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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仙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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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乌鸦嘴的报应

书籍名:《散仙札记》    作者:简称死生
    《散仙札记》章节:第八十一章 乌鸦嘴的报应,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从怀里摸出龙鳞召唤烛龙,和上次一样杳无音讯。老子心里泄气,想睡觉却死活睡不着,躺下坐起坐起躺下倒腾大半夜,反而把那点儿若有若无的睡意倒腾得愈发稀薄。景天静静坐在一旁守夜,估计终于看不下去了,轻声道:“不要睡便别睡吧……我听紫英仙人说,上半夜你睡得也不踏实,小庚,有心事么?”

  老子脸一红,不好意思说怕海边某只为老不尊的爬行动物被明显凶性大发的你家那口子剁成生鱼片一样三吃,哼唧几声没等开口,另一边天河却翻了个身,嘟嘟囔囔的道:“……烤鱼要记得翻面……哎呀紫英你又烤糊了……”

  这下连老子都没憋住乐,生怕吵醒旁人,手一翻赶紧捂住了嘴。景天咬着嘴唇浑身颤抖,半晌平复下来,低低笑道:“天河从中午就一直惦记着抓鱼,偏偏走了这么远,一条鱼也瞧不见——对了,小庚,你说这是不是龙王水晶宫的阵法?东海应该有水晶宫吧,志怪笔记里都是这么写的。”

  老子回忆起某条视力不逊月老口舌之力直逼柳仙人的东海老龙王以及他老人家座下三天两头上天庭跟玄女姐姐密谋策反的各色龙女妹妹,镇定的一哆嗦,远目道:“水晶宫?怎么了?”

  一刹那景小天童鞋周身光芒万丈,连带脸侧的两枚铜钱都是金光夺人、铺天盖地:“——水晶宫?水晶宫宝贝多啊!!!”

  老子眼前一黑,勉强从昏厥中撑起身子,拼命抢救几乎被丫晃瞎的两只狗眼:“宝贝?想得美吧你!——还水晶宫、就算有水晶宫住的也是万年老妖婆!就你们几个细皮嫩肉的一个个等着让老妖婆扣下当压寨夫人吧!!!”

  ……很多年后老子一直在思索一个严肃的问题,当初干爹托大哥句芒交给老子的玉佩,究竟是凤凰还是乌鸦来着……

  眼前神宫峨峨,从白玉铺陈的地基上巍然拔起,长阶次第,风廊重重,用书上现成的话说又叫鸱尾勾斗山节藻梲。重檐庑殿顶九脊斜飞,海水深处模糊了戗脊垂脊上玉光流转的仙人走兽,只这么一打眼间,倒好像从长留山远望昆仑神境时,那座曾经苍莽在烟岚云沼里的天墉玉城。

  当真是像。鎏金白玉点缀着翡翠紫铜,一路走来,便是窗檐底下的湘帘铁马也凝固着一动不动,全然不见一丝生气。老子这些年见识的古怪地界数不胜数,领着紫英他们进来原本是想找找出去的线索,沿廊道穿过几间四门大敞的宫室,越往深处心里却越不自在,只觉这座白玉宫殿实在干净得过分,没人没妖魔鬼怪没BOSS不要紧,偌大地盘连花花草草都不见半个,未免就匪夷所思得很了。

  ……哪怕当初一片死寂的天墉玉城,庭院里也还存留着一些琼花的枝杈。不过那些琼花早死了,干爹说,他当凤鸟族长时连累了一个人,那个人一死,天墉玉城便也死了,不单天墉城,玄圃堂、阆风巅、昆仑宫,整个昆仑山都死了。

  他说话时整张脸都隐在沙棠深深的树影里。那年沙棠花开得极盛,细细的新枝撑不住满缀的浅黄色花瓣,有些便低低的交错在他脸边。老子也没记住那时候答了一句什么,干爹忽就笑了起来,捏着我鼻头骂:“……不懂装懂,你个傻小孩儿。”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老子心肝一颤,转身却是景天。

  景天眉梢微微拧出一个尖儿来,问我:“昨晚睡得不好?怎么这当口发起呆来?”

  这小孩儿今世脱去了前生清冷,一言一行都暖洋洋的教人舒心。老子摇头一笑,道:“没,想起些旧事来——这地方不寻常,你小心些。咱们几个眼下都不在状态,保不准啥时候就让人一锅烩了。”顿了顿,忍不住反咬一口:“就你,昨天晚上非要念叨什么水晶宫水晶宫,要没有水晶宫那两句,现如今咱们说不定就出去了,万一过会儿犄角旮旯真钻出个老妖婆咋办?抢你还是抢我?”

  景天被老子咬得一呆,先问了句:“什么?”反应了一阵,一张脸不由哭笑不得:“小庚你讲点道理好吧?我说的水晶宫是龙王爷住的,老妖婆的宫殿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话没说完,猛听前面天河“啊”的一声,声音惊诧却模糊,只响了半截,便再听不清声息。

  他小子刚拉着紫英迈进一个偏厅,这会儿身形被廊外的风门遮住了,也不知究竟遇见什么。老子和景天都是一惊,纵身也蹿进门内,绕过一面单幅的漆屏,傻了。

  那偏厅按方位应该是间小书房,里里外外除了一扇屏风,却没有什么其他布置。无数或卷或散或开或阖乱扔乱倒乱摆乱放的明黄色丝质横轴从地砖一直堆到藻井,那形制,那内容,那外观,那风格,岂止一个似曾相识了得——

  何其雄伟壮观,何其心惊肉跳。

  老子依旧十分镇定的擦干唇角没来得及咽的鲜血,依旧十分镇定的路过少见多怪木立石化的天河景天,依旧十分镇定的拎开正准备检视卷轴的紫英大徒弟,依旧十分镇定的弯腰,随手拾起其中一幅,摊开。

  照例,题头两行,小篆:

  “龙纹留佩遇痴人己挚沉琴归海;

  “蛇舞恸天恨青帝高阳染血残山”

  ……那啥、好文采,果然。

  在这种外焦里嫩的严峻形势下,要不是老子在第一时间充分发扬了遇事不慌沉着冷静的时代主题精神、及时记起其实天界八卦月刊的罪恶策源地应该是在月老阁后院红娘姐姐掌管的一间小耳房里,那么很有可能老子早就拖着徒弟拽着景天捎带脚胳膊底下夹着天河舍命泪奔了——事实证明,老子这些年心理素质的确已经突飞猛进,除了稍微有点被雷成脑震荡之外,居然连白沫都米有多吐。

  紫英看看老子风云变幻的脸色,很明智的乖乖婉约在了一边。

  倒是景天回过神来,就着老子手里的卷轴扫了两行,小脸一绿:“这卷轴可是个古物,怕是值得不少——可这口气,怎么跟雪见似的……”

  老子浑身抽筋,忙不迭把卷轴扔出老远,道:“这事儿你千万对雪见保密知道不?我、我可告诉你,唐雪见神经着呢,你不想活了别连累我……”话没说完,景天却“咦”了一声,俯身从地上拈起卷帛书来,轻声念道:“……‘上天入地,唯我独尊’……嗯,这又是什么?”

  那帛书原本被压在卷轴堆最底层,只有极小的一角露出来,页面浅黄,虽钉得像是本线装书模样,瞧来却比那些卷轴更古老许多,也亏景天眼尖才看见了。老子一呆,把“上天入地唯我独尊”一套台词默默念了两遍,心说这种没品的八卦月刊啥时候连西边如来胖老头都掺和一脚了,大惊之下忙抢帛书翻了两页,却见书上画的满满都是人像,人像旁边注了些文字,用的却是神族的古语,老子一个字也认不明白。

  陡然之间,却听身后不远处一个女子声音淡淡问道:“……你们几个是哪家的小孩儿,干什么乱翻孤的消遣?”

  那声音响得突兀,却只有两个字能够形容。

  好听。

  ——当真是好听,景天桃花满路开,天河紫英也都是菱纱美眉梦璃女神手底下多少年培育出来,老子更加年年被无数华丽丽天女姐姐拉来扯去揉脸TX,对美女平均抵抗力即使不是S级也起码算得上A+,谁知身后只这么寻常应对平平淡淡句,窝端了们四个。

  难怪说,到了境界,再怎样形容词都是浪费脑细胞。用句南天门边总拐老子喝酒陶老菊花经典名言,欲辨已忘言。

  就只是好听,当真好听。

  来人全无半点声息,连活体侦测器天河大侄子都半分不曾觉察。老子怔怔捏着小册子发愣,眼见天河大侄子回头立马直勾勾盯着人家眼也不眨。对面景小天更加泛起了可疑粉红,自己张脸不知不觉居然也烧得滚烫,顿了顿,才觉手里小册子已经砸上了脚面,赶紧重新捡起来拍拍灰,磕磕巴巴干笑两声,却仍记不起来回头。

  耳听身后那声音道:“……倒是面生,孤还道是旧人。”语气漫不经心,人进了偏殿,却渐渐绕到面前来。

  ——刹那老子鼻腔汹涌澎湃,热血横流。

  大美人低低挽了发髻,白衣如雪,容华绝代,淡扫蛾眉指点江山,自是风尘外物,不染纤毫:“……嗯,飞蓬堕凡了么,还带了个铸剑散仙,这位是……呵,身怀龙息凡人——烛龙这家伙乖戾得紧,如何竟舍得将龙息分?瞧眉眼干净,莫不是烛龙情人么?”

  老子和紫英不约而同绿了绿,大美人双眼恰好也正幽幽淡淡瞧过来:“孤以为那家小孩儿这么旺血气,原来是长留山老火鸡家小火鸡——己鸷是叔叔还是伯伯?他不是爹罢。”说着浅浅笑,长袖底下素手如玉,没等反应已在老子脸上轻轻掐了把,“嗯,倒是秀气,只眼神欠了丝精明,若是在孤身边,假以时日,倒也前途无量。

  老子嘴歪,大美人吃豆腐不要紧,喜欢还可以随便吃多吃点,但什么叫“前途无量”啊,人家“前途无量”都是董事长总经理酒足饭饱拍着下属员工肩膀边剔牙边说,姐姐堆着屋子六界八卦同人志并且只手还摸在老子脸上,使用如此积极向上提拔重用专业用语不知道为啥米小仙很是觉得前途无亮口牙……

  大美人却并不在意老子张囧脸红红绿绿交通信号灯般无序转换,杏核眼漆黑片光倾泻开来,悠悠然扫过景天扫过紫英扫过天河又回到老子身上打了个转儿,流裾旖旎,披帛婉转,卷尽云霓,韵生象外,竟似洞察秋毫,无物不在眼底——当然如果消音大美人偶尔微笑时“啧啧”轻声叹息就更完美鸟,由于万恶女唐雪见(真真不是因为大美人向女娲娘娘发誓)缘故,老子听这种“啧啧”声以及类似声响就总觉得好像有批名叫“老鸨”职业女性正在面试员工,而且面试还是小  倌  儿。

  不知面试了多久,大美人不紧不慢又开了腔:“小神仙,回答孤问话——金天氏己鸷是什么人,又是谁?”

  神色浑然不见变化,有那么瞬老子却是周身凛,身手比反应还快了半拍,躬身已然用上了觐见天帝礼节:“微臣己庚,白帝陛下正是微臣养父。”

  大美人微颔首,曼然笑道:“怕什么,孤多少年不问六界之事,难道还吃了——姓己,嗯,随了他姓么。句芒,倍伐,蓐收都是氏族,姬高阳那孩子自也不用多提,如今他鸟皇位子,莫非给了不成?”

  说话时字句都带着十足调侃意味,唇色淡薄,笑容也是淡淡,无喜无怒,恍惚间又仿佛喜怒哀乐全都在这笑里。老子听个劲儿问起干爹,心里越来越没底,也不知大美人和家干爹究竟哪门子过节,只得硬着头皮道:“是。”

  大美人笑问:“怎么,他心灰意懒了?那也怪不得他。”静静凝视老子半晌,眼底却依稀浮起丝宛如悲悯颜色,徐徐叹道:“长留系教出小孩儿,个个不是规矩得要命就是惹祸精,没个对得上孤口味。这几日东海不太平,己鸷明哲保身六千年,如何竟舍得放出来?”

  老子头皮硬得发麻,狗腿道:“微臣误入此间,正要向大人……”想想大美人自称为“孤”,忙又改口道:“陛下——”猛然想起件事来,心下打了个哆嗦,不小心把剩下那半句“请教出去法门”全都给生生吃回了肚子里。

  ……那啥,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敢自称“孤”女人,老子总共就听说过两个:

  女娲娘娘;武则天。

  ……鉴于老子穿是仙剑而不是旧唐书新唐书,后者排除。

  传说中大美人女娲娘娘明眸善睐,微笑:“天生缺根筋,到底欠了丝精明,己鸷把鸟皇位子给了,也算他思虑周全。只盼比他更有造化,避开当年他那场劫数……”似乎想说什么,却低声叹,挥手幻化出张矮脚白玉胡床,懒洋洋歪在床栏杆上,又道:“这所在原本隐秘,只风魔兽身上时不时有个只入不出开口,想来们误打误撞跟风魔□了手,才被吸了进来——是了,如今天界孩子都如们四个这般秀气么?魔界呢?神农不露面,那便只是小楼个魔尊撑门面罢?唉,虽是天地不仁,然神魔大战动辄数百年,生灵涂炭,孤不在神魔之属,却也于心不忍,天帝眼下纵然徒有虚像,殿下文武也该有个脑子在,就没提过神魔和亲谏议么——孤看用们几个和亲便不错。”

  老子:……

  景天:……

  紫英:……

  天河:??????

  ……TAT长虫冤枉了,原来世界上确有说话比还雷人……

  霹雳声震天响,番过电、不是,番躬聆宝训下来,整个偏殿端是晴空万里片焦糊,连向宠辱不惊最为□冰块脸紫英大徒弟也表现出了青黄不接外焦里嫩酥软态势,小脸煞白犹如刷墙,身子仰,娇弱大头朝下栽进身后天河大侄子怀里。老子再不济也是在烛龙满嘴惊雷闪下辗转活过来,对娘娘雷动九天抵抗指数远比其余三个高出截,没空多想娘娘话里潜台词,先个公主抱搀住黑烟滚滚景小天,眼神却只研究娘娘老人家身下胡床——果然是伏羲女娲神农三皇并列,老子点法力让这法阵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大美人娘娘变个胡床却不费劲,如今只要坚定不移继续狗腿下去,总算终于能看见点活着出去希望。

  估计眼看穿老子企图,大美人娘娘微笑摆手,道:“莫要想太多。这阵法伏羲神农自己都未必出得去,孤也在等出去时机。天道轮回,转眼更迭,这阵法须臾自会衰弱,且稍安勿躁罢。这几日们不妨陪孤解闷,待阵法自行瓦解,孤送们出去不迟。”

  除了脸不明所以天河大侄子外,老子连带半昏迷状态紫英景天,居然各自心有灵犀激灵灵打了串儿冷战。

  大美人娘娘却仍笑得超凡脱俗,骤然指尖弹,道金红色咒文向老子直射过来。

  手势实在是优雅无比高贵无比冷艳无比,绝白指节皓白腕,动静敛尽风华,哪怕浅色指甲尖端法咒光芒也比旁人好看千八百多倍。老子鼻血飞流直下,千钧发之际忘了闪躲,等听见天河大叫“小庚叔小心——”时,就只余下俩眼闭抱头蹲工夫了。

  ……然后就觉得双粉大粉大手摁在老子脊梁骨上,顺毛状下下来回抚摸。

  睁眼,藻井,粉大粉大,胡床,粉大粉大,重新落回娘娘手中小册子,粉大粉大,大美人娘娘,粉大粉大。

  ……

  大美人娘娘淡淡微笑,伸出两根美丽纤细手指,很黄很暴力把扑着翅膀蹬着爪子吱吱尖叫拼命扭动想在掌心扑腾求生老子捏着腿儿倒拎回来:“果然是只绒毛未退雏鸟,来,肚皮亮出来让孤摸摸……呵,竟还不听话——当初己鸷也是这么个毛球儿,偏被伏羲心肝宝贝似宠着护着,孤竟从来不曾好好摸过回……哟,还害羞……”

  ……马赛克马赛克马赛克马赛克……

  老子倒挂在大美人娘娘手心垂死挣扎,很傻很天真内牛满面。

  终于,个仗义执言斩钉截铁响亮嗓音,暂时结束了老子被大魔、不是,被大美人娘娘对禄山之爪上下其手悲催生涯:

  “——住手!不许欺负小庚叔!”

  大美人娘娘捏在老子秃屁、秃那啥上指尖儿略略滞,似乎想不到这年代还有人敢跟老人家当面锣对面鼓叫板,顿了顿,居然当真收回只手去,回肘稳稳扶在鬓边,悠然笑道:“孩子,是在跟孤说话?”

  问起话来意态闲适,兰花指轻拢慢拈,提着老子右爪直甩起半个圈儿来,眼眸流丽,丝毫不见愠怒,更像是善意逗引。天河大侄子无论对雷击还是过电向免疫,这会儿HP  MP依然全满,活蹦乱跳很是生猛劲爆,虽说手挽紫英肩挑景天造型稍微囧了点,然而虎躯震下滚滚扑面浩然正气,仍使老子在拖着两坨钟锤泪半死不活之余感到了十二分欣慰。

  “——爹说过,女孩子很柔弱、不能欺负女孩子,爹还说,小庚叔比女孩子还柔弱、女孩子也不能欺负他!”

  ……老子声柔弱抽噎卡在嗓子眼里,蹬腿翻白,彻底内伤。

  大美人娘娘呆了呆,不由忍俊不禁,笑道:“爹说?……嗯,爹也是个妙人儿,改日孤离了东海,偷得半日浮生,或该见他面。”眉目低垂,慈悲为怀用袖角帮老子抹去喙边鲜血,柔声道:“那妙人儿爹爹管教得了,却管教不了孤。何况这团毛球儿既是鸟皇,便也算得上孤后辈子侄,孤疼他还来不及,如何便欺负了他?——孩子,叫什么名字?又知不知道,孤究竟是谁?”

  话到此处已是很有些暗流汹涌,正常状态下稍微正常点人类其实都应该多少听出其间兜转警吓莫测意味。无奈老子面前几个哥们有两个早雷得脱离了正常状态,另个更是与“正常人”这概念相去甚远,尽管老子在“倒挂金钟”这高难度动作下使眼色使到过劳性斗鸡眼,景天紫英却没有个明白应该赶紧帮把云天河这傻小子堵了嘴狠狠摁到地面上。

  ……傻侄子哎,爹灌了脑袋歪理邪  说,就没告诉有些女人刺激不得?!

  果然天青没告诉他。天河大侄子只眨了眨眼,便实诚道:“叫云天河,不知道是谁——那个,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吗?”

  ……

  大美人娘娘默然片刻,僵硬换了个姿势,调整下微笑,道:“孤便是笙簧之主。”

  女娲氏,风姓,承疱羲制度,始作笙簧。这年代,哪怕不是修仙没上过六界基础理论课,对这几句话也未必就觉得陌生,女娲就是笙簧之主,笙簧之主就是女娲,常识。

  话音甫落,景天紫英同时周身震。紫英心理素质比较坚强,定了定神便拱手行礼道:“……尊驾就是三皇之娲皇氏?!”

  大美人娘娘微笑:“娲皇氏?倒是几千年不曾有人对孤如此称呼。也不必拘礼……”眼梢轻挑,若有若无缓缓掠过不知为什么突然就神情警惕拼命想瞬间消失景小天,“……不妨就照当年飞蓬小楼他们叫法,唤孤声娘娘罢了——呵,飞蓬,转了世却依旧如此畏孤么?是了,这世叫什么名字?秀秀气气,竟像个女孩儿般……可惜,孤本还指望能压小楼头……”

  景天眼色愈发惊怖,嗫嚅着摇头啊摇头啊摇头,继续努力把自己变作紫英天河身后不起眼人肉布景,声不敢多吭。

  许是看不下去景小天咬着嘴唇泪光莹然弱受模样,大美人娘娘仰面叹悲天悯人,回眸又望向天河,脸板,语气倏忽便是肃然:“天上地下,唯独尊——孩子,怕不怕?”

  紫英微微变色,踏前半步挡在天河身前,道:“娘娘……”眉头紧蹙,却不知如何开口。

  家天河大侄子却不愧是当年先砍烛龙再揍句芒皮草圣斗士,匡扶正义不畏□,腰杆挺与紫英并肩站成线,也正色道:“不怕。爹说,男子汉立世无所畏惧,没什么好怕。”

  他语音铿锵,既高且阔偏殿里空空响着回声,当真理直气壮气壮山河外加山河变色,就如同立场坚定斗志强共产主义战士,正怀抱必胜信念蔑视着腐朽反  动势力手里生锈缺口小铡刀——然而不等老子为脑海中突然浮现诡异比喻句默默汗个先,大美人娘娘却蓦地“噗嗤”声笑出来,越笑越响,笑到后来连连摆手,歇了片刻,才道:“……果然是个极有意思孩子,难怪竟入了烛龙眼,得了他神龙之息去——那龙远自洪荒便镇守不周之野,无聊紧了,性格却乖张,正要个天不怕地不怕闯荡性格才彼此登对……是了,他们兄弟两个原是般对口不对心,想要却不说,怕是非要惹得那人和他动起手来才好,那也是遗传了伏羲别扭性子,呵……”低低笑了声,眼底却似渐渐晃起抹微不可察水光,单手托腮,淡淡道:“……毕竟是伏羲系,孤便多关照句也不妨:那龙嘴上矜贵,反是怕旁人不要他更多些,若是要他,便莫弃了他罢。”

  老子小心肝猛就抽抽下,再没了装死看热闹心情。

  大美人娘娘这么些年果真是无聊到了定境界,恐吓完天河关照紫英,待仪态万方把紫英关照成满脸菜色,便又笑眯眯和蔼可亲状拉景天叙了半天旧——当然老子身上带伤又受到生理心理双重刺激,在娘娘手中倒挂半个多小时早已超越极限,等觉醒来,叙哪门子旧浑没个字听进耳内,就只见景小天身形飘忽摇摇欲坠,那身段,那气质,夕瑶姐姐捂心口模样都没他来得闲花照水弱柳扶风。

  终了,大美人娘娘终于吐出了那句老子紫英景天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期盼已久天籁:“倦了,们出去罢。”手扬,把老子扔进天河大侄子温暖宽阔怀抱。

  ——霎时,老子敢打包票,紫英景天每人脸上都是齐刷刷两道宽面条泪,晶莹剔透,童叟无欺。

  老子没好意思在娘娘老人家眼皮底下红果果直接现身,整个身子缩进天河肩上柔软皮毛里,灰溜溜指示在场各位迅速夹着尾巴悄声撤离。谁知眼见逃出生天,冷不防却又被大美人娘娘叫住了:“毛球儿,这个带去,替孤交给己鸷。”指尖青光闪,块佩玉正落在天河手里。

  ——交给却是片苍青碧玉,玉质极好,在天河掌心冷冷倾开片幽微玄光,玉纹朴质,凛凛似成龙形,玉佩本身却未加多少雕琢,仿佛经人永日摩挲,用润了,丝棱角也不曾见得。

  老子怔了怔,不清楚大美人娘娘用意,扭头去看时,却见斜倚在胡床上,轻声笑道:“回去,就跟己鸷说,那人既然死了,便也是存着那份心思,算不得他己鸷独个儿相思。这玉佩那人直留着,其实心里喜欢得很,当年说……当年说砸碎了挫成了灰,都是那人气话。那人死了这么多年,哪怕孤也快记不得他,己鸷若是记得便记得,记不得,便忘了罢。”

  说话时不自觉又露出那种犹如悲悯又犹如哀伤神气来,秋水般眼直视着,却又像是陷进某种回忆里:“……就说,那人心甘情愿,从来没恨过他,孤也如今不恨他了……呵,个小毛球儿傻得有趣,怕是要记差了。罢了,将这个也带去,块儿交给己鸷。他这人七窍玲珑,看见便自己明白了。”捏了个法决,将那本写着“天上地下,唯独尊”帛书也送到了天河手上。

  用比迅雷还快网速狼烟滚滚冲出偏殿逃出生天,路连过四进庭院八所正殿十六间厢房,确定身后传说中女娲娘娘当真放过们米有趁机尾随,老子颗心总算才落到地下,蹲在天河大侄子肩上喘了几口粗气,便示意大伙儿到旁亭子里调整下状态。

  领队紫英大徒弟早让大美人娘娘教育得又紫又硬,梦游似飘进亭子却不坐下,呆站半晌,小脸儿总算返回点儿人色来,幽幽道:“……女娲娘娘……这就是大神女娲娘娘……原来……原来……”明显神情幻灭元气大伤,双眼直勾勾也不知盯着什么地方。

  老子偷偷叹息,安慰道:“这才哪到哪儿,又不是没跟夙瑶师姐手里历练过——徒弟,得有点心理准备,有朝日修成了天仙,只要往天庭那群漂亮姐姐中间那么站……”眼见紫英口鲜血含在嘴里将喷未喷,便又体贴厚道闭了鸟嘴。

  时间全体陷入囧囧有神沉默,谁都没有再说话。老子来使不出变身法术,二来连内裤都丢在了大美人娘娘眼皮底下,方才走得匆忙忘了带着,这会儿更没什么熊心豹子胆折回去与虎谋皮,便只能维持着球烘烘团凤凰模样,蹲累了,干脆把整个脑袋都埋进翅膀里。

  ……早知道这样,老子宁可跟烛龙那臭流氓早早私奔。

  大美人娘娘给玉佩和小册子都捏在天河手里,灰黄封线冷碧玉,叠在处色泽朦胧,不知不觉便透出几分说不出苍古玄妙。老子盯着透过玉石印在帛面上光斑发了会儿呆,忽然扑扇翅膀跳到天河手上,指爪扒了几下帛书封面,问景天:“说,以前几个大神间那些事儿,那个,还有印象没?”

  景天呆呆正不知想些什么,听叫他不由微哆嗦,“啊”声抬起头来,想了想,才道:“……没,不知道,前尘旧事什么本来就不记得,好像也……好像也不想记得。”

  他小孩儿脸色蜡白,浑不带半分血色,衬着对儿通红眼圈儿,竟比当年杵在神魔之井COS望夫、望那啥石时候更凄惨些。老子和他毕竟两辈子交情,如今拴在根绳上便也没什么闲心幸灾乐祸,半扑半跳钻进他手心蹭蹭,很有良心劝导:“行了,不记得就不记得。想啊,女娲娘娘扭曲成这样,那个当白帝干爹更是闻者流泪见者崩溃,照这情况发展下去,其余几位大神还不定怎么灭绝人性呢,不记得好挖,不记得好。”瞅梨花带雨似,万让唐雪见看见,“总受”帽子至少得扣辈子。

  想到“梨花带雨”,猛然却反应过来件事情:“——不对!小天,当真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听“娲皇氏”三个字就脸色大变浑身发抖卯足了劲儿准备落跑?那会儿老子虽说在人家手心倒挂着可还看得清楚,大美人娘娘别说动、连紫英都没来得及开始蹂躏。

  景天朝奉出身心思伶俐,晃神便明白老子意思,虚弱笑了笑,道:“也不是记得。小庚,不瞒说……其实,从小到大,只要听‘女娲’这两个字,就打心底发寒,怎么也控制不住……”

  老子仰天长叹,不知为何,时竟大有同病相怜外加同仇敌忾之感。

  俗话说,是非之地,不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