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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火葬场失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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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怀疑

书籍名:《追妻火葬场失败之后》    作者: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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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悔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东西。
  不妙感加重,  楚秋水僵硬地立着,整个人如遭雷劈。
  如果不是师父曾数次当着她的面开坛卜卦,翻着《周易》告诉她所谓无解,  便是指世间无此人,  楚秋水几乎要以为那小姑娘是当年凝碧的转世。
  不可能。
  她想,不可能这么巧,应当只是长得有点像罢了。
  过去百年,每每有传言说在某地发现疑似凝碧道君的转世,她都会立即随乌致前往,  然次次皆失望而归,  因为那些人顶多五官之中的哪里,  或者偶尔表露出的神态,能隐隐看出有凝碧的影子,  她只消扫上一眼,就知绝非凝碧转世。
  如凝碧那样的人物,  纵使转世成毫无根基的凡人,也必然会是最为耀眼的那个。
  所以正被乌致盯着的小姑娘除一张脸与凝碧有些相似,  容貌显得十分精致外,  浑身上下俱都平平无奇,在一大堆孩子中毫不起眼,这等凡夫俗子,  必然不是凝碧的转世。
  楚秋水想着,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师父说过,元神泯灭,就是彻底消散于世间,  连轮回都没有。
  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碰到个长得像的,  就恰好是凝碧转世?
  她还不至于像乌致那样疯魔。
  “那孩子叫拂珠。”
  张师弟的声音在这时响起:“皇城姬家人,  祖上为轩辕氏后裔,身家十分清白。”
  拂珠。
  楚秋水无声重复了遍。
  尽管知道拂珠是凝碧转世的可能性极低,等同于无的低,但看乌致望着拂珠的目光愈发沉迷,还伸手试图触碰,楚秋水仍不免心神巨震,难以平复。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楚秋水想立即驱逐这个叫拂珠的孩子。
  抑或是直接杀了拂珠,好让她此生都不要再出现在乌致面前。
  当初的凝碧已然让乌致道心崩溃,性情大变,不难想象他若将这拂珠视为凝碧转世,又要惹出多大的乱子?
  拂珠……不能留!
  杀气沸腾着,几欲要倾泻而出。楚秋水略定了定神,抬脚朝拂珠走去。
  正思索该如何转移乌致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太在意拂珠,她才好方便出手,最好是能一举击杀,忽的,楚秋水脚步一顿,极突兀地停住。
  像是有某个不可言状者锁定了她的气机,巨大的危险感侵袭而来,楚秋水只觉喉咙仿佛被看不见的大手给扼住,四肢也被紧紧缚住,她整个人僵直着,满心的惊骇与恐惧。
  自成为修士以来,楚秋水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将死之感。
  是谁?
  谁要杀她?
  又为何杀她?
  楚秋水欲环顾四周,找出那不可言状者的所在,可她只能看离她近的几个孩子好奇仰头,问她师长怎么了,是有话要对他们说吗?
  楚秋水发不出声。
  她面色苍白,内里衣衫慢慢被冷汗浸透,身躯也微不可察地颤抖。
  按理说,楚秋水这般异状,张师弟等万音宗人早该注意到。
  然则此刻,除这几个询问楚秋水的孩子外,其余人皆在望着乌致与拂珠,想知道乌致要做什么。
  楚秋水也想知道。
  但她只能僵立在这里,远远地看那两人对视,一方专注如终于找到失而复得的珍宝,连眼都舍不得眨,另一方是稚童特有的纯真无辜,间或还透出点茫然和怯意。
  敏锐地觉出那怯意并非作假,楚秋水心弦骤然一松。
  拂珠果然不是凝碧转世。
  凝碧能怕世上所有人,却唯独不会怕乌致。
  平心而论,如果她是凝碧转世,莫说拜入万音宗,与乌致抬头不见低头见,可能走在路上,碰到个与乌致相似的背影,她都能瞬间发作,还谈何站在乌致面前,与乌致对视良久也毫无动作?
  楚秋水缓缓吐出口气。
  这边楚秋水放心了,那边白近流却再度炸毛。
  因为要随身携带白近流,还不能让人发现,拂珠练功服的袖子非常宽大,里头贴了好几张用于遮掩气息的符箓,白近流甚至能打滚摊平睡大觉。
  不过此刻白近流半点睡意都无。
  它爪子虚虚勾着拂珠袖子,一面戒备着距离极近的乌致的气息,一面以灵识监视对拂珠释放杀意的楚秋水,挨着拂珠手腕的小身子几乎要绷成一张弓。
  姐姐千万要忍住啊。
  白近流不敢有太多动作,只得在心里默默念叨,姐姐千万别紧张,否则让臭坏坏发现什么端倪,那就不太妙了。
  大抵是白近流的祈祷产生了效用,拂珠真的没紧张。
  她就那么抬着头,像面对任意一个陌生人般,再自然不过地直视乌致。
  于是诸如疑惑、迷惘、羞怯等,这些尚未涉世的小姑娘面对陌生人时会有的种种情绪,很自然而然地从拂珠眼睛里流露出来。
  ——经过一整个昼夜的缓冲,下定决心的同时,也做好万全准备的拂珠真正将乌致当成了陌生人。
  这反应与昨日的刻意躲避截然不同,饶是张师弟都有些诧异。
  不过张师弟想了想就明白了,这小姑娘怕生。
  “昨日还不敢看乌致尊者,今日倒是鼓起勇气了,”张师弟摇头笑道,“这小姑娘有趣得紧。”
  旁边弟子闻言,有对昨日拂珠有印象的,纷纷笑着应是。
  这话传到拂珠耳里,她眨了下眼,回视乌致的眼神中,困惑之意愈发浓重。
  拂珠想起夜间和白近流的一段对话。
  白近流问她执意要拜万音宗,就不怕被乌致察觉她的身份吗?
  “姐姐还不知道吧,臭坏坏已经疯了。”
  夜深风寒,雪白小兽趴在她颈窝,语气半是鄙弃,也半是忌惮:“他疯到没人敢靠近火牢,他师父也不敢。哪怕他只是动用身外化身,大家也都会提前做好防范,就怕他本尊心念一动,化身也跟着发疯。”
  白近流亲眼见证,乌致是真的已经疯了。
  它无法想象,假若姐姐的身份被乌致发现了,他焉能不会疯得更彻底?
  那样的话,姐姐岂非又会受到伤害?
  姐姐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过去,它不要再看姐姐痛苦。
  “不然偷偷跟父父和兄兄说一声,咱们不拜万音宗了吧?”白近流说完自己的担忧,对拂珠提议道,“凌云宗不错的,他们那个景吾掌教特别公正,其他人我打听过,也都不错。或者仙宗也行,姐姐去了就是唯二的女弟子,肯定受宠。”
  对此,拂珠只道:“白白可知灯下黑?”
  仅此一句,白近流懂了。
  与其躲得远远的,藏得死死的,还不如就杵在他眼皮子底下,什么伪装都不做,就让他亲眼看着她不论哪方面都与过去的人相像,乃至是越来越像,却怎样也不敢确认她就是曾经的那个人。
  越是相像,就越是怀疑;
  越是证据确凿,就越是不肯相信。
  如此才有眼下这般,拂珠堪称光明正大地与乌致对视,目光没有丝毫的闪躲。
  诚如拂珠所料,长久的对视后,乌致开口,却问的不是她与凝碧有何关系,也没问她知不知道凝碧,而是:“你手上有茧。以前学过剑?”
  “学过,”拂珠有问必答,“跟我爹学的。”
  “你爹是凡人?”乌致又问。
  拂珠点头。
  她眨巴着眼,满满当当的天真无邪。
  乌致道:“很好。”
  至此,乌致没再问了。
  他返身往原先的位置走去。
  在拂珠的印象里,乌致是从不穿白衣的。
  但这道身外化身却一身白衣翩翩,十二分的玉树临风。他仍是昨日左手握剑,右手藏袖负后的姿态,让人情不自禁就要探寻他的右手发生了何事。
  感受到乌致气息的远离,白近流提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下。
  不料落下一半,就又重新提起,因为它听到乌致的脚步声突然停了。
  听出乌致是停在楚秋水身边,猜测他多半是察觉到了楚秋水的状况,白近流忙断开灵识,小身子往袖子深处钻了钻。
  拂珠被钻得小臂有点痒。
  但她刚才有感知到那股针对自己的杀气,知晓必然是白近流做了什么,便又挠挠它,聊作安抚。
  白近流顺势蹭了蹭,随即按捺不住地扒开条小缝,悄悄往外看。
  这一看,方才恍觉它夜里什么都跟姐姐说了,结果愣是忘记说臭坏坏的手。
  忘就忘了吧。
  白近流不甚在意地想,等回了万音宗,姐姐就能亲眼目睹臭坏坏本尊的惨状,比听它口头说要来得痛快。
  见乌致虽然停在楚秋水跟前,但他不仅没对楚秋水说话,他还压根没往这边看,停了数息就继续走,显然是没追溯到自己,白近流心安理得地躺下,觉得妥了,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姐姐的身份会暴露了。
  很快,袖子晃动起来,声声剑吟入耳,知道这是姐姐开始跟臭坏坏学剑了,白近流无声嘟囔了句,便将袖子当成吊床,优哉游哉地晃。
  不过它没能晃太久。
  因为拂珠仅只是仿照乌致的动作比划了那么几下,乌致就说她明日不用来了。
  拂珠收剑,歪着脑袋道:“师长?”
  嗓音清凌凌又脆生生,像早春湖面上还未融化的碎冰,晶莹且剔透。
  乌致望着她,也望着她负在身后的短剑。
  他不开口,拂珠便又喊了句师长。
  连带那边终于重新整顿好的楚秋水也看过来,乌致才道:“你的剑练得很好,不必学了。五日后你再来,我带你去蓬莱。”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哗然了。
  楚秋水更是不解。
  刚才教的那几道剑招,连乌致自己动用都显得普通,不怎么出彩,拂珠这个凡人就更是中规中矩,乍看还有些一板一眼的刻板。
  怎么他就认为拂珠的剑练得好?
  “返璞归真。”
  乌致说了这么四个字,抬剑往哪里一点。
  循着望去,原本光滑的墙面和地面上,不知何时竟多出几道痕迹来,正是剑痕。
  乌致抬剑再点,众人这才发觉拂珠那把短剑上环绕着若有若无的淡淡光芒,赫然正是剑修们口中的剑气。
  剑气已出,拂珠确实不必再跟乌致学了。
  众人各自震撼,楚秋水则心头一跳,疑窦丛生。
  这拂珠就算自幼练剑,短短数年,当真能练到返璞归真的境界?
  莫非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况且若刚才的感知没出错,拂珠不仅修出了剑气,她还修出了剑意!
  一介凡人,稚童之龄,于剑道上竟有如此造诣,楚秋水想都不想用就知道,待拂珠入了万音宗,不管那些峰主长老会如何争抢,乌致绝对要收拂珠为徒。
  她绝不能坐看此事发生!
  怀着这样的想法,看拂珠收剑入鞘,行过礼就要离开驻地,楚秋水忙道:“街上人多,小姑娘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送你。”
  说完就要跟上拂珠,却见乌致望过来,一双眼好似凝了百年霜雪,冰冷至极。
  楚秋水一下止步。
  “我送。”
  乌致说着,吩咐张师弟等人看着孩子们练剑,他去去便回。
  然张师弟哪敢让他离开自己视线,便说一起送。
  乌致眸光更冷。
  但最终,他低声道:“我不会做多余的事。”
  什么叫多余的事,乌致没说,张师弟也没问,只道:“乌致尊者,这并非您做不做,而是弟子职责所在,还望尊者体谅。”
  张师弟朝乌致一拜而下。
  乌致默了默:“我只是想送她回家。”
  张师弟没起身,重复道:“还望尊者体谅。”
  乌致不说话了。
  片刻,他朝拂珠走去,弯腰缓声道:“我不能送你,你自己一个人回家小心些。”
  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可旁观完刚才他与张师弟那番,拂珠哪里不懂他言下之意。
  若当真只是想送她回家,有张师弟同行又如何,他势必是想趁只有他和她两个人时,确认些什么。
  转世重来,剑招可改,剑气可变,最根本的剑意却没那么容易改变。
  ——他在怀疑她。
  思及于此,拂珠正要开口,那边楚秋水又插话道:“乌致哥哥,还是我送拂珠吧,我一定……”
  还是乌致冷冷一瞥,楚秋水倏然住口。
  见状,有孩子没能忍住,暗暗发笑。楚秋水低下头,双手悄然攥紧了袖口。
  拂珠这时道:“我不用人送。”
  小姑娘目光十分澄净,熹微晨光映入其中,乌致那些未及言明的心思似乎全被她看了个通透。
  “师长还是留在这里教大家练剑吧,”她直截了当地拒绝,也毫不犹豫地戳穿,“我知道我与传说中的一个人长得像,师长或许将我认成了对方,但我想告诉师长,已经消失的,再怎么后悔都是回不来的。后悔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东西。”
  乌致面色蓦地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