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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柳橙就在医院里住下来。其间倒没有多大波折，病房里的电视机比肖文戎家里的还要大上一圈儿，柳橙就很开心地握着遥控器不肯放，半点也没吵着闹着要回家。
肖文戎脱力地扶额，真不晓得怎么说这个小笨蛋才好。邓域枢大度地笑笑，“随他去吧。”
两人在医院花园的小路上并肩前行，月亮已经悄悄露出了脸。
医院免收了住院费，让肖文戎很感激。邓域枢摆摆手，“VIP病房，空着也是空着。”肖文戎想这句话幸好没让柳橙听到，不然这家伙估计天天都要来医院看电视。
快到大门的时候，肖文戎突然停住脚步，结结巴巴地说：“那个、上次的事，对不起。”
邓域枢茫然地望着他，努力回忆“上次的事”究竟是什么事，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肖文戎不分青红皂白打他那次。其实，他也没少反击回去，最后两个人都鼻青脸肿地坐在急诊室里冰敷。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有意思的经历。
“没关系。”
肖文戎回到家，一个多月来还是第一次面对没有柳橙存在的屋子，挺不大自在。
那个小笨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他的生活，自然地、不经意地，柔弱却坚韧，平淡却决然。两个奇异的个体渐渐有了默契，那些欢笑、泪水都真实地荡涤心灵，一个人的幸福也能成为两个人的幸福。
肖文戎想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明天要去医院看望小笨蛋，给他做点什么好吃的带过去。要抓住他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那么爱吃的小笨蛋一定想跑都跑不了。
他打开菜谱，左挑右选，最后决定做菠菜肉丝汤年糕。这道菜有汤有菜有主食，又不腻人，很适合柳橙这样的孩子。
肖文戎动作娴熟地将年糕切成薄片，菠菜洗净切成段，猪瘦肉切成丝加料酒，干淀粉拌匀上浆。然后将炒锅放置在旺火上，倒上熟猪油烧热，姜丝爆香，下肉丝翻炒。动作是熟稔的优雅，带着征战沙场的豪迈与从容，丝毫不见任何慌乱，只怕女孩子见了绝对会倾心不已。至于那个小笨蛋见了会有什么后果，肖文戎摇摇头，表示不愿意去想。
片刻后下菠菜，加高汤,加年糕片，加盐烧沸，关盖略滚。等到年糕已软，最后加入鸡精，起锅，大功告成。
色白，糯口，肉鲜，菜嫩。
肖文戎想到小笨蛋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由微笑起来。
饭后下手13
肖文戎推开VIP病房的门，看见柳橙坐在白色的床上，和邓域枢有说有笑。他把保温瓷罐放在柳橙面前，慢慢旋转盖子，菠菜肉丝汤年糕的香味就勾去了小笨蛋一半魂魄。他把小勺递给柳橙，那个小家伙就乖乖地小口吃起来，很专心的样子。
邓域枢指着床头一捧花，得意洋洋地说：“你看，我还带了百合花来，是不是比你周到？”
肖文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后笑着回答：“谢谢你的花，不过这不是百合，是马蹄莲。”
邓域枢一脸惊讶得要死的样子，“天！我一直以为它叫百合，白白傻了十几年，肯定被知情人士当作笑话！”
肖文戎看看已经把头埋进保温瓷罐里的柳橙，想：至少这个知情人士是肯定顾不上笑话你的。
柳橙吃到半饱，笑眯眯地听邓域枢说话。肖文戎正好借机去医院附近的花店挑花，无论如何都不能输给邓域枢那张笑得恶劣的脸。
“我是超级问路体质，每次都这样”，邓域枢坐在靠床的椅子上，“但凡那种走在街上不认识路的人，正在犹豫要不要问的时候,一看到我这张脸立即就异常坚定地走过来了。”他做出个抓狂的表情，说：“要知道那个地方我也是第一次去啊啊啊！为啥会给人这人一定认得的感觉啊！”
柳橙听得哈哈笑起来。肖文戎正好买完花推门进来，也跟着笑。至少他觉得柳橙笑是应该的，这个小笨蛋走在回家的路上都一副要迷路的样子，绝对没有人敢向他打听地址。
邓域枢听见开门声，抬头望去，见肖文戎捧着一大束红艳欲滴的花朵进来，立即八卦地尖叫：“是玫瑰花！好大胆！这么直白！”
柳橙朝那束花一瞥，然后收回视线，淡定地说：“那不是玫瑰，是月季。”
肖文戎笃定地笑起来，邓域枢再次被打击到，发誓下次看花一定用拉链把嘴缝上。
肖文戎找了只干净的玻璃瓶，注水，将月季花插入瓶内，放在柳橙床头。小笨蛋仰起脑袋，傻笑着说：“谢谢。”
待到邓域枢离开病房，柳橙水汪汪的眼睛顿时露出些狡黠，悄悄压低声音问：“你知道邓域枢不懂花，所以故意买红色月季，让他出丑是不是？”
肖文戎揉揉柳橙毛绒绒的脑袋，难得夸道：“你也没那么笨嘛！”
柳橙在医院做完了全部检查，医生嘱咐要按时吃药后同意放他回家。小笨蛋很开心，两人简单收拾一下就搭上了回去的车。
到家的时候电话铃声恰好响起来，肖文戎熟练地给柳橙一个吻，拿起电话走到阳台上去。柳橙乖乖拿着浴球去洗澡。
小笨蛋笑眯眯地打开花洒，笑眯眯地朝浴缸里注水，笑眯眯地拿起浴球，突然发现自己忘了拿沐浴乳，只好惨兮兮地光着身子把浴室的门拉开一条缝。
蒸汽一下子冲出小小的空间，在客厅上空飞快地升腾，房间里的一切声响顿时清晰明朗起来。柳橙裹着浴巾小心翼翼地朝放着沐浴乳的柜子移动，突然听到阳台上传来争吵声。肖文戎似乎正在电话里和人激烈地争论着什么，声音拔得很高，隐隐有了怒气。
柳橙心里一惊，不由把浴巾拽紧，小心地走到靠近阳台的位置。浴室哗哗的水声传得很远，没有人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我不可能去，我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总是擅自做决定？你们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对对对，在你们眼里我从头到脚找不到一根毛是好的。除了满身的缺点，那就是用万倍放大镜也找不出一点优点的！”
“我说过了我不可能去留学！哪里都一样！”肖文戎说罢怒气冲冲挂断电话。一转身，看见柳橙赤脚踩在地板上，站在自己身后，薄薄的浴巾包裹住瘦小的身形，发梢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他急忙走上前去，替柳橙把浴巾裹紧，问：“怎么出来了？冷不冷？赶快进去。”柳橙垂下的睫毛微微颤动，然后点点头，回答：“嗯。”
肖文戎看着他拉开浴室的门又关上，然后坐在沙发上平稳了一下情绪，渐渐冷静下来。柳橙哗啦啦洗完澡，穿着纯棉浴袍噔噔噔跑出来，拖鞋上的小白兔一蹦一跳的。
肖文戎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把柳橙拽到怀里替他擦湿淋淋的头发。小笨蛋被按坐在沙发上，只能由着他搓弄，好欺负得要命。
但是肖文戎服务很周到，替他仔仔细细地弄干头发，将耳朵里的水吸掉，又用梳子把他的头发理顺，最后涂上润肤乳液，把小笨蛋弄得蛋糕一样香喷喷。
柳橙低着头，交叠着手指，似乎想问什么又不敢。不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我爸爸。”
柳橙犹豫一下，问：“你们吵架了？”
肖文戎点点头，“我喜欢种各种东西，所以想念林业大学，或者去农学院，但是爸爸不同意。他一直坚持要送我去英国读书，学国际商务和管理，回来以后就继承家族企业。所以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了。”
“你们这样……多久了？”
“多久？”肖文戎苦笑一声，“从还没有遇见你的时候开始，就断断续续地吵。现在越来越激烈，他们甚至没跟我商量就联系了学校，护照也办了。可是我不想离开你，所以一直没有答应，就这样慢慢耗着。”
柳橙“哦”了一声，没有接下去说话，坐了一会儿就回了房。
吃晚饭的时候，肖文戎把热气腾腾的菜端上桌，还特意煲了一大锅鸡汤预备庆祝柳橙顺利出院。刚要开口喊他来吃，小笨蛋就一脸儿正经地跑过来了。
肖文戎笑起来，觉得这个小家伙真是长了狗鼻子。没等他开口，柳橙就表情严肃地说：“去英国念书吧，不要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