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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正文完

书籍名:《窃杳》    作者:一条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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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是除夕,  多日笼罩在天空的阴云悄悄散去,钻出几缕暖阳,是冬日的天赐。
  墓园格外冷清,  寒风中,  墓碑旁的枯树佁然不动,弯折的树枝不卑不亢,  像是迟暮的老人,  固守在此,  祭奠和庇护安葬在此的亡灵。
  颜杳站在碑前,漆黑光亮的石碑上刻着两个人的名字。
  生前的他们极少有相聚之时,一个因爱生恨,  一个浪荡薄情,每次碰头也只会有数不清的争吵和谩骂。如今死了之后,  到是能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起了。
  她不知道,这样的结局是否就是她那可怜的母亲想要的,现在想来,她苦苦追求了大半辈子,  一生被两个男人所负,不枉是可怜人。
  很久以前,  颜杳是恨她的。
  恨她把自己当做逼婚的工具,恨她生而不养,恨她对亲生孩子也都只有利用。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那种恨在她死亡的那一刻,  终究化成泡沫,  在空中飘散时折射出烂漫的光,于破碎那一刻化作虚无,只剩下心中那点怅然若失的感慨。
  而对于她那所谓的父亲,  死后还和这纠缠自己十余年的疯女人葬在一起,或许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可能到阴曹地府时,那女人会指着他的鼻子在阎王面前痛骂,一一细数他犯下的罪。
  颜杳静站在原地许久,久到寒风将皮肤吹得冰冷,久到不知哪儿来的枯叶落在她的肩头,这才像是活过来似的,有了动作。
  俯身将捧在手中的鲜花放在碑前,颜杳扯了扯嘴角,被冻僵的脸略显生硬,在开口时呼出一阵白雾。
  “今天是除夕,我来看你们了。”颜杳说着,半晌后轻‘呵’一声,话语里沾着两分自嘲,“不过你们也不一定想见到我。”
  在得知那老不死进医院之后,她便从美国匆匆赶了回来,心想也知道他是撑不太久了。
  这人在床上混了大半辈子,身体早就不知被多少个女人给掏空了,平日里又不注重身体,怎么混怎么来,早死似乎并不奇怪。
  医生下死亡通知书的那会儿,颜杳就在医院,说不上悲伤,不过是原本黯淡无光的日子又黑了些罢了。
  颜杳不觉得要为这种畜生爹浪费眼泪和感情,只是在那一刻,就有种如若隔世的恍然……
  终究,只剩她一个人了。
  或许抱有恨意地活着,总比不知所谓的呼吸着要有趣些。
  只是人都死了,她再恨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找了个对象,很傻一个人,要你们见着了,估计会挺惊讶的。”颜杳语气轻淡地说着,像是在絮叨聊磕一件家常小事,倒不像她往日的作风。
  “以你们两人的性格,在地狱里估计也没少诅咒我,毕竟自己死得这么惨,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其实我也觉得我和他挺不配的,他能看上我纯属脑子缺根筋。”
  说到这里,颜杳突然轻笑了一声,那猫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在暖阳中有种说不出的恬静。
  “你们折磨了我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放手了,好歹是你们生的,在地底下也保佑我一下吧。”颜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纵使是零下的温度,似是也没能驱散她心中的热意,“我啊……想好好活着了。”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有了动静,颜杳看着意料之中的来电显示,眼睛一弯,摁下了接通键。
  “在哪儿,家里在准备年夜饭了。”电话那头,低语透过话筒传入颜杳的耳朵,让人不由得在心尖冒出一点甜,“之前说好的,晚上一起吃饭。”
  “我在墓园。”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再次开口时的语气带有两分试探,“我来接你?”
  “好。”
  头上的厚云被风缓缓吹来,遮住了太阳,使墓园里变得越发凄凉。
  鲜少有人会在除夕之日来祭拜,在这辞旧迎新之日,人们总是习惯性地会和在世的亲人们相聚。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云继续飘向远方,而耀眼的阳光穿过雾霭,随着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缓缓而来。
  颜杳并未回头,却又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靠近。
  江砚站停在她身边,低头看着墓碑上的名字。
  “伯父伯母。”
  男人弯腰,将手中的花束放置在了另一边,一左一右,和颜杳拿来的那束并在一起,极为和谐。
  “我叫江砚,是颜杳的男朋友。”
  江砚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诚恳,颜杳侧头看去,却见他向来清冷的眉宇间满是认真。
  冰冷的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是江砚握住了她的手,将手指穿过指间,十指相扣。
  “今年是我爱她的第十年,在接下来的每个十年里,我都会更加爱她,也希望你们可以放心地把她交给我。”
  颜杳怔怔地看着身边的男人,半晌后有些失笑,侧头时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也掩饰住了那微热的眼眶。
  “你和两死人说这话有什么用?”
  “嗯,所以不是说给他们听的。”江砚低垂着眼帘,拽着颜杳的手愈紧了些。
  颜杳嘴角微抿,强压住心中的那点酸意,片刻后无声地骂了一句:
  ‘傻子’。
  “走吧,时间不早了,伯母还等着。”
  墓园里,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而恰逢一阵风刮过,那原先落在颜杳肩头的枯叶兜兜转转落在了秃树的脚边。
  等再过些日子,枯叶便会一并化作泥土,而那秃树上也会渐渐长满嫩芽,在三月的春季,开出绚烂的桃花……
  .
  在颜杳的印象中,除夕和一年中的任何一天仿佛都没区别,除去觉得更冷清了些外,似乎也没什么其余的感触。
  可今年的除夕好像不太一样。
  江家二老作为学术界举足轻重的学者,虽说一直是相信社会主义科学的唯物者,但在某种方面居然意外地传统。
  颜杳从不知道,原来过除夕竟是有这般多的习俗,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在江母和江砚的‘教导’下一道贴了春联和窗花,还跟着祭了祖,忙忙活活了半天觉得稀奇又有趣。
  她想,原来除夕是这么过的。
  小时候,陪她过年的只有一顿保姆提前做好的饭,和一栋空旷无人的别墅。
  长大后,陪她过年的变成了一瓶烈酒和一包香烟。
  但今年不一样,有伯父伯母,还有江砚。
  年夜饭是江母和江砚一并下厨的,烧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任他们四个也吃不完。
  偌大的别墅灯火通明,而四人围坐在餐桌旁,饭菜上腾腾的热气蒸得人两颊微红,都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自上次被江伯母请到江宅后,颜杳便成了江家的常客,餐桌上总会多一双碗筷,久而久之也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情。
  除夕夜每个人都兴致高涨,江老教授破天荒地提出要小酌两杯,让江母掏出了自己的珍藏多年的好酒,硬是要拉着颜杳比酒量。
  江母见此,一边吐槽着自家老公‘不要脸’,可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是无声的纵容。
  颜杳已经很少碰酒了,被江伯父这么一说,心里也痒痒。
  不过好在江砚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知道大过年的不能扰了氛围,因而在颜杳递去征求的眼神时也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稍微喝一些。
  只是一旦喝开了之后,再想停下就没那么简单了。
  江伯父平日里极少沾酒,听说颜杳酒量极好,这才忍不住生了‘攀比’之心,但没两杯就已是晕乎乎的模样,反观颜杳竟是半点醉意都没有。
  颜杳的酒量不是瞎说的,江伯父见此着实心有不甘,又怂恿着自家儿子一同‘对付’颜杳。
  江砚对喝酒没什么兴趣,但在对上颜杳微亮的眼睛时,却是被她眼底的那抹挑衅给激起了两分斗志,随之也接连灌了两杯,没过多久,这餐桌上便是又多了一个醉鬼。
  容曼婉自是清楚自家老公和儿子的酒量,见两个大男人喝酒还比不过一个姑娘,嘴里嫌弃的话接二连三地蹦了出来。
  江家父子在餐桌上败了阵,均是一副两颊绯红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模样,自是没法再守岁。
  颜杳和江母一人一个将他们都带进了卧室,下楼时四目相对,相笑无言。
  “小杳啊,这可让你见笑了。”容曼婉说着,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残局,一边笑道:“两大男人和你一姑娘家比酒量,真是不害臊,才喝了几杯就醉成那样,也太不像话了些。”
  颜杳快步上前帮着江母一道收拾,回忆起了餐桌上比酒时的场景,是从未感受过的温馨。
  “伯母说笑了,只是我酒量比较好而已。”
  “你可别帮他们爷俩说话了,等他们醒了之后,我定是要好好说他们一番的。”
  两人将剩余的饭菜都端进了厨房,颜杳刚准备要洗碗,却又容曼婉抬手制止,“就放着吧,明天阿姨会来收拾的,大过年的,别再累着了。”
  容曼婉说着,眼角从始至终都带着浅浅的笑意,晕开淡淡的细纹。
  只见她拉着颜杳走至客厅,在沙发旁坐下,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了颜杳的手中。
  “这是伯母给你的,记得晚上睡觉时把红包压在枕头底下。”
  颜杳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红包,正想要拒绝,却又听江母轻笑着出声:“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是江砚那小子追的你。”
  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颜杳握着那厚厚的红包,不知为何竟是感觉到了阵阵灼意,顺着手臂一直蔓延到心间,热得滚烫。
  “他很早就给我发过你的照片,但我以为是他随便在网上找来的,所以一直没信,还张罗着帮他相亲。”
  “伯母……”
  容曼婉脸上的笑意不减,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给予了她强而有力的心安。
  江伯母的眼睛总是泛着温柔的光,就像是一个仁爱和善的长辈,包容着她所有的任性和无理。
  “伯母也听江砚说起过你家里的事,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把这儿当做是自己的家,而我们就是你的家人。”江伯母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也变得有些动容,“那傻小子从小到大就没让我们操过心,也没见他特别热爱什么东西。成绩是我们要求的,做科研也是我们建议的。别人都说江砚是个乖孩子,但就是真的太乖了,长到现在都是一副得过且过的模样。”
  “这么多年以来,他唯一一次反抗我们的,便是这婚姻大事。”容曼婉抿了抿嘴,在外人眼里高不可攀的容教授,在此时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我能感觉得出来,他真的很爱你。”
  “我这当妈的也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你们两人能一直好好的走下去,就够了。”
  ……
  深夜,偌大的客厅里正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赶走了老宅的清冷。
  房间外,颜杳拽着手中的红包,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
  未开灯的屋内一片漆黑,可拉开的窗帘却让月光洒了进来,将半个房间照得微亮。
  颜杳悄声走近,直至走到床边坐下,将手中的红包缓缓塞进了枕头底下。
  男人似是在熟睡着,侧躺的身躯像极了没长大的小孩,两颊泛着淡淡的红晕,睫毛偶尔一颤,毫无半分学校里作为‘江魔头’的鬼见愁气势。
  刘海柔软地搭在额前,月光下的侧脸格外柔和,少了两分稳重,多了很多可爱。
  颜杳嘴角微勾,伸手轻轻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目光是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宠溺。
  她没想过,会遇见这么一个人。
  跌跌撞撞地闯进她的世界,蹑手蹑脚地给予她温暖,默不作声地昭示着爱意,像个傻子,更像个疯子。
  颜杳总觉得,自己是不幸的,可当真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才恍然明白,或许先前的所有不幸,都是在为他的出现而铺上一条青石板路。
  这条路上虽有青苔和泥泞,却不会因岁月蹉跎而褪色,不会因春秋轮回而离析。
  这条石板路会见证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江南的烟雨,石板缝中的白花,和戴望舒的丁香姑娘。
  指尖划过男人的眉眼,带着缱绻和认真,似是要将他的骨骼和每一寸皮肤都刻在心里。
  许久后,她覆上了他的手,划过他掌心的纹理,最终与他十指相扣。
  昏暗中,颜杳俯身,将嘴唇压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江砚,我们结婚吧。”
  那一瞬间,秒针走过‘十二’,新年迈着轻快的步伐跑来,牵着所有的幸福与美好,划下一道瑰丽烂漫的银河。
  ‘砰——’
  窗外不知是何人点了烟花,炸开五彩斑斓的光芒,是他们都从没见过的绚烂。
  下一刻,男人睫毛一颤,拽着颜杳的手一紧。
  在喧嚣中,他闭着眼说:
  “我没醉。”
  颜杳轻笑,将吻落在他的眉心上。
  “我知道。”
  ……
  新的一年,是爱上颜杳的第十一年。
  这一年里,他娶到了他的青春,他的玫瑰姑娘。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