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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了和猫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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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印象词库 【不可说的遗憾】

书籍名:《来不及了和猫结婚吧》    作者:初夏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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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外温度对您来说太低了吗?”一支灌溉枪像是忽然探头的地鼠,  它从旁边的灌丛里升起来,头顶还顶了一小撮雪与一片常青灌丛的绿叶子,百里就附在这支灌溉枪上跟黎旦旦说话,  “您要不要考虑返回室内,我可以提前准备好锻炼室的设备。”
  黎旦旦打喷嚏时忍不住还跟着甩了甩头,脖子在一秒钟内摆动的频率足够晃出残影,换成是一个人,  这种“甩头式喷嚏法”估计一个喷嚏打完,鼻子是通了,人也晕了,搞不好颈椎也完了。
  “没有,不低。”还好是一只猫的黎旦旦说,并婉拒了电子管家的好意。
  它不冷,  不晕,  脖子安好,  打完突如其来的喷嚏后一抬头,  便看见灌溉枪是这么个头顶带绿的造型:“……”
  虽说一抹绿意点缀在白雪上看着还算美丽,有一种素净中夹裹着勃勃生机的意趣,但黎旦旦考虑了一下,  觉得百里正附在灌溉枪,这支灌溉枪的最上端就约等于百里的头顶。
  出于一种“有情感模块的对象头上最好都不要带绿”的认知心理,  它还是伸了爪子,  把灌溉枪上的绿叶给摘了。
  “谢谢。”百里附身的灌溉枪晃动一下,算是一种另类的点头致意,懂得很多的AI还说,“您真是很贴心。”
  崖会泉有个至今未能破解的家庭谜题,就是为什么他的AI和猫分明物种不同,  语言不通,甚至一个至少还是碳基生命体,另一个直接是无机程序,然而,百里和黎旦旦交谈起来,竟然比他这个大活人和猫还要毫无障碍。
  “您真是一只很神奇的猫。”百里继续呆在灌溉枪上与黎旦旦聊天,“我查阅过许多资料,发现即便是与人共同生活长达十年以上,有着丰富与人相伴经验,符合广义标准‘通人性’的猫,它们大多也不如您,您的聪明以及对语言的理解力堪称万里挑一。”
  户外锻炼被两个喷嚏打断,黎旦旦又看一眼百里附身的灌溉枪,先翻了一下面前灌丛,确定这支灌溉枪是底座固定的,没有挪动空间,它就收回前爪,原地坐下陪百里聊:“喵嗷——”
  这是因为……
  黎旦旦有个突兀的停顿,百里通过算法分析,自然地替猫把话接上:“因为您是一个天才?”
  “唔。”
  猫发出了很小的一声呼噜,像是黎旦旦欲言又止地咕哝了一声什么。
  “天才”——这是黎旦旦以往一定会毫不迟疑给出的回答。
  它承认自己盲目自信,在大多数时间里,它也自信得很有底气。
  但最近,说不好原因,黎旦旦偶尔会突然萌生出一阵违和感,让它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哪里不太对劲,就连它的过分聪明与思维能力超群这些特质,似乎也不该用单纯的“我是天才”去解释。
  只是那种违和感往往稍纵即逝,以猫的敏捷也难以捕捉。
  好比猫经常随心所欲弯起来的尾巴尖,猫不回头的时候能感觉到尾巴就垂在那,尾巴尖有自主意识般在有一下没一下地瞎晃悠,可真正回头去逮,却又很容易陷入困境,变成很没有头脑的原地转圈。
  “因为……”黎旦旦沉吟半晌,它从自己坐出来的雪坑上撑起身,抖抖爪子上的零星碎雪,正经道,“我可能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天才。”
  “尾巴尖”难以捕捉,也没关系,黎旦旦短暂纠结了片刻后又很看得开。
  猫科动物都是天生的猎手,而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猎手,耐心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黎旦旦对于自己的耐心也颇有信心,它认为自己早晚有逮住那条“尾巴尖”的一天,目前仅是还欠缺一点时机。
  但它会等到的。
  百里又分析了猫的音调与过往行为模式,提取出一个结论,他很快赞同:“您说的对,我这就为您添加专属印象词汇‘特别’。”
  电子管家一面赞成,灌溉枪点头似的晃了一下,一面,黎旦旦眼前还被投出了一块半透明的悬浮屏。
  那块屏幕做展示一般,让黎旦旦亲眼目睹它的“专属印象词库”界面是如何被修改的,百里在往页面上添加“特别”词汇时,操作放得很缓,是以防万一AI方才对猫语解读的不对,黎旦旦便能随时给出提示,修正他们之间出现的信息传递误差。
  黎旦旦与百里正是通过这样的形式,发展出了一套“猫机交互用语”,猫与AI间拥有了超越猫与人的沟通默契。
  “好了。”改完信息的百里说,“您可以过目检查一下。”
  信息就是自己看着改的,黎旦旦当然不觉得还有哪里需要检查。
  不过猫还是朝屏幕伸出了爪——它直接把肉垫按在了角落的页面切换钮上,看屏幕瞬间切换到百里自建的另一份信息栏。
  “您对少爷的印象词库感兴趣吗?”百里立即问,声音生动地带上了高兴与惊讶。
  这并不是黎旦旦第一回  见百里调出信息栏,但说来也是奇怪,黎旦旦过去看见这个界面,它只会专注看AI想要让它看的东西,对于信息的吸纳及解读能力都比较有限。
  今天又看见这个界面,就像猫的思维能力是随体重一起长似的,黎旦旦忽然无师自通了范围更广的信息采集与报表总览,终于注意到原来这块屏幕还能翻页。
  它还在翻页前就能料想到,后面的信息栏是属于这个家里另一位重要成员——是关于崖会泉的。
  黎旦旦都已经不假思索翻页了,它心里正涌出来一个大浪头那么高的好奇,不过一刹那间,更接近人的那套思想系统运转,让猫努力与好奇心抗衡,没立即开始往下看,它说:“我能看吗?”
  黎旦旦在向百里征询的同时,恍然还有种自己正“活回去”的感觉,毕竟作为一只猫,它之前可是无论碰瓷,还是公然登堂入室,还是去睡人的床都理直气壮,做得信手拈来,而从没管过“我能不能”或“可不可以”之类的问题。
  它可是一只猫!
  谁能拒绝一只主动靠近的猫呢!
  然而,也就只有当一只猫忽然对自己身份变得不那么确定,内心里多少有了两分怀疑时,才没法继续泰然行使猫的特殊权利。
  百里只能解读猫语,还没有进化到读心的水平,AI没有分析出自己面前的猫正满心复杂情绪,他只为征询愉快地作答:“当然可以!”
  电子管家还说:“我过去为您展示过许多回这个界面,但您一直没有问过少爷的印象词库,我还以为是您对此不感兴趣——请随意浏览吧,以您的法定配偶身份,这里面没有需要向您保密的信息。”
  黎旦旦得了一句准话,百里就像一个手握海量孩子成长日志与相册,却长期无处展示的家长,迫不及待要把自己珍藏的资料与猫分享。
  “您有比较倾向的版块吗?”热心“兜售”主人资料的AI还又问着。
  和才来到这个家没多久的黎旦旦不同,百里对于崖会泉的印象词库整理,最早可往前追溯到崖会泉的胚胎时期,词库内记录项目高达四位数,覆盖方向非常全面,百里还给它们做了五花八门的分类。
  黎旦旦起先没出声,猫似乎在认真看向屏幕的第一时间,就已被某个按入库时间排序在最前的词条吸引,半晌,直到它轻轻偏头,百里认为“猫主人”应该是回过了神。
  AI放轻音量问:“您想要看看这条‘不可说的遗憾’?”
  “不可说的遗憾”——顺着猫刚刚的水平视线往前,它目光正落在屏幕上的这一行。
  像是为了从色彩上就彰显出遗憾感,那一小块区域被涂成了厚重的灰色,文字却是红色,乍一眼看过去,像火正在一团铅灰色烟云上燃烧。
  百里从后台将词条点开,在主页仅以缩略图状态呈现的详情铺展,这个引猫注目的词条里面,却意外的没再编辑有任何文字内容,只配了一张图片。
  那是一个破损的生态舱,军用,能看见半截被融毁的编码,上面残留有未经清理的烈火舔舐痕迹。
  “这是从军委官方数据库里提取的,是这个生态舱被成功打捞时,它最原始的样子。”百里保持着十分轻巧的音量,为持续注视这张图的猫做解说,“它现在存放于‘和平纪念博物馆’,已经做过细致的清理工作,作为‘天灾核心’的重要英雄遗物被保存下来,纪念博物馆面向星盟和域外联合两方的公民共同开放——少爷是这个生态舱的打捞人。”
  黎旦旦一直没有出声,猫自从歪过头后,像就定格在了那里,彻底不动了。
  所有军用生态舱,都与对应的军用载具是相配套,它们拥有与搭载载具相同的编号前段。
  编号的中段与尾段,则会根据生态舱防御系数、规格层级、是否还提供有其他额外功能等信息编写。
  并且还会在编码内附上归属方详情。
  黎旦旦看出来那个生态舱不属于星盟,编码是采用了域外联合军的惯用开头编写形式。
  可……这是它家的人去打捞的?
  猫持续盯着图片看,它还发现自己不仅是认识生态舱上的编码,这个生态舱本身竟也令它感到熟悉。
  “谢谢你打捞回了队长的生态舱。”乌珊莎不期然对崖会泉说了这句话。
  此时,“自由友善交流”已快到尾声,自两边总负责人成功做了和平谈话后,这会是两边代表团成员尝试互相接触的时间。
  环境背景有些嘈杂,崖会泉第一反应是一顿。
  乌珊莎深深看他一眼:“上回在会议大楼见面的时候,我说特殊部队对你心存芥蒂,这是真的,但同时,我们也必须承认,我们为生态舱的事欠你一个道谢,如果不是你打捞了它,那队长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下了。”
  狮子女士是直来直往的性格,她敢于坦言内心真实想法。
  崖会泉好似才从片刻的错愕中回神,他不动声色抿了下唇,还没做出任何回应,乌珊莎就又说:“在二选一的条件下,人总会有偏向性,会不可避免的希望‘一’是自己这边的——我们都曾希望传回安全信号的是队长,但很遗憾不是,在域外联合与星盟还没有签署正式和平协议,那时候还仅是休战合作的状态下,我愿意向你坦言,崖将军,当时情形真的很难不令人多想,要求那些与队长相处已久的人去不带情绪色彩的看待问题,就更加困难。”
  “能够理解。”崖会泉最终也只说了跟上回差不多的话。
  他并不介意那份芥蒂,“能理解”也是真的,不是一句客套的空话。
  异地处之,他猜光辉之翼这边应该也是与此刻的特殊部队差不多看法。
  在中止“天灾”进程,深入核心去关闭主机的最后时刻里,能够抵达那里的只有崖会泉和沃修两人,引爆主机时释放的能量足够摧毁半个星球内核,冲击波能几乎一直扫荡到大气之外。
  并且“引爆主机”还有一个相当苛刻的条件——它必须得在启动状态下才能真正引爆,不然,销毁的就只是它的一层外壳,它能够玩一出金蝉脱壳。
  崖会泉能成为最终传回了安全信号的那个,是因为在决定谁去当从内部启动引爆装置的“引子”时,沃修抢先了。
  近距离短程竞速下,沃修将特殊部队机甲的高机动性发挥到了极致,他赶在崖会泉前一步牢牢把握住了深入内部的通道口,进去前还在只有他们俩的通讯频道里笑:“反正你平常没少说过我厚脸皮,今天就让我再大言不惭地说一回,你在讲究速度的事上什么时候赢过我?”
  沃修笑得崖会泉肺都快气炸了。
  他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为什么还不从前面的通道口滚开?”
  沃修就不仅笑,笑完还又自己嘀咕了一句:“也不对,男人怎么能卖力强调自己快。”
  “让路!”崖会泉说。
  沃修——以及对方的机体就用干脆转身的举动回答了他:“不。”
  并且沃修不仅从语言和行为两个层面回答了“不”,在他机体快速消失在通道入口后,崖会泉这才后知后觉,他的机甲外多了一层叠加防护罩。
  “你知道……”崖会泉不自觉咬紧了牙。
  “进去了基本就是拿了一张死牌,我知道,所以剩余的能源留着也是浪费,给你加一张安全网。”沃修的机体已经消失在了通道入口,只有通讯信号断断续续还在续着,他的声音在机甲音频收发器内也开始显得模糊,他说:“再多加一层安全保障,给你剩的这张也不一定是生牌,但比我手上这张几率还是大点。”
  崖会泉:“谁需要你剩了?我向你乞讨了?”
  “你是怎么做到受伤状态下还骂人这么有力量的……哎,不对,算我说了傻话,这明明是你的固定技能。”沃修的声音还在持续变模糊,不过,依稀能分辨出来,这人到了这种关头,还是像一个宇宙都兜不住他的笑似的。
  他还在笑:“我再和你打最后一个商量,你要是能出去,这次就多去体验一点和以往生活不同的东西,行不行?免得别人再问你没有战争会做什么——也许那时候都不用加‘假如’这个限定词了,你却还回答不知道,也太惨了。”
  这人宣称自己留给崖会泉的不是单纯的生牌,还是他觉得崖上将明明都到了这把年纪,按着古地球人的寿命长度都算是“年过半百”了,可喜欢什么,爱好什么,对什么感兴趣,会为什么心动过……以上种种,竟一个也没有。
  那崖将军就这么匆匆结束一生,过得也太没滋没味了。
  沃修就是真的很大言不惭,他说自己留给崖会泉的还是一个体验生活的机会。
  除了“个人英雄主义”,嘚啵到生命的最后一秒钟可能也是沃修队长的人生信条之一吧。
  “再见。”
  沃修在很长一段唠叨的末尾说了这两个词,它们跟前面的话追得很紧,又融合得无比自然,仿佛那人接着还会再另起开头,又继续往下说上一长串。
  通讯信号那时已经仅余一线联着,细如蛛丝,信号传输速度很慢。
  当这个告别的词汇落入崖会泉耳中,他已经感受到了周围空间的震颤,机甲因感受到高能反映而警报长鸣。
  于是他反应过来,自己听见告别的时候,其实说着告别话语的人应该就已经不在了。
  在崖会泉还在听着滞后信号传回的某一段长篇大论时,那头沃修已经从内部同步启动程序与引爆装置。
  他在最危险的高热区多滞留了五分钟,打捞回一个从通道内飘出的破损生态舱。
  做了一点无用功。
  这份无用功的证据被他之后从军委资料库里载了下来,又被他好事的电子管家放进了个人印象词库里。
  ——再意外被他的猫所看见,映在了猫凝望词条的蓝色虹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