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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金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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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书籍名:《锁金铃》    作者:箫云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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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
  木屋·····
  陈靖胸中惴惴,活像揣了一只兔子,几欲蹦出口中,软下的旗杆颤巍巍抖动两下,眼看着又要立起,他咽下口水,收紧手臂,只想挥自己两拳,让自己清醒清醒:“在,在哪里,我,我,咳,我不留宿。”
  兰景明笑得更欢,垂落发尾冻成冰凌,戳上陈靖脖颈,直戳的陈靖脊背发麻,手脚发软,两腿好似生出神识,不由自主动了起来。他照着少年指出的方向,一步步踏雪行去,那是一座被霜雪覆盖的木屋,它背靠丛林,面朝溪流,前面围出一座小院,院里有燃尽的篝火。
  屋外挂着几张兽皮,门口堆着刀枪棍棒,显见是常年打猎用的,陈靖在少年的指引下走进木屋,里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只是看着简陋,好似用的久了,未曾重新修缮。
  卧房里供着一尊佛像,佛像前摆满香火,满屋尽是檀香,熏熏然浸透衣衫。
  这般想来······将军府中各处供奉佛像,先生身上散出来的淡香,大抵也是这么来的。
  忆起第一次与先生相见,仰头说出的竟是“你好香”,陈靖狂甩脑袋,只觉自己真真是个登徒浪子,怪不得大哥要令他成家,让他早些收心。
  成家······
  收心······
  陈靖下意识抬头,撞进一片碧色湖泊,少年敛眉看他,春水里倒映他的影子,簌簌摇曳生波。
  热血冲上额头,陈靖手忙脚乱弯腰,胡乱松开手臂,将少年放在地上:“快,快去穿靴,外头天寒地冻,小心别冻坏了。这数九寒天,都是烧水在屋中沐浴,哪有在河里舀水的道理······”
  大梁宗教盛行,人人进门都要礼佛,陈靖耳骨通红,竭力转回脑袋,逼自己强定心神,在佛祖面前拜了几拜,点燃一朵莲灯,供在佛祖堂前。
  大门吱呀一声,霜雪自门外涌过,少年拎着简陋壶具走来,抬指挠挠耳朵:“没什么可招待的,爷爷留下些许绿叶,便拿这煮了罢。”
  这绿叶不知是从哪摘下来的,乍一看平平无奇,只一堆普通叶子,煮起来却沁香怡人,蒸得屋中如春,熏熏然惹人迷醉。
  桌上有两个缺角的茶碗,拿竹皮仔细堵上,用它喝茶有些扎嘴,若是在将军府里,以陈靖惯常的作风,早叫人换新的了,可这会不知怎的,这扎嘴的竹皮毫不碍眼,把他戳的唇角出血,他还是咕嘟嘟灌个干净,压根没忍心放下。
  咚的一声,茶碗撂在桌上,陈靖猛拍大腿:“再来!”
  “唇上流血了,”兰景明撑起半身,指头蹭过陈靖唇角,“小心些,这回用我的喝罢。”
  白皙指尖沾染血丝,金发悠悠蹭过耳骨,陈靖打个哆嗦,下意识摩挲鼻子,眼珠不敢看人,嗖一下落入茶盏:“我,我不留宿。”
  兰景明怔愣片刻,肩膀抖动,将自己的茶盏推到对面:“放宽心,我不做那强人所难之事,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陈靖眨眨眼睛,着实想刨个土坑,将自己掩埋进去,在这少年面前,他从来没什么英明神武的样子,要么就是懵头懵脑憨憨傻傻,要么就是狼狈不堪,好似丧家之犬。
  “为何······住在这里,”陈靖搓搓膝盖,掩饰似的仰起脖子,一口灌下茶水,直烧的肺腑发烫,咕咚咚响起燥鸣,“你一个人住?”
  “原本是和爷爷两个人住,”兰景明端来陈靖茶碗,低头抿了一口,“后来爷爷走了,我便自己住了。”
  陈靖的眼珠跟着兰景明的嘴唇,下意识摩挲两下:“那······自小以打猎为生?”
  “与你可是不同,你是农户之子,自然春耕秋收,无需忧心温饱,”兰景明叹息,指头搭着碗沿,在掌间转过半圈,“我自幼长在山中,春夏草木茂盛,温饱不成问题,秋冬猎物少了,有一口算上一口,总归是饿不死的。”
  这木屋与府宅不同,伫立在山雪之中,自然四面漏风,陈靖扫过榻上那薄薄一层被褥,冬雪里整日睡在上面,久而久之必定骨节酸痛,不良于行。
  “既是如此,便来我府上罢,”陈靖喉结滚动,热汗沁出脊背,“实不相瞒,初次见面,我没有表露真实身份,实在是情况危急,不敢全然交底。我是永康城将军府陈瑞将军的弟弟,单名一个靖字,家中只有兄嫂二人,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且来我府上暂住,让我好好报答你罢,金银珠宝任你挑选,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少了你的。家里人都唤我阿靖,你若觉得生分·····”
  “阿靖,”兰景明挑起舌尖,笑意盈进眼底,眼尾曳出薄红,“你说过的,我便唤你阿靖。”
  藏在袖中的指头,渐渐握紧成拳。
  谨遵父汗命令,他要潜入将军府里,才有可能寻到龙脉,偷出山河混元图来。
  可若硬碰硬攻入永康城,或是夜半三更潜入将军府,皆免不了一场恶战,实在是下下之策。
  最好的方式······便是靠狼嚎引人过来,一步步引入备好的木屋,循序渐进拿话试探,让陈靖带他进入府中。
  他原本备了几套说辞,可一套都没有用上,他之前与陈靖相处不过寥寥几日,再见面却并不生分,反倒像是多年故友,以茶代酒把酒言欢,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并无什么顾虑。
  陈靖热情直率,坦坦荡荡,反衬得他居心妥测,实乃宵小之辈。
  兰景明垂下眼睛,沉默以对。
  陈靖搁在膝上的掌心收拢成拳,他以为少年还有顾虑,只想该如何劝说:“你无需多虑,即便入了将军府里,也无人会逼你做些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若是想谋个一官半职,我可以请哥哥帮忙,或者等我虚长几岁,便能接官衔了,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我来给你安排。再不济将军府里家臣众多,我可以叫他们来修缮你这屋子,这被褥太薄,需得换上一床,这桌椅碗筷都裂口了,全给你换成新的······”
  “好了好了,”兰景明连连摆手,“别说了,让我好好想想。外头有几只拔干净毛的山鸡,你且在这等着,我给你煮碗鸡汤。”
  话虽如此,陈靖哪能乖乖等着,他腾一下弹起身子,硬邦邦挪动两步,触到少年眼睛,又是哑口无言,什么都不会说了:“我、我身上有盐,我来帮忙。”
  他手忙脚乱抬手,插|进胸口布袋,囫囵掏出盐罐,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了,这次的盐罐圆滚滚的,是个圆脸福娃,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多谢阿靖,”兰景明眉眼弯弯,蹭过陈靖指头,掠走那只盐罐,“阿靖真好。”
  陈靖登时被炭火烤成一团,蒸成一团灰烬,掌心空落落的,僵硬交握两下,热意留不住了。
  外头风雪淡了,天边一轮圆月,掩在厚云之中,星子光辉闪烁,铺作一道银河。
  兰景明盘腿坐在院里,烧火燃起柴禾,他用来煮汤的瓦罐同样老了,顶上破了一道小口,好在鸡汤添水不多,不至于满溢出来。
  陈靖在府里时十指不沾阳春水,别提一日三餐,一日六餐都有人送来,什么拔毛剔鳞把握火候之事,一概是不会做的,他蹲在少年身旁,愣愣看人半天,忍不住回到屋里,寻来厚重毛皮,裹在少年身上。
  “不冷么,”陈靖恶狠狠道,把兽皮系紧两圈,掩在少年颈下,“下回再让我看你只着单衣出来,非揍得你下不了床。”
  这话是大哥陈瑞挂在嘴边,常年用来威胁他的,这会竟被他毫不犹豫用上,丝毫不觉唐突。
  兰景明甚少听到这话,一时怔在原处,半晌没有动弹。
  在帐中时无人可威胁他,即使威胁了他,也被他报复过去,他的生活似乎只有忍耐与反抗,这种吃饱穿暖的小事······早就不在乎了。
  兰景明拨弄柴禾,火苗上下起伏,撩过他的指头,烫出一缕焦糊。
  陈靖慌忙扑来,握住一把冰雪,拢住少年指骨:“当心。”
  掌心冷热交替,陈靖攥着那四根指头,似拢住冰雕玉琢的翡翠,丝毫不敢用力,怕把那指骨给捏断了。
  指头上没有一丝薄茧,雪肤牵动细骨,洇出阵阵颤栗。
  兰景明抽|出手腕,耳骨染上薄红:“坐下罢,乖乖等着就好。”
  陈靖心里想要听话,可哪能乖乖等着,他半蹲半坐,眼珠跟着少年转动,似一条馋肉的大狗,总想蹭上来套套近乎。
  兰景明被人盯着,只觉芒刺在背,那层毛皮薄如蝉翼,要被人用目光割开,肆意舔|舐肌肤。
  “我生来异相,”兰景明拢住兽皮,裹在里头瓮瓮吐息,“不愿去你那里,被人指指点点。”
  “我有办法,”陈靖凑上前半蹲下来,直如衔到嫩肉的大狗,尾巴晃出残影,眼眸亮如寒星,“我有办法,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