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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往事

书籍名:《疏狂》    作者:凉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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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歌对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
  她爹名叫唐古,是苦炼门十长老之一。前任门主当时仍在世,有长老重病离世,商讨继任之人时,门主提起了一个在大瑀流连多年的苦炼门门徒。
  商祈月彼时并不是苦炼门长老,因为唐古和苦炼门中的女弟子有私情,她把唐古赶出门去,不许他回家。唐古明目张胆与那女弟子相好,久不归家,某天却突然来叩门,说的正是那位神秘的“大瑀人”。
  这个“大瑀人”是在门主游历大瑀的时候与门主结识的。两人在武学之道上都持有相同的观点,因此一拍即合。当时两人都是少年年纪,“大瑀人”跑到金羌,在门主的带领下游历苦炼门。
  “大瑀人”加入了苦炼门,但没有在苦炼门久待,很快回了大瑀。
  他与门主一直保持联络,但就连十长老也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样的联络。
  商歌记得,唐古神神秘秘地跟商祈月说:那人可能跟“明王镜”相关。你我的“明王镜”都只停留在七层,门主已经突破八层,直抵九层,或许跟“大瑀人”有点儿关系。
  “明王镜”总共十层,但没有人练到过第十层。
  就连创制出这种心法的人也没有抵达自己梦想中的武学巅峰。
  “第十层”成为苦炼门门主和诸位长老的心结。
  唐古认为那人或许有利于大家突破现状,门主要求他必须把人安全带回来。既然奉命去大瑀寻找这个人,他手中自然有线索,也有和那人接头的凭证。山长水远,一去或许就是大半年。
  商祈月问他要线索,唐古自然不给:这是绝密情报,门主只给了我。
  但商祈月不信。在唐古来找他之前,与唐古有私情的女弟子也消失了。商祈月怀疑这俩人是借机远走大瑀,唐古打算丢下他们母女不顾。唐古辩解,说那女弟子不过是在苦炼门待不下去才逃走,转而又指责商祈月多疑善妒。
  爹爹离家前与娘亲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两人各自负伤——这是商歌对离家的父亲最深刻的印象。
  之后便是陌生的椿长老带着唐古的信物登门拜访。
  唐古从此销声匿迹。
  “信物是爹爹手上的一枚指环。”商歌亮出右手中指,“娘亲与爹爹成婚的时候,并不受爹爹一族待见。她是爹爹的徒弟,跟随爹爹学习易容之术。她本身十分擅长医术与毒术,学起这个事半功倍。爹爹一族的人便认为娘亲是想偷学本事,不肯让爹爹教她。”
  但唐古是个情种。他对自己弟子动心,便宁可与家族切割关系;他对门下女弟子动心,即便有妻有女,也无法压抑爱意。
  与家族关系断绝的唐古,身边只剩这座黑塔。
  黑塔是连商祈月也不能随意进入的地方,拥有开门信物的仅唐古一人。黑塔的大门之中嵌有复杂机关,指环按入机关之中,大门才会缓慢移动开启。
  椿长老带回来的正是这个信物。
  唐古在大瑀又碰上了令他动心的女人,不肯回来,又自觉亏欠商祈月和女儿,便委托椿长老把这东西带给商祈月:他把黑塔留给了妻子。
  众人说话时一直勤恳工作的欧阳九也被这往事吸引。他听到这里,忽然发问:“不过是一枚戒指,说不定是那椿长老从你爹手上偷来的,怎么他说是委托,你们就信?”
  “那不是普通的戒指。”商歌指着右手中指根部,“黑塔是爹爹那一族只传给儿子的储藏之地,从确定继承人那天开始,指环就会被戴到继承人的手指上。娘亲说过,那东西已经深深嵌入爹爹手指,想摘下指环,除非把手指剁去。我的爷爷、太爷爷,右手中指都是缺失的。”
  欧阳九:“……你这话一说,椿长老就更可疑了。”
  商祈月不是没有过怀疑。
  但她找不到椿长老杀唐古的理由。
  唐古是为了把椿长老带回来,接替长老之位。黑塔里收藏无数苦炼门搜集的武学典籍,椿长老回来若是要研究“明王镜”与这些武功,门主也必定会让唐古开启黑塔,由他翻阅。
  杀唐古,对当时的椿长老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让他招致苦炼门的怀疑。
  而这种怀疑也确实弥漫在苦炼门十长老之中。商祈月接替唐古的长老之位后,多次找门主哭诉自己的怀疑。
  门主不得已,说了一件事:在唐古与商祈月成婚之前,唐古曾在苦炼门地界上邂逅过一位大瑀的女侠。那女侠英姿飒爽,令唐古一见心折。无奈女侠和唐古虽然有几分真情,但只愿做露水夫妻。唐古这场痴恋痛苦万分,常常跟门主倾诉。门主后来见过那女子,言语行动确实与别人不同,心性自由,根本不可能被男女之情束缚。
  她绝不会长留金羌,唐古也不可能到大瑀去,最后那女子不辞而别,唐古终日郁郁,直到结识商祈月。
  而此次唐古去的地方,正是那女侠的故乡。
  商祈月死心了,她改了商歌姓氏,从此极少提起唐古。
  唐古为何不回来,这真正的原因只有她、椿长老和门主知道。
  其余人都以为唐古在大瑀失踪,最可疑的自然是椿长老。商祈月没料到,椿长老背负这样的误解竟然一声也不辩解,任由他人解读。
  “这些长舌之人若知道唐古为什么不回来,不知道要把你和歌儿编排成什么样。”椿长老这样对商祈月解释,“孩子还太小,怎么能让她在旁人的讥讽和嘲笑中长大?”
  商祈月为了把这谎言做得圆满,时不时出门装作去大瑀寻夫。椿长老很懂得照顾孩子,年幼时商歌和他很亲近。这当然也给了椿长老毁容的机会。
  栾秋总算听明白:“你娘亲是因为他害你毁容,才跟椿长老决裂的。”
  “对。”商歌看向虎钐,“虎钐姐姐跟娘亲很像,她们都是游离在十长老边缘的人。”
  年长的几位长老里,商祈月不跟任何人拉帮结派,而千江和稚鬼是一派。他向来看不惯椿长老,自然不可能听从椿长老的话,对稚鬼的死轻轻放下。
  陈霜渐渐捋清这几个人的来龙去脉。他摸着下巴:“十六年前,唐古去了大瑀。当年大瑀确实发生过与苦炼门相关的事情。”
  李舒看向栾秋。两人交换惊疑目光:曲天阳被一个武功高强的“苦炼门门徒”所杀,他们以为那是曲青君的嫁祸,但如今看来,凶手可能是唐古,也可能是椿长老。
  欧阳九还沉浸在自己的问题里。
  “我还是觉得椿长老很可疑。”他说,“他跟大瑀女侠跑了,这只是椿长老和你们门主的说法。”
  商歌有些不耐烦:“椿长老没有任何必须在大瑀杀掉我爹爹的理由。即便爹爹和他一起回来,他仍旧能拥有自己的一切。杀一个苦炼门长老,对他完全没有任何益处。”
  “为什么没有?”欧阳九不解,“如果他在大瑀的时候,恰巧需要一具尸体呢?”
  栾秋的心突然之间猛烈地跳动。
  急促得他几乎难以呼吸,不得不踉踉跄跄冲出黑塔,跪在地上张口喘气。
  李舒紧跟着追出来,虎钐和星一夕都被他俩吓了一跳。
  “栾秋?”
  栾秋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恐慌什么,只是下意识握住了李舒的手。李舒皱眉:“对不住,又提起了你师父的事情……你想山庄了?”
  先是点头,很快又摇头。栾秋靠在李舒身上,依赖着他的体温。
  江州城正下着大雨。
  秋汛凶猛,沈水涨了好几次,四郎镇的重建一直没什么进展,许多百姓拖家带口出逃,四郎峰周围一片凄凉。
  官府的赈灾粮食到了,这倒是出乎众人所料。毕竟之前沈水溃堤,那粮食只在仙门城出现过一次便再无下文。
  百姓说那是因为现在掌管天下的是一个好皇帝。江湖中人听了便罢,拿过馒头灾米,对雨中赈灾、浑身湿透的朝廷鹰犬嘿嘿冷笑,转身就走。
  唯有曲洱生出新念头,和谢长春带着米面回家,抬头就跟于笙说:“师姐,要不我去考个功名?”
  不出所料,不仅被于笙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带欧阳大歌和韦问星来看望他们,也顺带骂了几句。
  “丢江湖人的脸”“吃什么朝廷粮,都是百姓血汗”之类的,把曲洱说得头都不敢抬起。
  江湖人也要吃饭,江湖人也要养家。
  如今洪水泛滥,江湖人也顾不上什么劫富济贫了,带着妻儿弟子往北边去。
  听闻那江北百废待兴,又听闻封狐城重建急需人手,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朝有希望的地方涌去。
  欧阳大歌和韦问星来,说的正是这件事。
  七霞码头和列星江的游家帮接上了头,游家帮一直在帮江北十二城和封狐城运送建材,十分欢迎七霞码头的人加入。欧阳大歌听闻自己下落不明的儿子曾在金羌出现过,动了去找他的念头。
  谢长春明白了:“我们也同你们一起,去封狐城,去金羌?”
  “困守山庄有什么意思?”欧阳大歌环视周围,浩意山庄冷冷清清,“咱们当江湖人,不就得四处游历闯荡吗?你娘临走时有过什么叮咛,那都是妇人之见,她懂什么江湖!栾秋不也去了金羌?你们随韦问星坐船到封狐城去,至少先在封狐立足,做点儿江湖人可做的事情。”
  说到任蔷,自然想到曲天阳。
  欧阳大歌拍拍曲洱肩膀:“你娘头发长见识短,不要听她的!她就是被你师父的事儿吓的,胆子忒小,怕你们在苦炼门出事,可男子汉大丈夫,不历练怎么行!让于笙和渺渺看家算了!”
  于笙和曲渺渺同时面露不满。曲洱低声嘀咕:“我才最适合看家吧……”
  谢长春听着也觉得不舒服,笑了笑:“师娘胆子可不小。”
  当年曲天阳尸体从四郎峰被搬下来,曲青君盖住了他的脸,说是尸体淋雨浮肿,怕山庄里的徒弟和曲洱看到,心生恐惧。
  最年长的谢长春又惊又怕,牵着哭泣的于笙,紧紧跟在人群后面。抬尸体的人进了山庄,曲青君先进了山庄,说是跟任蔷交待一声,免得她太过惊怕,失了分寸。
  片刻后山庄大门打开,任蔷面色纸一般苍白,双眼淌着眼泪。
  抬尸的人小心跨过门槛,在一片哭声之中,忽然有东西从担架上滚了下来,正好停在谢长春鞋子前。
  那是一截男人的指头,看长度大概是中指,被切断了似的。因为被雨淋了几天,惨白浮肿,隐隐腐烂。
  谢长春吓得一时根本忘了呼吸。那东西太不起眼,没人发现,他不知如何是好,抬头看见了任蔷。
  任蔷仍是那张苍白的、布满泪水的脸。她飞快地抓起那截指头,藏进手心的帕子里,就像从未停下过一样,抽泣着,继续随着人群和尸体往正堂一步步走去。
  “那东西,换做现在,我都不敢碰。”谢长春叹气,“师娘绝非你所以为的孱弱女子。”
  欧阳大歌不服气,哼一声:“那是曲天阳身上的东西,她当然敢碰!”
  曲洱面色郁郁:“竟然还有这样一件事……我们都没看到爹爹最后一面,娘和姑姑说,怕我们看了之后,会忘了爹爹平日模样,只记得他……他那……”
  他说不下去了。
  接下来又是一番好劝,直把山庄众人劝得心动。
  于笙和谢长春倒不是想去封狐城建什么功业,他们担心的是单枪匹马的栾秋。
  曲洱和曲渺渺还有几分孩子心性,他们从没离开过四郎峰,自然想出去见见世面。
  正说着,七霞码头的人忽然闯了进来:“又、又塌了!”
  于笙心有余悸:“四郎镇吗?!”
  “不是!是山里!”那水工抹了把脸,“没有人的地儿。但我远远认出,塌的是曲老前辈那片墓地!”
  雨虽然停了,山路仍极其难行,有功夫的那几个走得快,水工陪同曲洱和曲渺渺落在后面。
  连曲渺渺都比曲洱走得利落些,曲洱急急喘气:“渺渺,怎么你上次受伤之后,练功反倒比我进步了?”
  曲渺渺也说不出原因,干脆拖着他往上走。
  曲天阳和任蔷的墓地在四郎峰侧峰的山腰处,一个风景秀丽、可远眺大江与山川的地方。
  快到时,曲洱看见韦问星和欧阳大歌站在塌方的泥堆边上。
  “你留下。”韦问星对水工说完,转头朝着曲洱,“你们兄妹过去。”
  原来是当先抵达墓地的谢长春拒绝了两人靠近。
  曲洱觉得奇怪,和曲渺渺加快脚程。山腰处一方平地被大雨冲走一半,任蔷的坟墓仍完好,曲天阳的棺椁在地下露出一半,棺盖已经被泥石冲开,斜斜搭着。
  曲洱大惊:“糟糕!”
  他没顾得上看谢长春和于笙脸色,举着火把冲过去。
  火光照亮棺内景象的瞬间,曲天阳的脸在棺内晦暗阴影里闪现。
  曲洱手一抖,火把脱手而出。谢长春拉住他,抬脚踢飞了那火把。一星火光遥遥坠落江中。
  “……不、不可能……不会的!”曲洱颤抖着,听见一种怪异的破碎呼吸从自己口中传出,“已经……十六年了!”
  谢长春点亮火折子,凑近棺椁。
  于笙立即捂住了曲渺渺的嘴巴。
  曲洱浑身冰凉——棺椁之中是一具已然化为白骨的尸首,仍穿着入殓时的衣裳。棺内陪葬的剑、玉等物品全都还在,没有任何被他人打开和破坏的痕迹。然而那白骨的头颅上仿佛覆盖了一张古怪的面具。
  是面色红润的,曲天阳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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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好可怕!大家都猜得差不多了,( ̄▽ ̄")
  也很高兴,感觉是跟大家一起玩了个小小的游戏,我的谜面足够让大家拼凑出真相(但还不是全部)
  明天周日例行休息,周一见!
  千江长老,下一个就是你了。(李舒阴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