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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书籍名:《小鹿砰砰》    作者: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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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时后,  套房配备的管家贴心地送来宵夜。
  管家看到客厅里离得十万八千里的两个人,面不改色,放下宵夜后自觉离开,  假装没看见女孩子红艳欲滴的耳垂。
  门关上,鹿茸茸悄悄抬起头,瞄一眼对面的男生。
  谢云遐刚冲完澡,换了简单的白T和长裤,慵懒地靠坐着沙发翻手机,  单腿曲起,裤腿上缩,露出一截冷白瘦削的脚踝。
  “饿不饿?”他没抬头,  随口问。
  刚才压着人亲了半天,  差点儿没把小天鹅亲晕过去,  走火前他及时收枪,进浴室冲了半天的冷水澡。
  这会儿他勉强平息下来,  不能看她。
  多看一眼就要着火。
  鹿茸茸感受了会儿,摇头:“不饿。”
  谢云遐瞥了眼宵夜,量不多,品类丰富。
  小天鹅不饿,  他倒是饿了,登山消耗大,  还托着人亲,  抱着人亲,  最后夸张到单手抱着亲,另一只手钻进了女孩子的毛衣。
  “陪我吃两口。”谢云遐把用来转移注意力的手机一丢,  “喝点儿果汁也行,  离我近点儿。”
  鹿茸茸迟疑了一会儿,  视线忍不住往他手指上瞄了眼,不情不愿地坐过去了,耳根还红着。
  谢云遐见她磨蹭,一捏她的脸:“怕什么?”
  鹿茸茸见他倾身靠近,睫毛乱晃,咕哝道:“你太用力了,洗澡的时候发现那里都红了一块。”
  其实不止红了一块,雪白的肌肤上留着他的指印。
  靡艳、刺激人的神经。
  谢云遐一顿,低眼看着她嫣红的脸颊,松开手,低声问:“哪儿红了?我看看,疼不疼?”
  鹿茸茸咬了下唇,手脚并用地往茶几对面爬。
  他刚刚摸哪里自己忘记啦?怎么能给他看!
  谢云遐没去逮她,简单回忆了一下刚刚自己摸哪儿,半晌,他舔了下牙关,嗓音喑哑:“坐会儿,我一会儿出来。”
  鹿茸茸见谢云遐离开,轻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往橙汁里加了两块冰块,一口气喝了。
  冰橙汁下肚,她轻舒出口气,认真思考蒋柏峰布置的任务。
  谢云遐淋了个结结实实的冷水澡,再出来时一身冷意,没再继续逗小天鹅,再逗下去明天追不上队伍了。
  两人一个吃宵夜,一个思考作业,都挺认真。
  谢云遐吃饱,喝了口水,拧上盖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发出的声响一点儿都没惊动小天鹅。
  他有点儿不爽,人在她边上坐着还能走神?
  “在想什么?”
  谢云遐一点儿没负担,往鹿茸茸腿上一趟,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鹿茸茸轻眨了下眼,回过神,低头对上他懒洋洋的面容,勾人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放松的时候很乖,眼角猩红的小痣都显得乖巧。
  “我在想你的手。”鹿茸茸眼巴巴地看着他,老老实实道,“师父说冬训结束后,他想让你去参加世界赛。”
  可谢云遐现在的状况,参加世界赛太勉强。
  他的状态时好时坏,太不稳定,他们不敢赌。
  谢云遐随口应了,解释道:“我退役的时候让射联清空了我的积分。接下来两年我都要满世界打积分,重新登顶。”
  鹿茸茸戳戳他的小痣,嘀咕:“能登顶吗?”
  谢云遐挑眉:“怎么不能?”
  鹿茸茸垂着眼,看着映着碎光的他的眼睛,很小声地说:“云遐哥哥,我有点儿担心你。”
  谢云遐有一阵没听她喊哥哥了,心变得很软。
  他去捉了她的小手,把玩着纤细的指节,问:“担心什么?”
  鹿茸茸抿了下唇,认真道:“我和你的师父、队友不一样,他们很早就认识你。我才认识你那么一点点时间。”
  女孩子认认真真地用小拇指比了一段很小的距离。
  漂亮的小脸透着傻气。
  谢云遐一笑,亲了亲她的指尖道:“想知道我的过去?”
  鹿茸茸悄悄睁大眼,这么容易就问出来啦?
  她忙不迭点头。
  谢云遐瞧她心事都写在脸上的模样,一晚上不搭理他就在想这个,他师父够可以啊,专挑他死穴点。
  “我跟我外婆学枪。”谢云遐很少回忆过去,采访时不提,咨询时也闭口不言,“十几岁的男孩子,到了叛逆期,停不下来,但当我拿起枪,就安静了。”
  谢云遐一开始对谢槿的印象是模糊的,他住在洛京的那几年,很少看到外婆,家里通常只有外公和爸妈。
  听外公说,谢女士崇拜谢槿,又责怪谢槿。总之感情很复杂,毕竟她最需要的母亲的时候,谢槿不在她身边,所以她把对母亲的需求,加倍给了谢云遐,几乎对他百依百顺。
  后来,他去了东川,又回到洛京跟谢槿学枪。
  至此,从前模糊的形象在他心中变得清晰,她强大而清醒,笃定而自信,像山一样站在他身后。
  他因此无所畏惧。
  谢云遐道:“她生病那阵他们都瞒着我,因为我在外面打世界赛,怕影响我发挥。等我打完回来,只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鹿茸茸轻轻地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问:“是两年前吗?”
  谢云遐轻舒一口气,目光失去焦点:“是两年前,我受伤前的前两个月。我陪了她一周,她多数时间在昏睡,偶尔清醒,但不说话。直到最后一天,她和我说了唯一一句话,也是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鹿茸茸的直觉告诉她,这句话很重要。
  她轻声问:“她说了什么?”
  谢云遐笑了一声:“她和我说,云遐,不要怕输。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鹿茸茸微怔,这句话太普通了,普通到任何一个参加过比赛的人都可能听过,甚至有点儿不起眼。
  谢槿为什么要对谢云遐说这样一句话?
  她懵懵懂懂,不能体会其中用意。
  鹿茸茸迟疑道:“你怕输吗?”
  谢云遐坐起身,和鹿茸茸相对而坐,轻勾了勾她的下巴,让她放松,“我没怕过,从来没怕过。”
  鹿茸茸懵然地看着他:“这句话和你现在的状态有关系吗?”
  谢云遐坦然道:“有,这句话对我影响很大。那之后我的状态不是稳定,师父以为是我外婆刚去世的原因,但我知道不是。我打枪的时候无法全神贯注,脑子里总是浮现出这句话。”
  谢云遐起点太高,运动生涯太顺。
  谢槿和蒋柏峰心中都有担忧,怕他一旦从神坛坠落,摔得太狠,就此一蹶不振。
  这不但是对他运动生涯的打击,更是对他人生的打击。
  谢云遐移开视线,看着洛京繁华的夜色,平静道:“我理解外婆的意思,也理解她为什么和我说这句话。她热爱射击,尊重射击,也敬畏射击。她想让我明白,总有一天,我会拿不到冠军。”
  那时候的谢云遐,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
  他真的能一直赢下去吗?他又能握这把枪多久?
  浮躁的情绪一直持续到那场意外,他的手受伤了。
  谢云遐选择了退役,当时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的决定,所以人都在为他惋惜,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
  谢云遐说:“我想停下来。”
  鹿茸茸抱膝看着他沉静的侧脸,看他认真又困惑地说:“想知道,我能不能接受失败。”
  鹿茸茸上前靠近他,脑袋靠着他的肩膀。
  谢云遐自然地把她搂过去,低头无奈一笑:“茸茸,我想了两年,还是一样的结果——我无法接受失败。”
  鹿茸茸微仰着头,用唇轻轻地碰了下他的唇,弯起唇对他笑:“那就一直拿冠军。”
  谢云遐眉梢轻挑:“这么自信?”
  鹿茸茸瞪圆眼:“当然,我喜欢的人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叫谢云遐,呀……唔唔唔!”
  话没说完,嘴又被堵了个结实。
  谢云遐动摇过,怀疑过,却从没退缩过。
  现在有个女孩子说,他比任何人都厉害,他比任何人都像运动员,她喜欢的人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或许,他可以抱着这样的念头继续走下去。
  他永远是她的冠军。
  -
  第二天,谢云遐送鹿茸茸去机场,再赶回滑雪基地追赶大部队。
  到了休息站,他一眼看见蹲在原地的身影,眉心一跳。
  “哥!”小少年大喊,飞一样跑过来。
  谢云遐一拍他脑门,训人:“让你训练来了,你在这儿演兄弟情深?眼镜给我戴上。”
  杨一鸣道:“一个人上山太孤独了,我陪你。”
  谢云遐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轻啧一声:“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你亲哥。走了,追他们去。”
  杨一鸣咧嘴笑:“一样。”
  师兄弟在风雪中踏上追赶队伍的路,沿途都有蒋柏峰留下的路线记号,他们不会迷失方向。
  登山的路坎坷漫长,一不留神就会滑倒。
  杨一鸣时常摔在地上沾上一身雪,再被谢云遐拎起来,抖抖身上的雪,继续往上攀登。
  两人一路无言,往峰顶前进。
  不到中午,他们顺利赶上了大部队。
  陈焱烽看到他们松了口气,忍不住念叨:“以后不能听师父的,怎么能让你们自己上山?”
  杨一鸣不吭声,师兄比他妈还能念叨。
  谢云遐简单直接,拖着长音道:“师父,师兄说你不像话。”
  陈焱烽:“?”
  他什么时候说的?
  谢云遐一句话搞定陈焱烽,收获了一众崇拜的眼神,他就当没看见,轻松超越这群吭哧吭哧喘气的人,勇当第一。
  杨一鸣闷头直追。
  绝对不能让郁震文当第二。
  十二点,谢云遐第一个登顶,抵达雪山峰顶。
  他重重喘了口气,摘下护目镜,松开登山杖,居高临下望着被白雪覆盖的洛京,城市渺小而宽阔。
  凛冽的风吹过,他的心仍在狂跳。
  谢云遐俯视着苍茫世界,忽然仰起头,仍由雪花坠落在他脸上,起伏的呼吸告诉他,他拥有无尽的生命力。
  他的人生,不会有顶点。
  他是谢云遐,会翱翔于天,看没有尽头的世界。
  不多时,队员们陆陆续续到达了山顶,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就地躺下,整个人埋进雪里。
  阳光闪耀,雪层上覆着金光。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爬起身,跑到边缘,朝着空旷的天大喊:“我一定要拿世界冠军!”
  他喊完,大笑起来。
  紧接着,有了更多的声音——
  “我想进国家队!”
  “我想变得和‘弈神’一样厉害!”
  “中国射击队是最牛逼的!”
  这句话让年轻的运动员们热血沸腾,他们站在一起,用尽全身力气喊:“中国射击队——最牛逼!”
  蒋柏峰站在边上,捧着保温杯,神情淡定。
  有人忍不住问陈焱烽:“师兄,教练怎么这么淡定?我还以为他会感动得抹眼泪。”
  陈焱烽:“年年看,看个几十年就习惯了。”
  那人憨笑着挠挠后脑勺,好像也是。
  这么热热闹闹地喊了一阵,大家高兴地啃起肉干,当然也有个别几个没喊够的。
  比如——
  林秉伦大喊:“‘鸣神’是世界第一!”
  郁震文喊得比他更大声:“‘弈神’才是世界第一!你的世界第一管我的世界第一叫哥!”
  林秉伦反击道:“你的世界第一抢了你喜欢的人!”
  话音落下,整个峰顶都安静了。
  蒋柏峰甚至呛了一口,差点儿一口气没过来。
  大家伙用一种敬佩的眼神看着林秉伦。
  牛啊,不愧是在东川就敢单挑谢云遐的男人,果然与众不同。
  郁震文想到这里,悲从中来,涨红了脸喊:“茸茸——我是胆小鬼,我一直不敢对你表白!但现在,我想对你说……唔唔唔。”
  干什么干什么?
  郁震文的嘴忽然被人捂住,陈焱烽和杨一鸣一左一右把他摁在蒋柏峰身边,再小心地看了谢云遐一眼。
  谢云遐偏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挣扎的郁震文,忽然道:“我刚刚在给茸茸打电话。”
  郁震文一僵,忽然不动了。
  他磕磕巴巴地问:“茸、茸茸都听到了?”
  谢云遐挑眉:“要不电话给你,你再说一遍?”
  郁震文顿时羞愤欲死,左看右看,最后一脑袋埋进雪里,再也不敢回去见茸茸了。
  他又丢人了!
  谢云遐轻哼了一声,不想看见他。
  陈焱烽和杨一鸣用一言难尽地眼神看着郁震文。
  最后,林秉伦看不过去,把郁震文从雪地里捞出来,无语道:“你傻逼吧,他说什么你信什么?”
  郁震文呜呜道:“一切都完了。”
  林秉伦翻了个大白眼:“峰顶没信号,他给谁打电话?骗你的啊!”
  郁震文呆滞地看了林秉伦一眼,再看对面无言的师徒三人,脸一阵红一阵白,说不出话来。
  他大叫一声,又一次埋进雪里。
  别下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