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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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几声尖叫划破夜空。
凌霜儿双腿发软, 颓然跌坐在地上，倒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接被吓得失了声。
怔愣良久, 她猛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转头朝角落里的兄妹看去。
俩人已不约而同放下了碗筷。
脸上毫无恐惧的神色, 反倒因为被打扰了用餐的兴致而有些不爽。
凌霜儿登时大惊：“你、你小时候不是胆子最小的吗？怎么看到如此恐怖的尸体却无动于衷？你是谁？你不是凌娇娇！”
凌娇娇：“……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 我长大了，也变强了。”
经历了足足四个副本, 她觉得她大概是顺利完成了脱敏治疗, 现在看到可怕的场景已经不会像一开始那样胆战心惊了。
凌霜儿还要再说些什么，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村民们似乎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 赶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村长姜樱和她女儿姜漫, 看到厢房正中腐烂的尸体，她们顾不上质问门锁是如何被破坏的、凌娇娇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是蹲下身仔细查看那具不寻常的尸身。
“这是……燕姨？”姜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不是应该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凌娇娇挑眉：“哦？所以她是村里的人？”
姜漫瞥了眼娘亲，见对方没有反对, 才点点头道：“嗯, 燕姨从前是咱们村的猎户, 前不久发生了意外，没能挺过去。她的尸身明明是被安葬在村后的墓地里的, 是谁把她挖了出来？”
其他村民顿时吵嚷起来。
“除了这些外来者还会有谁？”
“该不会是因为不满被关进祠堂，才故意掘墓报复吧？”
“杀害了浅哥儿还不够，居然连死人都不放过……我看应该把她们这些人全都抓进来！”
气氛逐渐胶着。
若非村长仍旧沉着气没有出声，她身后的村民们恐怕得一拥而上，对凌娇娇她们大打出手了。
凌娇娇站起身，当着众人的面缓缓转了一圈。
“你……这是做什么？”姜漫微愣。
“想让你们亲眼看看我身上有没有任何泥土啊。”凌娇娇道, “大家都说了我们是外来者，对村子完全不了解，去过的地方无非就是我们各自的住处、篝火堆旁以及这间祠堂。我们连村里的墓地在哪儿都不知道，要如何去掘墓？退一万步说，即便有人知道地点，也并没有用于挖掘的工具，即便找到了工具，弄脏衣服后连换洗的都没有。想必村长也是想到了这些，才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激愤吧？”
村长沉默片刻，对身后道：“将所有人集合起来，一起去墓地查看情况。”
几人应声离开。
她又对着脚下的尸体示意了一下，两位高挑的村民面无表情地将尸身抬出厢房。
“她们要去哪儿？”凌娇娇疑惑不解，“你不打算把尸体带回墓地安葬吗？”
村长面无表情道：“既然它有蹊跷，自然会有另外的去处。”
语焉不详地说完，她便转身出了门，一副不希望再被人继续追问的模样。
另外的去处？
莫非是打算将土葬换为火葬？
这样也好，烧成了灰的话，那具尸体应该不能再继续出来恶心人了。
良久，村中所有人都集合完毕，跟在村民们身后朝后山的方向走去。凌芷儿似乎是在睡梦中被人喊醒的，此时仍有些睡眼惺忪，不过从堂妹口中听到刚才发生的事后，登时就被吓得清醒无比。
但她很快和凌霜儿产生了同样的怀疑。
“娇娇，你不怕么？”比起不曾眼见为实的恐怖故事，面前堂妹镇定自若的模样反而让她更加头皮发麻。
凌霜儿是旁系子女，只在小时候和她们做过一段时间的玩伴，长大后便逐渐疏远了。可她们大房和二房却始终亲密无间，她深知自家堂妹胆子有多小，即便年龄渐长也没变过。
现在怎么却……
凌娇娇微微垂首，刘海遮住了她的双眼，轻声道：“我曾答应过一个人，要在他离开后学着勇敢。”
走在她身旁的凌洲忍不住蹙眉。
小妹说的人是谁？
凌辰吗？
但……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难不成是她口中那个名叫“戚寒”的小子？
凌洲：拳头硬了.jpg
就在凌洲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后，众人终于到达位于村子后方的墓地。眼前是一个个微微鼓起的坟包，土堆旁插着许多石碑，可奇怪的是，所有石碑都是无字碑。
而所有坟包中，有一个极为突出。
在靠近石碑的地方，土堆被挖出了个小小的洞口，洞口的大小约莫只能恰好容许一个身形偏瘦的人通过。
更重要的是，挖开的土堆并非堆放在坟包旁边，而似乎是陷入了下面的空隙之中。
比起被人从外部挖掘，眼前的场景更像是尸体自己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恐慌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原本笃定是外来者作妖的那些村民们，开始讨论起另一种可能性。
“莫非真是尸变？”
“怎会？姜燕当初可是死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得透透的了！”
“可她的死毕竟与其他人不同，她那时并非自愿。”
“说的也是。难道是她心有不甘，还魂复仇？”
“你们说，浅哥儿的死会不会与她有关？毕竟姜燕是因为姜林才……”
“报应啊……都是报应啊！”
凌娇娇听力过人，轻易就将所有窃窃私语收入耳中。
她凑到凌洲身旁小声道：“大哥，看来我们的嫌疑可以洗清，不用再继续待在祠堂了。”
“嗯。”凌洲微微颔首。
凌娇娇眼中闪过一抹好奇：“就是不知道这些村民隐藏的秘密是什么……直接问会不会被灭口？”
凌洲用指骨轻敲她额头：“做事谨慎些。”
“知道了。”凌娇娇小声嘟囔。
这时，异常寡言的村长忽然清了清嗓子，目光在流放犯一行人脸上扫过：“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抱歉之前冤枉了你们。姜浅的死和姜燕尸身的事，都与各位无关，我们需要内部商议一下善后事宜，还请各位先行回去休息。”
凌娇娇小心试探道：“村长对此已经有了猜测吗？”
姜樱沉默片刻，才稍稍透露：“实不相瞒，附近的山林间有种叫做魑的怪物，素来喜欢热闹，大概是被篝火宴会吸引了过来，先是上了姜燕的身，然后不巧被落单的浅哥儿撞见，才杀人灭口。”
“村长说得如此笃定，莫非从前发生过类似的事？”凌芷儿问。
“……并未。”姜樱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只是这个传说是从祖辈就传下来的，似乎也能说得通。”
【总觉得这是村长现编的……】
【现编+1，肯定是为了掩盖真实的原因！】
【所以香弟弟扑街是被亲妈连累了吗？弟弟好惨！】
【最受不了这种报仇不报在正主身上的了，多少沾点nt】
【但是你们忘了吗？姜燕当时说过这不是她第一次诈尸了，村长的猜测似乎的确有道理啊？】
【……果然还是不带脑子看比较适合我。】
凌娇娇一边看着弹幕上的讨论，一边和其他人一起走回暂住的茅屋。
分别前，她好心对其他人交代道：“大家晚上关好门窗，尽量不要出门，若是发现异常就大喊一声，住在附近的尽快赶过去支援。这座村子似乎有蹊跷，还需我们彼此守望相助。”
大多数人都点了头，只有凌霜儿嗤笑一声，转头就走。
凌娇娇：“……”真是教科书般的炮灰人设啊。
-
夜渐渐深了。
商议善后事宜的村民们也已各自回家，整个村庄陷入沉寂。
一间简陋的茅屋中，凌霜儿孤零零地躺在木床上。
当初分配房屋时，凌芷儿见她落单，曾主动提出让她加入她们主仆，三人同住一间，却遭到了拒绝。
即便大家现在同是天涯沦落人，凌霜儿却始终无法忘记嫡系和旁系之前深深的鸿沟。
和凌芷儿同在一个屋檐下，对她来说，比独居后的担惊受怕还要让她难受。
此刻万籁俱寂，她已陷入沉眠。
睡梦中，她忽然问道一股扑鼻的烤肉香气。
馋虫霎时被勾起，恍惚间，她好似回到了还在京城的时候，向来宠爱她的娘亲在领到月俸后，特意带她去了平时不敢踏入的饕餮阁，那些让她垂涎欲滴的美味摆满了整整一桌，邻桌的客人们都朝她投来艳羡的目光。
凌霜儿将手伸向烤羊腿。
鲜嫩的腿骨被烤制得外焦里嫩，不知名的异域香料撒在表皮上，让她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
她张开嘴，咬住腿骨最上端的一块瘦肉，用牙齿撕扯了下来。
痛！
剧痛！
右腿膝盖处忽然传来一阵强烈到无法忍受的疼痛感，让她不由呻/吟出声，猛地从梦中惊醒！
瞳孔骤然收缩到针眼大小，凌霜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手中握着的，竟是她自己的小腿！
切口处原本十分平整，却被生生咬掉了一块血肉，而她口中……还残留着没能来得及咽下的肉沫。
“啊——！！！”
又一声惊叫响起，木床周遭的熊熊烈焰飞速吞噬了愣神的少女。
-
“走水了！”
“都别睡了！开起来救人！”
半夜，凌娇娇正在茅屋里间睡得香甜，却猝不及防被屋外的叫喊和脚步声惊醒。
她猛然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似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可当她定神细看，刚才那一幕又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娇娇？”几步之外响起敲门声，凌洲的声音传来，“你醒了吗？”
凌娇娇甩甩头，将方才诡异的场景暂且压下心底，掀开被子下床：“我就来。”
兄妹俩很快走出茅屋。
十几米外，火光冲天，滚滚黑烟笔直向上飘散，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杏眼微微睁大，凌娇娇轻声呢喃：“那间房子似乎是……凌霜儿暂住的地方？”
“过去看看。”凌洲搭上小妹的肩，将她和身旁跑动的人群隔开。
熊熊大火已将茅草和木质房梁搭乘的小屋烧得焦黑，村民们脚步匆匆地四处穿梭，试图用井水扑灭猛烈的火焰。
可略显突兀的是，他们却默契地避开了离这儿比较近的那口井，宁愿多走些路道更远的井里去打水。
凌娇娇狐疑地朝不远处的水井走去。
难不成这口井干涸了？
但不等她靠近，一位村民就忽然挡在了她身前。
“你要作甚？”村民眼中满是警惕。
凌娇娇微愣：“我、我就想看看那口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它早就不出水了。”村民语气轻快地说，身体却仍旧紧绷，“若是想帮忙，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点点头，凌娇娇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总算手忙脚乱地灭了火。
烧毁的房梁轻轻一推便碎裂在地，将茅屋里间的模样呈现在众人眼前。
原本是床铺的位置，躺着一具被烧灼到焦黑的尸体。
尸体直愣愣平躺在床上，躯干扭曲，好似生前曾经拼命挣扎过，却怎么也无法离开这个小小的区域。它右腿的膝盖之下空空荡荡，右手边却放着一小截长条状的东西。
“那、那是什么？”凌芷儿泪凝于睫，“是我想的那样吗？”
凌娇娇闭上眼，对自己过于优异的视力很是无奈。
以形状来看，那大概就是凌霜儿缺失的小腿骨。
截面十分平整，似乎是被刀剑那样锋利的锐器切割下来的，但一侧却有被啃食过的痕迹。
……莫非是凌霜儿意识到自己活不成了，决定做个饱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