展自然博物馆。】

        吴普震惊了。

        难道还真有鲲?

        这世界观不太对吧?

        真要有“不知几千里也”的大鱼突然冒出来,那不秒变异兽入侵现场?

        【并不会有超自然生物出现,能使出来的特殊技能也只是人类本身能达到的高度。】系统认真纠正吴普的脑补。

        吴普放下心来。

        他还是更喜欢现在这种舒舒服服的愉快生活,一点都不想呼吁全球人类团结起来打怪兽。

        世界和平万岁!

        既然已经把十连抽规则了解得差不多了,吴普也就没再犹豫,直接选择花光手头的科普值。

        很快地,他的卡牌栏多出了十张普通卡。

        吴普注意到其中一张泛着淡青色的光芒。

        他第一时间把这张卡翻了过来。

        人物姓名:韩娥。

        特殊技能:余音绕梁。

        人物介绍:她出生在春秋时期,经过齐国时路费耗尽,选择卖唱换取食物。当时满城的人都来听她唱歌,无论男女老少都听得如痴如醉。她长哭则万人同泣,欢唱则万人皆喜,歌声往往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这是一位春秋时期的流浪\女歌手!

        吴普瞅了瞅卡面,还是个大美人。

        大半夜的,吴普没有立刻把人召唤过来,而是继续看剩下的九张卡。

        比起拥有特殊技能的人物,这些普通卡就真的很普通了。

        他们的名字一看就是随便起的,大抵都是张三李四王五之流,很符合古代底层小人物的身份。

        吴普先翻出的四个未成年。

        两个小书童,两个小绣娘。

        两个书童是南宋时期的,估计和苏轼能说上话。

        两个小绣娘是明朝来的,介绍就是“普通绣娘,刚刚入门”。

        吴普把剩下五张牌一口气翻完,翻到的分别是货郎、木匠以及三个农民。

        三个农民还是一家三口,夫妻俩带着个小女娃。

        这十个人的状态有七个是“极其困窘,需要工作”,剩下三个农民的名字却直接红了。

        状态赫然是“饥寒交迫,命悬一线”。

        吴普眉头一跳。

        按照苏轼的情况来看,这个状态很可能是对方的实时状态。

        要是没抽到就算了,既然都抽出来了,他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饿死。

        吴普转到旁边的空院子,选了间空房把命悬一线的三口之家召唤出来。

        骨瘦如柴的一家三口很快出现在吴普面前。

        他们脸色蜡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看起来状态非常糟糕,仿佛马上就要活活饿死。

        根据卡面提示,他们是唐朝衢州人。

        按照时间节点来推算,他们可能正经历着白居易那首《轻肥》所描述的“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据说那一年江南干旱严重,连灾情最轻的衢州都出现骇人听闻的“人食人”惨况。

        这诗估计用了夸张手法,但这一家三口却确确实实是饿狠了。

        吴普见三人虚弱地蜷缩在床上,立刻起身给他们一人冲泡一杯葡萄糖,挨个给他们喂了进去。

        三人脸上渐渐有了血色,见吴普竟用那通透漂亮的玻璃杯给自己喂甜滋滋的糖水,他们诚惶诚恐地说道:“多谢恩公相救!”

        吴普说:“不用谢,你们先休息休息,我给你们熬点粥,一会你们再吃点。”

        三人自是感激涕零,只觉自己仿佛到了仙境,眼前的恩公就是神仙。

        吴普把剩下七张牌先放进卡袋里,准备先把这一家三口安顿好再说。

  第  15  章(【连麦教学】...)

        吴普到厨房给三个人熬了锅粥,  思考着普通卡的设定。

        这些人对于时局变化无关轻重,可以雇佣过来博物馆干活,只要他们自己愿意一辈子待在博物馆,  就算不回去也没关系。

        如果他们一心想要回去,也可以拿着约定好的酬劳回家,对他们而言就是找到过一份不错的工作、拿到了能够缓解目前困窘状态的薪酬。

        目前是卡槽只有十个,就算全都想留下来博物馆都还安排得过来,可要是再来点说不准就要开发后山了。

        吴普把粥熬好,给一家三口送了过去。

        男人名叫徐大,  在家排行老大,和后头几个兄弟不是一个娘生的。

        亲娘死后徐大他爹就娶了后娘,  他很快被排挤出去自己靠着家中最差的几亩田养活自己了。

        后来徐大娶了媳妇,有了孩子,  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家。

        徐大媳妇叫元娘,  和徐大一样是家中大姑娘的意思。

        元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是个孤儿,  性情泼辣,做事利索;生的女儿叫小囡,一听就知道是民间常见的小名。

        无论怎么看都是很普通的一家人,  他们勤勤恳恳地耕作了二十几年,  家中有两间草屋以及几亩薄田。

        本来日子过得也算和美,结果遇到了灾年,  父母还拿孝道压他们,把他们家的存粮和御寒衣物全抢了去。

        一家三口饿得把后山都掘地三尺,  也找不到更多能吃的东西了。

        他们又冻又饿,  挤在一起烧起最后一堆火,准备暖和暖和身体,  一家人舒舒服服地到黄泉底下团聚去。

        没想到只是一合眼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恩公家里。

        恩公一定是神仙吧。

        在看到一锅香喷喷、白莹莹的热粥端上桌,徐大一家心里又冒出这么个念头来。

        这样好的大米,他们别说吃了,简直连见都没见过。

        他们从小就在地里刨食,面对最多的就是脚下的田地,连到城里进个店铺都很局促,生怕店家嫌弃自己兜里没钱。

        他们哪里吃得起这种白米!

        等到吴普把备用的被褥抱过来,徐大一家更是诚惶诚恐。

        连年仅六岁、瘦骨嶙峋的徐小囡都小心翼翼地问:“给我们的吗?我们真的可以睡这么好的床、盖这么好的被子吗?”

        这枕头和被子好轻好软,是她从来没摸到过的。

        她忍不住悄悄伸手多摸了两下。

        吴普看着她虽然有点枯黄但还是梳得很好看的头发,知道他们是那种即便日子再糟糕也希望能好好过下去的人。

        这院子本来就是准备给工作人员住的,没有独立厨卫,只有大厨房和大澡堂,热水也得自己烧,条件比较一般。

        吴普给三人介绍了一番,表示他们可以先签一个月的合同,等合同期满再选择要不要续签。

        要是他们不想续签,可以拿着一个月的工钱回家去。

        要是他们继续续签,那就继续留在这里工作,但是他们的活动范围只有这座博物馆。

        一辈子困在一个地方对许多人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对徐大夫妻俩来说却不是。

        他们本来就常年和自己那几亩田地绑在一起,换个地方生活对他们而言没什么不同,更何况还是过这种神仙一样的生活。

        “恩公若不嫌弃,我们愿意与恩公签死契。”徐大立刻说道。

        与其回去饿死,还不如留下报答恩公。

        吴普笑着说道:“我们这边不承认死契这种东西,就算签了也没有法律效力。”他取出系统早就准备好的三份合同让徐大三人看清楚再签。

        徐大本来想说自己不识字,可拿到吴普递过来的合同却发现他们居然能看懂!

        连徐小囡都看明白了。

        三人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吴普把三人的合同收回系统里去,又找以前合作过的商家预定了三十套“入学必备套装”。

        所谓的“入学必备套装”是面向大学新生的,包括枕头、席子、床单、被子、蚊帐、热水壶等等基础生活用品。

        吴普搬过来时买的备用被褥都用掉了,接下来再有客人或者员工过来总不能直接让他们睡光板床。

        以前他负责接新生时积极帮学弟学妹争取拿到这个价格十分优惠的“入学必备套装”,过后也没有删掉老板的联系方式。

        这就是多个朋友多条路!

        吴普和老板约定好加点钱找人送货到博物馆,这才安心睡觉去。

        第二天一早,吴普又把两个书童召唤出来,沟通过后和他们签了一个月的劳务合同。

        两个书童是两兄弟,由寡母养大,底下还有两个弟弟。

        他们本来就在给人当书童,结果主家嫌弃他们不够机敏,把他们赶了出来。

        为了赖掉他们的工钱,主家甚至还诬赖他们偷东西!

        他们想到家中的困苦,根本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母亲。

        可那悭吝的主家败坏了他们名声,县里没有人愿意再找他们当书童了。

        他们又伤心又难过,一想到家中的母亲和弟弟在等着他们养活,他们就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普一听就知道这兄弟俩是要回家去的,安排让他们跟着苏轼沾点文豪气息,说不准以后可以考个功名。

        苏轼的书童,那可是很了不得的。

        据传苏轼曾有两个很牛逼的书童:一个是大名鼎鼎的高球,写得一手好文章;一个是一代真人林灵素,曾极力劝皇帝灭佛锄奸。

        由此可见,这是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苏轼昨晚很想玩手机到夜深,无奈他前一晚没睡好,昨晚困得沾床就困,最终只得搁下手机睡了个饱觉。

        天才刚亮,苏轼就醒来了,他觉得自己精神抖擞,状态着实再好不过。

        他翻身下床去洗漱了一番,打开房门一瞅,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半大小子,约莫才十一二岁的模样。

        “你们是谁?怎么在这里站着?”苏轼好奇地问。

        两个书童如实回答:“主家让我们接下来伺候先生。”

        苏轼听着他们的口音,笑着说道:“你们是杭州一带的人吧,听着怪亲切的,我也在那边住过几年。”

        两个书童连连点头。

        苏轼领着两个书童去找吴普。

        吴普把两小子的来历给苏轼讲了讲。

        得知他俩是南宋人,苏轼就不着痕迹地问起他们对“苏辛”的看法,问问他们是喜欢东坡呢还是喜欢稼轩。

        成功收获一波彩虹屁。

        吴普在旁边听得嘴角抽了抽。

        苏轼这性格也是没谁了,居然还有点小自恋。

        吴普和苏轼商量过后,让无人机跟拍苏轼为“奔雷”挑战做准备的过程。

        实在不行,就去拍猫。

        吴普把直播间的基本操作教给苏轼,总算腾出空来安排徐大他们。

        相逢就是有缘,既然人都抽出来了,索性就全部召唤过来给他们提供一份工作。

        反正他现在不怎么差钱。

        徐大他们倒是好安排,让他们打理园圃就好。

        货郎、木工、绣娘却是一时半会没什么活干,可以先让他们适应适应这边的生活,等过几天一号馆改造完毕再把她们安排进去进修或者干活。

        还有韩娥。

        吴普安排好其他人把韩娥召唤出来,才发现难怪相关记载里为什么说她一唱悲歌就让人跟着伤心欲绝,追着让她再唱首欢快的歌才缓过劲来。

        这姑娘长得着实好看,别说如泣如诉地悲歌一曲了,就是轻轻一蹙眉都能牵动人心。

        春秋战国时期那种乱世,她这样一个小姑娘孤苦伶仃出门,途中甚至要卖唱换路费,想来一定是有很想去的地方或者很想见的人吧?

        吴普给韩娥说了这边的情况,询问她要不要签一个月的合同赚点路费。

        吴普还以为韩娥这样的特殊人才会提点特别要求,没想到她也二话不说就把合同签了。

        一通忙活下来,吴普预定的三十套“入学必备套装”都送过来了。他组织众人帮忙把它们搬进临时仓库里去,又让韩娥几人一人拿一套回去,自己先熟悉熟悉环境。

        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吃饭问题也需要解决,元娘倒是能做饭,只是粮油菜肉得找人送过来。

        吴普直接打电话和村支书商量,看看清阳村有没有人能每天供应新鲜食材。

        村支书一听吴普的需求,立刻笑着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村里最不缺的就是蔬菜,肉也每天都有人来卖,我让他们顺便去你们那边走一趟就是了。到时你看得上就买,看不上就让他们走,千万别惯着他们,免得他们欺负你不懂行短斤缺两或者以次充好。”

        吴普谢过村支书,总算可以歇口气。

        想到苏轼今天一个人挑大梁,也不知道直播间现在是什么情况,吴普拿出手机打开直播间看了眼。

        这一看,目光就凝住了。

        画面里,苏轼正抱着把吉他在那里学着弹,旁边还有个人在连麦给他教学。

        吴普:?????

        在他安排员工这一早上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轼哪来的吉他?!

        吴普翻了翻评论区,才知道这人是直播平台有名的“吉他大王”。

        吉他大王名字很霸气,实际上只是个初中生,家里有点小钱。

        因为父母常年不在家,吉他大王闲着没事就上网直播弹唱,偶尔还写歌吐槽吐槽生活里遇到的糟心事。

        他写的歌歌词很没营养但代入感很强,大多是什么“作业好多写不完怎么办啊”“今天才周一什么时候才到周五”“外卖还没来我快要饿死了”。

        也不知是不是天赋太高,就这种歌词他也能搞出很牛逼的曲子,听得人忍不住边抖腿边跟着唱,愣是让这个真正意义上的“中二”少年火了。

        吉他大王少年成名,而且有钱有闲,直播起来非常随意。

        这不,今天他听说有个很火的新直播间就过来瞧瞧情况。

        等发现苏轼在直播写古曲谱,而且写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吉他大王顿时就来了兴趣,私信问苏轼要不要和他连麦互动。

        他可以教苏轼弹吉他!

        苏轼没玩过吉他这种乐器,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可惜博物馆这边没有吉他。

        吉他大王当即表示马上让司机开车送过来。

        清阳博物馆的地址不是秘密,苏轼很快收到新结识的小友的消息,说是赠他的新乐器到了。

        小书童屁颠屁颠跑去博物馆门口把它抱回来给苏轼。

        作为经常交到各种朋友并获得朋友馈赠的北宋文坛巨星,苏轼并不觉得这种发展有什么不对,摸索着和对方连麦学吉他去了。

        吴普:“…………”

        吴普只能感慨大佬不愧是大佬,一千年后人缘还是这么好,也是没谁了!

  第  16  章(【高山流水】...)

        吴普没去打扰苏轼,  转道去厨房做奶糕和香酥小黄鱼。

        三花猫看起来很健康,奶水应该挺充足,不过吴普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给它们做点零嘴也不错。

        当猫猫也有偶尔吃点零嘴解解馋的权利!

        吴普才刚把香酥小黄鱼做好,黑猫就跑到窗边探头探脑。

        吴普取了个猫碗给它盛了两条。

        黑猫三两口把热乎乎的香酥小黄鱼给吞了,爽是挺爽,就是后知后觉发现烫到舌头了,在那疯狂吐舌。

        吴普乐了,说道:“看来要晾一晾再给你老婆吃。”他把香酥小黄鱼和奶糕准备好,  溜达去亭子那边看三花猫母子六猫。

        黑猫不远不近地缀在吴普身后,跟个护送吴普的黑猫禁卫似的。

        吴普把香酥小黄鱼端给三花猫,  又把奶糕分给五只小奶猫。

        香酥小黄鱼的香味实在太霸道,小奶猫吧唧着奶糕,  眼睛还一个劲地往它们亲妈的猫碗里瞟,  小模样儿可怜巴巴,  瞧着怪可爱的。

        可惜三花猫不是只心软猫猫,  它一口一条小黄鱼吃得老香,并没有匀给自家崽子们的想法。

        这位新手猫妈还时不时朝着蠢蠢欲动的崽子们喵上两声作为警告,大概是在说“回头你们喝奶就能尝到味道了”。

        小奶猫只能继续吧唧吧唧吃奶糕。

        吴普投喂完七只猫猫,  也不急着走,  直接赖在亭子拿出手机看苏轼的学吉他进展。

        古代的君子六艺就是“礼、乐、射、御、书、数”,孔子就算辗转各国也时不时抱着把琴弹几首曲子以曲明志。

        后来的读书人更是把这一习惯发扬光大,  甚至给它赋予了许多超越音乐范畴的意义。

        他们乐意自己弹,也乐意听人弹。

        或是山水之间自弹自乐,  或是好友相聚长歌一曲,  或是酒宴酣处丝竹齐奏载歌载舞。

        文人和音律至少紧密相连了两千多年。

        即使跨越千年,苏轼还是那个苏轼。

        他依然喜欢交朋友,  依然喜欢尝试各种新鲜事物。

        苏轼和对面的小男生虽然交流起来有那么一点语言障碍,但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用手比划能比划明白的就直接比划,实在不行还能打字沟通。

        苏轼本身底子不错,只这么你来我往地教了大半小时,居然已经能弹上一两段了。

        学习这种事本来就是需要反馈的,苏轼一看自己能成调了,顿时学得更来劲,那上手速度连对面的吉他大王都震惊不已。

        吉他大王教得更认真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苏轼的学习过程太有感染力,评论区不少人表示自己拿出刚买的吉他跟着学,居然也能弹出简单的调子来!

        到后面那些很久不弹吉他的人,也忍不住拿出了自己的吉他。

        一开始只是一两个人加入,后来居然发展到几十近百个。

        他们遍布全国各地,有的是学生,有的刚失业,有的曾做过音乐梦。

        他们隔着屏幕和苏轼两人弹起了一样的调子,相同的旋律在不同的地方齐齐响起,仿佛在无形之中汇成了声势浩大的合奏。

        很多人一起做同一件事,莫名就让人觉得很快乐。

        不少后面进来的观众都觉得这个直播间的画风非常奇特。

        别的直播间要么劲歌热舞,要么激情开黑,要么剑走偏锋玩各种花样,这个直播间却是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

        偏偏这直播间的观众还特别入戏,愣是营造出一股子全员参与的热闹劲!

        整个直播间有种“你要是不学点什么就没法和其他人一块玩儿”的奇妙氛围。

        呔,好怪!

        居然有点不想走。

        吴普见苏轼明显沉浸于交朋友学技能的快乐之中,也就由着他自由发挥去了。

        接下来两天,每个人都在适应新生活。

        货郎和木匠每天负责把食材和木柴扛到大厨房,顺便轮流上屋顶逐片逐片检修瓦片。

        元娘负责烧火做饭,小囡跟在徐大屁股后面帮忙拔草。

        两个小绣娘在认真学画刺绣图样。

        韩娥则是跑到没人的地方练歌。

        偶尔货郎两人扛着东西路过听了一耳朵,都有点恍恍惚惚,脚步跟要飘起来似的。

        冷冷清清的博物馆忽然就热闹起来了。

        转眼到了去百琴堂的日子,吴普一大早醒来,去敲苏轼房门,问苏轼准备好了没。

        苏轼有两个书童跟着,现在连头发都有人帮忙挽了。他今天穿上了舒适的道袍,看起来很有点东坡味道了。

        宋朝从皇帝到士大夫时不时把道袍当便服穿。

        一来他们大多崇道敬佛,人到中年就爱追求点“遗世独立”“仙风道骨”的出尘气度。

        二来是道袍宽敞舒适,穿脱起来都很方便,选个轻薄透气好料子的话夏天还贼凉快。

        当然,吴普给苏轼买这个原因是道袍好买,从古到今形制都没怎么变化。

        苏轼穿着就很习惯。

        “还挺合身。”吴普瞅见苏轼的新造型,客观地给出评价。

        本来苏轼就自带文豪气质,现在造型一跟上,自然更是跟画上走出来似的,乍一看让人不由得心生恍惚:这真的是本人吧?

        苏轼见吴普一脸欣赏地看着自己,顺嘴问道:“你要不要也换一身?”

        吴普连连摇头:“要没你在旁边我穿了也就穿了,有你在我才不自取其辱。”

        衣服最要紧的是合适,否则就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怎么看怎么滑稽。

        吴普很有自知之明。

        吴普和苏轼简单地吃了顿早饭,开车往市区出发。

        百琴堂是由一座二进四合院改造而成的,光是这店面的地理位置就足以彰显它的底蕴。

        车子不好往里开,吴普在周围找了个停车场把车停好,和苏轼一起信步往里走。

        路上不少人好奇地往吴普和苏轼身上瞟。

        两人都对这样的目光习以为常,信步来到百琴堂外。

        工作人员含笑把他们请进门。

        吴普打开背包,询问工作人员能不能开直播。

        工作人员笑着回答:“可以,没有问题。”

        近年来国乐有复兴的苗头,百琴堂平时也迎来不少年轻面孔,来店里拍照或者直播的人也有。

        只要不损伤店里的琴,百琴堂这边并不在意客人在店里拍摄。

        而且她们百琴堂的奔雷挑战是推荐制,一般人想挑战也挑战不了。

        外人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么把它吹得天花乱坠,要么酸溜溜地说她们故弄玄虚。

        借这次机会让大伙了解一下真正的奔雷挑战也不错。

        吴普得到工作人员的首肯,麻溜把包里的无人机开了出来。

        镜头对准苏轼,连接进直播间。

        吴普和苏轼平时都是想起来了就开播,播够了就下播,每天直播的时间飘忽不定。

        粉丝们突然收到清阳直播间开播的提醒,又惊又喜地点了进去。

        结果一点进去就受到暴击。

        苏轼今天正式用古装亮相。

        本来大伙看着看着T恤短裤都看顺眼了,骤然看到苏轼今天的打扮才惊觉“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一点没错!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馆长回去后把别的衣服统统藏起来吧,我要天天看东坡先生这样穿!”

        “这是哪里啊?我看着不像博物馆。”

        “看今天的直播标题,‘奔雷挑战’,这里是百琴堂吧。这个我正好听说过,百琴堂有把好琴叫奔雷,四十年来都不卖只借,而且只有通过了百琴堂主人的考验才能把它借到手。”

        “对对对,我也听说过,据说前两年有个非常有名的音乐天才想去借,还没借到手就通稿满天飞,吹得跟拿了含金量巨高的业内大奖似的。结果人跟本不借给他,他们工作室只好悄悄把通稿给删了!”

        “听起来很牛逼的样子,又长见识了。”

        “啊啊啊好像有点印象,东坡先生能借到奔雷吗?我开始担心了。”

        直播间的观众只是随意地在弹幕上闲聊,结果这些话却落入了有心人眼中。

        清阳直播间火得太快了,不仅在短短几天内人气暴涨,还迅速和两个名声极好的大主播交上朋友。

        这让不少人眼红不已。

        看到吴普两人还来到这么个很多人根本接触不到的地方直播,有些人心里更是羡慕妒忌恨。

        等瞧见有人在弹幕里介绍奔雷挑战,他们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好主意:捧得越高摔得越狠!

        既然连业界一致认可的音乐天才都没法通过这个挑战,难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演员真能让百琴堂主人另眼相待?

        现代社会有多少人又能写又能画而且琴还弹得贼啦好的?

        难道他真就是苏东坡本人不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要可着劲吹,吹得仿佛这个“东坡先生”天上有地下无!

        等会这个“东坡先生”失败了,乐子可就大了!

        这些人说干就干。

        先搜出百琴堂那个奔雷挑战的介绍对着瞎吹一通。

        再找出当初那些参加过奔雷挑战并失败的人明踩暗踩一通。

        最后表示这些人都是垃圾他们“东坡先生”才是最牛逼的。

        一群人有组织有预谋地披着“东坡铁粉”的皮去拉踩了一圈,成功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尤其是那些靠流量为生的营销号和时刻关心自家偶像的粉丝。

        随着各方人士纷纷下场,清阳博物馆迅速被推到风口浪尖。

        不少人甚至摸到直播间准备看看苏轼两人这次怎么收场。

        相比场外的风起云涌、热闹非凡,百琴堂内的气氛却出奇地静谧。

        吴普和苏轼穿过古色古香的抄手游廊,来到了改造成琴室的正房。

        正房里头有扇古色古香的紫檀仕女屏风,上头画着手持各种乐器的妙龄女子,从用料、雕工和画工都可以看出这屏风价值不菲。

        屏风前摆着一架七弦琴,是最常见的仲尼式,琴身通体乌黑,线条简朴大气,颇具古风。

        苏轼被引到琴前落座。

        这琴明显是把好琴,苏轼见猎心喜,不等主人发话就先抬手试了试音。

        音色也叫他很满意。

        就算借不到百琴堂传说中的镇店之宝奔雷,这把琴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左右他不是正儿八经的乐师,对琴的要求不算太高,答应来参加奔雷挑战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苏轼转头看向吴普,眼神里的意思是“我好了,你快帮我问问是怎么个挑战法”。

        吴普尽职尽责地继续给苏轼当起了沟通桥梁。

        奔雷挑战的规则其实很简单,没有外面传言的那么玄乎,真就是以琴会友。

        第一关就是“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的典故大伙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俞伯牙弹琴时想着高山,钟子期听了就说:“善哉!峨峨兮若泰山!”

        俞伯牙弹琴时想着流水,钟子期听了就说:“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不管俞伯牙想表达什么,钟子期都能听得明明白白。

        所以这一关的规则是百琴堂的人弹一段曲调表达某种意象或者情绪,苏轼回上一段曲调说明自己听到了什么。

        只有来回三次都过关了,才算通过第一关。

        这就很考验临场发挥了。

        吴普把“高山流水”这一关的规则告诉苏轼,让苏轼准备好了就说一声。

        苏轼立刻信心满满地说:“我准备好了。”

        吴普:“…………”

        吴普把苏轼的话转告给立在一边的工作人员。

        很快地,一阵悠扬的琴音从屏风后倾泻而出。

  第  17  章(【水调歌头】...)

        琴的声音比较小,  连弹奏者都需要静息凝神来演奏,吴普等听众自然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屋里弥漫着一种难言的静谧。

        观众隔着屏幕都觉得里头肯定连根针落到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无人机的收音功能出奇地好,那悠扬的琴曲慢慢飘入所有人耳中,  让原本乱糟糟的直播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那琴音空灵幽静,仿佛一片片雪花徐徐飘落,天地间只剩那苍苍茫茫的白雪。

        当你忍不住伸手想接住一片雪花的时候,琴声骤然停了,天地一瞬间变得阒然无声。

        苏轼回过神来,忍不住拊掌赞道:“好曲!”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  不必吴普转述旁人也能听明白。

        工作人员朝苏轼做了个请字手势。

        苏轼会意。

        他手抚琴弦,身姿不由坐得笔挺,  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随意与不羁,多了几分认真。

        刚才那一曲空灵旷远,  仿佛在描绘一幅幽远的雪景,  景中无人,  琴声之中却有人。

        这人独立天地之间,  孤寂而又彷徨,仿佛不管往哪走都是白茫茫一片,既无立足之地,  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苏轼弹了起来。

        他的曲调饱满圆润,  起初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细看之下却会发现白雪之中有一枝梅花探了出来。它枝头的花骨朵一朵接一朵地绽放,  盛开的花瓣比雪还白,依稀有阵阵幽香扑鼻而来。

        他弹的是一首《定风波》。

        这些天他夜里读了不少诗文,  有自己的,  也有旁人的,他觉得这首《定风波》恰好能回应曲中的迷茫: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首《定风波》是他写的,  可他目前还没有写。

        苏轼从后人的记载里读了“此心安处是吾乡”背后的故事——

        好友王巩受他的乌台诗案牵连被流放岭南,歌姬柔奴毅然随着王巩一起去。后来好友归来后他们再聚首,他好奇地问柔奴:“岭南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柔奴却笑着回答:“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他听了只觉不仅自己幸运地交到了王巩这样的好友,王巩更是幸运地有这样一位聪慧通透的解语花陪伴左右。

        于是他写下了这么一首《定风波》。

        苏轼从“笑时犹带岭梅香”弹到“此心安处是吾乡”便收了手。

        外行人自然听不出曲中的诸多变化,可所有人能感觉两段曲子仿佛在一唱一和。

        有种奇异的契合感。

        至于苏轼两人弹的是什么曲子、用的是什么指法,外行人就听不出来了。

        反正要是可以用感觉来评分的话,正在看直播的人都感觉苏轼肯定是接上了!

        果然,里面传来一声“可以”。

        吴普耳朵灵敏,一下子听出那是把略带沧桑的女声,对方年纪应当不小。

        琴声再一次从屏风后响起。

        这次的琴声厚重而深远,仿佛一座座高山拔地而起,前方道阻且长。

        可人不能因为山高路远就止步不前,所以琴声越发地雄浑有力,似乎有着不跨山过岭不罢休的决心。

        琴声戛然而止。

        苏轼这次略作思量,和了一首《满江红》。

        这是他读的颇为酣畅的一首词,毕竟知晓了靖康之难后再读这首诗,他这个经历过大宋鼎盛时期的北宋人很难不心潮澎湃。

        古曲谱用的是减字谱,它有一个特点是不标记曲子的节奏。

        同样一首曲子,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理解,弹出来的曲调也可能有着截然不同的韵味。

        苏轼弹的《满江红》就弹出了洪浑雄壮之感,激昂处仿佛当真能把那险隘重重的崇山峻岭统统踏破!

        不管是屋里的人还是直播间里的观众,这一刻都莫名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什么高山,什么险峰,根本就不算事儿!等着吧,我马上就要把它踩在脚下!只要是我想去的地方,那就一定能到达!

        这是古琴能弹出来的感觉吗?

        吴普只想到欧阳修评价苏轼的那一句“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

        文字能够做到令人“不觉汗出,快哉快哉”吗?

        很多人钻研了一辈子,也不过写出几句酸诗几句酸文,读来一股子无趣的酸腐味。

        可有的人写的文章就是能给人一种畅快非凡的感觉。

        苏轼弹起琴来也一样,他的琴音和他的书法、他的文章一样,也许他的技巧不是最好的,也许其中处处透着打破了世俗标准的“不羁”,可就是让人觉得酣畅淋漓,一如欧阳修所说的“不觉汗出,快哉快哉”。

        几乎是苏轼弹完《满江红》的同时,那挡在正厅之中的屏风突然被人挪开了。

        一位鹤发老人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她年近七旬,满面风霜,一双手却还稳稳当当,不见一丝丝不该有的颤动。

        即使已经长出皱纹,那依然是一双很适合弹琴的手。

        这位肯定就是百琴堂主人了。

        苏轼奇道:“不是还有一轮吗?”

        “不用了。”百琴堂主人摇着头说道,“就算再来十轮,你应当也没问题。”

        苏轼谦道:“我接触的曲谱比较多,总有能对上的。”

        这是大实话。

        基本常见的词牌苏轼都能弹上一段,诸多名曲更是烂熟于心。

        主要是他们读书人就那么点爱好,平时聚在一起大多是聊聊诗文听听曲,可不就是比现代人接触的曲谱多得多吗?

        百琴堂主人摇着头说道:“这一关根本不可能难倒你。”

        古琴有三种音色,泛音、散音、按音,分别象征着天、地、人,她第一轮偏向于表现“天”,第二轮偏重于表现“地”,苏轼不仅轻轻松松听出她曲中之意,还直接来了个破而后立,“天”和“地”经他那么一弹仿佛瞬间开阔了。

        技巧好的人好找,有这种胸襟、这种气概的人不好找。

        苏轼也不是非要把三轮都比完不可,他好奇地询问:“那第二关是什么?”

        百琴堂主人笑道:“第二关是‘八仙过海’。”

        这却是个苏轼不知道的典故。

        苏轼看向吴普,让吴普给解释解释。

        后世那“八仙过海”的传说故事主要成形于元明时期,苏轼这个北宋土著不知道很正常。

        吴普给他简明扼要地给他讲解了一番,说这一关就是让他们“各显神通”的意思,直白点说就是“想弹什么就弹什么”“展示一下你借琴去做啥”。

        这是一道主观题,发挥空间很大,但想拿高分不容易,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的脑回路和阅卷官的脑回路一不一样。

        苏轼却一点都不紧张,他的关注点甚至歪得挺厉害:“曹国舅竟是‘八仙’之一,那我岂不是也算是见过神仙的人了?”

        原来按照后世的说法,八仙之中的最后一位竟是曹皇后之弟曹佾。

        苏轼还真见过这位吊车尾“八仙”。

        吴普无奈地把话题拉回来:“你准备弹什么?”

        苏轼说道:“我觉得这琴就挺好的,也不一定要借那奔雷。不如我就用这琴弹唱一曲《水调歌头》好了。”

        吴普知道苏轼性情洒脱,做事从来只凭喜好,既然他都说想用这把琴弹了,吴普自然不会逼着他挑战到底。

        吴普表示无条件支持他的决定:“那好,你弹吧,我一会直接录下来给我妈就成了。”

        两人商量好了,吴普就将苏轼的意思转述给百琴堂主人。

        百琴堂主人一怔。

        吴普想到自己还是托关系才约到这次奔雷挑战。

        现在他们都劳动她老人家出面了,居然想半途而废,着实不太好意思。

        吴普语气里多了几分歉意:“我这朋友他脾气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他弟弟为此不知伤了多少脑筋。”

        苏轼和弟弟苏辙感情很好,苏轼每到一地都会给苏辙书信往来,时不时还写首诗或者写首词。

        兄弟俩即使分隔两地,也时常隔空唱和。

        所以苏辙是很忙的,一边要勤勤恳恳做官干活,一边要想方设法捞哥哥。

        有时从新党手里捞,有时从旧党手里捞。

        有时忙昏了头,还要被苏轼写信花上百字描述他新发现的美食并表示“这东西你肯定吃不到吧”。

        比如他吃羊蝎子时就写信和苏辙说这种吃法贼好吃,就是家里的狗很不高兴。

        因为连骨缝里的肉都被他剔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给他们留。

        苏辙收到信那是又心疼又无奈,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吴普觉得每一只热爱撒欢的二哈背后,都有个无可奈何的牵绳人。

        真是辛苦苏辙了!

        百琴堂主人却不觉得苏轼的想法有什么不妥。她笑着说道:“不要紧,既然是以琴会友,自然是这位小友觉得够了就够了。”

        两人交流完毕,吴普就让无人机找准拍摄角度,对苏轼比了个“可以开始了”的手势。

        比起刚才的正襟危坐,苏轼这会儿已经和他面前的琴混熟了,整个人看起来悠然自在。

        他十分随意地起了调,一首古意盎然、早已没人会弹的《水调歌头》就开始了。

        那是三年前的中秋,他还在密州当太守,底下的人都很给他面子,陪着他痛痛快快喝到酩酊大醉。

        酒到酣处,他忽然想起了几年没见的弟弟,于是叫人取来笔墨,大笔一挥,一气呵成地写出了这首《水调歌头》。

        他们兄弟两人虽然聚少离多,但也都算长寿。

        他活到了六十多岁,弟弟更是活到七十多岁。

        有些事他自己做不了,弟弟也帮他去实现了。

        所以他没什么不满意的。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  18  章(【杀人诛心】...)

        明清以前的文人大多都有“能歌善舞”的特性,  据传《诗经》三百篇,孔子篇篇都能唱。

        到了唐朝,君臣之间也是有事没事就载歌载舞,  平时相处起来十分融洽。

        到了宋朝,文人矜持了许多。

        琴是肯定会学的,但曲儿不是谁都爱唱,顶多也就是私底下填几首词玩玩。

        这些文人里头又有两个特例,一个是柳永,一个是苏轼。

        柳永是当时大伙都嫌他俗,  不爱带他玩,蹉跎大半生都没出头,  郁闷之余只能“浅酌低唱”。

        苏轼的特别却在于他的“不走寻常路”,时代相近的李清照直接评价他是“以诗为词”“不谐音律”。

        词这玩意,  本来大伙都是闲暇之余对着词牌填词玩儿,  只图个乐子,  没谁把它当做一种正经创作。

        结果苏轼偏不这样干,  别人都在以诗言志,他却来了个以词言志,这可不就是剑走偏锋吗?

        所以说苏轼这一辈子,  最常干的事就是打破常规,  走别人不爱走的路。

        苏轼自己填词填得畅快,自然是不觉得自己的词不谐音律,  因此他弹起来一脸自然,唱起来也一脸自然。

        至于北宋时期的《水调歌头》到底是不是这样唱的,  那就见仁见智了。

        毕竟那会儿的曲谱就是告诉你三样东西——

        一、这个音是三音里的哪种。

        二、这个音用的是什么指法。

        三、这个音用的是哪一根弦。

        至于你弹得是快是慢,  是婉转还是激昂,全看你的个人理解和个人水平。

        一曲终了,  苏轼弹得畅快,吴普也听得畅快,只觉真没白费他们大费周章跑这一趟。

        这时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陆续回过神来。

        “呜呜呜太棒了吧!!”

        “这是我不花钱能听的吗?”

        “馆长是从哪挖来的神人啊!”

        “我知道是假的,但我想当成真的!!”

        当然,也有很多是为找碴来的家伙蹲守在直播间。

        本来他们也被苏轼的表现给震住了,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的来意。

        他们顿时开始带起了节奏——

        “唱的是什么啊?根本听不懂!”

        “随便拉个人来唱个不知所谓的曲子,就敢说是东坡先生,东坡先生他同意了吗?”

        “笑死人了,还说什么这把琴就很好,我看是知道自己通不过挑战给自己找台阶下吧?”

        还有不少跑来围观的营销号见苏轼不准备继续挑战了,立刻把事情掐头去尾地归纳总结一番,发出去表示这位短短几天功夫就在网上火起来的“东坡先生”纯粹是徒有虚名。

        早前网上关于奔雷挑战的那波讨论才刚发酵开。

        奔雷挑战的结果出得太快,不少人都还没来得及去看直播。

        瞧见一堆人在#奔雷挑战#这个话题底下冷嘲热讽,很多人自然也被带偏了,觉得就是个不出名的小演员打着苏东坡的旗号炒作。

        倒是一些专业人士后知后觉地得知有人直播奔雷挑战,摸索着找到了清阳直播间。

        等他们进去以后,就在观众列表里看到不少老熟人。

        他们之所以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这些老熟人,是因为上个月这直播平台刚举办过一次音乐盛典。

        当时直播平台邀请他们过来露个脸点评几句。

        最后还热情地给他们的号统统加了个特别订制的紫色标志,方便他们登陆平台时能被后辈们认出来,热情地喊他们一声“老师”。

        现在列表里一溜紫标。

        不值钱,真的不值钱。

        后面来的人觉得这些老朋友太不讲义气了,有人直播奔雷挑战这种事,这些人怎么可以偷偷地来看?

        动动手指发个链接碍着他们看直播了吗?

        就这样,一堆紫标在清阳直播间里热闹会师,甚至还酝酿着一场秋后算账声讨老友不讲义气的小风暴。

        比起上回语言学教授们无声无息的直播间“团建”,这次音乐圈的集体活动要显眼很多。

        这个奔雷挑战在业内很受关注。

        百琴堂主人家中世世代代都是做琴的,她父亲是三代单传,生下她后却因为意外不能再生育。

        她父亲想到家中的手艺传男不传女,就给她找了个童养夫,准备好好培养起来把他们家的手艺传承下去。

        结果对方学成手艺后直接跑了。

        她父亲心灰意冷之下才把手艺教给她,教完就重病离世。

        百琴堂主人办完父亲的葬礼,着手招收学徒,男女不限,学会了就可以出师,还可以把手艺教给别人。

        她觉得让更多人学会家传手艺,才能真正把它传延下去。

        于是她那“童养夫”还没来得及赚到大钱呢,就发现他辛辛苦苦偷学来的制琴手艺已经遍地开花。

        许多买得起琴的人听说了他偷师的事,都不乐意找他做琴。

        毕竟爱琴之人大多有点道德洁癖。

        百琴堂主人没再关心过自己那位童养夫,她也遇到了自己的丈夫,有过一段幸福快乐的日子。

        两人都爱琴,每天都凑一起研究琴谱、研究怎么把琴做得更好。

        没想到那童养夫怀恨在心,拿着把刀找上门要杀害她。

        她的丈夫为了救她而死。

        当时他们刚合力做出最满意的一把琴。

        就是现在的奔雷。

        有故事的东西,总是更容易让人记住。

        百琴堂主人本就是个天赋极佳的人,自那以后她再没有做过任何新琴,琴技却日益精湛,不少人甚至会不远千里来向她讨教。

        哪怕不是来看奔雷挑战,来听她弹上两段也值了!

        毕竟她可是从来不愿意公开演出的。

        古琴这东西,也并不适合单独演出。

        一排紫标账号安安静静地在观众列表排排站,都安静地聆听苏轼两人的演奏。

        等《水调歌头》结束后瞧见直播间里头充斥着乱七八糟的讨论,手握紫标账号的专业人士不由皱了皱眉。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们上回来当过评委,对直播平台的操作还算熟悉,直接开始刷礼物清场。

        反正这些礼物都是平台上次塞到他们账号里的,又不花钱。

        很快地,屏幕上被一连串的打赏占据,完全没有带节奏的余地。r  />
        那些带节奏的人本来还想说吴普自己砸打赏买热度,等看清楚那一个个紫标账号后瞬间傻了。

        不是说清阳直播间都没和直播平台签约吗?

        怎么这么多官方认证过的紫标账号来撑场?

        这不对劲!

        吴普和苏轼并不知道有这么多专业人士跑来围观了全程或者半程。

        他们也不关心直播间里的风风雨雨。

        苏轼和百琴堂主人交流了一番,和百琴堂主人交换了曲谱。

        苏轼在交谈过程中得知奔雷的来历,很有些唏嘘。

        百琴堂主人却突然问:“苏先生觉得刚才那把琴如何?”

        苏轼赞道:“那把琴极好,我一上手就很喜欢。”

        百琴堂主人笑道:“那我将它赠与苏先生吧。”

        吴普这个临时翻译听了百琴堂主人这话,只能感慨苏轼真是老少通吃。

        瞧瞧,前两天才有个小孩给他送吉他,这会儿又有这么一位老艺术家给他送琴!

        吴普把百琴堂主人的话转述给苏轼听。

        苏轼对长者十分敬重,闻言说道:“倘若您当真愿意相赠,轼就却之不恭了。往后轼一定好好爱护它,就算不能带在身边也必定把它托付给吴小友帮忙收好。”

        百琴堂主人知道吴普有个私人博物馆,别说是不到百年的琴了,就算是真正的古琴也能维护好。

        她笑着说道:“那一会苏先生就把琴带走吧。”

        苏轼再次诚挚道谢,又问:“我看琴身不曾刻有琴名,不知它可有名字?”

        百琴堂主人叹着气说:“我们本来准备把它叫‘奔雷’。”

        许多来借琴的人上手后虽觉得这琴很好,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屈就”。

        每个人都想着还有更好的,仅仅把它当做通过奔雷挑战的工具。

        自然也不会真正用心体会它的妙处。

        所以能通过挑战的人非常少。

        他们认不出“奔雷”。

        苏轼一怔,接着不由得抚掌大笑:“妙哉,妙哉!”

        奔雷分明已经来到面前,那一个个来挑战的人却根本认不得,这可真是太妙了!

        苏轼既得了奔雷,又结识了一位精擅琴道的忘年交,自是高高兴兴地抱着琴和吴普一块离开。

        一出百琴堂,吴普就关掉直播,把无人机收回背包内。

        “你们这边有趣的人可真多。”苏轼忍不住和吴普感慨。

        吴普笑着说:“哪都不缺有趣的人,你的那些朋友哪一个不有趣?”

        苏轼一想也是,无趣的人他根本不愿意结交。

        他坐牢这么久,外头的朋友们一定很为他着急。

        苏轼少有地叹了口气,询问道:“我什么时候该回去?”

        吴普说道:“等那边有真正需要你去应对的事发生,你兴许就该回去了。”

        他们这边只有苏轼处于“无所事事”状态时才能把人召唤过来,等那边碰上事后苏轼估计就不能待在这边吃喝玩乐了。

        苏轼抱着手里的奔雷琴,对吴普说:“我要是回去了,这琴可就拜托给你了。”

        吴普点头。

        两人边聊边走到停车的地方,两人一琴上车到装裱师傅那边取画去。

        取完画吴普还得去骆氏仓库那边取一批文物回博物馆。

        这次市区之行安排得非常充实!

        这边吴普正带着苏轼跑下一个行程,网上却已经因为奔雷挑战的反转炸开了——

        “那把琴居然就是奔雷?!”

        “刚才不是很多人嘲笑人家没通过奔雷挑战吗?哈哈哈哈哈哈脸被打肿了吧?”

        “看完全程直播,莫名觉得心潮澎湃。”

        “对,这个奔雷挑战好有感觉的啊!”

        “听完奔雷的来历,莫名有点难过,人渣枪毙一百次都不解恨。”

        随着各种剪辑发布出来,粉丝们仿佛终于找到了组织,跑进去热烈地讨论起来,直接让#奔雷挑战#这个话题火遍全网。

        那些下场搅过混水、带过节奏的营销号,要么悄悄把前头的发言删了,要么若无其事地跟进后续发展。

        至于那些对清阳直播间羡慕妒忌恨、试图让苏轼捧得高摔得狠的家伙,这会儿自然是直接哑火了。

        早知这人真这么牛逼,他们绝对不会干这种蠢事!

        这下好了,现在不少人跑来他们前面发的那些捧杀言论底下狂吹苏轼!

        这些人还夸他们真是有眼光,居然早早发现这样的瑰宝!

        杀人诛心!

        这是杀人诛心啊!

  第  19  章(【小小糖霜】...)

        吴普两人先去取画。

        苏轼很好奇后世的装裱工艺,  凑过去一看,发现和以前没什么不同,整体十分复古。

        吴普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

        装裱师傅老神在在地坐在那,  脸上不见半点心虚。

        吴普把画递给苏轼,让他瞅瞅这画是不是他自己画的。

        苏轼有点迷茫,难道这人开店做生意,还会干换画的事不成?

        吴普就给他解释了一番,说这小老头儿以前就搞文物修复工作,仿画能力一流,  现在退休了没事干,时不时接点装裱活,  就爱看看有什么画值得大费周章找上他。

        “说起来,他先祖你后来还认得。”

        吴普给苏轼介绍了一番,  说装裱师傅人姓米,  先祖据传是米芾,  再过几年苏轼去了黄州,  米芾就会去拜访他了。

        此后二十余年,两人都有往来,苏轼还说“恨二十年相从知元章不尽”。

        能让苏轼说出“元章,  你还有啥惊喜是我不知道的”这种话,  可见米芾这人也是一朵奇葩。

        后世流传着许多关于米芾的传说故事,也证明了这一点。

        比如米芾有次很想买一幅画,  怎么讨价还价都买不来,就退一步说“那你借我几天”。

        结果到了约定好的那天,  画的主人过来取画,  米芾把自己仿的那幅给了对方。

        画的主人当时没看出问题来,隔天才觉出不对上门要回真画。

        米芾哈哈大笑,  非常高兴自己的画能以假乱真。

        宋朝是书画作伪的巅峰时期,米芾自己写了本《画史》,还在写现在卖画的人只要画马就署名为曹霸、韩干、韦严,画牛就署名为韩滉、戴蒿。

        由此可见当时的人有多喜欢打着名家的名头卖画!

        苏轼和米芾关系一直很不错。

        苏轼晚年回京时路过米芾任地,米芾热情邀请苏轼过去吃饭,结果苏轼到了他家后才发现备的酒席非常特别:长席上一边摆了珍馐美馔,一边摆了笔墨纸砚。

        纸更是备了足足三百份。

        苏轼大笑就坐。

        两人一边吃喝一边以书会友,每喝一轮酒就一起提笔疾书,一顿饭吃下来看看写出来的作品,竟觉得比平时要好上许多。

        他们相互交换了彼此觉得写得最好的作品,尽兴而散。

        若非两人志趣相投,绝不会有这种别开生面的酒宴。

        吴普把这些事挑拣着给苏轼讲了。

        苏轼虽了解过后来的事,却没有吴普知道得这么仔细。他朗笑说道:“你这么一说,我都迫不及待想回去会会元章了。”

        苏轼很喜欢一千年后的生活,可他没想过一直留在这里,他还是想要回去的,回去经历那些他该经历的事,回去结交那些他即将要结交的朋友。

        他读过自己后来写的文章,且很喜欢那些文章。

        即使回去后面临的是显而易见的艰苦困境,他也依然想要完整地经历完自己的一生。

        要是到那时候还能来到这边,他自然是乐于过来的。

        吴普知道苏轼的想法,笑了笑,与他说起这边的规矩:遇到特别感兴趣的作品,装裱师傅会仿作一幅拿出来给客人,如果客人能看出真假,那他不收装裱钱;如果客人看不出来,那他要收双倍的价钱。

        他们这幅画不涉及什么仿古工艺,仿起来不难,几天功夫足够了。

        好在他把本人带来了!

        苏轼拿着画细看了一会,笑着说道:“这画是假的。”

        换成一般人,画完了也就画完了,自己可能都记不清是怎么画的。

        苏轼不一样,他记性好得很,即使装裱师傅仿得再逼真,有些画师本人作画期间才知道的小细节还是仿不来的。

        苏轼给吴普和装裱师傅指出几处运笔的差异。

        一口气画出来的画和对着原画精心仿作的画,仔细比对起来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的。

        装裱师傅笑了起来,收回了那幅仿画,把真画取了出来,对吴普说道:“这次就不收你钱了。”

        吴普一乐,展开画让苏轼把真画也检查一遍。

        装裱师傅瞪他。

        这是在怀疑他的诚信?

        这次拿出来的确实是真画。

        两人取了画离开,前去骆氏取批藏品回去充实一号馆。

        早几十年古玩还是很好买的,不少人根本不识货,随便给点钱就能让人开车把家里的老物件拖走。还有些人直接把古董拿来当咸菜缸子,这都是很常见的事。

        骆老爷子当时搜集了不少古玩字画。

        按照博物馆经营规定,博物馆的藏品一般不能少于三百件,所以即使这些年博物馆闭馆了,骆家这些藏品依然记在博物馆名下。

        有些是可以估价的,有的却是没法估价的。

        吴普提前和陈叔那边打过招呼,说是今天要过来取些藏品回去,所以他把车开进骆氏时也没人拦着。

        吴普照着保安的指引把车开往仓库那边。

        文物对储存条件要求比较高,骆氏这边专门给它开了几个仓库,连断电预案都准备得很充足,有独立电源可以应急。

        还有专家组定时还给它们做“体检”。

        吴普自己把运输车开来了,一下车却发现仓库外也停着两辆眼熟的车。

        他看看自己的运输车,再看看文物仓库外的运输车。

        不能说极其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陈叔亲自过来了,见吴普目光落在那两辆运输车上,笑呵呵地说道:“这是仓库这边刚买的车。”

        吴普笑了起来。

        估摸着是骆老爷子看他买了两辆专业的文物运输车,觉得自己也不能输,也找门路弄了两辆。

        这小老头儿年纪不小,性格倒像个小孩儿似的。

        意外地不让人讨厌。

        “爷爷在这边吗?”

        吴普想到自己还说要多去看看骆老爷子,结果手头的事情太多,路途又远,他买车后都没去过骆家老宅。

        陈叔说道:“在的,你要见老爷子的话我这就和老爷子说一声。”

        吴普笑道:“那你帮我问问老爷子有没有时间吧,我先去看看藏品,瞧瞧这次适合带走什么。”

        陈叔点头,让人拿出藏品目录给吴普看,自己给骆老爷子打电话去了。

        骆老爷子早就知道吴普今天会过来了,听说吴普要见自己,很是矜持地开口:“让他先等会,我开个会再见他。”

        陈叔挂了电话就去把骆老爷子的意思转告给吴普。

        吴普没意见,他拉着苏轼看起了藏品目录,瞧瞧有哪些是适合放进一号馆去的。

        一号馆要是改造完毕,它的特殊功能就是“溯源”,可以展示出它的制造工艺和它的流通过程。

        比如一个精雕细琢的玉杯,可以用全息成像技术展现它是怎么被“琢玉成器”的,上面精美绝伦的图案又是怎么雕琢而成。

        也可以呈现出它被摆在什么样的店里售卖,有什么人曾来看过它。

        还可以展示它被买回去后被什么样的人拿起来把玩过,又在什么样的场合被拿出来供人畅饮。

        相当于能够重构出古代人的生产、生活画面。

        吴普还没使用过这个功能,所以也不清楚这个功能具体效果如何。

        既然能展示生产工艺,那就挑选些有独特工艺的藏品吧。

        展馆里的藏品不是固定的,这批展示完了还能换一批,吴普挑选起来并不纠结,和苏轼一起翻着图册挑拣,看着顺眼的就选上。

        一号馆约莫只有三十个展位,他们却兴致勃勃地从头挑到尾,顺便把下一轮的展品都给挑上了。

        看完藏品目录,两个人又比照着目录在仓库里溜达起来,对着历朝历代的老物件讨论得起劲,时间不知不觉间过了快两小时。

        陈叔那边接到了骆老爷子的电话:“那小子呢?”

        陈叔看了眼凑在那数一幅画上有几个乾隆印的吴普和苏轼,默然了一瞬才说道:“他们还在看画。”

        骆老爷子:“…………”

        他也就想晾晾这小子,怎么这小子还流连忘返了?

        陈叔挂了电话,走过去和吴普说该吃饭了,老爷子让他一起去吃饭。

        吴普这才把目光从画上收了回来。

        苏轼还在那痛心疾首:“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好好的一幅古画,盖满了乾隆的印章,瞧着意趣全无!

        吴普笑道:“古往今来爱煞风景的人都不少,米芾就说起他买到过一幅蜀人李昇的山水画,卖画的商人嫌弃李昇名气不够大,涂掉他落款里的‘昇’字改成‘思训’,硬生生当成他爹李思训的作品来卖。”

        可见不是谁都会真心爱惜到手的真迹。

        只不过乾隆是皇帝,祸害范围更广而已!

        乾隆这人一辈子收藏了一千八百多枚印章,平时闲着没事赏玩书画就爱往上面盖戳,以此表达自己对它们的欣赏之意。

        有些他格外喜爱的画,印章占据的面积简直比画本身都多!

        吴普邀苏轼一起去跟骆老爷子吃顿饭。

        苏轼自然没意见。

        吴普把要带走的藏品列好清单,让仓库这边做好转移准备,这才领着苏轼见骆老爷子去。

        骆老爷子见了吴普,本来想冷哼一声。

        等瞧见吴普还带了朋友过来,他又把到了嘴边的冷哼咽了回去。

        吴普主动给骆老爷子介绍,说苏轼姓苏,是他的朋友。

        骆老爷子知道苏轼,他私底下看了会吴普搞的那什么直播,只觉年轻人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

        不过博物馆都给出去了,骆老爷子并不打算对吴普指手画脚。

        人老了,口味大多清淡得很,骆老爷子领着两人去吃淮扬菜。

        苏轼和吴普都不是拘谨的人,两人到了饭桌上都很是自在,上一道菜就凑一起讨论几句。

        苏轼对淮扬菜的感觉是,甜,比他们那会儿甜多的。

        倒不是甜到齁的感觉,而是甜味渗透到方方面面,乍一吃不会有太大感觉,仔细品尝就会察觉几乎每道菜都会掺点糖。

        现代的糖显然比古代要便宜多了,用起来一点都不心疼。

        苏轼把自己的感慨和吴普讲了。

        吴普笑道:“制糖工艺和产量都上来了,自然就便宜了。”

        宋朝时也有各种各样的糖,蜀地更是有不少有名的蔗糖产地。

        苏轼自己就特地写诗夸过蜀中老友家乡的糖说“冰盘荐琥珀,何似糖霜美”。

        和他玩得很好的黄庭坚也收到过蜀中朋友送来的糖霜,直夸“远寄蔗霜知有味,胜于崔子水晶盐”。

        只不过那时候的糖霜是稀罕物,几乎是当做艺术品来生产,上品糖霜或层层堆叠如假山状、或攀枝错节如团枝状,瞧着就跟一幅幅画作似的,很适合作为逢年过节的送礼佳品。

        到了宣和年间,蜀中的遂宁一地还曾因为糖霜格外有名,每年被朝廷额外索要数千斤糖霜当贡品。

        遂宁那边做糖霜的人被层层盘剥,没过几年就宣告破产,没有人敢再干这一行。

        当地糖霜产业也就逐渐败落。

        苏轼听吴普说起宣和年间的变故,叹着气说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横祸。”

        吴普点头:“当时让百姓受罪的可不止花石纲,要不是各地百姓已经被压榨到民不聊生的程度,金人打过来时朝廷绝不会溃败得那么快。”

        宋徽宗生活奢靡无度,底下的官员也多爱贪腐,那时候连小小的糖霜都能被逼得家破人亡,更别提别的好东西了。

        《水浒传》就是用这个背景衍生出来的故事。

        苏轼听得叹惋不已。

        唐时杜牧就在《阿房宫赋》里感慨“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结果果然被说中了,到了他们这一代依然还是没有人引以为戒,以至于上至皇亲贵胄下至无辜百姓都遭受了靖康之难的惨痛屈辱。

        两人聊得兴起,期间也不忘把自己觉得好吃的菜转到骆老爷子面前,让骆老爷子也尝尝他们一致认可的美味,免得骆老爷子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一顿饭吃得还算尽兴。

  第  20  章(【绝美爱情】...)

        “你祖父看起来好像不大高兴。”苏轼坐在副驾座上,  边熟练地系上安全带边和吴普说起自己的发现。

        “没有的事,他就是那样的。”

        吴普信誓旦旦地表示是苏轼多心了。

        “他老人家这身份、这地位的人什么人没见过啊,我们要是和别人一样绕着他转,  巴巴地想要讨好他,说不准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对他爱答不理。”

        何况吴普不是那种人,苏轼更不是那种人。

        他们不图骆老爷子什么,只当他是寻常长辈对待就好。

        骆老爷子对孙子孙女的安排跟养蛊似的,他要是表现出争一争的兴趣,兴许就会成为被骆老爷子放进鱼群里的鲶鱼,  负责刺激骆薇他们积极表现。

        吴普没兴趣。

        吴普还给苏轼举了个例子:“你看他那臭脸,像不像你们那边的王安石?有史料记载,  你蹲大牢时王安石从江宁上书给你求情,说‘安有盛世而杀才士乎’,  你们的皇帝才不甘不愿地把你放出来。”

        苏轼微讶。

        接着又点头。

        “这确实是王相公会做的事。”

        君子和而不同,  即使政见不同,  王安石也绝不会置他于死地。

        吴普继续说道:“你知道这件事后非常感动,  特地绕道去江宁那边拜访光荣退休的王安石。王安石很欣赏你这个后辈,见你对仕途有些失望,热情地对你说‘要不你搬来江宁和我当邻居吧’。”吴普笑眯眯地看着苏轼,  “你觉得你会怎么回答?”

        苏轼:“…………”

        苏轼想想那个场景,  想想王安石那比茅坑石头更臭更硬的脾气,不由打了个激灵。

        代入感太强,  已经在难受了。

        苏轼小心猜测:“我连夜收拾东西到任地赴任去了?”

        吴普说道:“差不多,反正你肯定不答应。”他和苏轼说起自己的想法,  “我也一样,  我不想从他那里索要更多东西,所以时不时气气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人有所求的时候,  才会处处被拘束。

        苏轼说道:“这样也挺好。”吴普明显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让自己过得很舒服的人。

        两人开车回到博物馆,就看到一号馆外围的防护网已经拆光了。

        从外面看,一号馆的变化并不大,只不过从里到外都收拾得簇新簇新的,再不是原来那荒败破落的凄凉模样了。

        吴普领着苏轼往里溜达,入内往左边是休息区、影音区和办公区。

        休息区是供游客歇脚,放置有外形很古色古香的饮料销售机。

        影音区有开阔的放映室,像个小电影厅。

        办公区配备了当前时代最先进的电脑,吴普走过去看了看,有点想搬一台回去自己用。

        这可比他自己的电脑要贵多了。

        不过三个区用的都还是能花钱买到的科技产品,除了贵得令人咋舌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更让吴普关注的是,这个展馆有着先进的防盗系统和全息投影系统。

        全自动防盗系统让吴普不必担心里面的展品和黑科技被偷走。

        全息投影系统比较特别。

        系统改造时给每个展品配备一个小房间。

        当产品放到固定展位时,玩家走进房间就能看到吴普选定的播放片段。

        这种播放并不是单纯的播放,而是可以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游客除了无法触摸到那些东西以外,想凑多近就凑多近。

        甚至还能和画面中那些几可乱真的人合影。

        比如画面中两个人在下棋,你可以假装坐到旁边的蒲团上当观棋的人。

        除了没法和画面中的人交流互动以外,一切都跟真的没差别。

        吴普正准备去取个藏品进来研究研究这个全息投影系统如何操作,两个书童就闻讯而来。

        他们积极地询问苏轼和吴普有什么事要交待给他们做。

        吴普想了想,说道:“你们去把其他人也喊过来吧。”

        两个书童麻溜跑去喊人。

        吴普领着苏轼去放映室,给他们找了个繁体字幕的《华夏通史》纪录片,投放在大屏幕上让他们看看后世书写的历代历史。

        其他人齐齐过来了,连苏轼在内十一个人排排坐,专心致意地看起了真人讲解的“史书”。

        比起已经拥有手机的苏轼,韩娥等人都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新鲜事物,即便是有点枯燥的纪录片她们也看得津津有味。

        吴普安排好苏轼等人,这才安心地跑去研究全息投影系统。

        全息投影系统已经载入到吴普的工作电脑里。

        他把工作电脑搬到第一个展位内打开操作系统,又去车上取出第一样藏品。

        那是个十分精致的玉盒,通体被打磨得十分光滑,表面有灵动的双鱼纹饰。

        盒身有可开合的子母扣,顶部还有可活动的玉环。

        比较特别的是,它的盒盖有两处不起眼的修补痕迹。

        目前许多展出的、买卖的文物都是出土物,说白了就是从墓里挖出来的,属于陪葬品范畴。

        这种使用痕迹是很难得的。

        墓主人为什么要把一个修补过的东西带进墓里?

        肯定是因为墓主人格外喜爱它,又或者它对墓主人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

        不管是哪一种,应该都是个很有趣的故事。

        吴普之所以想把它拿出来展出就是这个原因。

        要不然这个玉盒涉及的工艺并不复杂,不至于放到第一批来展出。

        吴普对玉盒背后藏着的故事非常感兴趣。

        吴普把玉盒放到展位上,盖上防护罩,调出全息投影系统的控制页面。

        灯光之下,玉盒泛着动人的光泽,里头的双鱼纹饰仿佛会游动似的。

        吴普选择启动一号展位的全息投影,眼前很快出现一片静谧的夜空。

        夜空之下,滚烫的熔岩在舔舐着白云石大理岩。

        两边经历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相逢,最终凝聚成了质地温润洁白的玉石。

        玉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被人发现,它安安静静地沉睡在深深的岩层之中,摒却杂质,把自己打磨得越发莹润动人。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少万年,它被一双手惊喜不已地捧起。

        大大小小的工具在它身上轮流雕琢,终于把它变成玉盒的模样。

        “完成了吗?”年轻美丽的妇人笑着问忙碌了半天的丈夫。

        丈夫本身就是个雕工,他靠自己的双手养活了一大家子。

        他们新婚燕尔,正是情深意浓的时候,雕工亲自寻摸了一块好玉,准备雕一个玉盒送给妻子。

        妻子跟着他太苦了,他想给她最好的一切。

        “马上就好了,就是这子母扣开合有点小问题,还得再好好打磨打磨。”雕工憨憨地说道。

        后来兵荒马乱,妇人也被一个将军强掳了去,夫妻从此天各一方,再也不曾相见。

        她一直郁郁寡欢,将军喜她颜色正好,叫人寻摸些好东西送她。

        其中便有那玉盒。

        妇人看着玉盒潸然泪下,小心地收了起来,后来不小心摔坏了也舍不得扔,修修补补一直带着身边。

        最后还把它带进了棺材。

        在那个战乱频起的年代里,根本没有什么破镜重圆,更没有什么皆大欢喜。

        对于普通人来说有的只是难以释怀的痛苦和遗憾。
  />        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有可能被掠夺。

        你的性命更是无足轻重。

        这是一个很完整的故事,吴普甚至找不到自己能改动的东西。

        吴普看了看时长,一个小时,不算太长,就不删减了吧。

        他直接选择在一号展位投放。

        相信在了解过这个故事后,游客会对这玉盒的工艺以及它的时代背景有一定的了解。

        甚至还能体会到战争的残酷。

        毕竟美丽和遗憾都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接下来吴普把剩下的展品挨个放到展位上,一心多用地用二倍速把剩下二十九份溯源影像浏览了一遍。

        他把超时的以及不宜外放的部分挑拣出来飞快剪辑掉,分别将它们投放到对应的展厅。

        忙活完这一切,吴普眼都花了。

        他合上工作电脑,带着它去不同的展位转悠了一圈,浏览那一段段极其真实的全息影像。

        一级博物馆能开启的溯源区都这么牛逼,以后升级了岂不是连全息交互功能都能实现?

        难怪系统要反复提醒这些仪器有自毁程序。

        要没有自毁程序的话,他迟早会忍不住把它们拆了研究!

        系统:【……】

        吴普把无人机开了出来,让无人机进入一号展位,今天给直播间的观众们直播玉盒的故事。

        吴普还顺手把直播间标题改了——

        “点击就看绝美爱情:玉盒生死恋!”

        起初观众们都是疑惑的,她们反复看了几遍直播间名字,是清阳直播间没错。今天怎么会变成这种画风?

        感觉怪怪的。

        而且“生死恋”三个字,怎么看都不像绝美爱情啊?

        众人怀揣着满心疑问点了进去,才发现说是“玉盒生死恋”,真就是从一块玉开始讲起!

        她们看完开头,居然知道玉具体是怎么形成的了!

        “这是纪录片吗?拍得真不错!”

        “这特效太好了吧,岩浆和岩层都好逼真啊!”

        “我学地质学的,我震惊了,没想到会在一个博物馆的直播间里看到这么清晰的玉石形成过程。有没有人录屏了啊?求一份,我发给我老师看看去!!”

        随着越来越多人收到开播提醒,涌入直播间的观众更多了,无人机正好拍到雕工做玉盒的片段。

        这种手工活大家都爱看,何况画面上的工具原始得很,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

        看着雕工专心致意地处理着手中的玉料,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和雕工一样进入了忘我境界,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等到雕工妻子出场,一群人又热烈地讨论起来——

        “这姑娘好美!”

        “这是哪个明星啊?太漂亮了吧,气质绝了。”

        “对啊,这么朴素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让人想买同款!”

        “我要是有这么好看的老婆,我也想把最好的东西统统给她!”

        “他们对视起来好甜啊,明明没有什么甜言蜜语,可就是感觉配一脸!”

        “我信标题了,馆长果然没骗人,真的是绝美爱情!”

  第  21  章(【方便快捷】...)

        玉盒背后的故事并不复杂,  甚至可以说是过分简单,可是每一处细节都很真实,沉浸感特别强。

        要是搁在真正的编剧手里,  估计后续要要么是女主角和将军爱深恨重抵死缠绵,要么是女主角和丈夫破镜重圆执手偕老。

        可这并不是艺术加工过的故事,那位将军并不年轻、并不俊美。

        他年过半百,相貌凶悍,性情残暴,没什么文化,  更没几分柔情。

        他对待那位美貌的女子,仅仅是见猎心喜,  仿佛对待一样自己看中的物件,想起来了就拿起来把玩,  想不起来就放到一边。

        若非实在喜她美色过人,  甚至都不会把烧杀抢掠得来的好东西匀给她。

        这样的关系,  所有人都只能看到那个时代的残酷和无情,  并不会觉得这是一场强取豪夺的绝美爱情。

        就连女子自己,也只能在朝不保夕的痛苦日子里怀念着少年时与丈夫结发为夫妻的甜蜜美好。

        一别之后,她从来不曾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过往,  更没有再呼唤过丈夫的名字。

        可是每次她独坐窗前拿出那小巧玉盒的时候,  旁观者都能感受到她的悲伤与思念。

        每一次她打开玉盒的时候,子母扣那略微迟滞的开合都会让人想起当初她们夫妻俩坐在家中的场景——

        木桌上摆满了雕琢用的工具,  地上散落着许多细碎的玉屑,新婚的夫妻俩坐在那十分随意地笑着交谈。

        那时候妻子问:“完成了吗?”

        丈夫憨笑着说:“马上就好了,  就是这子母扣开合有点问题,  还得再打磨打磨。”

        当时每个人都觉得那只是很寻常的场景,谁都没想到竟会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因为细节铺得很满,  所以这么个关于一个女子半生的简短故事讲了足足一小时。

        那些被标题骗进直播间看绝美爱情的人过了很久才缓过劲来,开始疯狂刷屏——

        “啊啊啊啊啊啊馆长杀我!”

        “太难受了,太难受了,每一次她遇到伤心事的时候都一个人拿出玉盒来看,她一定很难过吧。”

        “她肯定是在想,要是没有打仗,现在他们夫妻俩说不定已经儿女双全。也许她不会有锦衣玉食的生活、不会有招人羡妒的身份地位,但是他们很幸福很美满。”

        “别说了别说了,我现在闭上眼睛都是那子母扣慢慢打开的画面。”

        “玉盒被夺走的时候血滴在上面也很虐,看起来简直像在流泪,啊啊啊不能想了,越想越难过。”

        “要不了几天就是七夕了啊,馆长为什么要放这种故事,还不如撒狗粮虐狗呜呜呜呜。”

        “馆长不是人,馆长没有心!”

        “我算是发现了,馆长真是蔫儿坏,下次我一定不会再上当受骗。”

        “下次一定这个词有点不祥,馆长不会给每个藏品都搞一个这种故事吧?”
  />        “不可能,那得多少钱啊?你看看现在那些乱七八糟的电影成本都喊十亿八亿,每个藏品都搞得是世界首富吧?”

        吴普本来就没有心,他愉快地开好直播后就没再管了。

        有无人机代替自己直播,吴普一派轻松地溜达去看看苏轼他们在干嘛。

        结果发现苏轼正在给其他人解说纪录片。

        这堆古人凑在一起一闲聊,才发现不仅吴普和苏轼之间能听懂彼此说的话,苏轼和韩娥她们也能顺利交流。

        韩娥她们不识字,自然看不懂繁体字幕,所以苏轼热心地给她们当起了解说员。

        其他人都围拢在苏轼身边听讲,只有韩娥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充分体现出她那荧光绿卡面的特殊性。

        不过看她耳朵专注地竖起,应该也是有在听苏轼讲解的。

        吴普没打扰她们学习历史,又溜达去撸了会猫。

        经过几天的送温暖,三花猫和小猫崽们对吴普都挺亲近了,小猫崽们更是翻肚皮给撸,唯一的例外就是他们的黑爹。

        黑爹一脸孤傲地坐在栏杆上,用它那金色的竖瞳幽幽地盯着吴普,隐隐透出一股子“我看你要撸我老婆和我崽子到几时”的愤怒。

        吴普可不管黑爹的怒火,撸猫撸到系统提醒说“玉盒生死恋”已经播完才停手。

        他点进直播间一看,里面全是在声讨他不干人事的弹幕,看着群情汹涌,十分吓人。

        吴普收回撸猫的手信步走回一号馆,招呼出无人机带人参观改造完毕的一号馆,顺便介绍这项突破性的全息投影技术。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为我提供的新技术,这些技术想要真正投入到市场还得很长一段时间,”吴普一本正经地说着大实话,“它已经决定将我们博物馆定为定点合作机构投放一批新设备,有兴趣的可以过来体验体验。”

        刚才还沉浸在剧情里的直播间观众看着吴普走进刚才那个展位,再一次播放起《玉盒生死恋》,才猛地发现刚才无人机直播的画面居然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吴普甚至能和熔岩近距离合影!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全息投影?

        现在已经有不少VR眼镜面世,戴上眼镜后可以给人沉浸式的游戏体验。

        但是由于技术还不成熟,所以VR眼镜带来的沉浸感还是很低的。

        市面上那些vr眼镜要么佩戴起来不舒服,要么画面清晰度不够,反正距离真正让大伙晚上全息游戏还差很大一步。

        吴普展示的这个全息投影技术却真实得不像话,要不是他这会儿入了镜,大伙都不知道刚才她们看到的“纪录片”居然是无人机直拍的效果!

        随着吴普在熔岩前走动,有些刚才没入镜的画面也呈现在观众们眼前。

        这是真正的全景画面。

        连脚下踩着的岩层都很真实,隔着屏幕都让人觉得热得厉害,生怕吴普被周围的岩浆给吞没了。

        吴普本人倒是很自在,悠哉悠哉地在岩层中间溜达着,还和观众们介绍:“由于设备数量有限,所以我们展馆目前只有三十个这样的展位。不过我们每个展位的时长都有一小时左右,过来一趟对于对历史文化和传统工艺感兴趣的人来说应该也不虚此行。”

        “为什么我闻到了凡尔赛的味道。”

        “这样的展位,我们只!有!三十个!”

        “真的有三十个吗?每个展位都是这种水平?”

        “什么时候开始售票?我钱准备好了,千万不要替我省钱!”

        吴普感受到观众的热情,笑着说道:“因为空间有限,展位前人太多了容易影响观赏体验,所以到时会严格控制每天的进馆人数,所以大家记得提前做好出行规划。”

        吴普又带着无人机去给观众看了看休息区和影音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苏轼等人,说他们会暂驻博物馆,如若偶遇请不要过分打扰他们,把他们当普通人对待就好。

        韩娥抬头看了眼飞在吴普身后的无人机。

        无人机捕捉到了她的脸。

        韩娥很快又收回目光。

        吴普想起没提前和韩娥她们打招呼,和直播间的观众说了句“开放时间会在直播间通知”后就下播了。

        观众们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鸿一瞥里,只觉吴普这直播间美人超标了。

        怎么一个两个古典美人都跑到直播间来了!

        吴普上前对韩娥说道:“抱歉,刚才我在直播,可能把你拍进去了。”他又给韩娥解释了一下直播是什么。

        “不要紧。”韩娥表示自己没关系。

        她不是很了解这个时代,所以多余的话不说,多余的事不做,一直都在观察。

        她也在观察吴普,吴普看向她的目光没有探究、没有贪婪,仿佛她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儿,并没有出众的容貌和出色的歌喉。

        吴普对待苏轼他们也是一个态度。

        吴普说过,她们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回去或留下。

        既然她们可以从这里离开,那么是否被人看见或者被人讨论也就无所谓了。

        吴普见韩娥确实不在意,也就没再多说。

        一号馆既然已经可以开放,吴普也就紧锣密鼓地筹备开馆事宜。

        他和村支书以及梁老板那边商量了一番,让村子那边准备好迎接游客的到来,方便游客吃个饭睡个觉之类的。

        虽然来的人不一定会很多,但也不能给人一种这边连个歇脚地方都没有的差劲体验。

        村支书早就关注清阳直播间了,对吴普这个年轻人非常看好,拍着胸脯打包票:“我们这边什么都不多,就是空房子多,改造成临时民宿妥妥的。”

        没办法,农村嘛,就算建起了宽敞漂亮的自建房,很多年轻人也不愿意回来村里待着。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接待一下游客赚点钱花也不错。

        她们这些老头老太太除了地里长的河里捞的,一年到头都没什么收入,全靠子女孝敬。

        有时她们还会因为看病花钱惹得子女夫妻不和,心里总不那么得劲。

        能自己攒点钱多好!

        吴普和村支书这边商量妥了,才和系统商量着花科普值改造整个博物馆的安防系统,方便把控博物馆的安全。

        像安检机器、售票机器这些附带品,自然也算入到改造范围内,直接由系统负责安排。

        毕竟这是系统的老本行,对它来说只是多跑几行代码的事,方便快捷!

        要是让吴普自己来搞,一堆小事能烦死人。

        系统:【……】

        系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吴普很惊讶:【这点工作量对你来说就超负荷运转了?】

        系统回应:【倒也不是。】

        吴普语重心长地给它分析起来:【要是有人进来搞破坏把仪器给弄坏了,那我们的升级进度肯定会受到影响。我让你改造下安防系统一点都不过分吧?】

        系统:【不过分。】

        吴普:【辛苦了。】

        吴普大方地把手头的科普值统统划拉给系统,一点都没带心疼的。

        系统默默接收了科普值。

        可没等它开始干活,吴普又补了句:【既然你都要去选机器了,不如顺便帮我发个招聘启事吧,目前博物馆事情还不多,先招两个司机,两个售票员,两个安检员,两个保洁,两个厨师,再来两个保安。具体的岗位要求和薪酬福利直接找其他博物馆的招聘启事比对着整合一份就好,这点小事你应该会吧?】

        系统:【…………】

        它确定了,这个宿主铁定是传说中的周扒皮。

        系统消失了。

        吴普调/戏完系统,心情非常愉快。

        他想到刚才观众们说过几天是七夕,才想起这还是个古代挺重要的节日。

        除却淳朴的牛郎织女传说故事以外,这个日子还有女儿乞巧的风俗,所以又叫乞巧节。

        他准备问问苏轼这些土著,他们的乞巧节是怎么过的,要不要找些村里的小娃娃过来搞个七夕活动好好热闹热闹。

  第  22  章(【是否抽卡】...)

        提到七夕,  每个人都会想起牛郎和织女。

        牛郎织女的故事自民国起就演化成了牛郎偷衣服骗娶仙女。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里,牛郎织女都是劳动人民的美好想象。

        据传织女乃是天帝女儿,纺织技巧极其高妙,  能织出传说中轻盈美丽的云锦天/衣。

        织女的聪慧和勤劳让天帝十分欣慰,特意将她许给了同样勤恳劳作的牛郎,想的本来是“男耕女织”的和谐美满。

        结果织女嫁给牛郎后,两人迅速堕入爱河,耽误了耕织。

        天帝勃然大怒,把她们分隔在河汉两侧,  只能一年一重逢,这才有了后来的“盈盈一水间,  脉脉不得语”。

        无论是南北朝时期的《殷芸小说》这部华夏历史上第一本以“小说”命名的小说集,还是明末小说家冯梦龙写的《醒世恒言》,  都有提及这个故事。

        其中并没有提及偷看洗澡、抱走衣服之类的情节。

        相反,  故事里的牛郎是个因为勤勉劳作而被岳父相中的有为青年。

        直到清代至民国时期国内掀起一股股狂热的创作热潮,  古时各种传说故事也被扒拉出来随意妆点,  将古今中外各种桥段糅合其中,才有了后来广为人知的《牛郎织女传》。

        实际上牛郎织女原本的故事体现的是华夏古代小农经济的基础:男耕女织。

        古时候淳朴的劳动人民仰看天穹,看到牛郎星与织女星隔着银河遥遥相望,  自然而然地开始编起了故事。

        他们编的故事虽然有天帝这样的存在,  却也没有脱离他们日常生活离不开的两件事:耕织。

        即便是天帝女儿,耽于情爱、懈怠偷懒,  那也是要受到惩罚,从此与爱人分隔两地、一年一会。

        这样的故事,  显然更适合口口相传、教诲女儿。

        于是后来七月七日就成了乞巧节。

        乞巧节当天,  小姑娘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在长辈的期许目光下对着月亮穿针引线,  能穿过去,就代表“得巧”;穿不过的,就代表“不得巧”。

        乞巧过后,众人就在摆满瓜果甜糕、果脯肉脯的庭院之中欢快畅谈、共度佳节。

        还有诸如祭拜双星、蜘蛛网丝、丢巧针、丢巧芽、贮巧水之类的活动。

        巧的是,吴普今天还真在一件藏品上看到了相关的影像资料。

        那也是个盒子,不过是个小巧的素面金盒,正好是古时乞巧用的。

        吴普最初选上它,同样是因为它有比较明显的使用痕迹。

        这个素面金盒工艺同样不复杂,古代早就从真正意义上把金银玩出花来,做这个素面金盒的工序更是简单至极。

        比较特别的是它跟着一个小姑娘度过了好几个个七夕。

        每年小姑娘都会和同伴们一起放一只小小的蜘蛛到金盒里,等着第二天起来看看蜘蛛织的网是否圆正。

        一般来说蜘蛛网丝若是圆正,那也算是“得巧”。

        小姑娘的运气不怎么好,许多年都不曾得巧。

        直到小姑娘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年,她早上起来一看,瞧见素面金盒里终于有了圆正无比的蛛网,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姑娘偎在母亲怀中,开开心心地说道:“阿娘,阿娘,我好高兴。”

        当天小姑娘就病没了,下葬的时候带着她今年终于让她长了一次脸的素面小金盒。

        古时医疗条件下,一个小小的病都有可能让孩子夭折,能顺顺当当长到婚嫁年龄的人也许只占兄弟姐妹中的一半。

        这样一个小姑娘,她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没来得及读什么书,没来得及交什么朋友,更没和谁山盟海誓过。

        她是一个没有故事的人,她没来得及留下自己的故事就走了,像许许多多或出身贫寒或出身富贵的小姑娘一样。

        这些影像留下的,也只是她短暂一生中的几个短暂的七夕夜晚。

        吴普沉默了一瞬。

        最终决定重新安排了一下接下来几天的直播内容,决定把这个素面金盒的故事留到七夕放。

        催泪不催泪不重要,主要是正好碰上七夕!

        这多应景!

        吴普摸了摸自己的良心,感觉它活蹦乱跳,很不错。

        既然想让留守在村里的老弱妇孺七夕过来热闹热闹,吴普就准备在广场上复原一些乞巧仪式让人玩儿。
>        午饭期间,吴普就和韩娥她们商量起来。

        这里头最擅长乞巧的,就要数两个小绣娘了。

        她们挨个给吴普数要准备的东西,还给吴普讲起乞巧节当日街上能看到的节日特色,看看能不能给吴普灵感。

        最近几天她们学了不少新图样,还想试试看能不能绣出来,所以顺便请求吴普给她们买点刺绣用的东西。

        她们总不能连一件绣品都拿不出来就拿着工钱离开。

        吴普认真记下需要准备的东西,又问韩娥到时候能不能唱首开场曲。

        最好是学首大伙能听懂的。

        他还没听过韩娥开腔,心里也好奇得很。

        吴普道:“你要是觉得时间太紧来不及学也没关系,随便唱一首你擅长的就行了。”

        韩娥是签了合同要拿工钱的,闻言想了想,问道:“馆长你觉得学什么好?”

        吴普给韩娥找了首《迢迢牵牛星》。

        这是古诗十九首里面的一首,写进九年义务教育课本的那种。

        韩娥就着吴普的手机听了几个版本,点头说道:“可以,我试试看,唱出来可能和这些不一样。”

        苏轼坐在旁边,一边吃吃喝喝,一边用“你怎么不问问我”的眼神瞅着吴普。

        他这人天生闲不下来,眼看别人都有事干,自己被晾在一边,有种被排挤了的感觉。

        吴普一看苏轼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说道:“这可是属于女孩儿的乞巧节,没你什么事吧?”

        苏轼说道:“我可是会唱《鹊桥仙》的,就少游写的那首‘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些天苏轼把亲朋好友写的词挨个欣赏了一遍,其中写节日的词里头他最喜欢的是辛弃疾的《青玉案》和秦观的《鹊桥仙》。

        “要是上元节你再把我唤来,我说不准还可以唱《青玉案》。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真是让人拍案叫绝!”苏轼颇为感慨地补充道。

        吴普瞅了眼苏轼的黑眼圈,可算知道他每晚捧着手机熬夜都在干什么了。

        这厮估计把宋词名作统统超前点播抢先看了。

        吴普说:“那成,到时候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唱上一曲。”

        苏轼没有意见。

        其他人也各自领了自己可以做的活儿。

        吴普负责做活动策划,既然是要带留守儿童玩,他稍一琢磨,决定再加点科技元素。

        光是祭拜双星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来个夏夜观星!

        吴普说干就干,打电话给自己另一个室友,问他能不能搞点设备过来。

        设备都来了,人自然最好也过来一趟。

        吴普这个舍友姓周,叫周鞅。

        周鞅不是历史系的,他是天文系的,由于开学时天文系那边的宿舍分完了,只剩他一根独苗苗。

        系里一商量,把周鞅给安插到他们历史系这边来了。

        能多个不同专业的舍友,大学生活会更有趣一些。

        周鞅也是个早早保了研的学霸,家里很有钱,从初中起就参加各种“追星”夏令营,到高中就开始自己组织野外观星了。

        周鞅这个“追星”可比追明星要费钱得多,投入几乎是无上限的。

        吴普也是见多了舍友的挥金如土,才能在骆老爷子面前表现得轻松自如。

        周鞅听了吴普的请求,没多余的废话,直接应了下来:“好。”

        吴普熟悉周鞅的性格,听到这个“好”字就没再多说。

        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好”字包含了“没问题交给我我会带着人和设备过去全程跟进包教包会童叟无欺”的含义。

        两人结束了对话,吴普一顿饭也吃完了。

        苏轼好奇地问:“你让人带什么观星设备过来?”

        吴普给苏轼简单地讲解了一下天文望远镜这类仪器。

        人类自古以来就喜欢仰望星空。

        现在科技发达了,自然会用更加先进的手段观测天上的星星。

        吴普顺嘴给苏轼介绍了几个天文纪录片,让苏轼有空可以看看。

        当然,说完后吴普忍不住多叮嘱一句:“晚上别看手机看到太晚。”

        “你怎么知道我看到很晚?”苏轼说出自己的疑问。

        吴普一脸深沉地看着他:“你的黑眼圈告诉我的。”

        苏轼:“…………”

        吴普把事情都安排完了,系统也表示大门、围墙以及生活区的安防系统改造工作以及准备好了,明天即将开始为期三天的改造。

        吴普对系统的办事效率非常满意,又问系统:【简历筛选出来了吗?有没有适合的应聘者?】

        系统:【…………】

        系统:【宿主并没有让我负责筛选。】

        吴普语气十分诚恳地说道:【我现在说了。】

        系统再度消失。

        吴普笑眯眯地忙别的事去。

        结果没过多久,系统又回来了,说是科普值突然暴增。

        吴普微讶,看了眼系统列的数据,奇道:【二次传播也能获得科普值?】

        他找到了峰值最高的点。

        那是有一群业界大佬齐刷刷分享了苏轼唱的《水调歌头》,还情真意切地写了乐评分析。

        接着又有一群语言学大佬转发分析说经过他们反复推敲,这是复原的北宋官话。

        这在苏轼的口语上体现得并不明显,但《水调歌头》更偏向书面语,所以他们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而且他们一致认为,苏轼平时说的“方言”应当同样是在复原北宋官话。

        以前也有人试着复原古汉语,可是听起来总不那么流畅,运用起来远不像苏轼这样轻松自如。

        希望这样的好作品越多越好!

        这两个圈子本来没什么交集,现在双方却在同一个话题底下会合。

        这本来就够稀奇了,结果他们的学生、同僚、好友又呼拉拉地扩散了一圈,其中不乏颇有影响力的成功人士!

        这一系列操作自然直接把苏轼唱的《水调歌头》推火了。

        这也就导致吴普手头的科普值突然暴涨。

        系统肯定了吴普的推测:【可以,只要观众从中得到启示就能增加科普值。】

        吴普觉得自己可以原谅系统那些天价功能了。

        二次传播也能获得科普值,那不是躺着等它涨就行了吗?

        别的不说,今天刚直播出去的《玉盒生死恋》以及它涉及的全息投影技术肯定也在酝酿着一场热度风暴。

        系统提醒吴普:【现有科普值已破百万,是否进行抽卡?】

  第  23  章(【捡了现成】...)

        虽然有点怀疑系统在骗氪,  吴普还是大方地来了个十连抽。

        主要是现在短视频浏览量动不动破百万,要是抽出个苏轼这样的牛逼卡,说不准还能加快升级进度。

        三个稀有卡槽始终只有苏轼一张卡,  看着多寂寞。

        多抽几轮,说不准就凑齐三张稀有卡了!

        吴普现在已经有抽卡经验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十连抽给抽了出来。

        吴普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一张紫光闪闪的卡上。

        稀有卡!

        吴普眉头动了动,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

        他谨慎地翻过卡面,看到个对于许多人来说可能有点陌生的名字:宇文恺。

        宇文恺出生在长安城,父亲和兄长都是上马打仗的好手,  轮到他却不爱舞刀弄枪,反而特别爱看书。

        后来他成了大建筑家。

        宇文恺先给隋文帝杨坚修了宗庙,  得到了隋文帝这位甲方极大的认可,杨坚对他委以重任,  交给他一个超级工程:修大兴城。

        这个大兴城,  就是后来唐朝接手发展成国际化大都会的长安城。

        当时为了方便长安城的运输,  他甚至还设计了广通渠,  这可以说是后世提及的“隋唐大运河”的挖掘开端。

        到隋炀帝上位,宇文恺又拿到第二个超级工程:修洛阳城。

        可以说,他是隋唐时期两个著名大都会背后的男人!

        这个卡是实用型的。

        这可是一位极其擅长古建筑建设的总设计师。

        吴普看了眼卡面,  卡面上的人正拿着一份图纸拧眉叹息,  隔着卡面都能看出他正忧心忡忡。

        吴普见宇文恺还算空闲,转道去待客的花厅把宇文恺召唤出来。

        “这是何处?”宇文恺手握图卷,  有些惊疑不定地左右张望。

        吴普已经接待过苏轼,接待起宇文恺来自然驾轻就熟。

        两边简单地相互介绍过后,  宇文恺便冷静下来。

        他素来只爱读书,  各种杂书他都读,且尤其爱钻研众人不屑一顾的“奇技淫巧”。

        一直以来宇文恺对别的事都不甚关心,  即使遭遇穿梭时空这种离奇的事他也没太纠结。

        吴普问道:“我观先生愁眉紧锁,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宇文恺叹息:“当初宇文家遭灭顶之灾,我兄长因为追随陛下有功幸免于难,我沾了兄长的光才被豁免;现在我兄长偏又起兵造反了,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宇文恺这么一说,吴普就把时间线拉好了,这会儿宇文恺还没有当上长安城总设计师来着。

        估摸着得是他兄长的造反案尘埃落定后,宇文恺才会重新被起用。

        这段时间宇文恺估计挺闲的。

        吴普便把宇文恺承包过的两个大工程给他本人讲了,表示至少在修好这么两个大城之前他肯定都还活蹦乱跳。

        只不过宇文恺的兄长估计是凉了。

        那种时候造反,能活下来才奇怪。

        宇文恺得知这一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他从小只爱研究土木营造之事,既不擅长行兵打仗,也不擅长朝堂谋算,反倒是接连避了两次杀身之祸。

        吴普见宇文恺有些怅然,一个电话把苏轼喊了过来,让苏轼和宇文恺聊聊。

        苏轼现在已经能熟练使用手机,听吴普说来了个新人,有点好奇地跑了过来。

        两边一会合,苏轼得知宇文恺过来时的时间线,也很是同情了一番。

        宇文恺这处境简直和他弟苏辙差不多,自己哥哥关大牢里生死未卜,自己在外头啥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顶多只能上书求求情。

        不同的是宇文恺的哥哥明确是要谋反,他纯粹是嘴贱说了几句大实话就被人逮住把柄扔牢里去了。

        苏轼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给宇文恺开了罐可乐,安慰起这个从年纪上也只能给自己当弟弟的“前辈”来:“不管怎么说,好歹你没事。”

        宇文恺谢过苏轼,接过冰冰凉凉的可乐,灵敏地感觉到里头那褐色的液体正滋滋滋地冒着泡泡。

        苏轼给吴普也扔了一罐,三人相对而坐,喝着很不健康的碳酸饮料闲聊起来。

        有苏轼这么个热爱交友的社交达人在,宇文恺很快压下了心里的烦忧。

        他一没有门路,二没有权位,什么忙都帮不上,能捡回自己的性命已是万幸,根本没法奢望更多。

        三个人很快熟悉起来。

        宇文恺长得高大,性格却是个谦谦君子,脾气十分温吞,仿佛怎么样都不会生气。

        吴普知道宇文恺设计能力一溜,便邀他一起去逛逛博物馆,顺便给点意见看看七夕当天可以怎么布置广场。

        宇文恺不仅会搞大工程,欢庆场所的设计水平也是一流。

        要知道宇文恺设计过一个叫“大帐”的巨大帐篷,可以容纳上千个客人。

        据说即使一千位客人都带上自己的亲卫来赴宴,帐中依然能大摆宴席、奏乐跳舞,可见这个“大帐”确实很大!

        后来他不满足于搞活动帐篷,还搞了个可以移动的宫殿,叫“观风行殿”。

        这玩意儿不仅带轮子可以推着走,还可以迅速拆分、迅速组装,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房车”。

        甚至比现代的房车要奢豪得多:观风行殿内可以容纳数百人。

        所以说,宇文恺既搞得了大工程,又搞得了新花样,高超的业务水平简直让杨坚和杨广父子俩都对他欲罢不能。

        即使现在的宇文恺才二十出头,吴普相信他多少还是能给点意见的。

        宇文恺看过那宽阔的广场后微笑着说道:“七夕倒是不难,广场这么大,可以搭一座乞巧楼,费不了多少功夫。有了乞巧楼,别的东西都绕着它安排就好。”

        吴普顺着杆子往上爬:“我们没人会搭乞巧楼,不知安乐兄知不知道怎么搭?”

        安乐是宇文恺的字。

        宇文恺略一思忖,点头说道:“会。”

        他本是鲜卑族人,不过生在长安长在长安,好奇心又特别重,也曾特意趁着七夕去那些讲究的人家看过乞巧楼的构造。

        “我可以将图纸画出来,不过你们这边不知有没有人手和要用到的东西。”宇文恺补充道。

        吴普说道:“没事,一般来说肯定能找着替代材料。就算本来没有,给点钱估计也能连夜生产出来。”

        宇文恺笑道:“那就没问题了。”

        吴普和苏轼都挺好奇隋唐时期的图纸怎么个画法,跟着宇文恺往回走,接着就一左一右地围在桌边看宇文恺动手。

        宇文恺:“…………”

        被两道灼灼的目光盯着,总感觉压力有点大。

        吴普这厮还得寸进尺:“你介意我开个直播吗?”

        苏轼就热心地在旁边给宇文恺解释什么是直播,俨然一副自己是个“现代通”的模样。

        宇文恺能说什么,只能笑着说:“不介意。”

        这下子变成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宇文恺看。

        第三双眼睛背后还连接着千千万万双眼睛。

        很怪。

        就很怪。

        好在宇文恺向来捣鼓建筑图纸,他摸了摸上好的画纸,又拿起笔试了试墨,很快进入状态。

        早在杨坚还没有建立隋朝之前,宇文恺就曾在他手底下干活,干的也是这些个土木工程。

        在杨坚这位老上司的热心栽培之下,宇文恺已经接触过一些小工程。

        即使只有二十出头,他也深谙和工匠们打交道的窍门——

        图纸能简单就不要复杂。

        说话能大声就不要小声。

        宇文恺提笔在纸上画出乞巧楼的图样。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到开播,陆陆续续点了进来。

        这一进来,就瞧见个新来的大帅哥。

        吴普自己是个脸盲,一般来说他看人就是人,分不出多大差别。

        但观众们眼没瞎,一下子被宇文恺吸引了目光。

        宇文恺现在才二十出头,正是一生之中最英俊的时期。

        他还有鲜卑人血统。

        鲜卑人曾经被蔑称为“白虏”,原因就在于他们的皮肤偏白。

        人一白,五官再周正些,配上肩宽腿长的身材可不就帅起来了吗?

        清阳直播间播出的全是原生态画面,用的还是高清镜头,基本上人长什么出现在直播间就什么样,这样一个原汁原味不含杂质的纯天然帅哥,怎么能不让人多看两眼?

        众人看了眼直播间,上面写着“宇文恺手绘乞巧楼图纸”。

        很简单直白的主题。

        看着画面中宇文恺在专注地绘制图纸,观众们在弹幕里聊起了天——

        “宇文恺是谁?没听说过啊!”

        “不懂就问,馆长的直播间里人均书法国画高手吗?”

        “我也想知道馆长上哪挖来这么多牛逼的人,别的不说,光是这脸这身材都可以直接出道了吧?”

        “搜索回来了,宇文恺是个大建筑师,隋唐时期的长安城和洛阳城都是他负责建起来的。”

        “我也查完回来了,他给杨坚建了长安城,给杨广建了洛阳城,最后李二捡了现成。”

        “牛逼,一个字,牛逼。”

        “李二捡了现成哈哈哈哈哈哈哈,莫名好笑。”

        “李二捡现成的地方不要太多,光是就洛阳的粮仓和隋唐大运河后来都是唐朝在用了。一直到他儿子李治刚上位时都还穷得响叮当,长安的粮食经常不够吃,后来他和武皇夫妻俩不就经常带着文武百官一起去洛阳蹭饭,算上官员家眷、随行护卫、后勤人员,每次去都是呼啦啦十来万人往那边跑,借着洛阳的大粮仓度过粮荒。”

        “皇帝带头组队躲粮荒,听起来可真不容易哈哈哈哈哈!”

        “突然无法直视李二这一家子了。”

        “大佬多讲点,我还想继续听。”

        “只有我关心这个乞巧楼是不是给七夕准备的吗?馆长是不是准备搞七夕活动啊?”

        “对啊,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七夕就开馆吧。”

  第  24  章(【开馆预告】...)

        宇文恺画得专注,  吴普和苏轼也看得专注。

        等宇文恺开始绘制各个部位的局部图,吴普才抽空看了眼直播间。

        开馆呼声非常大。

        吴普和系统核对了一下各项改造的完工时间,在直播间发布了一则开馆预告——

        “三天后开启线上预约服务,  七夕当天凭借预约时使用的身份证号入场,  每次预约进出次数不限,期间可以外出觅食再回来继续观看。由于每个展位同一时段仅能容纳十个人,所以请在购票时大致挑选好自己每个时段想要进入的展位,防止因为扎堆排队带来不愉快的参观体验。”

        这则消息瞬间引爆了本来就在热烈讨论的直播间。

        吴普没再关心这些事,继续和苏轼一起围观宇文恺绘制图纸。

        宇文恺的画法和现代画法自然不一样,吴普看着觉得很新鲜。

        他们察觉宇文恺心理素质奇高,  顿时就憋不住话了,  不时你一句我一句地提问。

        宇文恺是个好脾气的,  只要不影响他落笔,他都会抽空回上两句。

        观众们很快就发现,宇文恺的口音和苏轼又有不小的差别。

        虽然同样听不太懂,  但大伙现在都已经淡定了。

        除了馆长牛逼、大佬牛逼之外,  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三个不同风格的帅哥在那里认真地说表演,再大的困难她们都会努力克服!

        京市,姚桃桃正在开开心心地看直播。

        听到宇文恺开口后,  姚桃桃立刻跳起来跑去找她爷爷姚教授,准备和爷爷分享直播间出现的新鲜口音。

        结果她跑到她爷爷书房后才发现,她爷爷已经戴上老花镜、拿着本小本本在那边看边记。

        “爷爷!”姚桃桃跑到姚教授身边坐下,  好奇地看他记下来的笔记。

        看不太明白。

        姚教授写完一句笔记,才看向自家孙女:“怎么过来了?”

        “就是看直播看到这个宇文恺,  才过来找您说一声,  没想到你已经在看了。”姚桃桃高兴地说,“爷爷,  要不我们七夕去那个博物馆看看吧?刚才那个馆长说三天后可以线上抢票了!”

        姚教授笑呵呵地说道:“可以,要是抢得到票我们就去。”

        姚桃桃说:“七夕不是情人节嘛,应该很少人会去博物馆吧,我们一定可以抢到票的!可惜馆长没说怎么抢,我到时候一定蹲在直播间等着放票。”

        清阳博物馆七夕开馆的消息很快在不同的圈子里传开,目前还不知道吴普放多少张票,但是大多数人都对拿到票很有信心——

        七夕情人节,首先筛掉了一批情侣。

        博物馆位于首都,又筛掉一批不方便来首都的人。

        博物馆位于远郊,往返市区得一个多小时,没有任何公共交通工具可以直达,又筛掉了一批没法解决交通问题的人。

        剩下的不就是那么一小撮吗?

        所以,票肯定是很容易抢到的,根本不用担心。

        她们要考虑的是当天休不休假、方不方便开车。

        也有些想得比较明白的,比如吉他大王。

        他看到开馆的消息后直接找上苏轼:“我怕抢不到票,可以给我一张内部票吗?到时候我现场教你弹吉他啊!”

        苏轼收到吉他大王消息时,宇文恺正好把乞巧楼图纸画完。

        苏轼的手机里没几个好友,看到吉他大王找了个过来,他立刻问吴普:“内部票是什么意思?”

        苏轼顺便把吉他大王的消息给吴普看。

        吴普说道:“我们没有实体门票,网上预约就可以入场。你可以让他把身份证号发给你,我回头录入一下他就可以过来刷身份证进出了。”

        系统虽然觉得身份证这玩意儿有那么一点落后,但还是入乡随俗地把它编到了博物馆的售票系统里头。

        苏轼点头,把吴普的话发了过去,很快收获吉他大王的本名和身份证号。

        王小麟。

        倒是和他的“大王”名号不太相称。

        吴普收到苏轼转发过来的信息,笑着说:“他莫不是有个哥哥叫王小麒。”

        苏轼又再一次飞快地手写输入,把吴普的疑问发了过去。

        王小麟回:“你怎么知道?不过我哥没有小字,只叫王麒。”

        苏轼乐了:“很好猜,麒麟麒麟啊,听起来你父母肯定望子成龙。”

        王小麟大吐苦水:“别提了,他们也就指望我哥了,我就是个意外,起命都给我加个‘小’,走出去别人都问我和王小波什么关系。”

        王小麟显然很活泼,拉着苏轼吐槽起他父母的偏心眼。

        苏轼自己的儿子比王小麟大多了,听着听着不由有些感慨风气的变迁,搁在他们那会儿没谁敢公开数落自己的父母。

        不过这王家父母确实有些过了,都是自家孩子,怎么偏心偏到明面上了呢?

        这多不合适!

        苏轼立刻和王小麟一起声讨王家父母,并表示自己现在虽然有三儿子,但是从不偏心。

        一般来说他都是哪个儿子在跟前就逗逗哪个儿子,公平公正,从不偏颇!

        王小麟:“…………”

        看不出来,他这位忘年交居然是三个孩子的爸爸!

        而且“哪个儿子在跟前就逗逗哪个儿子”什么的,听起来有被安慰到。

        “算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事了,到时候我带上吉他去找你。”王小麟和苏轼约好到时见个面,并表示自己想要摸摸奔雷,蹭蹭上面的大艺术家气息。

        苏轼爽快地答应下来。

        吴普在旁边看着苏轼熟门熟路地约人见面,不得不感慨北宋读书人的交际能力。

        他们这些人在京城就大搞雅集,在外地就相约登高望远,走到哪聚到哪,有事没事都凑一起谈诗论画、听歌赏曲。

        大胆点的还会指点江山、针砭时弊。

        连司马光这么个被苏轼骂作“司马牛”的顽固分子,在洛阳时也一边编《资治通鉴》一边打入“洛阳耆老会”。

        司马光是里头年纪最小的,还不能称为“耆老”,算是被破格吸纳进去,所以他积极地负责拟定聚会章程以及组织大伙聚会。

        那洛阳耆老会可是很了不得的,里头全是富弼、文彦博这样的退休老干部,不少都是从宰相位置上退下来的。

        牛逼不牛逼不知道,反正司马光混进洛阳耆老会没几年,就被推举为旧党代表杀回朝堂,准备将新党杀个片甲不留。

        可见交朋友(结党)这种事,是北宋文人的基本技能!

        可惜,苏轼新党旧党都不靠,两边有事没事都爱踹他两脚,他也就一路被踹到了海南岛。

        吴普很是叹息了一会,决定以后多多把苏轼喊过来度个假放松放松。

        有了图纸,还得找人来干活,毕竟宇文恺可是大家族出身,让他画画图纸就算了,总不能连动手的事都让人家干。

        就算宇文恺真的会,吴普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他还是要脸的。

        乞巧楼的主要材料和是竹子和锦绣。

        锦绣,顾名思义就是漂亮的丝织品。

        先用竹子搭出大致形状,再妆点上鲜艳好看布料,乞巧楼就算成型了。

        古代入夜后都是点灯或者点蜡烛,现代没必要那么麻烦,就算要做灯笼,也可以在里头装电子灯,安全性可以大大提升!

        吴普把图纸收好,关了直播,顺便把剩下九张普通卡也翻了过来。

        也许是古代种地的人多,这次居然有五张是农户,且都显示忙碌中,估计是正处于农忙时节。

        剩下四张都是丫鬟小厮之类的,吴普瞧着没有特别需要帮助的,也就没再把人召唤过来。

        毕竟目前没有可用的卡槽了,还是留点科普值等真正需要的时候再用吧。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

        接下来两天,吴普维持着每天给观众直播一段“藏品背后的故事”。

        这些故事大多不是什么王侯将相的宏大背景,而是一个个小人物的悲欢离合。

        直播间里的评价有好有不好,吴普都没有在意。

        他把直播的事安排给系统,自己带着宇文恺去后山登临望远,顺便暗搓搓地暗示宇文恺:你看这后山啊,又大又空!山脚空荡荡、山腰空荡荡、山顶也空荡荡,是不是可以建点什么?

        宇文恺:“…………”

        宇文恺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每天被吴普和苏轼带着吃好的喝好的,心中总有那么一点白吃白喝的惭愧。

        既然吴普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宇文恺只好说道:“我给你规划规划。”

        吴普大喜过望,每天带着一边带着宇文恺到后山勘察地形、一边和系统讨价还价试图让系统以后照着图纸开发后山。

        系统:【…………】

        惨,真惨。

        它真惨,宇文恺也真惨。

        宇文恺对待自己的专业很认真,亲自把后山走了一遍,做到对地形地势心中有数,才表示自己可以动工了。

        吴普得寸进尺:“可以直播你绘制图纸的过程吗?”

        建筑学的事吴普不懂,但他觉得留下宇文恺的绘图影像总会有用处。

        宇文恺对此并不在意,自是一口答应。

        于是宇文恺就在无人机的陪伴下勤勤恳恳地为博物馆绘制图纸,准备建设一些住宿用的客舍和赏景用的亭台楼阁。

        吴普对此非常期待。

        这可不是什么仿古建筑了,这是由宇文恺这位长安城总设计师亲自设计的古建筑啊!

        吴普摩拳擦掌地等着宇文恺出图。

        苏轼瞧见他那副嘴脸,忍不住私底下批判他:“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吴普义正辞严地说:“没有的事,让安乐兄做他擅长且喜欢的事,怎么能说是过分?”他打开购物车给苏轼看里头十分昂贵的繁体竖版建筑专业书,“你看,我已经给安乐兄选好了这么多礼物,还给他准备了工作电脑。等他以后统统研读完毕,说不定都能出CAD施工图了!”

        苏轼:“…………”

        好的,他知道了,这家伙还准备让宇文恺给他出CAD施工图。

  第  25  章(【我想回国】...)

        苏轼不知道CAD是什么,  也不知道它好不好学,但他可以肯定吴普这家伙没安好心。

        苏轼为宇文恺默哀片刻,又想到自己过来后也是紧锣密鼓地被吴普安排下去了。

        这些天他又是画画又是唱曲,  有时候连直播间都交给他,  吴普倒是优哉游哉地在那撸猫种花。

        “你怎地不叫我写几篇诗词文章?”苏轼有点纳闷。

        苏轼自觉他最拿得出手的还是一手好文章  。

        多少人拿到他的文章后读得欲罢不能!

        吴普说道:“诗词歌赋这东西不比别的玩意,努努力就可以挤出来,不都说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吗?”

        苏轼来了兴趣:“这话说得不错,谁讲的?”

        吴普说道:“陆游讲的,就那个‘王师北定中原日,  家祭无忘告乃翁’的陆放翁。”

        苏轼奇道:“这也是他的诗?我喜欢他那句‘伤心桥下春波绿,  曾是孤鸿照影来’。”

        苏轼也读过陆游几首有名的诗,  读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些佳句也蛮感慨。

        不过读着读着他就被陆游年轻时的故事吸引了。

        这首《沈园》是陆游写在前妻唐婉去世四十年后的诗。

        陆游和唐婉夫妻俩是表兄妹,彼此感情很深,  却因为母亲反对被迫分离。

        四十年前他们和离后已经各自嫁娶,  偏又在沈园重新偶遇。

        陆游心绪翻涌之下,控制不住地在墙上题了一首《钗头凤》。

        唐婉读过这首词后没多久就伤心离世。

        四十年后陆游故地重游,想着眼前的春水曾映照过她的身影,  黯然写下两首《沈园》。

        这个故事并不美好,可也许就是因为它的不幸和遗憾,才让人更加印象深刻。

        苏轼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他感慨了一下陆游那段坎坷的婚姻,又和吴普调侃起来:“陆放翁要是能来这边一趟,  你可能就不能自己逗弄那几只猫了。”

        吴普一听就懂,  这是在说陆游除了爱国之外的另一个心头好:猫。

        陆游晚年写了两首《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一首写的是“夜阑卧听风吹雨,  铁马冰河入梦来”,另一首写的却是“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由此可见他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直窝在毛毡上烤着火撸猫,撸到睡着后再在睡梦中忧国忧民。

        想想那画面、想想那状态,莫名就觉得有些欣慰。

        撸猫绝对是人生乐事,不接受反驳!

        吴普笑眯眯:“他要是能过来了,我倒是可以把猫匀给他撸撸。”

        上一轮才刚抽出个宇文恺,吴普觉得一时半会不可能再来稀有卡了。

        何况抽卡的随机性很大,就算来也不可能那么巧正好就抽到陆游。

        既然博物馆要开馆了,吴普就和两只大猫商量了一番,把它们一家七口哄进笼子里去,带它们去打疫苗兼检查身体顺便再采购点新鲜食材回来。

        苏轼得知是要带猫去找兽医就没了兴趣,决定留在博物馆里练琴兼学吉他。

        吴普开着车去了市区,找了个宠物医院给七只猫猫做体检。

        小猫崽们还小,还不适合打疫苗,吴普先让兽医给黑猫夫妻俩扎了针。

        接着才是给它们做常规检查。

        吴普耐心地等在一边,顺便把宠物医院的猫猫狗狗挨个薅了一遍。

        与此同时,骆老爷子正在打一通越洋电话。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件事应该和她说一声。”骆老爷子绷着一张脸,看着落地窗里自己不太好看的脸色。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他和这老东西一直不怎么对付。

        当初他弟弟干出谋杀他们儿子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前妻精神一度崩溃,他们的婚姻自然继续不下去了。

        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骆老爷子本来也决定体体面面地放手,多给前妻些补偿让她物质无忧。

        结果这家伙二话不说就趁虚而入把人娶走,还火速带着人移居国外。

        这么多年过去了,骆老爷子自己也有了新的婚姻,自然做不出争风吃醋的事。

        他只是看不惯这家伙防贼似的态度罢了。

        骆老爷子说:“老霍,你要是不和她说,等她自己发现了,后果你自负,可别怪我没和你说。”

        那边冷哼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和她说。”

        骆老爷子这才挂断电话。

        国外一处古堡内,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放下手机。

        他姓霍,早年跟着家里出了国,没来得及和心上人表白。

        本来他想过两年再回去展开追求也不迟,结果居然被骆老爷子捷足先登了!

        后来得知骆家那堆破事,他二话不说回国陪伴心上人,终于打动了她,说服她跟自己一起远渡重洋离开那个伤心地。

        没想到现在突然杀回个孙子来。

        霍老先生犹豫了很久,才推开妻子的书房门走了进去。

        他的妻子正在伏案写稿,整理自己在海外搜集到的文物资料。

        “忆之,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霍老爷子走进屋,神色郑重地开口。

        许奶奶名叫许忆之,出身书香门第,从小爱读书。

        再长大一些,她得知许多文物不是被毁就是流落国外,心里非常痛惜,从此醉心收集文物资料。

        许奶奶嫁到骆家是意外,是前夫的真诚打动了她。

        可自从儿子被人蓄意杀害,她就没法再和丈夫过下去了。

        她一踏入那个家、一看到前夫,情绪就会失控。

        她搬回了娘家,和前夫离了婚。

        又过了几年,她才慢慢走出来,跟着现在的丈夫出了国,重新投入到自己热爱的事业之中。

        她用新的婚姻和忙碌的工作忘却过去的伤痛。

        那并不是多么美好的记忆,所以许奶奶这几十年来一直强迫自己将它遗忘。

        见到丈夫神色慎重,许奶奶放下手里的笔,问道:“出什么事了?”

        霍老先生握住许奶奶的手,说道:“有一个好消息要和你说,你不要太激动,要不然你的心脏可能受不了。”

        许奶奶心头一跳,点点头说:“你讲吧。”

        霍老先生说道:“骆家找回了你的孙子。”

        许奶奶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她消化完丈夫的话,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说什么?”许奶奶不敢置信地反握住丈夫的手追问,“你说我的孙子?”

        霍老先生拉着许奶奶的手坐下,把骆老爷子转述的情况给许奶奶讲了。

        当年那个主犯的一连串罪名都被落实了,肯定要被枪毙。

        主犯想着多认一项也没什么,好歹家里可以拿到钱。

        所以他咬死说自己把孩子扔水里弄死了,长江那么长,谁知道那么小的尸体飘到哪里去了?

        从出事到抓获罪犯都过去那么久了,说不准已经直接飘进海里去了。

        根本就找不着。

        那会儿一来是监控和追踪手段都不发达,二来是谁都没想到会有人把故意杀人罪往自己身上揽,所以所有人都当那个孩子已经没了。

        没想到他没死,还顺顺利利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可惜老天不长眼,眼看他们就要幸福美满了,硬是又把他们的命收了回去。

        好在他们还留下个孩子。

        听说那个姓骆的已经把清阳博物馆转到他名下了。

        一想到这件事,霍老先生心里就憋闷得很。

        外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这清阳博物馆就是骆老爷子送给他妻子的定情信物。

        现在那老东西把这么一份产业转给那孩子,真是叫人不痛快!

        若是换在平时,许奶奶肯定会照顾丈夫的情绪,但是现在她根本没办法想那么多。

        她满脑子都是自己还有个孙子的事。

        和骆老爷子的爷孙满堂不同,她和丈夫没有再要孩子。

        她实在没办法再怀胎十月生下另一个孩子。

        有时候看见别家的小孩,她都会想起自己那还在襁褓中就被人杀害的孩子。

        没想到她的孩子还活着。

        他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他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在哪里?”许奶奶抓紧丈夫的手追问,声音仿佛紧绷着的弦,透着浓浓的慌乱与紧张。

        霍老先生赶忙取出药给许奶奶喂了一颗,边拍着她的背安抚边说道:“他姓吴,叫吴普,在一个很好的家庭长大,养父是刑警,养母是高中老师,他们把那孩子教得很好。现在那孩子在首都,一来是在那边读书,二来是准备接手清阳博物馆。”

        提到清阳博物馆,他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不让它听起来显得那么酸。

        许奶奶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她静静听着丈夫讲述关于吴普的事,得知吴普还在网上直播,又拿出手机搜索起来。

        许奶奶到底不年轻了,玩起社交平台和直播平台来不怎么熟练。

        还是霍老先生看不过去帮她搜了出来,许奶奶才开始看起有吴普出境的剪辑内容。

        有时候血缘就是那么奇妙,明明两个人根本没见过面,她看见画面上那年轻人时却觉得非常亲切。

        甚至不用丈夫介绍就分辨出哪一个是自己的孙子。

        许奶奶一直看到夜深,才在丈夫的劝说下合眼睡觉。

        第二天许奶奶一大早就醒了。

        “我想回国。”

        许奶奶开口说道。

        霍老先生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道:“我马上申请个航线用私人飞机飞回去。”

        许奶奶握住丈夫的手,说道:“这些年多亏有你在。”

        霍老先生把她揽入怀中:“是我当时回去晚了,要不然你根本不用遭这么多年的罪。”

        每每想到当初的事,他都后悔不已。

        那老东西为妻子做的事他也能做,只恨那老东西动作太快!

        想到那老东西一出手就把整个博物馆转给吴普,霍老先生紧握住许奶奶的手掌说道:“我们顺便把这些年拍卖回来的藏品带回国,就当是给那孩子的见面礼。”

  第  26  章(【消极怠工】...)

        航线这东西不是一申请就有,  家中的藏品也要小心收拾,还得再耽搁一两天。

        霍老先生和许奶奶商量了一番,两人敲定了回程的时间,  就在七夕前一天。

        霍老先生这才和骆老爷子通了电话,  与骆老爷子说起他们夫妻俩要回国的事。

        骆老爷子沉默了一瞬,才说道:“你们那边可能不方便安排,到时我派人送你们过去。”

        “可以。”都几十年过去了,两边心里哪怕有那么一点疙瘩,霍老先生也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较劲。

        骆老爷子说:“我会提前和那小子讲讲这事。”

        挂了电话,骆老爷子就给吴普打了过去。

        吴普刚撸了一圈别人家的猫猫狗狗,  乍然接到骆老爷子的来电还有点讶异。

        骆老爷子简明扼要地把许奶奶的情况给吴普讲了。

        许奶奶心脏有点毛病,  丧子之后更为严重,  平时得小心照料着。

        所以哪怕骆老爷子在国内找人找得非常高调,也没敢和许奶奶提及半句。

        这也是眼瞅着吴普是个挺靠谱的小子,他才联系老对头让那家伙转告许奶奶。

        由身边的人来说,  总是比隔着电话讲要好。

        这些事早前骆老爷子也和吴普提到过,  主要是让吴普别直接去打扰许奶奶。

        现在许奶奶自己要回国,骆老爷子自然是直接告知吴普。

        “我知道了。”吴普应了下来。

        “态度好点。”骆老爷子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别把你拿我面前那态度对你奶奶。”

        吴普听骆老爷子这么说,  倒是对自家奶奶好奇起来。

        想来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才叫骆老爷子过了这么多年都没忘怀。

        听说一起过来的还有自己的继爷爷,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吴普不是没有好奇心的人,  不过他上网搜索过有关自己奶奶的事,结果一无所获。

        她的过往和她的学术成果有人在传,  个人信息却是被封锁得严严实实,  谁都无法窥探到她现在在哪、情况如何。

        不过,马上就能见到了。

        吴普想到不久前读到的那些学术成果,  觉得自己应该能和许奶奶挺聊得来。

        吴普收拾好心情,又打了个电话给准导师老童,问老童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博物馆。

        老童这几天经常被老朋友找,都是在问吴普那个博物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问能不能给他们弄点内部票的。

        老童一概拒绝,表示自己也没去看过。

        接到吴普的电话,老童想了想,说道:“既然你在市区,就顺便接上我吧。”

        吴普一口答应,开着车去家属大院那边接老童。

        老童居然拖着个行李箱。

        吴普还没来得及惊讶,师母就追了出来,给老童多背了个行李袋。

        见到吴普,师母拉着他的手叮嘱:“则同啊,老童可就交给你了。”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知道吴普起过字,都爱喊他的字,觉得更加亲切。

        吴普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他虽然没有把开馆的事告诉老童,老童还是有关注到他的直播间,这是准备和他一起住到博物馆去了。

        说不准他的研究生课程会直接在博物馆上。

        吴普想了想那场景。

        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可是自己地盘,住着多舒服!

        吴普载着老童回到博物馆门口,就瞧见一辆车停在那儿,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走下车,似乎准备给谁打电话。

        吴普认出是自己舍友周鞅,打开车门走了过去,喊道:“老大,你过来了?”

        “嗯。”周鞅把手机揣回兜里,看了眼独属于远郊的蔚蓝天空,难得地夸了一句,“这边应该挺适合观星。”

        对周鞅这个天文爱好者来说,这是他对一个地方的最高赞赏了。

        老童也走下车来。

        “童老师。”周鞅礼貌地喊人。

        老童点点头,他对周鞅也有点印象,大致印象是“我关门弟子的有钱舍友”。

        吴普笑着说道:“别杵在门口聊了,我们进去吧。”

        经过三天的施工,正门已经改造成迎客的地方,吴普上车领着周鞅的车绕到工作人员车辆进出通道,开了门往里开,很快把车停在了广场边上。

        广场中宇文恺正在手把手教人搭乞巧楼,正在干活的人有外面请来的师傅以及徐大等人。

        徐大几人和宇文恺是可以相互交流的,有些需要沟通的活都由他们来办,剩下的活就交给外来师傅。

        苏轼大概是弹琴弹腻了,也溜达出来看热闹,站在那里对着图纸帮宇文恺掌眼。

        见吴普回来了,苏轼好奇地看向他带回来的老童和周鞅。

        吴普简单地给他们相互介绍,说老童是他老师、周鞅是他同窗。

        轮到苏轼,吴普就说这批人入戏都很深,对外全部自称“苏轼”“宇文恺”,他们也不怎么会用普通话,都用自己那套方言交流。

        周鞅点点头,没有多问。

        老童也不是纠结这些事的人,他好奇地看向正在搭建的乞巧楼。

        苏轼在旁边和吴普感慨:“女儿家这个乞巧楼就是街上的彩楼,弄起来一点不难,要不是安乐兄不让我帮忙,我也能搭把手!”

        吴普笑了起来,苏轼这人还真是活力旺盛,什么都想掺一脚,根本闲不下来。

        宋人爱在酒楼客店前结彩楼,大多以竹子为主体搭成精巧漂亮的竹棚,棚顶大多如山峦起伏,通身还缠缚着彩色锦帛、装饰着花里胡哨的锦绣旌旆,看上去非常惹眼。

        《清明上河图》上画出的彩楼就种类繁多,很有些争妍斗艳的味道,比如其中最大的一座彩楼甚至悬挂着许多栩栩如生的天鹅状宫灯,瞧着很有京师大酒店的特色。

        可见当时餐饮业竞争有多激烈,只挂个招牌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开酒楼的了。

        当时的权贵人家每到七夕、中秋,都有在家中搭彩楼招呼亲朋好友来过节的习惯,七夕的乞巧楼其实就是彩楼的一种。

        吴普和苏轼聊了几句,就先去把老童和周鞅带来的东西卸下来。

        两个书童得知老童是吴普老师,积极地过来帮老童拖行李,边拖还边好奇地多看几眼行李箱底下碌碌转动的轮子,觉得现代人奇思妙想真多,连放行李的箱子都给弄几个轮子。

        老童想看人搭彩楼不想去看住处,吴普也没勉强。

        他让书童帮忙把行李拖过去,又去看周鞅带来的设备。

        周鞅知道吴普这边还没招到多少人,自己带了人手过来。

        这些观星设备都挺贵,吴普让人把它们搬进安防最好的一号馆,准备七夕当晚再叫人搬出来让游客们体验体验观星的乐趣。

        当然,他还和周鞅要了台天文望远镜放到他们住的园子里,今晚就教苏轼他们仰望星空。

        勤劳干活的人当然有被开小灶的特权。

        周鞅没什么意见,把大部分设备入库后就跟着吴普回了居住区,着手调试被吴普选中的那台天文望远镜。

        吴普没有打扰周鞅,他回到车上把猫猫们放出来,顺便把从宠物医院买回来的猫窝给猫崽子们安排好,让它们把家搬到住宅区。

        黑猫蹲到曲水池边看着里头游来游去的鱼,瞧着对吴普这个安排没有太大的抵触。

        吴普又是安排人又是安排猫的,忙忙碌碌老半天可算是忙活完了。

        等他绕回去广场那边,才发现高高的彩楼已经搭得差不多,众人缚彩的缚彩、挂灯的挂灯,看起来很是忙碌。

        吴普左看右看,没瞧见苏轼和老童,不由走过去询问宇文恺知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子瞻兄领着他去参观一号馆了。”宇文恺说道。

        吴普一阵默然,他们两个不该有点语言障碍吗?

        吴普进馆一看,就发现两人已经进了展区。

        估摸着是一起看文物溯源影像去了。

        吴普没进去找人,而是转到休息区扫码买了瓶水,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休息。

        当这个馆长可真不容易,他还是开挂的!

        没开挂不得累死。

        吴普喝水喝到一半,就收到系统提醒说售票系统可以开放了。

        考虑到七夕当晚还要让清阳村的人过来玩玩,吴普看了看系统给出的两千四百张票,大手一挥直接砍成三百。

        系统:【宿主请不要消极怠工。】

        吴普有理有据地反驳:【年轻人不要总想着一步登天,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你一口气把人全放进来固然增加了客流量,但人一多起来,场地难免会拥挤不堪,游客哪里机会慢慢游览、用心揣摩?三百个人认认真真看一天,未必比两千多人匆匆浏览一圈获得的科普值少。】

        听起来有那么一点道理,但又感觉他是在胡说八道。

        系统不吱声了。

        这是无人机那边的直播已经告一段落。

        吴普把无人机唤了出来。

        直播间里的观众刚看完一段文物故事,整个直播间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怅然,弹幕都安静了不少。

        直至无人机飞出展位来到休息区,弹幕才再一次热闹起来——

        “靠近一点,快靠近一点,馆长这个侧颜有点帅,快让我们看清楚点!”

        “馆长整天待在帅哥堆里,以至于我都快忘记他也是个帅哥。”

        “刚才馆长喝水的那一幕我已经眼疾手快地截下来了,马上换壁纸。”

        “求分享,我也要换!”

        当然,只有一小部分弹幕在讨论吴普本人,更多人回过神来就开始讨论刚播完的内容。

        吴普掏出手机看了看直播间的情况,发现人还不少,于是顺手把购票链接发了上去。

        “今天放出七夕当天的三百张门票,有兴趣的人可以点进直播间链接预约。”

        “如果当天不能来请及时取消,将机会留给有需要的人。”

        “凡是预约当天不进馆又不取消预约的,满三次将永久失去清阳博物馆所有服务的预约资格。”

  第  27  章(【知法懂法】...)

        直播间静了一下。

        接下来就是一涌而入,  开始填写个人资料。

        填完个人资料还要选择三十个展位的进入时段。

        这期间稍有犹豫就会看到“该时段已经被选完”的提示。

        拼手速的时候到了!

        等许多人闭着眼睛把所有选项一股脑儿填完,再选择确定预约,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当天预约已满”。

        直播间观众:?????

        那么远、那么冷门一博物馆,  票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全没了?

        据说这次七夕开馆,  只开放一个场馆啊,怎么抢票的人这么多?

        等她们倒回去看吴普发出来的公告,赫然发现这次居然只放了三百张票!

        直播间里顿时群情激奋起来——

        “三百张???”

        “馆长你是不是看不起首都人口?”

        “馆长你知道首都有两千多万人吗?两千多万人只给三百张票,你觉得合适吗?”

        “抗议,抗议,强烈抗议,  我单身二十年的手速都抢不到票,  这不科学!”

        “有抢到票的人吗?我刚才好像没付款,  不会是到场才要付款吧?”

        “我也没看到付款页面,@吴馆长,门票多少钱啊?”

        吴普见票一下子被秒完了,  更觉得自己的决定非常英明。

        要是两千多张票全卖出去,  车来了都不知道该停到哪去。

        见所有人强烈要求加票,吴普解释:“目前对外开放的只有一号馆,可容纳的客流量不多。而且清阳博物馆周围基础设施有限,  交通也不怎么方便,所以暂时不适合放太多票。”

        接着吴普又回答了众人的疑问:“清阳博物馆不收门票钱,预约成功就能进馆,  所以没有付费页面。”

        本来大伙都对票数不太满意,这会儿听到吴普说不收钱,  又开始担心起来:“怎么不收钱啊?收点吧,  咱有钱!要不然到时候又闭馆了,我们找谁哭去?”

        “不要怕,  我估计还能再撑几年,等没钱了我再去化缘。”吴普轻轻松松地说。

        门票这东西卖不了几个钱,吴普一开始就没指着用这个赚钱。

        他半路见到个首富爷爷,还有个牛逼外挂在手,再拿赚钱当目标也没什么意思。

        吴普关了直播,愉快地邀两边的亲朋好友共进晚餐。

        入夜后,苏轼和宇文恺就好奇地围在周鞅身边,准备通过这个神秘的仪器好好看看天上的星星月亮。

        周鞅向来话少,见月亮爬上了天穹,又把仪器调试了一番,招呼苏轼两人上前观看。

        这对苏轼他们来说是十分新奇的体验。

        遥远的月亮仿佛一下子来到他们眼前。

        “可惜不是圆月。”苏轼感慨道。

        等到月圆的时候,设备估计不在了,他自己也不知还在不在。

        没法一窥月亮的全貌,终归还是有点遗憾。

        吴普见苏轼两人有些失落,转头问周鞅:“天文望远镜多少钱?”

        周鞅介绍道:“几千到几十万都有,更贵的没有上限。”

        吴普摸着仪器小心询问:“那这个是‘没有上限’吗?”

        “这个只要几十万。”周鞅如实回答。

        吴普:“…………”

        好家伙,真是好一个“只要”!

        我常常因为太穷而和你们有钱人格格不入。

        知道了价格,吴普绝口不提自己也买一个放在博物馆里,只把苏轼他们的遗憾讲给周鞅听。

        “月亮入门级的望远镜都能看。”周鞅耐心解释,“其实七夕正适合看月亮,这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晨昏交界线把月亮分割成明暗两半,交界线附近的月球陨石坑清晰可见,再新的新手都能轻松观察清楚。”

        吴普听得大点其头,现学现卖地去忽悠苏轼他们。

        苏轼听了专业人士的解说,立刻就不遗憾了,高兴不已地赏玩着被剥去神秘面纱的月球。

        周鞅又教他们看几个有名的行星和宇宙深处的星云。

        苏轼看得赞叹不已。

        等看到火星时,宇文恺忍不住追问:“《诗三百》里的‘七月流火’,里面说的可是这个‘火星’?”

        吴普给宇文恺充当翻译,把问题转达给周鞅。

        周鞅说道:“那个应该是‘大火星’,以前可以用它的位置来区分季节。根据记载,每年农历六月它都会出现在正南方,过了六月就会逐渐西沉,所以说是‘七月流火’。”

        周鞅回到望远镜前调试好角度,方便宇文恺他们观察真正的“七月流火”。

        远在还没有这些先进仪器的时代,人们就已经在探索宇宙。

        吴普跟着苏轼几人一起围着仰望星空到夜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匆匆跟他们一起吃过饭又回了一号馆的老童至今没回来。

        吴普叮嘱苏轼他们早点睡,赶忙去一号馆找人。

        老童正拿着本笔记本,在认真地记录着各个画面出现的物品和风土人情。

        “老师,很晚了,您该睡觉了。”吴普上去要拉着老童往外走。

        “快了,等我看完这一遍,这个展位我就记录完了。”老童看起来精神奕奕,仿佛直接通宵都不会累。

        吴普无奈,只能陪在旁边等着老童记录完。

        老童意犹未尽地看着影像消失后出现在眼前的藏品。

        吴普给老童出损主意:“等您明年收了研究生,直接布置作业让他们一天记录一个不就得了?您只要好好欣赏就成了,不用这样劳心劳力。”

        老童看了吴普一眼,意思是“你马上就是我的研究生了”。

        吴普笑眯眯:“我记性好,记录起来很快的。”

        老童没再多说,收起笔记本跟着吴普往回走。

        接下来两天吴普面试了几拨人,正式雇佣了一批博物馆员工。

        这批员工主要负责对外事宜,住处安排在方便走员工通道的东院。

        其中有几个是清阳村被家里喊回来的年轻人,他们选择回家住,多领一笔博物馆发的住房补贴。

        村支书热情地带着村民们过来帮忙清整博物馆周围的空地,腾出位置来给游客们当停车场。

        就算条件不是特别好,至少得拾掇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让人来了还想来!

        吴普感激地和他们说起七夕节的安排,有些觉得他们这边这么远可能不会有人来,立刻拍着胸脯表示到时候一定拖家带口地来捧场,绝对不叫吴普白准备!

        吴普笑着说:“到时候每家给带个瓜,可以一家人一起学着雕瓜花,选的瓜最好肉厚一点,不要太大,西瓜、南瓜、冬瓜、甜瓜、木瓜都可以。”

        村支书表示自己马上就通知下去。

        博物馆里的广场已经布置好,广场两边挂好了旌旗与灯笼,彩楼也妆点得十分引人注目,一看就会是深受游客喜爱的拍照点。

        灯笼全是纯手工制作,由苏轼他们负责回忆样式,木匠领着其他人的动手做出来。

        几天下来他们做了少说也有几百个灯笼,配上吴普网购回来的电子蜡烛,过个七夕足够了。

        散场时还能让游客们猜个灯谜,摘下灯笼带回家。

        可惜时间有限,只能做出最普通的灯笼样式,做不了复杂的宫灯。

        要是从现在筹备到中秋,倒是可以把中秋灯会办得热热闹闹。

        吴普听了木匠的遗憾,马上想到该怎么安排他们了,二话不说给他们下了订单:中秋灯会就交给你们了!

        苏轼:“…………”

        苏轼觉得吧,最好不要在吴普面前瞎感慨。<br  />
        一切准备就绪,吴普总算是从忙碌状态中解放出来。

        可吴普还没来得及好好歇会,又接到了骆老爷子的电话。

        骆老爷子说:“你奶奶今晚就要到机场了,你去给她接机吧,让你们博物馆的司机把两台运输车开过去。你奶奶不仅人回来了,还带回了一批她在海外拍卖回来的藏品。”

        提到这个,骆老爷子就有点来气。

        因为那姓霍的家伙在电话里嘲讽他舍不得给孙子好东西,都是什么普普通通的金盒玉盒!

        他手头难道没有好东西吗?

        也就吴普这小子没和他要,他才没有给。

        现在弄得好像他给不起似的!

        骆老爷子忍不住诋毁老对头:“那个姓霍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别被他蒙骗了去。”

        吴普笑了:“好。”

        挂了电话,吴普把博物馆的事托付给周鞅和苏轼,开车去机场接人。

        一路上,吴普顺便给吴爸吴妈打了个电话,和他们说起自己马上要见到亲生奶奶的事。

        吴爸吴妈知晓了当年丧子之痛对许奶奶的打击,叮嘱道:“你要好好接待她老人家,别让她伤心。”

        吴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突然多了一大串亲戚,吴普也在思索和谐的相处之道。

        不过总得见过了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对待对方。

        从骆老爷子电话里的只言片语来看,他亲奶奶再嫁的人怕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想来他奶奶不仅人好,长得也一定很好。

        吴普想想自己生父的帅气结婚照,觉得亲爹肯定随的娘。

        可惜他也是随的他娘,他奶奶见了他也许不会有太亲切的感觉。

        吴普琢磨了一会,又开始骚扰系统:【作为人工智能,你应该会开车吧?】

        系统:【…………】

        系统:【目前华夏法律不允许真正意义上的无人驾驶上路,司机长时间不握方向盘将会扣6分,罚款200。】

        吴普由衷赞叹:【学法知法懂法,新时代好系统。】

        系统:【…………】

        系统闭麦,不想搭理吴普。

        世界上怎么会有吴普这样的宿主啊!

        吴普领着司机把车开到机场,和骆老爷子安排在机场的对接人一联系,顺利把车开进去接人和藏品。

        吴普把车停好,就看到有位身子笔挺的老者牵着一位女士走下飞机。

        哪怕已经六十出头,那位女士看起来仍有一种令人一眼心动的气质。

        她眉眼有种十分典雅的古典美,这种美丽不会因为岁月侵蚀而褪色,反倒逐渐地沉淀下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沉静又内敛。

        只远远地望过去,就能想象出当年她是怎么样的美人。

        难怪她的前半生的遭遇那么地坎坷。

        她绝不是那种徘徊在几个男人之间的多情人,可男人这种生物总是野心勃勃,看到美丽的人、美好的事物就想要据为己有。

        如果得不到,他们甚至会想要毁掉。

        想来当初那个雇凶杀死自己侄儿的骆家小叔子,想来就是这种自作多情又丧心病狂的人。

        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看起来倒是个气度不凡的老者,看得出年轻时肯定也长得很帅。

        吴普停步看着正在下飞机的夫妻俩。

        许奶奶从舷梯上下来,也止住了脚步。

        吴普想了想,迈步走上前,有些迟疑地开口喊人:“奶奶?”

        许奶奶听着这声错过了许多年的叫唤,望着吴普年轻而富有朝气的脸庞倏然落下泪来。

  第  28  章(【不会做人】...)

        机场到底是公众场合,  吴普把人领到几辆车前,对许奶奶说道:“因为爷爷说需要运输文物,我开文物运输车过来的,  不过爷爷有安排别的车,  您看您想坐什么车?”

        许奶奶说道:“我和你坐一起。”

        霍老先生脸色不大好看,有点后悔把国内的事交给那姓骆的安排。

        吴普那辆车看起来倒是还行,就是后头得装文物,前面只有副驾座空着,只能做一个人。

        这小子真不会做人!

        吴普说道:“爷爷给你们安排了酒店,不过我住在博物馆那边,  往来可能不太方便。您看您要不要也住到博物馆那边去?”

        “好。”许奶奶完全是吴普说什么是什么。

        霍老先生看着吴普的眼神很不友善,  可在许奶奶询问般看过来时,  他又瞬间变脸,一派慈爱地对吴普说道:“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吴普注意到霍老先生的神色变化,大致摸清了这位继爷爷是什么性情。他笑眯眯地说:“自家人的事,  怎么能算麻烦?”

        霍老先生脸皮抽了抽。

        许奶奶哪里看得出丈夫和孙子之间的明刀暗枪,  只觉吴普这话说得在理,欢欣地点头:“对,一家人,  我们是一家人。”她下意识地抓紧吴普的手,生怕眼前的小孩儿是她的幻觉,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吴普见霍老先生脸色乌漆嘛黑,  没再逗着他玩。他看着被人小心翼翼搬下飞机的文物运输箱被搬上车,转头问道:“这些东西是要捐赠到我们博物馆吗?”

        “对,  这是我们送给你的见面礼。”霍老先生点头,  并且着重强调“我们”两个字。

        许奶奶买文物不是为了占有,而是为了留下珍贵的研究资料,  并且用更好的条件保护好它们。

        她本来就想着找机会把它们送回国内。

        既然博物馆被自己孙子接手,许奶奶当然是优先把它们转送给孙子。

        霍老先生询问:“听说你们博物馆的藏品大多还是放在骆氏总部那边,这些藏品也是先送到那边的仓库里去吗?”

        要是这些藏品出了差错,许奶奶肯定会很伤心,所以霍老先生的态度还是很慎重的。

        吴普笑道:“其实我们博物馆的仓库也修好了,可以直接送到博物馆那边去造册登记。”

        这批东西早到几天,吴普都不敢说这样的话。

        要知道清阳博物馆那边太偏僻,又没什么安保措施,大批文物放到那边别说护养了,连会不会被盗都是问题。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博物馆的安防系统已经改造完毕,表面看没什么特别之处,实际上只要不是遭遇空袭之类的,博物馆基本都能抵御。

        其实现在一号馆底下的文物仓库就加固得跟防空洞似的,一般空袭也炸不坏它。

        可以说它除了没有军队守卫之外,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博物馆了。

        何况就算真有什么风吹草动,还有系统来给他通风报信。

        所以吴普现在有信心接手大批藏品。

        之所以没去骆氏总部把藏品全运过来,那不是觉得那太不要脸了吗?

        许奶奶拍板定案:“那就直接去博物馆那边。”

        霍老先生听了祖孙二人的对话,脸色稍稍好了那么一点。

        能不去骆氏那边,自然是不去最好。

        两个人都各自成家这么多年了,再见面有什么意思?

        不如不见!

        吴普径直领着许奶奶夫妻俩和尾随在后的小车队浩浩荡荡地前往博物馆。

        多亏当初这个园子是想着要大要敞亮去的,客房林林总总能有几十间,要不然里头已经先后住了苏轼他们四个人,根本就不够住!

        吴普把人安顿好,又去安顿藏品。

        许奶奶还不想睡,跟着吴普一起去了一号馆的地下仓库,看着训练有素的随行人员把藏品一箱接一箱地往里搬。

        许奶奶观察着地下仓库。

        这个地下仓库目前虽然空空荡荡,各项设施却十分齐备,藏品刚入库就能在控制台上显示出位置所在,可以说智能无比。

        许奶奶不由和吴普感慨:“这里的设备挺不错。”

        吴普讲起了大实话:“都是我的一个朋友无偿捐助的,它手头有许多先进技术。”

        许奶奶说道:“这样的朋友很珍贵,你要好好珍惜。”

        吴普连连点头:“它一向是表面冷酷,心肠火热。每次我想做什么,它嘴里说不行,实际上总是热心帮我实现。”

        表面冷酷心肠火热的系统:【……】

        吴普领着许奶奶看完藏品入库,就劝许奶奶早点睡。

        明天博物馆开馆,又有七夕活动,今晚得好好休息,明天才有从早玩到晚的劲头。

        许奶奶现在很听得进吴普的话,随着吴普回居住区睡觉去了。

        吴普这边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骆老爷子那边却是状似无意地在骆氏总部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才接到消息说人和藏品都被吴普直接接去博物馆了。

        骆老爷子一阵默然。

        他倒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觉得人都回来了,不看上一眼总觉得不是滋味。

        没想到吴普这小子这么不上道,居然直接把人带回博物馆去了!

        想到吴普拿出来的那些东西,骆老爷子心里总觉得这个孙子不是那么简单。

        要知道吴普认回骆家还不到一个月,吴普到底哪里请来那么多奇人异事、又是怎么弄出那么多点题的全息影像?

        那样超前的全息投影技术,骆氏自己手头都没有。

        别人都说他们骆家藏得真深,甚至连儿孙里头都有人跑来旁敲侧推问是不是他私底下送了吴普技术。

        只有骆老爷子知道,他也不知道吴普嘴里那个给他提供技术支持的朋友到底是谁。

        即便心里疑虑重重,骆老爷子还是巧妙使用忽悠大法,在所有人面前不承认也不否认,算是帮吴普这个孙子挡下了不少窥探的目光。

        目前两边还不算特别亲近,谁都不可能开诚布公。

        相信以后吴普如果遇到需要向他求援的难题,应该就会向他透露一部分实情。

        这事儿不能着急,只能慢慢来。

        看看这臭小子,开馆都不请他这个亲爷爷过去看看,简直不像话!

        骆老爷子冷哼一声,对老陈说道:“走了,回去了。”

        老陈笑着跟在骆老爷子离开。

        自从老夫人去世后,老爷子对待儿孙的态度越发冷峻,有时候十分地不近人情,家里的小辈在他面前总是战战兢兢。

        现在认回了吴普,老爷子虽然老是被惹得气闷不已,整个人却活泛了不少。

        骆老爷子那点别别扭扭的心思,吴普自然是不知晓的。

        第二日天还没亮,吴普就早早起来锻炼。

        等他回来时,许奶奶正坐在曲水池边撸猫,她膝上抱着一只,脚边蹲着两只,还有几只在她前面的空地上跳来抱去地玩耍,看起来热闹得很。

        霍老先生在边上一脸警惕地看着那几只猫,生怕它们暴起抓挠许奶奶。

        吴普一看就觉得自己爱撸猫的基因可能是许奶奶遗传过来的。

        “奶奶你们怎么起这么早?”吴普一边说着一边往兜里一摸,摸出几颗猫粮逗猫玩,成功把三花猫吸引到自己身边来。

        “人老了就觉少,到点就睡不着了。”许奶奶笑着答完,又问吴普:“这几只猫都是你养的?”

        吴普摇头:“不是,是把博物馆当家的一家七口,我过来后想办法把它们喂熟了,才将它们引过来这边养。”

        祖孙俩一起撸了会猫,感觉又亲近了许多。

        吴普招呼他们去吃早餐。

        才这么几天的功夫,元娘她们已经掌握了现代食材的料理方法。

        一开始她们还舍不得用白面,后来知道这边白面便宜得很,她们才大胆地动手揉面擀面。

        比起在外面满大街的速食面条,元娘她们手工擀出来的面条可就劲道多了,随便做点浇头都能让吴普痛痛快快地吃上两大碗。

        再加上新请来的两个厨师坐镇,吴普现在已经不用进厨房了。

        一顿早饭吃完,博物馆也马上要开馆。

        吴普没准备搞什么开馆仪式,所以也没想着通知亲朋好友过来热场子。

        结果一大早张正豪就过来了,还带着一群还在首都的同学,个个都穿着同款T恤不说,还从系里顺了些志愿者袖章,瞧着贼拉整齐。

        吴普过去开门时捶了张正豪一拳,责备道:“你们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张正豪说:“提前说哪有惊喜。你也真是的,开馆都不喊我们过来帮忙,是不是把我们当外人了?”

        吴普笑着把他们从员工通道往里面引:“放的票不多,开馆也没什么事,把你们喊过来说不准工作人员都比游客多了。都吃了吗?”

        “吃了。”张正豪说,“没事干正好,就当我们拿免费票来参观了。”

        其他人也表示自己就是蹭票来的。

        吴普知道他们是好意来帮忙,正要领他们去一号馆熟悉熟悉环境,又接到骆薇的电话,说她们买了花篮庆贺博物馆开馆,二堂哥骆启还派了一辆餐车和一辆甜品车过来当贺礼,现在马上就要到了,让他出去看看怎么安排。

        吴普和骆薇她们还不算熟。

        听到骆薇她们特意买了花篮送来,吴普有些意外。他谢道:“让你们破费了。”

        吴普让张正豪先把人带去一号馆,他得去门口一趟。

        吴普边往外走边打电话给送了两辆移动餐车过来的二堂哥骆启道谢。

        骆启笑道:“人只借你一天,食材也只准备了一天的份,以后你得自己请人了。”

        “那是自然,我脸皮还没那么厚,连人也给留下。”吴普笑眯眯地和骆启聊了一路,走到门口才发现不仅有堂兄弟姐妹们送的花篮,还有许多亲朋好友陆续派人千里迢迢送了些许心意过来,瞧着跟连成了一道花墙似的。

        也许是不想给吴普添乱,很多负责来送开业花篮的人都是放下就跑,根本不给吴普反应的时间。

        吴普都不知道自己认识这么多人。

        眼瞅着是没法一一道谢了,吴普只能把两辆餐车安排到广场上,分别给餐车上的厨师和帮厨都给塞了个开馆红包。

        数额不大,图个吉利。

        许奶奶知道吴普今天会很忙,虽然没去打扰他,却还是忍不住让人出去打听外面的情况。

        得知门口的热闹,霍老先生说道:“看不出来,这小子人脉还挺广。”

        虽说花篮不值什么钱,可一般交情没到那份上也不会特意派人掐着点送来。

        看上头的署名,除了骆家那些小辈之外竟还有许多各行各业的成功人物,比如鼎荣集团的董事长。

        这种层次的人一般学生想接触都接触不到的,更别提让对方主动送花篮过来祝贺开业了。

        许奶奶笑着说道:“他是个为人赤诚的孩子,别人自然也对他真心以待。”

        霍老先生想到刚见面时那小子有意无意地让他憋闷了几回,总觉得吴普算不上“为人赤诚”。

        那小子鬼精鬼精的!

  第  29  章(【参观赠品】...)

        王小麟成功拿到苏轼给的内部票,  一大早就背着吉他让司机把他送去清阳博物馆。

        这天早上难得家里人都在。

        见王小麟早早要出门,王父王母皱起眉头,不赞同地说道:“放假也别一天到晚只想着玩,  你看看你哥,  他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在参加竞赛了,哪像你整天抱着把吉他瞎弹!”

        哥哥王麒也抬起头看他一眼,目光里同样有着不赞同:“就算要出门也该吃过早餐再去。”

        王小麟说:“听你们说话就听饱了,不吃了。”

        王父王母气结。

        王小麟郁闷了一路,等下车发现路上车子不好进,就让司机先回去,  晚上再来接自己。

        司机也觉得稀奇,  这么远的地方居然早早停了这么多车,  看来这个博物馆还挺吸引人。

        王小麟挥别司机,想着一路走过去挺无聊,索性打开手机登陆吉他大王的号开了直播。

        王小麟粉丝不少,  看见开播麻溜点进来。

        “今天我和东坡先生约了见面。”王小麟和粉丝交流起来,  “我本来觉得自己今天起挺早了,没想到到了附近的村口车就开不动了,所以我决定下车走路过去。”

        王小麟把镜头转向前方还算平坦宽敞的道路,  让大伙看看前面人来车往的热闹情景。

        有些人是打车过来的,人下了车,车就开走了。

        前面不好转弯,  所以清阳村这个路口就成了上下车的点。

        王小麟一边和粉丝瞎扯一边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看到几个同样开着直播的同行在前面驻足,  似乎在给粉丝拍某个花篮上的祝贺语。

        “大王也去,  别人有的我们也要有!”粉丝们立刻怂恿王小麟过去凑热闹。

        王小麟走过去,人和镜头一起看向那个引起不少人关注的花篮。

        花篮都是专业人士搞的,  无非是几种象征着红红火火的花,这个也不例外。

        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上头别着的贺卡底下有落款,那落款赫然写着“林鼎荣”。

        “同名同姓吗?”王小麟好奇地给粉丝们介绍了一番,说这林鼎荣是鼎荣集团的始创人,财富榜上紧挨着骆家那位老爷子,两家都是财富榜常青树,不时相互超车。

        粉丝们总算明白刚才为什么那么多人围着这个花篮猛拍了,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这位吴馆长到底什么来头啊,林董亲自给他送开业花篮!”

        “对啊,这么年轻就当博物馆馆长,本身就很不可思议,没听说过哪家特别出名的姓吴的啊。”

        “我去别的直播间调查了一下,大王你快往前走,去核实一下前面是不是有一溜骆氏年轻代送的花篮!”

        王小麟看见直播间里的讨论,快步往前接着看其他花篮,果然看到上头有许多署名是姓骆的。

        “看来传言是真的啊。”王小麟感慨,“前几天我听说骆家老爷子认回了流落在外的孙子,这博物馆又一直是骆氏名下的,所以大伙都说他直接把博物馆给了他认回来的亲孙子。”

        “这剧情牛逼了,一下子转场到豪门走丢的真少爷!”

        “我也听到过这个消息,前段时间的寻人悬赏闹得沸沸扬扬,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难怪馆长不仅只放三百张票,还不收门票钱,原来是背靠首富好乘凉!”

        博物馆还没正式开门,王小麟就挨个把花篮上的贺卡给直播间的粉丝们亮了各相。

        既然已经扒出吴普的离奇身世,大伙再看那些署名就不那么震惊了,只觉得这些人估摸着都是冲着首富来的。

        有钱人和有钱人做朋友,不怎么稀奇!

        王小麟在外头转悠到博物馆开馆,才老老实实排队进场。

        博物馆虽说不用换纸质票,但游客们通过安检后还是拿到一张奇异的签条,设计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上面写着“近日宜尽情游玩”“近日宜勤加锻炼”之类的随机句子。

        第一位游客拿到这个签条时向工作人员追问这是什么,工作人员微笑着回答:“这是安检系统随机抽取出来的签文,馆长考虑到很多人喜欢收集纸质票特意提供的参观赠品。”

        游客说道:“图案挺好看的,多来几次是不是可以集齐所有签?”

        工作人员点头:“每次都是随机印发,有一定的机会集齐。”

        王小麟对这种集卡活动很感兴趣,探头好奇地瞅前头的人都拿到什么图样。

        等终于轮到自己,王小麟迫不及待地拿到自己的签文一看,发现上面赫然写着“近日宜检查身体”。

        王小麟都惊了,怎么还有这样的签文?

        说起来他确实挺久没体检了,上回他父母和他哥去体检忘了捎上他,检查到一半才想起打电话喊他过去。

        王小麟直接没去。

        “我这算不算稀有卡?”王小麟乐滋滋地问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说道:“你这应该是第一张。”

        话才刚落音,后面的老哥就在那惊讶地说:“‘近日宜检查身体’,怎么还有这样的签?能不能换一张啊?”

        王小麟转头和那老哥搭话:“别换了,咱这是稀有卡,进去这么多人就我们这两张,换了下回可能就抽不出来了。”

        “我这卡是不是也挺稀有的,‘近日宜睡个好觉’?”一妹子加入讨论,给他们分享自己的刚拿到手的卡,“说起来我确实失眠大半个月了,就是感觉自己快猝死了才出来散散心,看看能不能改善改善睡眠。”

        王小麟向来很热心,对妹子说:“我给你介绍几个不错的A□□R主播,听着可以助眠。还有,上次我看到套助眠操,你也试试看有没有效。”

        两个人直接加了好友,王小麟刷刷刷地给妹子搜了一堆链接发过去。

        不少人都通过相互看签文搭上话,三百多个游客陆陆续续进场,其中大部分都是“宜尽情游玩”,王小麟他们手里的真就成稀有卡了。

        王小麟发消息给苏轼,问苏轼在哪里。

        苏轼闻讯出来见他的忘年交小友,算是体验了一回现代人说的“网友见面”。

        王小麟开直播用的也是原镜头,背上还背着把大大的吉他,苏轼一下子把人认了出来。

        “王小友!”苏轼热情地喊了一声。

        王小麟顺利和苏轼会合,两人语言上还是有一定的沟通障碍,见了面也是在手机上打字交流。

        憋得有点话痨的王小麟还挺难受。

        苏轼的出现却是引起了不少人侧目,很快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来想要和他合影。

        毕竟今天是身穿道袍的古装版东坡先生,不合个影着实可惜了!

        苏轼对这样的要求来者不拒,有时还捎带上王小麟一起拍,留下了不少有趣的照片。

        游客们在广场上对着彩楼猛拍了一通自拍或合影,才进入一号馆按顺序参观自己预约好的展位。

        放的票不多,秩序挺好,张正豪他们这些志愿者都没什么事干,真就跟着游客们一起去体验全新的全息投影技术去了。

        直播间里看到的画面终归隔着一重,亲自走进展厅才发现现场看到那些真实无比的画面有多震撼。

        每个人进去后就没再出来。

        许奶奶她们都进去待了很久。

        要不是该吃午饭了,许奶奶怕是还不愿意从里面出来。

        苏轼把王小麟带去居住区蹭饭。

        吴普对这个才刚认识就给苏轼送了把吉他、甚至还手把手教会苏轼弹的小孩儿印象深刻。

        现实里见到真人,比直播间里还要小一点。

        大概是才初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吴普让王小麟不用客气,当自己家就成了。

        一桌子人坐下吃吃喝喝,吴普不时还给许奶奶介绍自己觉得好吃的菜,谁都没拘束。

        聊着聊着,王小麟想到自己进馆时抽到的那张签纸,不由掏出来问吴普:“吴馆长,你们这边怎么会有‘近日宜检查身体’这种签文?”

        吴普挑了挑眉。

        这个就要从系统安排的安检仪器开始。

        系统搞改装都是现实购买的设备和系统出品的设备混着安装,整体都是看起来很普通实际上有点超前的配置。

        比如这个安检仪器吧,看起来就跟外面的安检门差不多。

        但是它有个非常超前的功能:监测游客的健康状况。

        也就是说你要是有个什么毛病,从这个安检门走过去就能扫描出来。

        这个功能本来是防止有人带病入场造成馆内传染,可它这种从安检门走过去就能出结果的效率有点惊人,吴普觉得最好还是别直接给人打印扫描报告。

        这玩意儿拆又不能拆、挪又不能挪,原理都套不出来,批量生产就更别指望了,吴普索性改用签文的方式提醒提醒游客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反正真正到了要去医院的程度,还是得在医院做一系列专业的检查给医生当治疗依据。

        听到王小麟说自己的结果是“宜检查身体”,吴普神色有些严肃地打量了王小麟好一会儿。

        外行人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吴普认真告诫王小麟:“你回去以后得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王小麟见吴普不像在说笑,不由问道:“为什么?”

        吴普说:“现在很多安检门都有测量体温的功能,我们这边的安检门要更先进一些,能扫描出游客基本的健康状态。要是它给的结果是要去检查身体,说明你的情况可能不容乐观,得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王小麟不敢置信:“不是吧?过安检顶多也就三五秒,这就能扫描出问题来?”

        “是有点不可思议。”吴普说,“所以我这不是没对外宣传吗?只用签文给大伙提个醒。这仪器也是第一次投入使用,我也不确定准不准确,要是你近半年没体检过,正好可以去验证一下。”

        王小麟点点头。

        不过来都来了,他还是想先玩个尽兴再说。

        王小麟很给吴普面子:“那我约个明天的体检。”

        吴普笑着招呼:“那你中午多吃点,明天要体检的话晚上就不能多吃了。”

        与此同时,外面的游客也终于饥肠辘辘地走出一号馆,聚拢在移动餐车周围下单买午饭。

        三百多人错峰吃喝,两辆餐车倒也还应付得来。

        有人一边吃饭一边跑到网上反馈这次博物馆之旅,大多都是带上图一顿猛夸。

        还有人跑回直播间表示不来可惜。

        没抢到票的人怒了。

        是她们不想去吗?

        是馆长他不做人!

        馆长根本不给她们去的机会!

        馆长不给她们现场参观的机会就算了,居然还在直播间里放了一个关于七夕的片子!

        那片子一开始趣味盎然。

        不仅讲了金子是怎么形成的,还讲了很多有趣的七夕风俗,她们跟着片子过了几个古色古香、原汁原味的七夕。

        更重要的是,片子里那个小姑娘主角超可爱超懂事的。

        每次看到她因为蛛网不圆伤心得眼眶红红,她们都想把小姑娘抱起来亲亲抱抱举高高。

        但是!

        馆长他不做人啊!

        他又又又又安排了一个悲剧结尾!

        小姑娘第一次等到了圆圆的蛛网,病却没能好起来!

        才刚被小姑娘笑得心都快化掉的观众们,看到结局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  30  章(【喝上两杯】...)

        对于别人的谴责声,  吴普是一概不听的,他从小到大没少挨骂。

        比如练书法,他那会儿是觉得“写几个字就能比赛赚钱好容易”。

        吴普自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古人不都说“仓廪足而知礼节,  衣食足而知荣辱”?

        他们家一直都只是普通家庭,偏偏他自己的爱好又贼多,可不得先搞定物质基础再想别的!

        就是他书法老师听了他的真实想法差点没气死,还是他鞍前马后哄了很久才慢慢消的气。

        至于他整天搞东搞西成绩却遥遥领先、气得同学要么视他为一生之敌要么躲着偷偷哭的次数,那更是多不胜数。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总不能故意考不好回家找打,  那是受虐狂才会干的傻事吧?

        好好学习,  那是为了更好地搞东搞西!

        吴普感觉自己对人还是很友好的,  要是遇到真正的天才,那才是方方面面都让人明白什么叫碾压。

        比如吴普以前一个同学就是这样,人看书是真的一遍就会,  从小学起就参加各种竞赛,  乐器什么的也抬手就来,堪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现在核心期刊都上不知道多少篇了!

        吃过饭后,吴普总算是腾出空来陪着许奶奶去逛展厅。

        王小麒觉得博物馆很有趣,  但还是对奔雷更感兴趣,屁颠屁颠跟着苏轼去摸了把奔雷,才去看宇文恺画图。

        宇文恺不像苏轼,  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他以前就爱闭门读书绘图,  现在也一样,  就算外面诱惑再多,他也更喜欢琢磨怎么开发博物馆的后山一带。

        见苏轼两人过来了,  宇文恺停笔要招呼他们,苏轼立刻说:“不用搭理我们,我们就是过来看看。”

        宇文恺想了想,点点头,继续绘制图纸,丝毫不关心外面的热闹喧哗。

        王小麟看着看着,心里也莫名平静下来。

        有人骂他“一点屁事都要写成歌哗众取宠”,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的歌挺没营养,可他这个年纪能看到能想到的也就这些事了。

        他在现实里和家里人相处得不怎么样,上网就特别喜欢分享生活里那“一点屁事”。

        说实话,要不是玩上了吉他和直播,他都不知道自己闲着是不是拿着钱跑出去和人通宵唱K飙车打游戏,甚至跑去碰那些大家都知道不该碰的东西。

        他身边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我们去弹吉他吧。”王小麟凑近和苏轼说话,同时手里比了个弹吉他的动作。

        有研究表明,人类在面对面交流过程中文字的作用只占了不到百分之十,剩下的基本由语调和肢体语言补足。

        苏轼看着王小麟连说带比划,一下子会意,跟王小麟面对面学吉他去。

        转眼到了夜里,直播间里的片子早就播完了,无人机飞到广场上等候夜幕降临。

        夜色渐深,张正豪这些志愿者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们挨个把灯笼上别的电子蜡烛摁亮,让整个广场笼罩在温暖的橘黄灯光之中。

        乞巧楼中央的灯尤其明亮,作为主要光源照亮了广场前的空地。

        志愿者里头有主持过学校晚会的妹子,主动请缨拿起话筒报流程。

        这次过来参观的游客除了实在有急事的,基本都留下来等活动开始。

        姚桃桃和她爷爷一直蹲在直播间,幸运地抢到了两张票。

        她们爷孙俩蹭另一个幸运抢到票的学校讲师的车过来玩,听说晚上还有活动自然都不愿意走,打定主意要留到活动结束再回家。

        到了夜里七点,清阳村的村民们就陆续入场。

        他们的身份信息都已经录入,还没拿到身份证的小孩也可以报户口本上的身份证号过安检,这是一上户口就有的。

        比较让游客们好奇的是,这些村民基本每家人都带了一两个瓜过来。

        瓜的种类各不相同,看得出来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个个都长得圆润漂亮。

        他们也是头一次到清阳博物馆里面来,一入内都左右张望,觉得里头简直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小孩子们自然第一时间被挂满彩缎和灯笼的乞巧楼吸引住目光,挣开父母或者爷爷奶奶的手齐齐往乞巧楼方向奔去,嘴里发出“哇哇哇哇”的惊呼声。

        平时遇到大吵大闹的熊孩子,大伙都会觉得很烦人。

        可这会儿看到这些小孩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眼前的乞巧楼,眼底映满璀璨的灯光,谁都生不出厌烦的感觉来。

        反而忍不住跟着他们一起仰起头看着灿耀夺目的乞巧楼。

        仿佛跨越漫长时空看到当初家家户户相聚庭院、拜月乞巧的场景。

        大户人家会结起高高的乞巧楼、挂起大大的灯笼,邀上相熟的亲朋好友,你一言我一语地给小辈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再满含期许地看着女孩儿们遥拜双星、穿针斗巧。

        小门小户也不甘落后,即便家中弄不起乞巧楼,她们也会让家里人齐聚一堂做一样的事。

        针线谁家没有?星星月亮谁家看不见?

        人都到齐了,志愿者就指引着家长带着小孩子坐下来,在小绣娘她们的演示之下学着雕瓜花。

        乞巧要的是“巧”,所以能展示出姑娘家手巧的事情都会拿出来比拼一下,雕瓜花就是其中之一。

        两个小绣娘本就是吃巧手饭的,从小也没少拿这个练手。

        镜头之下,她们一左一右地坐在那儿演示,动作看起来很整齐,雕出来的花样各不相同,但都是些容易上手的吉祥图样。

        现在很多小孩动手能力不强,往往削个水果都让人提心吊胆,像她们这样从小就被送去学刺绣并被告知以后要以此谋生的人少之又少。

        看着她们娴熟的动作,观众们既觉得赏心悦目,又有点好奇:她们家长怎么放心让她们学这个?

        到了清阳村的孩子们,学起来就没那么顺利了。

        年纪小的基本是父母或者爷爷奶奶替他们动手。

        年纪大点的倒是能自己拿刻刀了,但技巧一时半会很难掌握,所以雕出来的瓜花只堪堪能看出形状,根本没法和两个小绣娘的成品比。

        但是小孩子们都玩得很高兴,游客们也看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两个小绣娘演示完也没闲着,接着雕起了难度更高的图样,什么鹊桥相会、嫦娥奔月,在她们手底下都轻轻松松成型,引得不少人忍不住驻足观看。

        要是没兴趣当观众,可以去亲自去体验下棋、投壶、做灯笼、拜双星、穿针斗巧等等项目,全都是感兴趣就能到摊位前动手的。

        实在不行,还能继续泡在一号馆参观白天没来得及看的展位。

        一时间整个博物馆热闹非凡,游客们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拍照,或捋起袖子参加七夕活动,或独自欣赏每件展品背后的故事,每个人都非常珍惜这一次难得的参观机会。

        毕竟也不知道下次要什么时候才能抢到票。

        自由活动时间持续了约莫一小时,主持人就宣布今天的表演节目要开始了。

        王小麟先友情出场帮忙暖场,自弹自唱嗨歌一曲《睡觉睡到自然醒》,唱出了不知多少人的简单梦想:每天睡满八小时。

        有学得快的都快跟着唱了。

        接着大家最熟悉的苏轼也上来了,他被王小麟带动了情绪,跑上去唱了首秦观的《鹊桥仙》。

        弹幕里有人开始考证《鹊桥仙》的写作时间,一拨人表示苏轼不可能知道这首词,一拨人则表示“好听就完事”。

        确实很好听。

        四十多岁的人,声音里总是比十四岁的半大少年多几分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深沉,更能唱得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豁然。

        这和《水调歌头》又是不同的感觉。

        不少人当场表示循环曲目又多一首!

        最后上场的就是韩娥了。

        韩娥一开始不是很习惯用现代设备,不过练习了几天也适应过来了。

        她开腔的那一瞬间,空灵清透的嗓音击中了所有人的耳膜,更击中了所有人的心。

        听她唱到“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恨不能替歌中的织女擦掉眼泪。

        等到最后那句“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被唱出来,所有人满心怅然之余又发现这首古诗实在太短太短了,怎么加起来才八句?!

        她们可以听八十句!!!

        哪怕现场和直播间“再来一首”的呼声再高,韩娥还是唱完就退场回了居住区,俨然像是个下班时间一到就马上走人的社畜。

        只留给听众们无限的惆怅和失落。

        接下来就是周鞅带着几个专业人士教孩子和游客们找牛郎星和织女星。

        一系列丰富多样的七夕活动体验完了,游客们都后悔没带上自家孩子或者亲戚家孩子一起来!

        早知道很多活动亲子优先的话,她们肯定得来个“无中生子”。

        由于博物馆离市区太远,七夕活动只进行到九点。

        小孩子玩得开心,临走时还一人得了一个灯笼,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跟着大人回家去。

        游客们却是意犹未尽,恨不能住在博物馆不走。

        要不是怕进黑名单,他们真想耍赖!

        吴普关直播间前放出了未来几天的票,方便游客安排参观时间。

        今天跟着直播间云游了一天的观众们这次有经验了,二话不说冲进去开抢。

        吴普有条不紊地安排完放票的事,开始挨个送客。

        张正豪负责组织志愿者回校,务必一个都不落下,开开心心出来,平平安安回去。

        吴普再次向志愿者们道谢,表示下次再找个人少点的时间带他们好好逛逛博物馆。

        送完张正豪,吴普又陪苏轼送王小麟离开,充当他们之间的义务翻译。

        王小麟背着吉他和苏轼话别:“等我去体检完要是没什么事,再过来找你玩儿。要是真有什么事,我就治好再来找你玩!”

        苏轼说道:“行,不过到时候我不一定在。”

        王小麟说:“没事,那就网上联系!”

        苏轼点点头,没与这位忘年交说自己到时候可能不能上网这种扫兴话。

        苏轼笑道:“好好保重身体,小小年纪的,别比我还孱弱,上山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下回你再过来我要是还在这里,我就带你去爬后山,我们到山顶弹吉他去。”

        吴普把苏轼的话转述给王小麟。

        王小麟高兴地答应下来:“好,一言为定!”

        他才不会菜到爬不动山呢!

        吴普和苏轼一起把王小麟送走,总算可以闲下来了。

        想想今天一整天的繁忙,吴普只能庆幸博物馆不是每天都搞活动。

        平时只要自己别没事找事,博物馆的生活节奏还是很徐缓很轻松的。

        吴普和苏轼一起踏着月色往回走,算算时间,发现苏轼过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他问苏轼:“你是不是感觉到自己快要回去了?”

        这几天苏轼已经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几次“到时候我不一定在”。

        苏轼说道:“是有点,这几天睡醒后有种睁不开眼的感觉。”

        吴普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笑着说道:“那今晚我陪你喝两杯,让你尝尝这边的好酒。”

        古时的读书人就没有不好酒的,那时候的酒精浓度不高,所以一个两个写诗时都写得豪气干云,听起来酒量奇高。

        实际上喝的大多是米酒和果酒这些酿造酒,酒精浓度高的蒸馏酒非常少,估摸着度数基本在十度以下。

        可不就是能喝到通宵达旦才“酒意微醺”。

        也不知苏轼真实酒量到底好不好。

        苏轼不知道吴普在心里怀疑他的酒量,听到吴普喝两杯的提议后两眼一亮:“那敢情好,我们这就去喝!”

        吴普笑道:“我酒量不太行,一会我们叫上宇文恺一起,说不准他会好一些。”

        苏轼连连点头,脚步都加快了几分,明显是迫不及待要大醉一场了。

        可乐雪碧喝着虽然新鲜,但酒才是成年人的心头好!

  第  31  章(【珊瑚笔架】...)

        吴普和苏轼相邀,  宇文恺自是一口应下。

        两人到曲水池边坐定,吴普领着两个书童去取酒。

        吴普本人不爱喝酒,顶多只是做菜时放上一点。今天骆启他们给送来不少好酒,  正好拿出来投喂苏轼。

        吴普捧着酒回来,  就见苏轼和宇文恺坐在月下闲聊,看起来很有那么一点名士风流的味道。

        他走近一看,就见到苏轼竟是在教宇文恺玩手机。

        吴普:“…………”

        苏轼见吴普回来,笑着说道:“想来我马上要回去了,手机就让安乐兄帮忙保管好了。”他还叮嘱宇文恺,“要是那位王小友找我,  你就跟他说我下次回来再联系他。”

        吴普对这个安排没意见。

        虽说系统表示已经给苏轼他们整了合法身份,  但反复办新卡还是有点麻烦,  宇文恺又没表现出苏轼那样的好奇心,所以吴普也没给宇文恺准备这个。

        他们愿意偶尔凑合着共用当然最好。

        苏轼托付完自己的手机,注意力立刻被吴普带来的酒吸引了。

        骆启他们不知晓吴普喜欢什么酒,  所以各种酒都有送一两瓶,  还都是难得的好酒。

        吴普从度数浅的给苏轼他们倒起,苏轼他们喝着觉得滋味好极了,却是没觉得比以前的酒烈多少。

        结果等吴普慢慢开始给他们喝浓度高的酒,  他们舌头很快就大了起来,压根没有喝醉酒后诗兴大发的情况发生。

        看来得是李白来了,才能酒后诗百篇!

        苏轼丝毫没察觉吴普的失望,  他烈酒喝上头了,抱来把吉他对宇文恺说道:“有人说隋唐歌舞是一绝,  我给你弹一曲,  你跳给我看看。”

        宇文恺许是也喝多了,竟一口答应下来。

        人喝醉了,  手和脚步都是不稳的,于是苏轼弹的调子不成调,宇文恺踩的舞步不成舞,弹唱的、踏舞的瞧着都十分滑稽。

        要是认真看认真听的话,眼睛耳朵都挺受罪。

        吴普还是很有良心的,没把苏轼两人狂性大发、载歌载舞的画面拍下来。

        有些东西,还是独自欣赏就好!

        吴普也喝了点酒,和两书童一起把两个醉鬼安顿好,自己也早早睡下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吴普收到系统的提示,说苏轼的召唤已经结束,已经在醉梦中回到北宋。

        他还是第一次把人送走,打开苏轼那张卡一看,发现里头依然是乌台诗案的状态,只不过已经从“无所事事”变成“分/身乏术”。

        估摸着是乌台诗案期间苏辙他们有了动作,苏轼要回去写点诗抒发抒发自己的痛苦和挣扎了。

        吴普把卡收了起来,去看看宇文恺的情况。

        宇文恺酒品还挺好,醉倒后睡得很沉,没吐得到处都是,也没说什么梦话。

        吴普没再多留,溜达出去调出售票页面看了眼,发现票都被预约光了,麻溜给昨天正式上岗的员工拉了个群,发了个红包让她们接下来好好干,有什么事情再找他处理。

        忙活完正事,吴普总算是腾出空来陪许奶奶她们了。

        赶巧许奶奶的喜好和他专业一致,吴普直接跟着许奶奶泡博物馆。

        到了博物馆闭馆的时段,吴普才把一号馆清场,取出许奶奶带回来的文物接收溯源影像。

        比较让吴普在意的是其中一个珊瑚笔架。

        这笔架是传世的宋朝文物。

        一开始珊瑚笔架被个文人入手,这文人瞧着还是个宋朝官员,格外喜欢这个珊瑚笔架,一直摆在自己案头赏玩,甚至还吟诗一首,表示它真是“柔条钻火树,丽景夺星旄”。

        他家里的晚辈见他尤其喜爱这件宝贝,想出个损主意:每次缺钱就找机会偷偷把珊瑚笔架给藏了起来,逼得他出十千文在家里“悬赏”。

        也不知这人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反正这些晚辈每次都能顺利拿到钱。

        吴普看完这一段,就想起来了。

        这人应该叫钱惟演,是欧阳修的某任上司,甚至还对他有知遇之恩。

        所以欧阳修晚年写《归田录》回忆往事、记录生平遇到的一些趣闻,便把一些关于钱惟演的趣事记了进去。

        里头就有关于钱惟演这件“珊瑚笔格”的记载。

        只不过钱惟演这人名声不太好,谁得势就依附谁,偶尔还要回踩依附过的人两脚,同时代的寇准直接说他是“佞人也”。

        吴普继续往下看。

        钱惟演还是混得挺好的,他孙子娶了宋仁宗的公主。

        靖康之难后,这位公主侥幸没被掳走,跟着宋高宗一起南迁,但是生活变得有些拮据。

        于是他们夫妻俩把钱惟演心爱的珊瑚笔架卖给了一位赵家宗亲:热爱收集珊瑚藏品的濮王后代赵仲湜。

        自家人买卖起来自然就没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了。

        大伙都穷,也就是赵仲湜和皇帝关系好,大部分家当本身又在南边,这才有钱可以挥霍。

        公主刚南迁时没什么钱,没怎么犹豫就把珊瑚笔架卖给了这位侄子。

        赵仲湜十分喜爱这件珊瑚笔架,珍藏了很久,不时拿出来把玩。

        本来吴普捋关系捋得有点发愁,结果又看到有天赵仲湜又把珊瑚笔架给了自己儿子。

        这儿子排行不前不后,平时没多大存在感,但这次他竟挑中个再嫁的孤女当续弦。

        赵仲湜想着到底是自己儿子,还是得喊过来问问话的。

        父子俩坐下一交谈,吴普才知道这人是谁——

        这人是赵士程!

        他就是《钗头凤》故事里的第三个人:陆游前妻的再嫁对象。

        赵士程和陆游是表亲。

        陆游姨母嫁到了钱家,正好是赵士程那位姨祖母公主的儿媳。

        两边自然也算是连亲带故,见了面能称兄道弟的那种。

        赵士程和陆游平日里经常往来。

        他从陆游口中知晓他们和离的原因,心中十分惋惜。

        正好他已丧妻,左右都是要续弦的,便准备向唐家提亲迎娶唐氏。

        陆游和唐氏离异的原因也着实令人唏嘘。

        陆游前两年去临安应试,结果他年少气盛,在应试文章里针砭时弊、痛斥奸佞误国,和主和派大唱反调,触怒了当时的丞相秦桧。

        最后自然是落第归家。

        陆母这时候做主替他娶了妻。

        她妻子唐氏乃是南陵令唐意之女,父母亡故后唐氏无亲无故,只能前来山阴投奔姑母。

        也就是陆游母亲。

        唐氏与陆游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感情一直非常好。

        这次陆游因为触怒秦桧而科举失意,陆母本想让他先成家再立业。

        结果有次陆母听到夫妻二人一起讨论朝廷诸事,言语间皆是对秦桧等人的口诛笔伐。

        原来唐氏虽是女子,却聪敏多思。

        她和陆游一样对秦桧等主和派非常不喜,不仅不劝着陆游低头,还时常与他一起展望朝廷何时能收复失地。

        这种主张在当时很难走科举路子杀出重围。

        陆母从此对唐氏越发不喜,觉得这样下去即使陆游再去应试也没办法出头。

        后来许多大大小小的事凑到一起,陆母就决定拆了这桩自己一手促成的婚事。

        当时的读书人讲究以孝治天下,有“百善孝为先”之说。

        比如苏轼的乌台诗案其实就和“孝”字有关。

        当时有个“新党”李定被人扒出生母死了他没服孝,差点把官给丢了。

        李定声称,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他生母。

        他生母仇氏也是个厉害人物。

        据说她先嫁了个人,生下了和尚佛印,苏轼后来的好朋友(之一)。

        接着仇氏辗转成了李家的妾室,生下李定后又被赶走。

        最后仇氏离开李家到了郜家,又生下个叫做郜六的女儿。郜六后来艺名蔡奴,成了有名的“粉头”,也就是当时的名伎。

        所以说仇氏一生生了三个同母异父的孩子,三个都在正史或野史里留下了一点痕迹。

        亲妈的经历这么丰富多彩,李定可不就是能咬死说自己不知晓仇氏就是自己生母吗?

        这么多年过去,李定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已经无从探究。

        关键就在于苏轼正好在这时候写了首诗歌颂另一个孝子。

        苏轼什么人啊,当时的文坛扛把子,新作一出来连皇帝和太后都要追读的。

        新诗一写出来,可不就是引发一大片议论?

        旧党纷纷拿着苏轼这诗对着李定指指点点: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

        李定一听,好你个苏轼,你我一无怨二无仇,你居然这样对我!

        李定当下就把这仇记下了。

        后来新党要合伙搞苏轼,他麻溜掏钱买了苏轼文集、发挥自己的解读才华卖力地找罪证,差点快把苏轼摁死在乌台大狱里!

        所以说,“孝道”在当时可以作为攻讦政敌的武器,想要当官的话绝对不能落下个不孝的把柄。

        要不然你文采再出众、你办事能力再强,也没有出头之日。

        陆游是个满腔报国之心的人,从懂事起就决心要走仕途,并为此辛勤读书。

        这种情况下,陆母要让他和离,他即便再伤心也只能和唐氏分开。

        唐氏也伤心,但她同样想要陆游出仕为官,实现北定中原的抱负。

        她与陆游含泪分别。

        赵士程觉得唐氏这女子与他见过的其他姑娘都不一样,便提出想要娶她为妻。

        赵仲湜听儿子说完事情原委,知他是真心想娶唐氏为妻,应允了这桩婚事,顺手把珊瑚笔架赐给他当续弦贺礼。

        赵士程如愿把唐氏娶回了家。

        两人成了夫妻后没再提及过陆游,只时常并坐案前教导儿女或者读书习字。

        转眼又过了几年,他们夫妻俩坐在珊瑚笔架前再一次聊到了这个名字。

        那是沈园重逢后的事了。

        赵士程把陆游这些年的境遇讲给了唐氏听。

        自从岳飞含冤而死,秦桧在朝中更是一手遮天。

        陆游十分痛恨此人,自然越发发愤读书。

        前两年陆游又参加了一次科举。

        这次陆游锁厅试的名次很好,碾压了秦桧儿子一头,直接得了第一名。

        结果到了第二年礼部试,秦桧直接把他给黜落了。

        所以沈园再见时,陆游看起来十分失意。

        唐氏看着眼前的珊瑚笔架,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当初就因为和陆游议论朝政、痛斥奸佞而让陆游母亲不喜。

        没想到他们和离各自嫁娶这么多年,陆游竟又一次因为秦桧而仕途不顺。

        这怎么能让人不叹息。

        再后来,唐氏病故,赵士程把珊瑚笔架收了起来。

        从此再也没有出现与他们有关的画面。

        珊瑚笔架一看就是值钱的东西,后来又辗转被不少人接手,甚至还流落海外。

        直至近几年才由许奶奶夫妻俩高价拍了下来带回国内。

        吴普看完了其中蕴藏的一个个故事,都已经到后半夜了。

        他揉揉眉心,把整段故事修修剪剪,剪辑到只剩下珊瑚形成以及宋朝部分。

        学术界里头其实一直在争论《钗头凤》到底是不是陆游所写,甚至质疑到底有没有唐婉其人。

        这个藏在珊瑚笔格里的故事并没有提及《钗头凤》之事,却从另一个角度展现了唐婉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她的前夫到数十年后都还曾写诗怀念她,她的第二任丈夫在她病故后更是不曾再续娶,可见她应该是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女子。

        她有着不输于男子的才华与胸怀,能够与她的两任丈夫谈论朝堂大事,绝非只是一段悲剧婚姻里的凄惨下堂妇。

        只可惜生为女子,她连留下姓名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几句诗文和野史上留下一抹模糊的剪影。

        吴普觉得这段故事可以找机会放出去。

        他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回去睡觉,就收到系统的提醒:【现有科普值已破百万,是否进行抽卡?】

        吴普:?????

        谁大半夜不睡觉,反而来给他贡献科普值?

        这个贼系统也挺敬业,大半夜跑出来骗氪!

  第  32  章(【趁热吃了】...)

        抽不抽?

        抽!

        吴普很快做好决定,  开始新一轮的豪赌。

        这次又有一张紫光闪闪的稀有卡!

        甚至还有一张泛着绿光的特殊技能卡。

        【你这样让我很害怕。】吴普没急着翻卡,反而和系统闲扯起来。

        系统不明所以:【宿主为什么害怕?】

        吴普说:【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有点不习惯。】

        吴普和系统一向是相互压榨的友好关系,  不是你奴役我就是我压榨你。

        现在系统一个十连抽/出两张特殊卡,  吴普心里一点都不踏实。

        系统:【…………】

        信任值为零就是这样,谁都不信谁。

        系统:【每次抽卡都是独立事件,掉率并不会相互影响,运气好甚至有可能十张全是稀有卡。】

        吴普听系统这么说,才安心地开始翻卡。

        他照例先翻紫卡。

        卡面上赫然又是一个监狱。

        吴普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难道非得坐个牢才能过来?

        古人可真够忙的。

        吴普看了眼监狱的情况,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个光裸且伤痕累累的背部。

        那累累伤痕之间还刻有四个大字:精忠报国。

        这人,  是岳飞!

        吴普的目光落到任务介绍栏,  上面果然写着岳飞的名字。

        吴普心里咯噔一跳。

        岳飞坐牢,  那问题可就大了。

        苏轼坐牢出去还能活个二十多年,岳飞坐牢那就只有几个月可活了。

        赫赫有名的“莫须有”罪名,就是这时候诞生的!

        吴普又呼叫系统:【卡里的人物要是死亡了,  这张卡会怎么样?】

        系统:【卡中人物一旦在原时空死亡,  可以随时召唤出来或者直接在此定居,直至宿主寿命终结为止。】

        吴普听了这话,心里稍微舒坦了那么一点。

        眼睁睁看着人出事却没法救,  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要是以后可以时不时把人召唤出来搓个麻将倒是挺不错,至少算个心理安慰。

        看着背对着自己坐在狱中的岳飞,不由得叹了口气。

        岳飞的对面是权倾朝野的秦桧,  更是信任倚重秦桧的宋高宗。

        宋高宗的父母、兄弟、儿女大多被金人掳走,受尽虐待与欺辱,  他自己也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

        在秦桧他们的游说之下,  宋高宗看到金人愿意和大宋议和就麻溜要答应,完全不想再支持岳飞继续打。

        可惜有岳飞在,  主战派就不可能消停。

        所以对于秦桧针对岳飞的一连串动作,宋高宗这个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他的构陷行为,准备以诛杀岳飞为诚意向金国称臣议和。

        岳飞就这样冤死在自己人手里,亲朋也大多受了牵连。

        当时的岳飞才三十九岁,他十九岁进了军队,余下二十年都在行伍中度过,半辈子不是在杀贼就是在诛敌。

        吴普按捺住立刻把岳飞召唤出来的想法,又去把特殊技能卡和普通卡都翻了过来。

        特殊技能卡居然是南郭先生。

        他的技能是“滥竽充数”。

        只要不细究,他可以装作在做任何事混吃混喝;可要是有人细究的话,他一下子就原形毕露!

        吴普有些默然,看了眼南郭先生的空闲状态,不是很想召唤他。

        吴普又去看普通卡。

        也许是受岳飞影响,普通卡竟有五个士兵。

        他们的状况是“命悬一线”。

        吴普看了眼卡面,上头的景色是一致的,是个巨大的看不到头的土坑。

        土坑上方有土石滚滚而下。

        竟是个坑杀现场!

        吴普看了看介绍,他们是长平之战的赵国士兵,正在被秦国名将白起活埋。

        坑底下人挤着人,所以即使少了几个也不会有人发现。

        吴普呼叫系统:【普通卡的人物死亡后也能召唤过来吗?】

        系统:【普通卡属性不同,死亡后不能再召唤。】

        吴普扫了眼剩下的几张卡,基本都不是紧迫状态,一口气用剩下的科普值把五个命悬一线的士兵召唤了过来。

        他们身上甚至还带着点土,对周围的情况有点迷茫。

        吴普见士兵们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小年轻,简单地把这边的情况给他们讲了,拿出合同让他们签。

        “那其他人,能救吗?”有个年纪最小的少年士兵流着泪问。

        吴普摇着头说:“救不了,我只能看到你们。”

        白起在长平之战到底坑杀了多少人并没有确切的记载,《史记》描述他被秦王赐死时自述说“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阬之,是足以死。”。

        按照这种说法,人数可能有数十万之巨!

        别说吴普接触不到其他人,就算他接触得到也不敢一口气召唤出几十万人。

        那估计得是末世副本才敢开启的模式。

        所以他能帮的、能救的,也就只有自己能看见的。

        吴普先把五个士兵安排去休息区静静,接着才选择召唤稀有人物岳飞。

        岳飞的状态可比苏轼惨多了,乌台大牢好歹是关押读书人的地方,一般不会对人动刑,顶多也就恐吓恐吓。

        武将入狱的话,要遭的罪可就多了去了。

        “岳将军!”吴普上前和岳飞打招呼。

        岳飞转过身来与吴普对视。

        吴普简单地介绍了一番这边的情况,邀岳飞跟自己一起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他也不知道在这边处理好了伤处,回去以后会不会好受些,但总不能让岳飞一直顶着一身伤。

        吴普顺便喊五个士兵一起走。

        五个士兵看到冷峻沉默、气势逼人的岳飞,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想到下令坑杀他们的秦国大将白起。

        岳飞看了他们一眼,觉他们身上的兵甲十分落后,连片铁片都瞧不见,比之山贼流寇都不如。他没说什么,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陈设。

        吴普确认过馆内没人后,刚才直接就在一号馆把他们召唤出来。

        一号馆内到处都是对岳飞他们而言非常陌生的陈设。

        岳飞能屡战屡胜,并非只凭着一身悍勇。

        相反,他少年时就手不释卷、酷爱读书,到了战场上总是能谋定而后动。

        没有了解具体情况之前,他不会轻易信任吴普这个陌生人。

        不过在刚才短暂的交流过程中,岳飞已经发现吴普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也许吴普的身体素质还不错,反应能力会挺强,但他到底不是见过血的士兵,很欠缺实战经验。

        岳飞已经看出吴普的好几处弱点,若是吴普当真有歹心,他绝对可以一招擒下吴普!

        吴普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岳飞脑海里模拟被擒好几回,他先领着五个士兵到西院住下,教给他们水龙头这些基础设施的使用方法,才和岳飞一起回去处理伤口。

        吴普小时候偶尔会蹲他爸刑警队的大办公室写作业,时不时跑去围观队医处理伤口。

        后来军训集体去军营住了一个月,吴普又因为有一定的急救常识而被军医看中带上他打下手,所以他对各种跌打损伤、外部创伤还挺有处理经验。

        吴普替岳飞身上的伤口消了毒、涂了药,看他身上有几道伤口还挺深,有点担心会不会得破伤风。

        吴普把破伤风杆菌感染的危害给岳飞讲了讲,询问岳飞的意见:“要不我明天带你去医院扎一针?”

        岳飞连上阵杀敌都不怕,自然不害怕扎针。他点头说道:“好。”

        吴普最开始接触的是苏轼,现在接连碰上宇文恺和岳飞两个沉默寡言的人,一时还有点不习惯。

        他只能让岳飞好好休息,自己也回房睡觉去。

        岳飞躺在床上,想着今日这番不可思议的遭遇。

        他从吴普嘴里得知自己即将遇害,心里不是不难受,但他更难受的还是大宋已经覆灭。

        他死了以后北伐果然功亏一篑。

        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岳飞痛苦之余又想到吴普的模样。

        虽然头发剪得很短、衣服奇奇怪怪,但大体模样还是和他们差不多,说明他们的后代子孙仍然牢牢地扎根于这片土地之上。

        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许是因为太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岳飞翻来覆去大半个小时,竟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

        北宋元丰二年。

        一群乌鸦在外面嘎嘎嘎地叫了起来,响亮又嘶哑的叫声跟叫魂似的。

        一大早就开始扰人清梦。

        苏轼在狱中睁开眼,发现微弱的光亮从牢房高高的小窗外照进来,预示着天快要亮了。

        苏轼坐起身来,只觉嘴巴里还留着点酒香。

        他觉得自己昨晚一定做了个美梦,且在梦里喝了许多好酒,要不然嘴巴里剩下的那点酒香不会那么余味悠长。

        苏轼是个乐观的人,虽然坐牢的日子很难熬,但他坐着坐着也就想开了。一想到自己做了那么一个好梦,心情一下子就快活起来。

        等他下次馋酒了,再做一次梦就好!

        苏轼苦中作乐地做了这么个决定。

        他愉快地坐起来等着儿子给自己送饭,结果打开食盒一看,里面居然是鱼!

        原来北宋坐牢时有个特别的制度,有家属的人可以由家属送饭过来,家属不在或者太穷送不起饭才由狱中补齐。

        这是坐牢期间和外界联系的唯一方式了。

        于是苏轼被关押前和儿子约定平时只需要随便给他送点肉菜,要是外面出了大事、风向对他很不利,就给他送条他爱吃的鱼作为提醒,好给他点时间写点绝笔诗文和亲友诀别。

        苏轼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鱼,顿时悲从中来,再也记不得昨晚那场美梦的快活,只余下满怀痛苦和绝望。

        苏轼伤心地趁热把鱼吃了,坐着叹了一会气,提笔给弟弟子由写了两首绝笔诗,惭愧地表示日后只能拜托弟弟好好照顾他的妻儿。

        写到“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苏轼不由得潸然泪下。

  33、第  33  章

        岳飞一向起得早,  他看着吴普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