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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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宋秋原总决赛的花滑曲目是《教父》，那时他穿着低调的黑色表演服翩翩而来，融合了英格兰绅士的古典、精致与孤高,与这个浮躁的世界格格不入,旁人只一眼便惊心动魄。
那是最好的年代,在世界各地的赛事上，宋秋原和他的竞争者们分别带来了最好的演出,有人如《斗牛士》般热情洋溢,有人如《黑天鹅》般颓靡华丽,有人如《罗宾汉》般机敏矫捷，还有人如《歌剧魅影》般浪漫诡谲。
唯有宋秋原以霸气孤傲的风格杀出一条血路。
而洛十方今日选择的曲目却是与《教父》风格背道而驰的《生死恋》。
《生死恋》是上个世纪的法兰西作曲家埃尔森·格林的名作,歌曲讲述的是少女患上绝症后告别初恋的少年,结果却化身为鬼魂,默默守护对方的故事。
少女看着少年为自己伤心,看着少年每周都会在自己的墓前放上一株鲜花,她向神明祈求,希望能让少年也看到她……神明接纳了她的愿望。
但是她是幽灵，而少年是人类,他们注定要阴阳两隔。在少年去外地求学的时候,他认识了另一个善良美丽、热情大方的女孩儿,少年坚定地拒绝了对方，然而对方却偶然地一次次来到了少年的身边。
少女嫉妒过，悲伤过，甚至出手伤害过那个女孩儿,最终是少年默默地救了对方，却并没有责怪于她。
于是少女幡然醒悟，这不是神的恶趣味,而是那个女孩儿才注定与自己最爱的少年结为伴侣，走过一生。
少女选择了放手，她祈求神明收回成愿，神明再一次满足了她的愿望。
少女与少年告别后，前往了天堂，默默地守护着底下一对恩爱的夫妇。
《生死恋》的曲风，极尽缠绵悱恻，凄绝哀艳，非常考验选手对感情语言的把控，但因为中期到后期有一段过长的强烈且急促的旋律变化，编舞难度非常大。
经过前面的演出后，就算有体力好的选手能够将中间一段旋律完美展现出来，可让他们没有喘息地进行更加升华的演出，无疑是对他们体力的超高难度考验。
因此这首曲子虽然出名，被世界著名音乐机构评为最热烈最真挚的音乐作品之一，却因为种种原因，几乎没有出现在正规赛事上，就算有花滑界的前辈作出了“经典演绎”，但因为后期体力的衰退造成的影响，旋律升华的时候没能展现出一个合适的跳跃，让人有一种“期待落空”的感觉，所以评分其实没那么高。
现在这一场“赛事”看起来再怎么正规，可根本上也不是冬奥会，所以观众们是临时才知道洛十方选了《生死恋》这首曲子。
但他选这首曲子的事情在花滑选手们中已经传开了，并且成为了一个热闻。
目前还没哪位专业选手能够将《生死恋》完美呈现在正式冰场上，洛十方这一次演出，兴许会成为划时代的经典。
花滑选手们多少都跟洛十方有过接触，且看到过他平时多次展示如同《街头霸主》中春美大招那样，那违背物理法则的优美翻转四周跳，且跟游戏角色大招不同的是，他的双腿是并直的，在空中划过如同拱桥般的弧度，从物理学理论角度进行分析，难度比游戏角色大招都要高得多。
当然了，因为洛十方已经成功给诸多花滑选手留下了“非人类”的印象，所以他并没有遭到其他人的嫉妒。
倒不如说，花滑选手们非常欢迎他的存在。
尚梦期在得到洛十方的首肯后，不断挑战包括“后空翻接单足落地”的超高难度动作，已经不是“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的程度了，而是直接跨入危险的深渊。
可奈何他身边有洛十方在啊！就算是尚梦期险些把自己甩飞冰场，洛十方都能给他接下来。
简直是完美的人形安全防护装置。
尚梦期如此大胆地挑战自我，可把其他人给羡慕的啊，很快就有人忍不住，也厚颜请求洛十方指教一二。
毕竟，一个高难度动作，或许就能成为他们在明年冬奥会上获胜的关键，平时不能放开手了试探练习，这大好机会如何能错过？
不光是血气方刚的现役选手在挑战自我，那些退役的前辈们也不遑多让，甚至比年轻选手们还要大胆，让人叹为观止。
因为并没有竞争关系，洛十方在一众花滑选手中非常吃得开，几乎与所有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眼下，除了正在“参赛”的花滑选手需要表现出“敌对”、“竞争”的神色外，其他人都在鼓掌叫好，用欣赏的状态去观看洛十方的演出，没准自己也能得到灵感呢？
徐聪导演不需要喊咔，只需要密切关注各个镜头的录制情况，因此布置在各国解说员旁的摄像机，也开始了运作。
美利坚解说：“噢~让我们看看，接下来出场的是今年的黑马级选手，他是来自华夏的唐。是的，就是这一位俊美高挑的青年，在先前大奖赛系列的激战中取得了前六的好成绩，中间纵然有过波折，但今天的他光是站在我们的眼前，就夺去了我们所有的视线……”
英格兰解说：“真是一位了不起的绅士，他的身高可是有一八五以上，是近几年来的参赛选手中最高挑的一位。但是，正当我们以为他会因为身高缺陷而止步的时候，他总是给我们创造了了不起的奇迹！今天的他显然是抽中了一支好签，也调整到了最佳状态，像是夜空中最闪亮的一颗星辰。我的天哪，他真是太美好了。”
岛国解说：“出场了！出场了！他是来自华夏的唐夏夜，在上一场大赛中击败了大川选手，近几年来最大（？）尺寸的‘冰之巨人’！阿啦啦，他似乎非常从容自信，一切近在把握，那么这次对他而言，将会是一场怎样的挑战呢！他能否摘得王冠，在本世纪最强六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冠军呢？希望他能展现出100%……不，是1000%的实力！”
各国的解说也都带着独特的风格，让人听之便会心一笑。
洛十方已经化身为了唐夏夜，他因为之前的失意，与好友梁琛产生了矛盾，但对方也让他真正地重视起了花滑。
花滑对他而言，不再是一个赚钱的工具和简单的爱好，他看到了责任，也找到了梦想。
在比赛即将开始之前，季高教练挥了挥手机，手机上展示的正是梁琛发来的消息。
“得了金牌，就快滚回寝室，我请你吃火锅。没金牌，我就只能请你去吃麻辣烫了。”
没有什么矛盾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实在不行，那就两顿。
两个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单纯不做作。
就算是之前打架打得头破血流，只要上了饭桌，那都可以忘掉。
唐夏夜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内心里最后一个心结，也松掉了。
是了，他要为了自己好兄弟去跳跃。
……话虽如此，唐夏夜是为了梁琛而选了这首曲子，那么洛十方他本人选这首曲子的用意，究竟是什么呢？
归根结底，这首歌展现的，就是爱情的美好。
洛十方还是一个不明白爱情为何物的人，按照他以往的风格，估计这场会选择热血激昂的战歌，而非《生死恋》。
这是他有意在思考“爱情是什么”后作出的选择。
严渊默默地注视着洛十方挺拔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何大磊莫名地投去一个视线：严总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磊哥，要开始了！你看洛哥，他身上好像在发着光！太美好了！”
尚梦期抓着何大磊的胳膊，压低的声音中有着强烈的憧憬。
这个少年，还正处于需要追逐他人背影的年纪。
何大磊眯了眯眼睛：“可能是灯光的效果，也可能是服装的效果……”
光影给人的感觉飘逸而美好，诉说着纯真而空灵的氛围。
今日洛十方上身穿着外罩浅银色透纱、镶嵌水钻的白色系演出服，而下身则是一条款式简单却又在细节中强化光影效果的白色布裤。
冰面的中央，他挺直身子而立，如同即将舞动的舞者。
唐夏夜是他，他就是唐夏夜。
很快，现场的观众们就自觉安静了下来。
悠扬烂漫的第一篇章展开，钢琴和竖琴的音色格外清脆，正如单纯的少年少女心思，让人在脑海中展开了一幅美好的画卷。
洛十方的动作柔软而舒展，眼神明媚，用轻盈的燕式步划过半场，然后便接了一个快速旋转的动作，待到旋律进一步递进，少年少女表白成功的那种雀跃，则使用了阿克塞尔三周跳接勾手两周跳的难度动作表现。
打从一开始，严渊就发现洛十方展现恋爱的方式变了。
以前的他，以“钝感”表现出“单纯耿直”，而现在的他，“钝感”大幅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纤细”与“羞涩”。
但是紧接着，旋律染上了哀伤，小提琴婉转抒情的曲调响起，立刻令画面染上了忧伤的色彩。
少女在觉察到自己生了病，她痛苦，她悲伤，她以泪洗面，为何上天要如此惩罚她，于是她与恋人的生离死别，便是前半部分的小高潮。
洛十方捂住心口，后退、转身，再度转身、前进，他徘徊不前，他犹豫不止，故事中的人对于生命还有这深深地流连。
“唰——”
冰刀与冰面锐利的接触声传来，恰好在少女死亡的时候，洛十方使用难度并不高的后外点冰三周跳两连跳来表现。
但他跳得足够高，也足够远，即便这个跳跃并不困难，依旧是展现了他的高素质。
之后，他脸上的孤单与悲伤之色更重，在一连串的旋转动作，他猛地一跃，用大幅度的牛跳来表达重回人间的决心。
于是旋律进入第二篇章。
他不留余力地表达对另一个人的爱情，先前的羞涩消失了，他变得更加成熟，也更加包容，而在欢快的旋律中，间或不合时宜地落下几道犹如低吟般的哀伤旋律，显然他也知道，他们之间横跨着生与死的距离。
他希望对方活着，因为他是那么地爱着对方，不舍得对方和他一样成为连拥抱都无能为力的冷冰冰的灵魂。
很快，另一个少女的出现令旋律的风格迅速变换。
压抑、嫉妒、疯狂，他陷入感情的漩涡无法挣脱，气势全开的下腰鲍步壮丽却决绝，接下速度极快的贝尔曼旋转和燕式旋转，然后就是难度极大的阿克塞尔三周连跳再接了一个牛1跳。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便是生与死的距离，即便两人相距如此之近，可他们中间依然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观众们不由窒息，不光是被洛十方表演时的情感所打动，更是为这个跳跃竟然可以成功而捏了一把冷汗。
疯狂之后，就是无尽的哀伤。
他看着对方替自己收拾残局，接受批判，但即便到了此时，对方依旧没有舍弃他……他心生愧疚，自己的举动太自私了。
现在的他，究竟是爱着对方，还是由各种复杂感情交织而成的独占欲？
于是，他释然了。
只见洛十方柔软地垂下身子，双手接触到冰面。
再怎么留恋，他也终要和对方说一声再见，并祝愿对方幸福。
——吻冰。
这个动作看似简单，实际上非常困难，尤其是洛十方的身高是一米九，远远超过了花滑男选手的平均身高。
花滑选手们的身高以一米七左右为佳，越高就越不容易把握重心，现实中的宋秋原因为一米八以上的身高，已经被誉为“冰霜巨人”了，而现在比他更高的洛十方，居然完成了这个动作。
“唰！”
旋律再度高昂，这是他的自我升华。
洛十方的身影高高跃起，在半空中旋转，跳跃的弧度形成一个完美拱桥。
——阿克塞尔四周跳！
一曲结束。
洛十方饰演的唐夏夜额角落下道道冷汗，喘息不止，在比赛正式结束后，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已经非常疲惫了。
片刻的安静之后，现场顿时沸腾了，如汹涌波涛般的掌声一股接着一股响起。
一场让人感动的演出！其中真挚的感情教人无比揪心。
观众之中，魏明是彻底被折服得五体投地，泪如雨下。
这一回，他旁边的小男生和女孩儿都没有吐槽他反应过度，因为洛十方的演出的确带着魔力，就算是冷静自持的人，都会大有感触。
中央女主播难掩激动地说：“刚才唐选手的这个动作，是划时代的阿克塞尔四周跳。是的，他做到了，他挑战成功了。”
美利坚解说员：“偶买噶！阿克塞尔四周跳！我们看到了什么？我们见证的是传奇的诞生！唐的这一场表演非常完美，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卡在旋律上，要知道他选的是至今无人能够完美诠释的《生死恋》！偶买噶！他是今年最好的选手！这是一场最棒的演出！”
英格兰解说员：“我的老天！看起来他并不只是一位优雅的绅士而已，他应该是冰上的王子，多么罗曼蒂克的一首曲子，多么罗曼蒂克的演出，能够看出他完全沉浸在了旋律之中，我的呼吸都在疼痛，他实在是太值得怜爱了。”
岛国解说员：“啊啊啊……多么、多么地不可思议！‘冰之巨人’唐完成了阿克塞尔四周跳，让我们看到了更多的可能！这位来自华夏的选手，是最强六人中的君王！这个时代的巅峰，非他莫属！”
当然，这些解说员是被剧组请来，台词完全自由发挥的专业人员，他们只需要记得“没有洛十方，只有唐夏夜”，然后将剧组运行看成是正规一点的比赛就行了。
这些有趣的解说会截取部分留下来并成为电影的一部分。
“拍好了……很完美，甚至不需要补拍。”
徐聪导演狠狠地松了口气。
他用上了几十年的导演经验去设置摄像机的位置，确保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够看到洛十方的演出，然后再在其中截取一些片段，将完整的演出用多角度呈现得更加赏心悦目，便是他身为导演的工作。
有的镜头的确是需要经过一遍遍打磨的，但也有不少时候，即便后续导演打算更进一步打磨完美，可实际效果，给人的情感冲击力却比不上第一遍。
显然，徐聪导演觉得，第一次表演已经很完美了，如果再让洛十方进行第二次表演，到时候爆发的情感，就不一定有现在那么强烈。
待洛十方滑到选手备赛区时，严渊越过何大磊，递过一杯果汁。
“累吗？”
“挺累的。”洛十方三两口将果汁喝完后，道，“不过这一次，我没有在想吃的了。”
严渊无奈：之前洛十方几乎没有接触到爱情戏，《凤权》十分隐晦，文怜君本人也没爆发出什么太强烈的情感，所以不算。反倒是在唱跳的环节，更需要他用“钝感”去体现面对爱情的天然。
更多时候，对方脑子里想的都是食物。
悲愤，那就是到嘴边的美食被抢走了；淡淡的喜悦，那就是找到了好食材；热烈的欣喜，那就是有人邀请吃一顿大餐……太好理解了。
严渊：“所以在想什么？”
洛十方咧嘴一笑：“想着要是有另一个人会把严先生抢走，而我就只能干看着，就很不甘心。”
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回答，严渊怔神片刻后，沉沉一笑，凑到洛十方耳边轻声呵斥了一句。
“明明还不懂，却这么狡猾。”
洛十方挠了挠头，不解道：“我狡猾吗？”
“不。”严渊淡淡地说，“你就是少根筋。”
“额？我阿爸也经常这么说，说我脑子里都是吃的。”洛十方如实说。
严渊微微挑眉：做父母的，一般都很了解自己的孩子。
眼看着两人间莫名的氛围散去，周围的人这才围了上来，首当其冲的就是被何大磊紧紧拉住的尚梦期。
“洛哥！你刚才，在发光！好厉害！真的太强了，你不进体育界，简直是人类的损失啊！”
何大磊幽幽开口：“要是他进了体育界，那么剧组现在还能安然在这里拍戏吗？”
“额？”尚梦期骤然想到了之前在墓穴发生的事情，讪笑道，“洛哥，您还是别进体育界了，不然人类要损失更多。”
他很快又拉着了洛十方和季高教练的胳膊：“洛哥啊，您要不也顺便指导一下季高教练，毕竟他之后会是我的教练呢，我怕他没你好。”
季高教练气得吹鼻子瞪眼：臭小子先前求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洛十方真诚一笑：“额……刚才在冰场上我的确调节了周身的光影，才能营造出更好的效果，在镜头中估计能够呈现出一些光环的效果，不过这一点你们学不来。而且，比起我而言，季高教练才是这方面的前辈。”
尚梦期冷嘶了一声。
这简直是自带的滤镜啊，强无敌！
他脱口而出道：“洛教练，我想学这招！”
季高教练直接给了个暴栗：“你教练在这儿。”
“嗨呀，您不懂，这是《灌篮王者》的名台词，是一个梗。”尚梦期摸了摸头，不无期盼地说，“洛哥，您看我有资质吗？”
洛十方摇了摇头。
尚梦期顿时遗憾了。
天才就是百分之一的天分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虽然很多人都在说努力是怎么怎么重要，可是这句话更多的其实表达了天分的重要性。
没有那百分之一，努力再多也没用。
而另一边，专业评审团也很快打出了自己专业的分数。
观众们即便知道现在只是演戏，并不是真正的冬奥会花滑竞赛，却依旧是为洛十方狠狠捏了一把冷汗。
而当分数出来的那一刻，不光是观众，就连季高教练都为之精神一振。
唐夏夜（华夏），总分111.95=技术分63.21+节目内容分48.74，暂列第一！
这一成绩直接打破了几年前现实中宋秋原111.83的高分。
虽然……这不能真正作数，事实上也不会对体育圈现有的记录做出挑战，但至少，这是评审们用最严格的眼光去打分的结果！
至少，这一刻，《冰之皇冠》的世界与现实世界出现了模糊，所有人都在享受着唐夏夜夺得金牌的快乐。
季高教练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几年前宋秋原夺得金牌的时候，一时间竟然将与正在其他人谈笑的洛十方和记忆中的那道身影产生了重叠。
“这部电影，一定会成功的。”
自此，《冰之皇冠》，宣告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