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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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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书籍名:《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    作者:阎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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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驼背,头总是低着,有毛病的眼睛老是俯视着脚下的地面。他给李家挑水,领取微薄的代价,由于其他仆人的怜悯,他常能得到准备倒掉的饭菜。为了报答这种“恩惠”,他总是到厨房里帮忙,自动地扫地、倒垃圾,做着别的仆人不愿做的事情,于是慢慢地有了近于仆人的地位,而实际上,他是仆人的仆人,遭受着主人和仆人的双重压迫和剥削。他老实得连句话都不会说,更不会讨好人。他除了为主人服役,还得听“同事”差遣。每天,他是第一个起床,生火、预备别人的洗脸水、打扫院子、收拾客厅、到河边挑水……浑身的力气总是用得没有一点剩余。但他的劳动没有代价,主人并不给他工钱。老王是个阿Q式的典型。当了李家的仆人,他觉得是意外,是升高,是一种梦想不到的幸福,并抱着极端勤奋的决心来报效主人的“恩典”。老王老实,脾气却倔,遇到别人昧着良心的冷嘲,也受不了,很想发作一下,但一想可能危及自己的地位,也就忍住了。于是,他更为忙碌:“烧火呀,洗碗呀,洗菜呀,几乎成了他的固定的分内的事了。总之,他除了睡眠之外,所有的时间和力量完全是供别人差遣的。”在作者笔下,老王的性格是有发展的。他有奴性的一面,也有反抗的一面。生活,渐渐地使他“感到一点不平和不满,他常想到比自己的工作轻了几倍的仆人,除了额外的进款以外,每月还有三四元的工资,而自己是一点工资也没有,每月一元的水价,由他去买别人的水用……还要自己贴出钱来。”他不平,但却没有不干的意思,气愤不过,忍受不了时,便发恨停工一两天。这时,他总是说身子有病,躲在门房里睡觉,或跑到外面闲散一下,在坐满了穿着破棉袄的人们中,喝点酒。他常常挨骂,被冤枉,他觉得自己不但不该挨骂,而且认为要去骂人才对。但他的火气不能发,也不敢发,不过又始终难以平静下去,一个消极的反抗办法就是装病。他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曾为娶亲的事而烦闷。在李公馆,其地位在仆人之下,但一走出这个恼人的公馆,他说话的声音就响亮起来,态度也大方,一点没有在主人面前那种愚蠢的样子”。他有许多怨恨,加上赌钱的惨败,都给他可悲的心灵上涂满了阴暗的色彩。但他经不住太大花言巧语的诱惑:“去做点小生意,娶个亲,老婆孩子地成个家。”几句话,消除了他的一切气恼,于是又一心一意地照着太太的吩咐,一刻不停地埋头作事去了。

            老王有天真、善良,有愚蠢、无知,也有反抗。作者通过具体的叙述和细节描写,使这位颇具几分阿Q性格的仆人,活现在我们面前。他最终是不干那种既没工钱又要垫水钱的差事了。当他想到自由自在地生活总比忍气吞声好时,脸上露出刚毅的微笑来。也许,这就是仆人对不平生活的反抗,但它实在缺乏力量。固然,我们不一定就要求仆人去参加推翻旧社会的革命,但作者应该写得更高一些,而摆脱现实生活的实录。当然,作家寄寓仆人的深切同情和对其弱点的讽刺,对社会揭露之深刻,隽永老练的笔法,都说明这是一篇成功之作。小说《旧雨》写青年女子的命运,读了它使人想起庐隐的《海滨故人》等小说。小说主要通过李琳珊北上旅行,与大学将毕业的中学同学黄昭芳相会而展开的。她们一块到北京升学的六个人中的三个,由于恋爱而中途退学。有的作了太太,有的堕落,有的婚后受气,过着贫困的生活。小说并没有多少故事,主要是以对话传达着一切。黄昭芳是一位进步的女性,对社会,对现实有着自己的认识:“女人,真也难怪被人轻视,什么自命不凡的新女性,结果仍是嫁人完事,什么解放,什么奋斗,好像恋爱自由,便是唯一的目的,结婚以后,便什么理想也没有了。”“什么恋爱,反正最后不外乎是结婚,可是结了婚,女人便算完了。”她一语道破的,正是“五四”运动后,所谓妇女解放中普遍存在的问题。妇女不能就业,没有经济上的真正解放,必然沦为男人的附属品,虽是一生奋斗,争得自由恋爱、结婚(就知识界而言,这一点也不是所有的妇女能如愿以偿的),但结果,除了生男育女,还有更悲惨的结局。抱着独身主义的黄昭芳就要毕业了,焦急地面临着失业的威胁。她和李琳姗都怀念充满幻想和希望的中学时代。那时,“虽然也说不出希望是什么”,但“总有个空想的梦”,觉得将来是希望无穷的;“现在呢?从前的梦消灭了,新的梦也造不起来了”,“现在简直是什么希望也没有,只剩下谋生活的念头”。这便是她们,也是那个时代青年思想的真实写照,是现实给一代人心上烙下的印记。当她们谈到加入革命党的萧英时,黄昭芳低声而严肃地说:“你说萧英信的主义,到底怎么样?实在说,我真是莫名其妙。”李琳姗说:“我觉得无论谁也不能不赞成,因为我们想不出另外还有能根本解决一切问题的方法了。”这是一个积极的答案。她们都承认自己小资产阶级的劣根性太深,善于苟安,混日子。在李琳栅旅行的归程中,沉闷代替了来时的快乐,同学们各种各样而又不相同的不幸结局,都不时地在她心头闪现,她伤感地预感到自己也将是她们不幸中的一员。“她们走上的路,现在又伸展在她的面前了,并且即使不情愿,迟早也非走上去不可。”虽然李琳姗已经现实地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但她却景仰起有着自己信仰的萧英来。

            这篇小说反映了妇女解放的问题,并有深刻的认识力。苟安思想重重的李琳姗,最后对革命党员萧英的崇敬之情,这个结尾使主人公最终呈现出光彩,发人深思,深化了主题。

            《张顺的犯罪》是写一个出身贫苦、没有自由、过着冷酷劳苦的军营生活的三等兵张顺犯罪的经过。他是独子,为了逃出没有工作,只有忍受不了的饥饿和压迫的乡下,背着父母当了兵。对此,父母没有责备他,希望他寄钱,救济家庭。生活无望的父亲,投奔儿子,希望能在北平混口饭吃。“连一块钱的整数都凑不足”的张顺,请假进城看父亲,但父亲偏偏跟拉车的表叔练腿认路去了。张顺被繁华大街的景色所诱惑,不仅忘了归队盯时间,也忘了一切烦恼。他是请假出来的,想到如山的军法,“身心都战栗了”,回去的勇气一扫而光,眼前是无际的黑暗。绝望中他产生了逃的决心。但他需要钱,可是善良的张顺既不敢明抢,又不敢暗劫,只希望有人可怜他,慷慨施舍他。这个念头经过三思之后,他终于决心扮演一个被劫的角色。他八个铜子买了一把修脚刀,然后走向没有行人,没有车辆,掩藏着黑暗的僻静胡同里。懦弱的张顺,“这时忽然勇敢起来,他毫不胆怯地实行路劫了。不过劫的对象不是别的人,而就是他自己,他的衣服,一件件地用自己的手剥了下来,这时刺骨的凛寒,已经使他招架不住而战栗了,可是那英雄般的决心,是毫未动摇的。”他用修脚刀疯狂地向自己的头颈和手背等地方胡乱划去,计划完成之后,凯旋似的奔向大街,边跑边喊:“捉强盗呀!捉强盗呀!”他被人群围起,尽管流着泪叙述其遭难,但没有人施舍他,希望破灭了。最后,在署长的反复桔问下,张惶失措的张顺,只得照实招来,终被从严法办。

            这是具有讽刺意味的社会悲剧。读后,人们并不想笑,而是想哭。张顺不忍农村的悲苦和压迫当了兵,父亲也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来到城市谋生。张顺所以走上“犯罪”道路,完全是被黑暗现实压迫的结果。

            以上的短篇小说,作者是以现实主义手法表现生活的。每篇结尾作者都未把故事写得山穷水尽,也毫不发挥,一切弦外之音,篇外之意,读者均可自己想象小说中的主人公命运,读者可以自得结果。除《女性》以外的三篇小说,是描写下层普通人物命运的作品,这在沉樱的创作中,就篇幅而言,不占主导地位,但就其精神而言,是难得的,在沉樱的创作思想上,却占着重要地位。

            尽管沉樱一再对我说,她的小说创作不多,内容不新颖;但我认为,这些作品毕竟是在中国新文学第二个十年刚刚开始的时候。出自一位年轻的女作家之手,其中一些作品毕竟表现了她对生活的感受、砚察、希望、追求以及爱憎,毕竟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其人物毕竟带着历史流程中所不可避免的烙印,即使按沉樱的说法,把那些小说看成“历史资料”,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因此,关于她的早期小说,虽不是她成熟时期的作品,但历史应该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她的作品毕竟在现代文学史上产生过影响。

                                            五

            不知为什么,1931年初,沉樱和马彦样离了婚。接着,她到了北京,认识了知识广博、才华横溢的诗人、翻译家梁宗岱。他学习上肯下苦功,翻译上一丝不苟、反复推敲的精神,使沉樱受到很大影响。1934年,她到过日本,目的在于学习日本文学。在那里,她游历了不少地方,写下了《在日本过年》等散文。翌年回国,与梁宗岱在天津结婚。梁在南开大学任教授,她闲居家中,偶有所作。

            抗战八年,她蛰居重庆,先在北碚,后移南岸,曾和女作家赵清阁亲密为邻。这时期,她在乡下得到了英文《伊索寓言》和美国作家的作品,因为当时书少,就反复读,英文的阅读能力就是这样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