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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空满???“我倒不知你何时成……

书籍名:《现世报》    作者:姬二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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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成都春事早,翠柳黄鹂,青天白鹭。
  清晨的冷气从细开的窗缝中流入,李诏几乎是被冻醒,提了提被褥,裹紧在自己肩膀处,却觉并不好拽动。她眯着眼睛挣扎着看向光亮处,发觉身边还坐着一个早已醒了的,正在看书的少年。
  一夜船行不止,醒来已过武陵山,方经益州路,转眼即至成都府。
  “看我医书做什么?”李诏含糊不清地问,出声才意识到嗓子有些哑了。
  “着凉了么?”少年俯身,以手背贴上她的额头。
  缩在被窝里的少女眨了下眼睛,摇了摇头,打了个呵欠。
  “你继续睡吧。”元望琛放下手中的书,道,“我去同孙太医说一声。”
  李诏藏在被中的手扯了扯少年的中衣,笑:“你怎么去说?”
  少年略一怔。
  “我只讲自己感了风寒,要熬上些柴胡甘草。”元望琛晓得昨夜头脑发热,抵挡招架不住欲求,是而借口顺势为之,将什么“发乎情,止乎礼”忘得一干二净,皆抛到脑后。他有些内疚地看向睡眼惺忪的李诏,自己并不后悔,只是颇有些担心李诏出尔反尔,把昨日当成得意须尽欢,今日又翻脸不认了,毕竟她素来这般对付他。
  即便她昨夜如何信誓旦旦,如何将自己全部交付,而他总是后怕。
  “你直接替我要便好,他们以后总会知道的,我们总归还要回临安的。”李诏整张脸埋在枕头里,“即便发觉了你我之事,眼下横竖不过被孙太医指责几句。我倒不怕他们如何讲我,你也不必顾虑太多。”
  是而少年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大大方方地退出了李诏的屋子,临走前轻轻关上了房门,却在转身时,瞧见了走廊尽头双眼通红盯着他的赵樱。
  对上目光的一瞬间,她扭头即走。
  元望琛立在李诏门口,却没有去追那个暗自神伤的少女。
  船行急速,朝发夕至。
  孙茹被讨要了不少丹药,又前去包扎婢女伤口,只因赵樱大发雷霆,打碎了茶碗,下令速速抵达巴蜀。
  东吴万里船停泊在锦城码头。
  两路人就此告别,李诏也仅告诉了元望琛一个落脚客栈的名字。
  花开暄妍,街肆人来人往,靠岸游客不绝。
  管中弦因久坐快船而面色发白,不说不快:“这位郡主着急至斯,便应当坐小船,满船之人皆因她而饱受颠簸。”
  “这便也说明她身体康健,比管医丞要硬朗上不少。”李诏看向管中弦笑道。
  “或是昭阳君拆穿了她并无病痛,是而恼羞成怒。”管中弦亦是微恼,说完又看了一眼在一旁看戏模样的孙茹。
  “怎么会?”李诏不肯背上这重责,便找寻了理由推脱,“如实所道,有话直说,毫不顾忌病患心情这一点,还是从管医丞身上习得的,如今可不能怪在我身上。”
  管中弦皱眉,却听到孙茹在一旁打马虎眼:“别恼了,这不是昭阳君在夸你么?”
  到了客栈,放下行李后,孙茹便替李诏重新把了脉,又令她自己切脉,听她如何自我诊断。
  李诏对照一眼铜镜中的自己,道:“看似面红气顺,却依旧阴虚,毒物残留,乃至于身体损耗比常人更大,舟车劳累,仍需补气。”
  孙茹便将方子略作调整后,递给李诏,见她接过后,瞧着她又笑问:“倒是你,与元奉直郎发生了什么?”
  李诏心里一惊,心中暗想难不成这也能从脉象中推测出来?
  却只敢问:“孙太医何出此言?”
  “昨日傍晚你走后,元奉直郎也跟了出去,我瞧樱郡主面色难堪,今晨下令急行,多半是这个原因。”
  李诏无奈道:“我当孙太医不关心这些无聊琐事。”
  孙茹浅笑:“我本意并非背后嚼人舌根。只是,元奉直郎此行比我们晚几天出发,却还能赶上同一艘船,我只觉太过凑巧,若未刻意推算过如何巧遇,那便真的是命定的缘分。”
  “行医之人,知万病皆可循据,无事不会生非,怎会信什么缘分?”李诏收好了方子,道,“孙太医是成心打趣我。”
  孙茹笑了笑:“一路过来太久,便要寻寻乐子。昭阳君不要怪我多言,纵使是外人看来,亦觉元奉直郎对你颇为上心。”
  李诏听得恍惚,总觉并非一次听到他人这般与她说了。
  原先的自个儿总归听不进劝,似是死脑筋,硬要反其道而行之,只因厌恶“被安排”,如今每每提到元望琛时,却无半点忤逆不满。
  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惯于搪塞人的笑来,道了一句:“我知道。”
  待孙茹离开房间,李诏独自坐在屋内许久,心口似乎是有什么缺失的一块掉落了,如何也拼凑不起来。而当自个一人去抓药称重,把着秤砣的她,才忽然记起同样说过这句话的究竟是何人。
  恍然,那人已经死了。
  烧尽在灰中,被装在陶罐中,一路运了过来。
  说来也唏嘘,相识多年,真遇上了生离死别,自己怎么着也算得上是送了她半路回到巴蜀了,好歹是陪着走了一遭。
  或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际遇缘分。
  *
  来自五湖八方的医者汇集蜀地,参与此次论道,大会实则唯有三日,议程却排得异常紧凑。
  第一日,自辰时起便开始听太医署博士精讲《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下半日则留了空余用来分享、提名、表彰各地新编纂的医书与个人。此一日,全凭太医署几人忙活。
  李诏自然也不例外,乃至于到了将近戌时才空了下来。
  夜如绀紫厚幕,彻底而缓慢地降了下来,回到客栈时,她唯一想做的事便只剩下睡觉了。
  是以少年夜巡至此,却因呼呼大睡的李诏而吃了一个闭门羹。
  第二日,各医者分议,主场便交给了他人,于是李诏清闲得多了。整一日,她跟在孙茹一旁,备着墨与纸笔,多作记录角色。竖起耳来,听之谈论重病险病、不治之症,而后半日议题则为奇病怪病、疑难杂症。
  管中弦举了几个例子,其中便有李诏的个案。
  更有人提议以“外丹术”为解,以秘法烧炼丹药,用以服食,或直接服用芝草,点化自身阴质,使之化为阳气。
  李诏又问:“何为外丹术?”对答曰:“黄老道家的方术。”
  得到回答的李诏不忍倒吸一口凉气,亦是觉得此般方术颇为虚幻。
  空谈无果,毒常年淤积体内,实则无法根治,然此日下来,却叫人有了几种新的思路。眼下她将诸位医者提到了草药与偏方都记在了下来,晚膳过后询问了孙茹的意思,筛择了其中可以一试的法子。
  李诏自觉原先自个儿的求生欲并不强烈,而经船中一夜,如今似乎是要对元望琛有一个交代,便对“死”这一事,显得并不那么无所谓了。
  本不想承担的责任,亦会加诸到自个头上,全因她现下想要好好活下去,活得越久越好,方能与人白首偕老。
  念及此,她只觉脑中的这几个字触目惊心却又灿烂甜蜜。
  像是随意拿起了一本时兴的通俗话本,着迷地拜读了许久,快看到末尾了,合上书才猛地意识到这书中人物竟然写得是自己,事无巨细。以为看得是他人的一生,便饶有兴致,居高临下地审视,哪里晓得字字句句皆显露出自己的纰漏毛病与过分幻想的不切实际。这是惊心的原由。
  而故事始终是故事,还未看到结局却意识到了主笔人可以是自己,便要自个书写一场人定胜天的胜利,想要事事为期许,想要美梦成真,想要与谁相伴一生,细节而具体。这是甜蜜所在。
  她觉得自己变傻了,不如从前心系苦难时聪明。
  原先心空荡荡地可以装载万物,现在却得偿所愿,装下了个身长八尺的少年,一下子变得满满当当的了。
  或是恋爱使人失智,恋爱叫人愚笨。又或者无止尽与无聊赖的痛苦是催生一切的源泉,迫使人沉思,反省,向上,往前。
  敏锐的思绪也变得极为不连贯,每每都要跌入与人的甜腻回忆里,好不容易悟出了什么,方有所得,却被敲门声打断,一闪而过的灵光便戛然而止,退缩且烟消云散。
  “是热水么?”李诏终于得空能好好清洗一番,早先令人烧了水提桶过来。
  来的人还未吭声,李诏望见映在透光的房门前熟悉的人影,等了片刻,打开了门,才见到提桶的果不其是元望琛。
  她目光落在热气腾腾的木桶上,请了他进来。
  少年道:“见小厮提水上楼,我便替他送了过来。这客栈倒也随性,倘若随意来一人都让他们上楼,却是个忧患。”
  “你不出声故意吓我么?”李诏却是笑着关上了房门,转头与他道,“我晓得是你。”
  元望琛径直走入屋内,将两桶水倒入温水澡桶内,道:“我来的不凑巧。”
  不明白少年为何突然这样说,李诏斜倚在梁柱旁,看向他问:“怎么?”
  “你晓得沈池也来了锦城?”像是陈述又似反问。
  李诏惊喜道:“他来了?”
  少年试了试水温,没有回答,面色不快地瞧了李诏一眼:“水会凉的,你若不介意,我就呆在屏风外头,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李诏笑着抱了抱元望琛,抬头对他道:“沈池他四处周转,我哪里会晓得礼部有什么新的安排。”
  “我在来的路上瞧见他的马车了。”少年未擦干的手指捏了捏李诏的鼻尖,又以自己的额头轻轻撞了撞她的额角。
  “哦。”李诏踮起脚尖,捧住少年的脸,笑:“那等我洗完再去与他道声好,孙太医说出公差都被安排在这驿站。”
  “有什么好问好的。”元望琛蹙眉,犟着脾气道:“不早了。”
  李诏似是乐于见到少年这副颇为在乎而不甘示弱的模样,看着自觉拉上屏风的元望琛的背影,以及他那照映在绢布上的投影,笑着换下了衣物,将整个身子埋在了水里,霎时暖气上涌,温和了她的手脚。她道:“没到子时都不算晚。”
  “我倒不知你何时成了夜猫子了?”少年抬眉,盯着桌上的蜡烛,与她拌着嘴。
  李诏窃窃笑出声:“你要是嫌晚,眼下怎么还来我这儿?”
  “喂。”少年被无情拆穿,只好无奈令其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