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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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沈析洛匆匆追了出来。
空旷的大厅里, 正走向电梯口的一行人闻声停下脚步，稍一侧过头去。
走在最后面的精英女吴助理转身往前两步，拦住了她, 问：“有事吗？”
“嗯, 这个……”沈析洛也知道自己这么贸贸然冲上来不太妥当，眼前的严菟已不是读书时期那个纯良柔弱的兔子，更不是她梦里的爱人, 两人现在犹如陌生人, 她没理由再和对方有半分牵缠。
沈析洛不由地拉高脸上的口罩, 缩了缩脖子，借着吴助理的遮挡避开另外几人投来的视线，她伸出手，将刚才在洗手台捡到的一块银白的女式腕表递过去, 压着声线说：
“这个，是兔……是严、严总落下的吧，拿去。”
不远处, 神色冷淡的严菟睨了一眼那块腕表，道：“扔了。”
沈析洛以为自己听错了：“哈？？”
严菟不再说话，收回目光迈步就走。
沈析洛一愣, 琢磨着对方的眼神和态度, 花两秒时间才回味过来——敢情对方这是在隔着空气嫌弃她手上戴来搞卫生用的橡胶手套呢！！
沈析洛瞬间一口闷气没提上来，憋在心中：她竟不知道严菟还有这么洁癖的一面？？
旁边的吴助理似乎应对惯了这种场面，立刻体贴地解围：“没事, 既然严总不要，那你收下好了。”
沈析洛当即震声回绝：“我也不要！！”开玩笑，以为她是个收垃圾的吗？……就她目前职业身份来说，还真是！
沈析洛不服气, 她本想再做狠绝一点，干脆把腕表摔在地上以示自己的硬气！但一想到这是块价值不菲的限量版名牌手表，就……硬不起来了。
她以前在沈家算是挥金如土的纨绔了，没想到和现在的严菟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这无瑕的名表居然说扔就扔！
见到保洁员态度坚决，吴助理立马从善如流地在口袋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将对方掌上的腕表包裹收起来，同时以公事公办的语气真诚道：“谢谢你了，待会把你的工号报给你们部门，公司会表彰你的，再见。”
显然，这果断的行事做派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琐碎的纠缠上。
“……！！”沈析洛瞠目，再次梗住一口气喘不上来——她明明拾金不昧，好心好意特地前来把东西物归原主，结果怎么整得跟自己是故意借机来攀附领导似的？！
哼，罢了罢了，算她倒霉，现实中的严菟果然只可远观不可近识，以后她躲远点还不行……
未等沈析洛准备甩手走人，一道突兀的声音非常不适时地从大厅另一个方向响起：
“老大——”
沈析洛骤然一惊，缩起双手。
那声音的主人像是怕她看不见，一边举臂朝着她挥手，一边嗓门明亮：“嘿，老大，这边！”
沈析洛赶紧转过身去，对着来人拼命做噤声的手势：“嘘——嘘——！！”笨蛋钱小昂，这地方是能乱嚷嚷的吗？而且还不分场合地喊她老大，搞得她跟什么非法地下组织的头目一样！
白领打扮、手提一袋东西的钱小昂直向身形高挑的沈析洛奔去，还有模有样地学她的动作，嘻笑道：“老大你这是干嘛呢，不会以为把脸遮了我就认不出你来吧？哈哈哈，你好傻啊……”
这欢快的调笑声与沈析洛背后严肃的气氛格格不入，前后一线之隔让她硬生生体验了一把身处冰火之中的感觉。
忍不住炸毛的沈析洛给对方竖起中指：“你才傻，你全小区都傻叉！”接着又压下声音不断挥手，催赶，“去去去，别过来！！”
另一边，已进入电梯的严菟忽然微蹙眉头：老大？这久违的称呼和熟悉的声音，是……
钱小昂？！
沈析洛背后正当缓缓闭合的电梯门，猛地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挡住，电梯门再度大开，随着一股强势气息涌冒，跨步而出的严菟厉声直指向她——
“你是谁？！”
沈析洛倏地背脊一寒，还没等她回过头去，本还待在电梯角落的戴墨镜男保镖，在严菟话音刚落的同时，反应敏捷地迅速蹿出来，一把擒抓反剪住沈析洛的胳膊。
“哎呀——”沈析洛当场怪叫一声，整个人顺势趴倒在地上，脸朝下，闷声哀嚎：“哎呦喂打人了，我的手断了……”
正要伸手去揭下对方口罩的墨镜男瞬间扑了个空，表情跟着错愕一秒：“……”从未遇过如此泼皮的女人，他可还没使上力气呢！
墨镜男无奈，只好协同后脚上前的平头男，两人把这可疑的女人拎起来，一左一右地挟制在中间，避免对方做出什么攻击性的行为。
严菟来到沈析洛面前，眉头紧锁地盯视对方，谁也没察觉到她身下开始隐隐发颤的指尖。
难以动弹的沈析洛见自己躲不开，干脆放弃挣扎，抬头挺胸坦然地……翻眼望着天花板，心里同时憷得要命。
“松开她。”严菟沉声道。
两个保镖快速相视一眼，接着放开手退到一边。
吴助理和秘书唐钰芯相继站在严菟身后，目光好奇地打量起对面的保洁员。
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严总主动出声逮人，严总素来不把身边行迹可疑的人物看在眼里，都是直接放任着让保镖们去发现和处理。
双手得到释放的沈析洛站在严菟面前，反而没像刚才那样挣扎躲闪，她梗着脖子，犹如被天敌锁定的负鼠一样僵硬在原地，连眼睛也不敢乱瞟，持续向上翻着，就是不去看对方。
她没注意到的是，严菟虽然将目光投在她脸上，但瞳眸的焦距始终集中在口罩部位，像是在忌惮什么似的不肯去直接触及对方的视线。
严菟暗下握住了拳，依然没能止住不停微颤的手。
沈析洛感受到眼前的压迫气息，她以为对方会亲手扯下她的口罩，结果等了半天也等不到对方动手，反而是她望天花板的眼睛都开始发酸了……
好吧，她突然想到如果严菟是个有洁癖的人，那现在肯定连碰都不想碰她一下吧？这么一想，她脑子变得清醒起来。
她在对方眼皮底下打工，对方只要稍微一查就能她把揪出来，既然两人迟早要碰面，那她现在遮遮掩掩只会显得自己是在心虚，动机不纯。
想通此节的沈析洛不由地强行放松身心，故作夸张地大大叹了一口气：“嗨呀，没想到还是被你认出来了……”接着，她动作自然的拉下面部口罩，露出一个讨好又油腻的笑容，打招呼——
“你好呀，严菟妹妹，还记得姐姐吗？几年不见，你升官发财啦！”
边上的吴助理和唐钰芯：“……？！！”
严菟愣怔瞬秒，继而神色如往常般覆上寒霜，任人看不出其情绪，她侧过头去：“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句话是冲着唐钰芯问的。
“这、这……”唐钰芯登时哑口，眼神无比怨愤地剜了沈析洛一眼，自我辩解，“我也不知道呀，她有手有脚的自己要跑到这里，我还能把她怎么办……”
“让她走！”严菟突然命令。
“是！”旁边的两名保镖同声应答，然后半请半推地把还在发懵中的沈析洛架起来，直朝她刚才来的方向带去。
严菟则转身几步走去电梯，早已候在一旁的吴助理立刻腾开位置，唐钰芯后脚急忙跟了进去。
最后，沈析洛就这样“被动”回到了洗手间的门口，她呆站着目送两名保镖小跑着从楼梯通道离开，禁不住地发出了一声疑惑的：“诶？？”
过几秒，终于接受了自己被严菟彻底无视的事实，她慢慢蹲下来，将脸埋在膝盖间……
没一会儿，一只手无声无息地从旁侧伸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表安慰。
沈析洛猛一抬头。
只见钱小昂对着她展开友善的一笑。
沈析洛释然，也笑了笑，下一秒——
她毫不犹豫地狠狠掐住这个罪魁祸首的双颊，破口大骂：“好你个机灵鬼啊，刚才不是喊老大喊得挺欢的么？怎么严菟一出现你就立刻闪到柱子后面消失了？平时咋没见你这个短手短脚的矮子这么利索过！！”
“呜呜呜……”钱小昂喊屈，“老大，咱们一码归一码，你最后这句‘短手短脚的矮子’属于人身攻击，是不对的！”
“哼！！”沈析洛从鼻孔里喷出气来，发泄地将对方的脸搓圆揉扁了好几遍，才停下手来，瞪着某个角落，嘴里骂骂咧咧的，“可恶，混蛋，坏蛋，臭蛋，臭家伙……”
钱小昂护着自己饱受蹂`躏的脸颊，不明所以：“老大，你到底在骂谁呢？”
“还能有谁，当然是严菟啊！”沈析洛忿忿不平摘下橡胶手套甩在地上，“她根本就不是我梦里的兔子，我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严菟以前读书时那些所谓的柔弱，全特么是装的，刚才那个冷酷、恶劣、又目中无人的模样才是她的真面目！我、我……我讨厌死她了！！”
“真的吗？”钱小昂惊讶得张大嘴巴，“老大真的你又讨厌她了？？”
沈析洛立刻反口：“假的。”
钱小昂：“………”
“哎哟。”沈析洛跺脚，“我发泄一下不行么！你都没瞧见严总刚才那态度……有多酷！”
钱小昂无语地背过身去，暂时不想和花痴说话。
沈析洛捡起地上的橡胶手套，拿去水龙头下清洗。
钱小昂跟在对方身后，终于小心翼翼地主动问起：“老大，说实话……严、严总她那样对你，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伤心吗？”
她可没忘记老大之前有多迷恋屏幕上的严菟，难得再一次重逢，却被在意的人如此对待，心里肯定多少会感到失望和难过吧？
“伤心个球啊。”沈析洛无所谓地回答，“她是‘严总’又不是‘兔子’，我分得可清了，如果兔子这么对我，我肯定当场撒泼哭闹给她看！但严总就不一样了，别说我伤心，反而该是我担心她才对，也不知她见到我之后这心理会引起多大的不适……”
钱小昂意外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是这个理了，没错。”
“嘿，刚刚那两个傻憨保镖也不知道是不是会错了严总的意思，居然没有直接轰我出大门，而是把我拎回了这里……”沈析洛语气中带着一丝窃喜和侥幸，“你说我是继续装蒜，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好？还是骨气一点，待会主动去辞职？”
钱小昂深深地望着对方：“老大，除非他们指名道姓要辞退你，否则，请你务必、一定、绝对要厚着脸皮继续留在这里！”
沈析洛：“为什么？”
钱小昂道出了一个残酷又现实的理由：“工作难找，我们还要吃饭！”
“……”沈析洛仿佛被名为现实的手扼住喉咙，瞬间感到窒息……她转移话题，“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哦哦。”钱小昂这才举起手中一直提着的袋子，“我刚才在外面买了一杯绿茶和一杯奶茶，想问老大你要喝哪个？”
“奶茶。”沈析洛不客气地接过她的袋子，“对了，以后在公司低调点，不要再喊我老大了，又不是什么上级领导，别人听了容易误会。”
钱小昂：“好的，老大！”
“………”
***
出了大厦，严菟一行人坐上了黑色商务车。
两保镖分别在主副驾驶位，另外两人在宽敞的后座与老板相对而坐。
吴助理正认真地处理工作文件，秘书唐钰芯则假装认真阅览文件。
严菟靠着扶手闭目，揉额。
歇息片刻后，她躁动的内心不但没有平稳下来，反而愈变强烈。
她睁开双眸，伸手在座旁的储物盒一阵翻找，而后不悦地蹙眉：“里面的药呢？”
“药？”唐钰芯诧异地抬头，“严总，你已经好几个月没服药了，怎么今天突然……”
严菟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所以药呢？”
“被、被我扔了。”唐钰芯连忙解释，“我以为你已经不再需要吃药了，毕竟这种药长期服用的话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副作用……”
“你是医生吗，轮到你替我做决定？”严菟问。
唐钰芯瞬间语塞，道了一声“对不起”后，索性负气地扭头看向车窗外。
旁边吴助理冷静地从冰柜里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老板，接着回头对前座的保镖嘱咐：“先去趟医院，给严总配药。”
“是。”
车内再次陷入一阵沉默。
喝了些冷水的严菟重新靠回椅背，这才将淡漠的目光投回唐钰芯身上，她开口问道：“沈析洛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见对方肯搭理自己，唐钰芯立刻恢复活力，做出一脸幽怨：“我真的不知道，我也在纳闷呀，你看看沈析洛现在的做派，该不会是像之前沈氏母女那样走投无路，想贴上来死求白赖着你吧？”
严菟耐着性子：“你之前没把她安顿好？”
“当然有！”唐钰芯可不想被老板误会自己在阳奉阴违，赶紧澄清细数：
“……走门路让警察重新翻案，又请了最好的律师替她打官司；等她出狱后还遵照着你的吩咐特地在她的赔偿费里另外加了个零头；至于那个穷乡僻壤，是她自己选择去的，根据最后派出的人反馈，她在那里过得很轻松自在。
我能把她安顿到这种地步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吧？后面怎么可能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关注人家吃喝拉撒睡的生活琐事……”她说到这里有些底气不足，旋即话头一转，“但我敢保证，如果她能省着点开销，那笔钱足够她花一辈子！”
严菟略一沉思：“你是说沈析洛这次回来，是钱花完了？”
“很明显啊！”唐钰芯点头，“不然怎么放着小地方的土豪不当，非要跑到大城市洗厕所？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摆明想来投靠你！也难怪呀，自从你正式上任后就不得不暴露在公众视野中，时间长了，别人想不认识你都难，哎，只能说这沈氏一家的女人都很不要脸……”
严菟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沈析洛不是沈家的人。”
唐钰芯说得可来气了：“那又怎么样，她以前那么对你，三番五次害你、变着法子羞辱你让你难堪！我就搞不明白，你怎么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甚至帮她？？”
“别说了，她只是被人利用了。”严菟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几口。
“真好笑，别人只是给她洗脑，她自己主动做过的事，谁能硬逼她干不成？她被人利用了哪又怎么样，至少她一直活得很放纵，但遭殃的人却是你，你怎么还能同情起她来了？”
严菟目光沉静地看着对方：“到此为止，以后她想干什么就让她去，不要再提了。”
“……”唐钰芯不甘心，她明明是在为老板的过去打抱不平！但触及到对方冰冷的眼神，她不由地咽了咽喉咙，撇开头，“知道了。”
严菟捻了捻眉心，转移注意力地拿起来旁边的策划书看了起来，一边吩咐：“明天上午的行程推掉，安排威先生来见我。”
唐钰芯抢在吴助理前面回答：“威先生出国了！”
“想办法让他回来。”
“可是……”
严菟：“同样的话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唐钰芯蔫了：“是。”
车内再次安静起来。
憋足几分钟的唐钰芯，终于试探着询问：“……严总，那现在，公司里的沈析洛要怎么处置？要不干脆把她赶走吧？”
“我说了，以后她想干什么就让她去。”严菟抬眸睨了她一眼，“你这么急着赶人，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怎么可能，我什么为人你还不了解我吗？！”唐钰芯瞬间气结，说不出话来——两人已近十年的共处，没想到对方竟会为这种小事质疑她！
车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不过只有唐钰芯一人在独自制冷。
又过一会。
破天荒的，严菟主动出声了：“我刚才……”她捏着纸张的手顿了顿，似乎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困扰，“语气是不是太凶了？”
话音刚落瞬间，对面的吴助理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连前座两个稳如泰山的保镖也忍不住抬眼瞄一下后视镜。
听了严总的发问，唐钰芯一身冷气蓦然消散，转而释放出春天般蓬勃的气息，她感动中带着些羞赧：“……你、你从来没有这么问过我，没想到你今天也会意识到自己这一点，我还以为你不在乎我了呢……”
严菟若有所思地继续补充：“刚才在公司，我说了那句‘让她走’，会不会太凶了？”
“不知道。”吴助理迅速埋下头，发出意味不明的“噗”一声。
“不知道。”前座两个保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抿嘴维持脸上的严肃。
“…………”唐钰芯一脸难以置信地石化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_(:з」∠)_这一章有点明显了吧？不想再剧透了耶，
但是好多小天使都担心兔子没有记忆和感情重来……（那太累辽）
只能说，其实兔子的记忆最完整，只有沈憨憨才可能忘记了些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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