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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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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岁月静好

书籍名:《毒御医》    作者:舞绫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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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岁月静好
  
  「诶诶,你怎麽就进去了?看病先交钱,诊金七文,门口贴著呢!」小荻一把揪住人高马大、满身腥臭味的卖鱼杨就要往外扯。
  「今儿个手头不宽裕,我和杜兄弟说。」
  「天王老子也不行,先交钱。」小荻寸步不让。
  听到争执,崇临掀帘子出来:「是杨二哥啊。诊金改日再付,先进来等吧,前边还有三位。」
  卖鱼杨嘿嘿一笑,千恩万谢一溜烟钻到里面去了。
  小荻目瞪口呆。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枉取了「衡寿堂」这麽个名字,账目连收支平衡都做不到。白开的方子、白瞧的病人、白送的药材……数都数不清。他认真的想,赶明儿写个匾改叫「慈善堂」算了。
  当年满脸邪魅,风流倜傥花见花开的杜太医,如今穿著一身素色布袍,长发拿根包药麻绳随意束了,歪坐在瘸条腿的破椅子上给人诊病。虽然还是一副懒散模样,神情却十成十认真,望闻问切的功夫毫不马虎。只有开方子时挥毫泼墨方见得当年飞扬神采。
  崇临最爱看诊病时的杜衡,满眼浸著笑意,看多久都不腻。
  尚在宫里时,为救崇临,杜衡骨裂没好就强行用劲,伤上加伤落下後遗症。右臂不能提重物也难自如弯曲,遇到阴雨天更是疼得死去活来,写字控笔也不若从前稳当有力。
  病患来投诉已不是一回两回了,杜大夫一笔行草太过龙飞凤舞,连药房的抓药师傅都认不清。後来,看不过去的崇临便全数代笔,连这唯一一个给他发挥的机会都敛了去。
  医馆虽小,比起初下山摆棚子当街看诊时仍强出太多,好歹是个四面有砖头顶有瓦的里外间房子了。
  去年已升任兵部侍郎的苏清凌百忙中告了假,一路寻访来探他们,顺便把小荻也带了来。多个人帮忙,崇临担子也轻了不少。亏得杜老爷子和苏侍郎给的银两,才买下这铺面。
  
  三年前,两人决定抛却过往身份,下山开始新生活。白天在街上摆摊子给人诊病开方,闲暇时崇临就去乡学教书添补家计,有时也代写书信、对联来卖。
  开始时自是艰难,看热闹的多来瞧病的却少,同行无赖砸场子轰人都见怪不怪了。但渐渐地人们发现这两个京城来的小哥儿不仅脸生得俊俏,学问本事也是一等一的,摊子这才日益火爆了起来。
  诊金虽收得不多,可幸运的是几乎用不著买菜。今天患风湿的寡妇刘大妈送一捆韭菜,明天满口坏牙的卖鱼郎杨二拎来个鱼头,还有跛脚的王四、耳聋的吴伯,什麽白菜、地瓜、青葱、甚至鸡鸭,每天饭桌上都是新鲜菜色。
  他们在山脚下租了个带厨灶的房子,一大一小两间屋,对外以兄弟相称。崇临因顶著皇家姓氏,干脆改叫杜临。怪是怪了点,但用别的姓杜衡不高兴,用旁的名,崇临又不愿意,只能将就了。
  日落黄昏,炉灶升火後,屋子里暖意融融。这时候杜衡总在桌前敲著筷子,翘起二郎腿坐等老婆大人端上饭菜。因他右臂不能提挑,崇临平日禁止他下厨,别说锅了,连盘子饭碗都不让他拿,诌个理由说他笨手笨脚只会帮倒忙。
  杜衡也不与他争辩,每天安安稳稳做他的太爷,还要挑肥拣瘦嫌弃这样菜咸了那样菜又淡了。崇临权当没听到,听烦了就瞪他。只是下次再炒同样菜色的时候,常常变成之前说咸的变得淡,说淡的又太咸,一看就知是注意过了头,倒起了反效果。
  平心而论,虽然不好吃,总还是能吃的,就是味道从没对过。但如是几番下来,杜衡每次吃饭都笑而不语,有时还会想起不知几百天前的某道『经典』菜肴突然哈哈大笑,看得崇临黑了一张脸,只想撂筷子撵人。
  直到小荻来後,饭桌上的窘况才得以缓解。
  杜衡亲眼目睹了崇临学做家务的艰辛过程,养尊处优的皇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拿过比茶杯更重的东西,更别说砍柴生火洗衣煮饭了……几天功夫刀伤烫伤擦伤划伤什麽都有,帮他包扎的杜衡都看不过去,崇临却咬牙坚持了下来。
  原先根本不能想到,有了亲密关系共同生活後,崇临当真心甘情愿照顾起杜衡的一切衣食住行。每思及此,他都有娶了好老婆的感觉。
  有天隔壁王婆送来一只鸡,崇临抖著手拿把菜刀满院子追,一开始还气势汹汹杀气腾腾,不多会儿就没音了。杜衡出来一看,才发现肥鸡在咕咕咕悠哉漫步,崇临却提著刀愣怔怔掉下泪来。
  居然同情食物,这还真是没用到家了啊,杜衡不由叹气。
  打那以後,家中吃肉总买现成的,人家送的鸡便养起来。後来嘛,公鸡母鸡相爱的结果就是家中多了太多的小家夥。
  崇临喜欢小鸡,黄嫩黄嫩的毛球,总是捧在手心里喂小米。长得那麽像的小东西们他居然能分得出张三李四王五刘六,还都给取了名字。但那名儿真是过於风雅了,一看就知是养在深宫只读圣贤书的呆子取的,什麽晓月、若轩、亭兰……如数珍宝逐个叫去的模样简直让人笑翻肚皮。
  家中小鸡常有错拿他当妈妈的,成天跟在屁股後边转,撵都撵不走。数量实在太多了,也吵得很,只好将多的拿去送人。每每这时崇临都要难过半天。
  後来乡学的学生送来一对小灰兔,崇临爱极了,买了木笼子,亲手拔草来喂。野草坚韧,划得他细嫩双手满是道子。杜衡帮他拔了几次,崇临又心疼杜衡。小荻听说後直骂他们是笨蛋,拿柴刀出去嚓嚓几下砍了一大捆回来,看得两人都傻了眼。
  如是这般精心喂养,长到半臂大小两只兔子却还没生娃,找人看後说他俩怕是傍地走的断袖夫『妻』了。杜衡听到笑得要死,小荻嫌养著麻烦要宰来吃,把崇临惊出一身冷汗。
  次月两人上山,便将兔子放归山里了。也不知它们是否已各自觅得如花美眷,或还情深绵绵在一块厮守度日呢。
  家里头各种动物从没断过,倒也热热闹闹。
  
  自从离开乌烟瘴气的皇宫又找回心爱之人,崇临心情好了,身子也康健不少。喘症还是会犯,每天的汤药也还在喝,却不闹别扭了。梨子当季时,杜衡偶尔会做蜜糕给他,他常包起来舍不得一次吃完。
  崇临从不挑东嫌西,也不要任何贵重物什,只是还像年少时那样,会习惯性的拿眼睛找杜衡,离开他时间长了会儿都要看很久补回来。杜衡觉得他这点特别可爱,但又不能当真摸他的头,夸他乖巧可人。
  此时天下承平大安,人们反而爱听点子乱世英雄之类戏说,权充茶余饭後的谈资。庆元末年那场逼宫,兵不血刃却暗潮汹涌的皇位之争,落到说书人嘴里添油加醋更是热闹,茶楼落座的大人小孩都听得津津有味。
  而故事里十恶不赦的风流御医和倾绝天下的白玉天家郎正踏著微薄夜色,并肩走在回家路上。
  如今的杜衡举手投足似当年的少年淡然清净,只偶尔眉眼间一抹笑,还是像足了那宫里颠倒众生的杜太医。有点子邪魅,唇角弧度却是温柔。
  崇临瞟他一眼,毒舌道:「我的太医长得好,凭著张俊脸便能去脂粉丛中打滚,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知道他还在吃八百年前的干醋,杜衡不禁苦笑连连:「我采了你这朵刺槐已够棘手了,哪敢再惹麻烦。」
  都有你这位杜夫人了嘛。
  他心中窃喜,牵住了夫人的手。崇临慌忙四望,见没旁人才安下心来。皇子爷面皮极薄,在人前别说拉手,就是身体蹭了一下都要满脸通红。只剩两个人时,却会凑过来挽著他。  />  更进一步的事崇临极少主动做,都是杜衡揽过他来亲吻抚弄。明明很舒服,那杜夫人乱了气息还要假惺惺一副禁欲模样斥他几句,可一旦逗逗他放开了怀抱,又会怔愣著,马上就发火,真真别扭到不行。
  这屋子墙有些薄,原先只他们两人还好,小荻来後,夜里在床上摇晃时崇临都要咬住手背强抑喘息声。他拼命忍耐的样子很可爱,杜衡觉得情趣倍增。但这邪恶的想法若被杜夫人知道了,必定羞愤欲死,所以还是保密的好。
  想当初文章锦绣满腹才华,权掌两部令行天下的皇子爷,现下却在乡学里教孩子们读启蒙的诗经段子,『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要他们念书当君子。
  杜衡笑他迂腐,要教就该教点『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让娃儿们早日钓得美人归。崇临却一本正经说什麽名利权势虽如浮云粪土,君子可是能当一辈子的,哪怕落魄君子总也好过得志小人。
  杜衡驳他是穷书生的歪理。本来嘛,什麽君子小人,还是怀里抱著心爱的老婆最舒坦了。听到这话崇临不禁噗嗤一声,眉梢眼角的笑意再也忍不住的漫开来,直说得告诉小荻以後夥食少加点油,省得吃滑了他的舌头。
  小荻来後,家务有人分摊,崇临便抽时间和小动物耍上一会儿。杜衡就在旁边看著,交换几句笑语。这时的崇临,看起来和他学堂的孩子们一般年纪性情。
  从没想过他是这麽爱笑的人,唇角弯弯,一对好看的酒窝像是越来越深了,杜衡总忍不住拿手去碰。不似宫里时总一副幽深的眸子,现在崇临的眼睛清亮极了,时而透过眼底能看到浓浓笑意,还映著他的面孔。
  两个潘安宋玉一般样貌、长身玉立的男子,就算衣著朴素些,但只是好端端走在街上也如敲锣打鼓招蜂引蝶,到哪都有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前後左右或远或近的跟著瞧著。
  小县百姓几辈子见过这般标致人物,怕是天上神仙也不过如此了。更别说两人还一个善文一个能医,又俱是年纪轻轻尚未娶亲。县里边大姑娘小姨子就没个人不晓得他们的。若是乘著车子出来,保准不止木瓜,什麽瓜果蔬菜都有人往上投。
  当初苏清凌能那麽容易打听到两人落脚处,也全拜了这怎麽也掩藏不住的美貌所赐。当然,见著苏侍郎时那群大姑娘小姨子霎时又萌动的春心就搁置不提了。
  她们只能在心里感叹,这好看的人总和好看的人凑一堆儿,也不知人家爹妈怎生生养的。
  
  两人在天气晴好或是微雨蒙蒙、薄雪拢梢头的时候还会到山上清虚观小住两天,并肩看日升月落,给大殿的道爷们上一炷檀香,添一盏灯油。然後对坐笑起,不用说什麽话,光闻著那香味,看著幽明灯火映照下的道尊像,就觉得心里很安泰。
  许多过往的事,崇临不知,也不问。现在的幸福如此真实,这就够了。
  从前无论发生了什麽,他相信杜衡一定不曾背叛自己,一直在拼命保护自己,隐忍难言的苦楚,在不知道的地方为他遮挡了风雨。
  他愿意告诉自己的,他就去知道。他不说的,他便也不用去知道。现在想来,若没有杜衡,他也许早就死了。
  杜衡後背有很多当初受刑时留下的笞痕,长长短短深深浅浅,凹凸不平。虽然伤疤随著岁月淡了颜色,但当时淋漓的伤口定是痛不堪言。
  觉来过去种种恍如一梦。人就是这般矛盾,明明过得幸福满足,午夜梦回,偶尔还是会被往日噩梦缠绕。
  每每他惊醒坐起身来,身旁都会伸过有力的臂膀把他搂回去。睡眼朦胧的人在他唇边印下亲吻,喑哑著嗓子问:「做噩梦睡不著?」
  崇临点点头,杜衡就笑起:「什麽梦这麽可怕,有老虎来吃你?放心吧,你的肉太少,要吃也会先拣我吃了去。」
  还浸淫在惊悸余韵中,却被他逗笑了,崇临居然也正经回道:「先吃你接下来不还是要吃我?」
  「傻瓜,吃我时你赶紧跑啊。」
  「呵,说的也是。」是什麽,怎麽可能舍得。
  崇临把头深深埋进杜衡颈窝,在安心又熟悉的怀抱中合上双眼。梦里那些狰狞著叫嚣著悲鸣著哀泣著的声音渐渐远去,一室静谧,枕边人的呼吸均匀而温热。
  皇宫很冷,但这里是气候湿暖的灵山。往後的岁月,会永远安然、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