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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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眼皮和小圆脸离开后, 村民们诡异的眼神瞬间消失，再度恢复成之前淳朴真诚的模样，好似先前那一幕只是一场幻觉。
他们默契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那边是和祠堂、坟冢相反的方向, 凌娇娇她们这群外来者还没去过。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凌娇娇问。
“去地里。”离她最近的村民答道, “这几日正是早稻插秧的时节, 天气好不容易放晴, 自己得抓紧时间。”
“啊，不如我们也去吧？”凌芷儿扯了扯堂妹的衣袖, “我们流放至此, 身无分文，也没法报答大家, 帮忙干些农活心里也好受些, 总好过吃白食。”
凌娇娇抽抽嘴角，附和道：“芷儿姐说的没错, 只是……还望各位不要嫌弃我们这些城里来的。”
“不会不会，你们愿意帮忙那可太好了，村长正担心着被暴雨耽误的工期呢。”村民笑容可掬地说。
一行人簇拥着来到人工开垦出来的土地。
凌娇娇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片荒地, 但意外的是, 即便她不擅农事, 却也能看出眼前的土地很是肥沃，土壤颜色较深、结构松散, 看上去很有生机的模样。
“这地不错啊，收成很好吧？”小红忍不住问道。
村民挑眉：“哟，小姑娘有下地的经验？”
“小时候看过爹娘劳作。”小红揉了揉鼻子，“但在我能跟着下地前，就被卖进凌府啦。”
凌芷儿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村民见状，转移话题道：“我们这儿收成的确好, 亩产能达到五石哩。”
“什么？！怎么可能？！”小红大吃一惊，“这收成都是我们那儿的三倍多了！”
村民们见状，骄傲地笑了笑。
凌娇娇却笑不出来。
她不禁想起以前大师兄说过的一件事。
据说在距离他们凌云山庄不远的一处村庄旁，土地格外肥沃，不论栽种何种植物都长势喜人、收获颇丰。大师兄他们过去调查异状后，赫然发现那片土地下垒着满满尸骨。
土地之所以肥沃，是因为吸收了尸体腐化时散发出来的养分。
现在她脚下的这块地不会也有……？
村民们没注意到她异样的眼神，已经纷纷卷起裤腿下地插秧了。曾经的京城贵女们迫于现实，也只能有样学样，笨拙地模仿着村民们的动作。
凌娇娇一直提着心，但直到黄昏时分，周围却始终岁月静好。
众人沐浴着夕阳朝村里走去，流放犯们很快和村民们分道扬镳。
“单妍和袁莲回来了吗？”凌娇娇轻声问。
在那俩人离开前，她特意交代过她们不要在森林中过夜，若是日落前还未找到出去的路，便原路返回村里。
有人去她们俩之前住的屋子看了看，回来后摇摇头：“没看见她们。”
“莫非她们真找到离开的路了？”凌芷儿激动地捂住心口。
凌洲泼冷水道：“也可能折在林子里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众人疑惑地闻声看去，就见刚刚和她们一起下地的村民们正聚在一起嚷嚷着什么，讨论声太过嘈杂，让人分辨不清。
“过去看看。”凌娇娇率先朝那边走过去。
见她们一行人过来，村民们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纷纷让出一条通路来。
凌娇娇霎时看清了被她们围在中间的人。
“单妍？！”她讶异地打量着单妍狼狈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扶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子，“你这是……怎么了？”
凌芷儿也追问道：“袁莲呢？她没和你在一起吗？”
“小莲她……”单妍眼中闪过悲愤和恐惧，“我们不慎遭到野兽袭击，小莲被野兽叼走了，流了好多血，恐怕……而我迷失了方向，好不容易才误打误撞找到回村的路。”
众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围拢上来轻声安抚她。
【真的吗？我不信。】
【用我40K的高清镜头判断，这姑娘身上看着狼狈，但并没有任何伤口，反而像是自己弄出来洗脱嫌疑的啊……】
【哇，该不会是那种将闺蜜推向虎口自己逃跑的剧本吧？】
【之前看这俩人还挺姊妹情深的，没想到是塑料姐妹。】
【@星际网警，蜀黍快来！这儿有NPC违反限塑令！】
经弹幕提醒后，凌娇娇不着痕迹地查看了一番单妍身上的细节，发现万能的网友果然言之有物。
她衣服上抹了不少泥土，但却没有任何被拉扯过的痕迹，连个细小的破口都没有，的确像是后期伪装的。
难不成她真的为了活命背叛了朋友？
这时，不远处的密林中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瞬间警惕起来，虎视眈眈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棵大树背后走出。
凌芷儿惊疑不定地喊出她的名字：“……袁莲？！你、你不是——”
她又倏地转头看向单妍，不明白对方口中被野兽叼走、凶多吉少的好友为什么会好端端地出现在她们眼前。
袁莲却比凌芷儿更加震惊。
她猛然顿住脚步，面色煞白地定定看着单妍：“妍妍？你不是被那只野兽咬死了吗？不，你不可能是妍妍！你是谁？！”
“葬身兽口的是你才对吧。”单妍立刻反驳，“我亲眼看着你被野兽叼走的，那时候你就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你是不是被孤魂野鬼上了身？是不是那只叫‘魑’的怪物？”
俩人各执一词地对峙着，其他人见状，纷纷朝后退了好几步，不知道该相信谁是好。
凌娇娇打圆场道：“哎呀，大家都是朋友，别那么剑拔弩张嘛。往好的方面想想，也许……其实你们俩都已经死了呢？”
众人：？？？
好家伙，方圆十里的笋都被你一人夺完了。
“咳。”
身后忽然有人清了清嗓子。
凌娇娇应声回头，就见村长姜樱不知何时被村民叫了过来。
她面无表情地来回打量了单妍和袁莲几眼，沉声道：“想证明谁在说谎很简单，让姜潭明早带你们去野兽巢穴那儿看看就知道了。今日时间不早了，姜潭，你先把这两位姑娘关在祠堂的东厢和西厢吧。”
姜潭便是那位推理能力堪比毛利大叔的女村民。
她恭敬地冲村长福了个身，挥挥手，让人控制住了单妍和袁莲。
凌芷儿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虽然单妍和袁莲是她们的同伴，但在俩人身份不明、很可能被怪物替换的情况下，将她们看守起来的确是最稳妥的办法。
凌娇娇和凌洲回到暂住的茅屋，吃完晚饭洗漱完毕后，凌洲抱着铺盖进了里间。
“大哥你……不是吧？”凌娇娇扶额。
凌洲肃着脸将被褥铺在木床旁的地上，沉声道：“睡觉。”
凌娇娇无奈地在床上躺下，闭上双眼放缓呼吸。
今晚大哥也睡在房间里，不知道那位神秘的“田螺汉子”还会不会出来找她。
翌日清晨，俩兄妹同时醒来。
凌洲清醒后的第一时间就是查看眼前的弹幕。
【唉，那只色鬼不行啊，怎么有大哥在就虚了，不敢出现了吗？】
【啊啊啊啊亏我还守了一夜！垃圾游戏毁我青春！】
【突然有个细思极恐的想法，那只鬼不会是上了单妍或袁莲的身，才没有再度出现吧？】
【呃，现在的男鬼上身都这么不挑性别的吗？】
发现小妹没有再被鬼压床，凌洲不禁松了口气，抬眼朝木床上看去。凌娇娇也已坐起了身，脸上却带着一丝怅然。
“……”
凌洲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小妹该不会是看上了那只鬼……因为对方没来而感到失落了吧？
“娇娇？洲哥？”屋外响起凌芷儿的声音，“你们起来了吗？姜潭姐说要带我们去找野兽巢穴了。”
“来啦！”
一炷香后，一行七人向着密林出发。
姜潭和另一位村民分别在队伍最前和最末，中间依次是单妍、袁莲及凌家三人。
凌娇娇特意观察了一番。
即便很快便会揭露两个小姑娘中某人的谎言，她们俩看上去依然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是谁撒了谎。
一行人在姜潭的带领下穿越森林，约莫一个时辰后，到达了一个幽暗的洞口前。
“这里……就是野兽的巢穴？”凌芷儿轻声问。
周围一片静默，除了他们几人小心翼翼放轻的脚步声外，再无其他声响，没有任何野兽存在的痕迹。
“嗯，不过它应该是离开捕猎了。”姜潭道，“我们运气还挺好。”
说着，他就率先朝里面走去。
凌娇娇转头对凌洲说：“大哥，要不你守在外面好了，不然的话，万一那只野兽折返把我们堵在洞穴里了怎么办？反正我若有危险，你也能立刻知道。”
凌洲犹豫片刻，点点头。
“嗯？”凌芷儿好奇地凑过来问，“为什么娇娇有危险洲哥就能知道？你们俩又不是双胞胎，还能有心电感应不成？”
凌娇娇干笑两声。
不，他们有比心电感应更靠谱的方法——万能的直播间！
六人小心翼翼朝洞穴里走去，姜潭吹燃火折子，幽幽火光照亮了众人眼前的一小片区域。
她们立刻停住脚步。
就在前方几步之遥的地面上，零零落落散落着不少断骨。
从数量上来看，至少有两人丧命，而且切口处的痕迹看上去刚发生不久……
凌娇娇瞪大双眼，将堂姐护在身后：“不会被我说中了吧？单妍，袁莲，你们俩……真的都遭遇了不测？”
二人对视一眼，也不知从彼此眼中读出了什么信息。
原本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突然摒弃前嫌，异口同声道：“不，是我们误会了。”
“什么意思？”凌芷儿从堂妹身后探出头。
单妍僵硬地笑了笑：“现在回想一番，其实我那时只是看到小莲被野兽叼走，并没有亲眼看到她丧身兽口，想来是她之后幸运逃脱了。”
袁莲也道：“我也没有目睹妍姐真正死亡的一幕，是我先前着相了。”
凌娇娇狐疑地打量她们俩。
这反应，不能说令人信服，只能说毫无逻辑吧？
看到满地尸骸，她们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怀疑对方甚至是自己是否真的还活着吗？
为什么突然就交付了全身心的信任？
然而，不等她将疑问说出口，姜潭就抢先道：“既然事情真相大白了，我们就早些回村吧，撞上那只野兽就不好了。”
凌娇娇：？？？
为什么这位丝毫不怀疑那俩人的说法，轻易就选择了相信？
之前积极推理的劲头呢？
如此明显的异常，即便是狗头侦探也会觉得不对劲吧？
姜潭却神色如常地转身朝洞口走去。
【咦？起风了？】
【嚯，刚才不还艳阳高照的吗？怎么突然就狂风暴雨了？】
【这天变得太快了，都快赶上娇娇她们进村那天的样子了。】
【呀，这么快就又有道友渡劫啦？】
【还能顺利回村吗？】
凌娇娇神色骤变，加快脚步朝外面走去。
就在她看到凌洲的身影时，头顶上“轰隆”一声炸响了一道惊雷。
簌簌石块从上方掉落，恰好砸中她右肩，尖锐的刺痛感立刻传来。
“不好，快离开这儿！”凌娇娇拽住凌芷儿的手腕，疾步朝洞口跑去，顺便交代道，“护住头部，小心别被石子砸到了！”
一阵兵荒马乱的逃窜后，六人顺利跑出洞穴，和守在洞口的凌洲成功会和。
因为落石的存在，洞穴里不再安全，她们只能被迫暴露在瓢泼的暴雨之下。可令凌娇娇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除凌家三人之外，另外四人的眼中都透着掩不住的笑意，像是遇上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
“你们……”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眉头轻蹙。
姜潭兴奋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快回村里吧，这雨……今日怕是不会停了。”
说着，她脚步轻快地走上来时的路。
凌娇娇和凌洲对视一眼，将疑惑压下心底，跟上了她的脚步，却谨慎地和那四个不太对劲的人保持了一两米的距离。
待她们回到村口，恍惚间，好似穿越回了几天前。
身材高挑的村长穿着蓑衣，正和一位被暴雨淋得狼狈不堪的人说话。
而那人凌娇娇也认识。
竟是当初负责押送她们的官兵之一——名叫杨雨的那位小队长！
“杨大人？！”凌芷儿不禁脱口而出，“您怎么会在这里？”
杨雨微微偏头，眯起双眼，透过重重雨幕朝她们看来。
村长却开口道：“虽是故人，叙旧也不急于这一时，众位且虽我去换身衣服吧。”
待换上干燥整洁的衣物后，杨雨啜了口热茶，这才道出她之前的遭遇。
当时借道的阴兵肆意砍杀过后，作为重点“关照”对象的官差们几乎都不省人事，乍看上去俱是一副了无生机的模样。是以，那些阴兵并没有再度确认她们的生死，而是继续上了路。不知过了多久，杨雨挣扎着醒来，发现在场众人只有她一个活了下来，但有许多前往密林的脚步。
她猜测有部分流放犯逃进了森林里，为了履行职责，只能随机追入林中。
没过多久她便遭遇了狂风暴雨，就在她以为自己或许要命丧密林时，却发现了隐藏在森林深处的这座村落。
“大人真是兢兢业业。”姜潭笑着说，“只是您既然来了这儿，恐怕没办法再继续为朝廷效力了。”
杨雨眉头深锁：“什么意思？”
单妍主动接过话茬：“密林中设有迷魂阵，只进不出，我和小莲亲自尝试过，花了一整天时间都没能找到出去的路。”
杨雨眼中闪过迷茫。
如果早知如此……她当初定不会冒冒失失就闯入这片山林。
即便会因工作失误而被革职，总好过下半辈子都被困在这一亩三分地的好。
“别担心。”村长安慰地拍了拍杨雨的肩，“你们尽管留下来便是，村民们都很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在这里，没有官差和犯人的分别，每个人都能和睦相处。”
袁莲腼腆地笑笑：“是呀，大家都很和善，前天晚上为了欢迎我们的到来，村里还举办了篝火晚宴呢。”
“说起晚宴。”姜潭询问地看向村长，“不如今晚再举办一场，欢迎杨妹妹加入我们。”
村长欣然点头。
凌娇娇冷眼看着，愈发觉得这座村子里的人满口谎言。
若他们真是前朝皇室后裔，对杨雨这位本朝的朝廷中人为何没有丝毫敌意，反而和对她们这群犯人一样殷勤？
还有篝火晚宴……
想到上次宴会上发生的事，凌娇娇胃里忍不住翻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