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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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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连朝

书籍名:《深情暗涌》    作者:妍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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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09    连朝
  “我们好像是一类人。”
  “谁跟你是一类人。”
  这是连朝第一次正式和江璨两个人单独相处时,江璨莫名其妙对她说出的话。
  T&R娱乐公司,是当年泽市排名第一的娱乐公司。
  旗下有许多当红男女团。
  许多想在娱乐圈追梦的人,都以能成为T&R公司的练习生为荣。
  连朝不是。
  那个时候的连朝一心想要考大学,根本不了解娱乐圈,也完全不懂练习生是什么意思。
  那是两年前,高考成绩出来后,连朝还不叫连朝,叫顾连朝的时候。
  顾连朝借邻居家的电脑查完成绩,估分知道自己能上理想大学后,开心到整个脑袋都在冒快乐泡泡。
  在被邻居阿姨和叔叔的掌声中送回院门后,顾连朝站在院子里,远远听到卧室里爸妈在欢声笑语地讨论什么。
  偶尔能听到他们开心地喊她的名字。
  即使没有进去,顾连朝也能感知到,卧室里的氛围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因她而起的喜悦欢乐。
  她抬头,今天是阴天,看样子好像要下雨。
  乌云布满了四周,只他们小小的院子上房,是小片的亮。
  是邻居阿姨和叔叔提前告诉他们了吗?顾连朝抿紧唇害羞地想,她刚还请邻居叔叔阿姨们替她保密,因为她想亲自告诉家人。
  所以老话是对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爸妈虽然更爱弟弟,但她毕竟也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并不是不爱她的。
  顾连朝捏着打印出来的成绩单往卧室去,脸上是抑不住的红意。
  可面上红意在她踏入爸妈卧室的那一秒变成惨白,踏进一半的脚也顿时僵住。
  杨婉惠和顾毅的卧室地面上铺满了彩礼,一地红很刺眼。
  两人坐在床上,中间是一摞摞的百元纸币。
  他们对面,坐了个顾连朝不认识的陌生女人。
  一看到她进来,就笑意盈盈地自上而下用打量一件商品的眼神打量她。
  然后像是没看见她般,转头对扬婉惠说:“你们家连朝长得是真好,是校花吧?太漂亮了!以后生出来的宝宝呀,绝对也漂亮得不得了!”
  又压低了声音继续:“所以人家彩礼也给得高,十万呢!放眼咱们整个苏乡市,给你们连朝的彩礼,可是数一数二的。”
  顾连朝站在原地,双腿忽然被沉进千斤水泥,动弹不得。
  陌生女人送完彩礼后简单聊了几句便离开。
  杨婉惠和顾毅手就没有从那一摞摞彩礼上挪开过。
  “顾连朝,”这是连朝第一次听到顾毅笑着,以可以用“慈祥”这两个字来形容的声音叫她名字:“你可真是个宝贝!”
  他说宝贝的时候的表情与声音,与在市场上交易案板上的死鱼肉时的,一模一样。
  顾连朝在这一刻无比恶心“宝贝”这个词。
  顾连朝眼眶发热,她逼自己忍住。
  逼自己再给自己一点点希望,拿起成绩单看向面前的两个人,“我考上重本线了,我——”
  话还没说完,手中的成绩单便被顾毅一把抢来撕掉,“想都别想!”刚刚的慈祥声音完全消失,他变成从前的,顾连朝一直熟悉的顾毅。
  “你知道上大学多少钱吗?谁给你出钱!你要是上了大学,你弟弟怎么办?!”
  连朝嘴唇动了动,她很想说,她知道家里是不可能给她出钱读大学的,她也没有想过要用家里的钱读大学,她已经咨询过了,她的高考成绩足以报考她想去的大学,并获得足够的奖学金,同时她也会申请助学贷款,等毕业后工作了再还。
  但她面对着面部表情如此狰狞恶心的顾毅,说不出口。
  杨婉惠察觉到顾连朝的沉默,赶紧给顾毅使眼色,又去拉顾连朝,“朝朝,”这也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称呼顾连朝,“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呀,反正早晚都是要结婚生子的。你看王家给的彩礼,”她手在那摞钞票上拍了拍,“给得这么大方,家境很不错的,以后你嫁过去呀,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顾连朝的心脏与那张漂亮的成绩单一起,早已被撕碎,然后有一股淡淡的蓝色火焰升起将两者一同燃成黑色碎末。
  “以后?”她僵着脸询问自己被卖出的具体时间。
  “王家说不急,等下个月他们筹集好婚礼再接你过去。”
  见顾连朝问,杨婉惠只以为顾连朝有戏,是嘛,早晚都要嫁人,嫁个有钱人多好。
  她连连暗示顾毅。
  顾毅清清嗓子,缓和面色,“你是个懂事的,你弟弟年纪小,成绩又不好,以后读书肯定是要买学校的,给他买房、娶媳妇,样样都要钱。等你嫁进王家,别忘了帮衬家里。”
  在这样的家里生活了十八年。
  顾连朝对这样的话已经习以为常了,但习惯,并不代表接受。
  她视线落在那摞钞票上,点头,声音一如既往地乖巧,“好,我都听爸妈的。”
  杨婉惠和顾毅对视一眼,两人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识相”的情绪。
  杨婉惠下巴朝钞票昂了昂,顾毅会意,从中抽出两张,递给顾连朝,“乖,这钱拿着,和同学去买两身衣服。”
  顾连朝正要上前接钱,动作便被冲过来的顾高飞打断。
  顾毅口中“年纪小”的顾高飞已经十六岁,体重却快接近两百,铁球一般撞过来,将连朝撞得往地上重重一摔。
  “顾高飞!”顾毅罕见地对顾高飞发了脾气。
  下个月就要把连朝送过去了,要是连朝身上有伤,人家要退彩礼怎么办?!
  顾高飞被宠惯了,见一向对自己和颜悦色的顾毅居然凶他,一脸横肉上立刻滑下两行泪,他指着被杨婉惠扶起的顾连朝骂:“凭什么悄悄给她钱!我要是没看到是不是就不给我!不许给她钱!全部都给我!”
  十万块里的两百给她。
  剩下的九万九千八都是他的,他都不同意。
  即使这十万都是靠“卖”她而得来的。
  顾连朝捂着被手肘被撞破的伤口,垂眸不说话,她自小就会演戏了,在他们面前,将泪眼朦胧的委屈女孩演得无比真实。
  杨婉惠生怕顾连朝不同意嫁人,虽然由不得她,但顾连朝都答应了,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假意圈住连朝,给顾毅使眼色让他把顾高飞带走。
  顾高飞挣扎起来顾毅根本控不住,连拖带拉才带走。
  顾高飞一走,杨婉惠立刻把掉在地上的钱捡起来,往顾连朝兜里放,“快揣好,好好给自己买两身红色衣裳。”
  连朝紧紧捏着口袋里的两张钞票,低头看自己一眼。
  身上的衣服是顾高飞嫌难看不要的,被洗了无数次,早已泛白。
  她朝杨婉惠感激地笑笑。
  杨婉惠见她懂事如斯,竟还摸了摸她的头,“快去。”
  ...  ...
  晚上,顾家难得吃了顿大餐。
  烧鸡、蒸鱼、大块的炸排骨。
  顾高飞的碗里一贯是堆成小山,他像头肥猪一样进食,油脸都埋进碗里。
  顾连朝一如既往地,筷子只在青菜里打转。
  杨婉惠往她往里放了两块排骨,又把鸡腿撕给她,“朝朝,不是给你钱了吗?怎么没有买衣服?”
  连朝筷子顿了顿,筷尖避开排骨,有些紧张地吞吞吐吐说:“同学...今天没空,说明天陪我去买。”
  桌下的手指紧紧捏着兜里已经被打零的纸币,鼓鼓囊囊一团。
  “哦,那没事,等同学们什么时候有空了去都行,反正还早。”
  “好。”
  饭后,杨婉惠也没让她洗碗,说让她好好歇着,养点肉,把她赶到院子里乘凉。
  院子里就三张竹椅,顾毅和顾高飞占了两张,顾连朝蹲在地上望着布满乌云的天空发了会呆,突然说:“好像要下雨了,我去关院门。”
  刚关上,就听到身后沉重的脚步声。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弟弟——”顾连朝小心翼翼地喊。
  “你叫个屁!我告诉你,别以为爸妈真对你好,也别以为你要嫁给有钱人多了不起!你知道吗,你要嫁的人,是个傻子!哈哈哈哈是个又丑又矮的傻子!”
  以为杨婉惠和顾毅对她好?
  她没有啊。
  以为嫁给有钱人很了不起?
  她没有啊。
  要嫁的人是个傻子?
  那又怎样,反正她——不会嫁。
  顾连朝“可怜兮兮”的眼神从看着顾高飞逐渐站不稳到她面前倒下而变得冷若冰霜。
  同时,厨房里也发出剧烈的“嘭”地一声。
  她掀起眼皮,院里的顾毅也仰头在竹椅上昏睡了过去。
  顾连朝迅速走向厨房,确认杨婉惠也失去意识后,立刻去自己卧室拿早就准备好的书包。
  书包被大敞着拎出来,顾连朝冲进杨婉惠和顾毅卧室翻找。彩礼早被他们拿去存好,她也不管什么大钱小钱,只要是钱,就迅速往背包里扔。
  然后飞快地一边拉书包拉链,一边冲出门。
  踏出门口的那一瞬间,顾连朝在心头对自己说,从这一刻起,不再有顾连朝。
  “顾连朝?”
  连朝还没来得及卸掉的浑身紧张因为突然被叫到名字而倏得绷紧,双眼立刻警惕地盯向声源。
  是好心让她查成绩的邻居夫妇,连朝背贴在门上,逼自己缓声喘息,背后出的汗逐渐凝结成溪往下缓缓地流。
  “顾连朝?”阿姨诧异地又叫她的名字,“这个时候怎么背书包出来了?”
  她走近,摸摸连朝汗湿的额头,“怎么出这么多汗。”
  连朝眼眶一热,喉头干干地吞咽了下,才垂眸不经意般撩开袖子,露出下午被顾高飞撞出的伤口,“我...爸妈给了我钱,让我和同学去买两件好看的红色衣裳。”
  “红色”两个字,加重强调。
  邻居夫妇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情。
  做邻居多年,他们深知杨婉惠和顾毅是怎么样的人,听到连朝说红色衣裳,阿姨更是心酸,但又无可奈何。
  “那今晚是去同学家住吗?”
  连朝点点头,汗水已经从发间流到下巴。
  “那赶紧去吧,”阿姨贴近她,小声说:“能多住几天就多住几天,能晚多久回来就晚多久回来。”
  连朝赶紧点头。
  她不会再回来。
  ...  ...
  连朝在杨婉惠和顾毅的卧室总共搜到接近两千元的现金。
  她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打车去火车站,买了她知道的最远最繁华的城市的火车票——泽市。
  绿皮火车与铁轨上相触,车轮轧过两轨衔接处发出有节奏的“哐哧哐哧”的响声,连朝双手撑着车窗,头从窗口探出去往外看。
  云朵是染成乌色的棉花糖,层层叠叠漂浮在空中。
  眼前的熟悉的风景渐渐很快地传入眼帘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她偏头看向前方,列车速度逐渐加快,冲向前方。
  因为火车的速度,风很大。
  耳旁呼呼的风声与绿皮车剧烈的噪音融在一起,在连朝耳里却是这十八年里听到的最悦耳的声音。
  连朝在这一刻突然感受到了她过去十八年来从未感受到的感觉——自由。
  从小被掩盖在心里的小小种子,终于以不可抵挡的速度破土而出,生出萌芽。
  她自由了,她再也不会回来。
  “妹妹,”对面的女生一脸担忧地扯她袖子,“太危险了,快把头收回来。”
  连朝听话地钻回车厢,十八年来终于可以用自己没有伪装的情绪看向对面女生,“好的。”
  女生也笑,“你长得真漂亮,我们可以认识下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连朝缓了半秒,抬眼坚定地看着她,才一字一顿地道:“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