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影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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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其影,终究还是防下了这一剑。
在那中剑前的一刹,他抬起右臂格挡,抵开了剑路。
虽然他手臂受到了一记深切至骨的斩击,但好歹他的颈侧只是被划出了一道不算很深的口子。
命是保住了,但这一轮交锋,他却是输了。
因为顾其影并非是靠自己的判断才将这一剑防下的,而是靠本能;是恐惧的本能和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护住了那致命的要害。
撇开功力和经验不谈,仅从招式上来说,林元诚的这招,让顾其影自叹不如。
江湖上用剑的人很多,但可以让顾其影放在心上的剑客,只有两个,而今天……又多了一个。
“年轻一辈中竟有这等人物……”顾其影一边引导着体内的蛊给自己止血,一边回首看向了已经与自己错身的林元诚,并在心中暗道,“枉我向来自视甚高,原来只是坐井观天,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为剑而生、天命所归之人……”
他还在心里感慨着呢,云释离已经从另一个方向杀了上来。
飞龙乘云、云罗天网、青云万里……幻云刀三式连出,招招递进,威势逼人。
顾其影见势,沉喝一声,先起一式踟蹰独步,晃出虚影二重;再行一招凤凰展翅,绽出掌力涛涛。
他以雄浑内劲,迎刀而上,与云释离针锋相对。
二人斗到一处,刀来掌去,内力奔走,顷刻间便在周遭的地面上撕轰出无数沟坎裂痕。
在这种情况下,旁人自是不好靠近他们,仅仅是站在他们周围五米之内都可能被误伤乃至误杀。
但,还是有人会上的。
只要你武功够好、或者运气够好,就可以不管那些。
况且,此时的顾其影,也并不是那么可怕了……
打到这会儿,其实那些准一流以上的高手们都已看出了顾其影的上限大致在哪儿,不管他在巅峰状态下有多强,反正现在的他还不够强。
内伤这玩意儿对人的影响是很大的,用具体数字来举例的话,就好比你的巅峰战斗力有1000,受了内伤后变成了900,但这并不代表这个内伤对你的影响就只是减了100战力而已,实际上应该算作减10。
而随着战斗的深入,你的内力不断消耗,内伤的影响也不断加重,于是你的战斗力本身就从1000慢慢减向了900、800、700……而你的内伤则是在此基础上,又给你把战力减去了1000的10、11、12……
绝顶级高手的内力本应是很充盈的,不说取之不尽吧,但至少他们体内的小周天每运行一次(一般认为,以自己所练内功心法的独特呼吸方式进行一轮呼吸,为一个周天)所产生的内力量都相当惊人,只要他们的体力不耗尽,内力基本是不大可能耗尽的。
但顾其影此刻却是体力还没用完,内力倒已见底了。
他现在每呼吸一轮都能感觉到自己生成的内力在减少,其内功在经脉中的运行也越发不畅,所有的伤势和负担都像滚雪球一样在累积着。
纵然他之前强咬牙关,打出了气势,但这种靠着透支来维持的虚张声势无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如今他败相已现,很多人都看出了他已是强弩之末,于是都想上来分一杯羹;哪怕是砍他一刀、蹭破点皮,也算是有分功劳,将来可以作为吹嘘的资本。
“他快不行了!大家一起上!杀死他!”
就在云释离渐渐占了上风时,围攻者中有人忽然喊了这么一声。
这话可是深得众人之心,那帮正道的高层大佬们顿时也都来了精神,一拥而上,拳脚刀剑齐出。
一时间,顾其影连中十余击,冲、斩、削、砍、剁,他都吃全了。
他那身体再怎么强韧,自愈力再怎么惊人,也不可能再跟上这种损伤的速度了。
但,他仍是屹立不倒,并大喝一声,用最后的一口丹田气震开了那些围上来的人,将他们个个儿震得飞出数丈、人仰马翻。
就连云释离也被顾其影这爆发的一击逼得连退数步,踉跄几下才堪堪站稳。
而这个时候,人群中的林元诚……却是已经转身走开了。
因为对他来说,接下来已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
他要看的是高手间技艺的较量,而不是几十人围着一个已经快要死的人乱砍。
若是看后者可以学到什么武功的精义,那林元诚也不用学武了,每天去鱼市场围观恶霸混混抢地盘儿就行。
当然,今夜,他也是有收获的——先前他看到那幻云刀法之际,忽然悟到了一招剑式。
也就是他之前用在顾其影身上的那一式。
方才林元诚从正面攻向顾其影,不为别的,就是想趁着灵感还没走,把他刚悟到的剑招实际拿出来用一下。
至于你要问,他用顾其影这种绝顶级高手来试新招,就不怕把自己试死吗?那我只能说,那一刻,他真没想那么多……
比起生死这种事,他更在意的是那转瞬即逝的、关于剑招的灵感会淡了、散了。
绝世剑客,也自当如此。
“呵……就凭你们……也想杀我?”另一方面,已经满脸是血的顾其影,这时竟又笑了起来,“就凭你们……也配杀我!”但他这后半句却是愤怒的咆哮。
话音未落,突然!
顾其影一个转身,朝着北面,即天奇帮大门的那个方向猛然冲了过去。
“他要跑!”
“别让他跑了!”
“拦住他!”
喊这种话的,都是身处在顾其影侧方和后方的人。
而在他冲锋路线上的人,想得都是:这货可能是要拉人同归于尽了,千万别拉上我。
当然了,顾其影是跑不掉的,当他做出这种埋头猛冲的动作来时,便意味着其背后门户大开,那些专门使暗器的、或是会使暗器的人自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噗噗噗噗……
仅一息之间,已经有十几只形状大小各不相同的暗器扎进了顾其影的背部。
但顾其影丝毫没有停步的迹象,他如蛮牛一般狂奔前行,并以双掌的掌风开路。那些在他前进路线上的人都不敢挡他,也根本挡不住,只能向两旁散着退开……
很快,顾其影就来到了天奇帮的南门前。
此时那原本气派厚实的大门已被火焰烧黑,门里的大院儿则是一片火海,浓烟和火光冲天而起。
全身千疮百孔的顾其影来到门前,毫不减速,狂吼着便撞向了大门。
紧接着,就听得“砰”的一声,门板应声而碎,顾其影也顺势冲入了火海之中。
“啊——”
从后面围追而来的武林人士们站在火场外往门内看去,只见得……火光中,全身都被点燃的顾其影像个燃烧着的鬼怪般在火中手舞足蹈,并发出一声声凄厉无比的嘶吼。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三十秒。
漫长的三十秒……
就连很多刚才参与砍杀他的人,见到他此刻如此的惨状,也不禁侧目。
最终,顾其影还是倒下了,不动了,也不再发出声响……
他和这“天奇帮”一同被大火吞没,化为了灰烬。
他始终都没明白的是:其实十二年前,当顾其宗葬身火海时,天奇帮就已经随着这位帮主一起死了。
而他和沈幽然,只是顾其宗的影子、幽灵,是那一代豪侠伟岸身形之下的阴影。
并非是这个世界不能没有顾其宗,只是他们俩……不能没有顾其宗。
…………
八月十七,午后。
经过了大半个上午的收尾工作,大部分的明火总算是被灭掉了。
昨晚,云释离叫来的几百名锦衣卫并没有帮着去围剿顾其影,而是在他的指示下跑到“正义门”总舵的东、西、北三门去组织老百姓灭火了。
事实也证明,他的决定很正确。
要是没这些官老爷出面带头,靠老百姓自己,这把火指不定得烧成什么样。
这里也稍微提一下——大朙在消防技术这块是比较糟糕的。
你们以为在古代灭火是靠什么?水?
很多电视剧里好像的确是这么干的……就看见一大帮人,用木桶接水,从井里或者水缸里一小桶一小桶的把水传出来,传递的过程中先洒掉半桶,然后交到某个站在火场边缘、离开火苗两米远的人手里,让他往那个方向一浇……
玩儿呢?
就算是在现代,几十平米的房子着火,用高压水枪来灭,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而在大朙,大部分房屋都是砖木结构,在起火点较多、火灾覆盖范围较大的时候,用水桶接水浇灭的可能性很小……这也是为什么朙朝的皇宫也经常被雷一劈一点就烧掉一大片。
那个年代,最有效的消防方式其实是“挖”和“拆”。
说白了,就是火场周围挖沟,设置防火线,然后把那些跟火场连成一片的、易燃的木头房子茅草棚子什么的都迅速拆了,有必要的话再拿沙子埋一埋,随即在那废墟边缘也挖上沟……
等到防火线里面的东西全都烧完了,火没有扩张出来,那等一段时间火自然就灭了。
然而,这些事,靠普通老百姓,在没有人组织和指挥的前提下,是很难完成的;所以,那时很多大型的火灾都是烧了十几个小时、把几条街都给燎完了,或是天上正好下雨了才能灭。
这夜,洛阳城的百姓算是幸运的,那正义门总舵的范围虽大,但四周都有围墙,围墙外则都是街道,并没有与其相连的民居;在锦衣卫们赶来后,火势比较顺利的被控制在了这个总舵的范围内,到上午时就烧完了。
而城中的另一处,即那不归楼上的火灾也还好,因为那边的起火点也就一个,所以在火烧出不归楼之前就给扑灭了……那边要是真烧大了,恐怕两三条街都得遭殃。
至此,这场由沈幽然和顾其影策动的、借四年一度的“少年英雄会”来实施的阴谋,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关于沈幽然的死法,孙黄二人自也跟那些江湖同道们说了,有淳空和柳逸空作证,也没人怀疑他们是乱编的,但究竟是谁取走了沈幽然的人头……对这些武林正道而言,仍是个谜。
至于那“极乐蛊”嘛……其实知道了解法,也不是什么很难解的东西。
有种东西叫“百草霜”,又名“月下灰”、“釜下墨”,即杂草经燃烧后附于锅底或烟筒中所存的烟墨,用这个,配上极辣的辣椒,种类不限、越辣越好,再以姜汤作引一同服下。喝下后一时半刻,趁着这些东西还在胃里时,去弄一把刀面非常宽的刀或者别的什么铁器来,把表面磨得锃光瓦亮,然后,用手指甲在上面来回划……能发出那种指甲划过黑板或玻璃时的动静便算是成功。
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对,那就记住——只要你听到那声音感到浑身难受、头皮发麻,就做对了。
以上述的方法,每日早晚两次,反复操作三日,便能将体内的极乐蛊全数消灭,当然你要是不放心……延长到五天十天也可以。
这解蛊的方式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是蛮莫名的,但黄东来倒是能理解一二,因为极乐蛊发作时的原理就类似于一种特定频率的“共振”效应,故而和人本身的听力也没多大关系;眼下这杀死蛊虫的方式也和制造特定频率的声音有关,很合理。
…………
至这日傍晚,那剩下的一百多名武林人士,已有半数匆匆离开了洛阳城。
他们自然都很急。
且不说这洛阳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关键是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他们肯定得尽快回去跟门内通报一声。
再者,有很多门派都在那场围杀顾其影的大战中死了人,还活着的人得带着同门的尸体赶回去报丧;而那些返程路途遥远、短时间内赶不回去的呢,只能在洛阳本地找棺材铺,先把同门的尸体给装起来,然后飞鸽传书把事情禀报给掌门,再由掌门决定该怎么处置。
另外,还有些没走的人……多半都是对黄东来提供的解蛊方式存疑,所以才留下。
虽然他们也都明白,孙亦谐和黄东来本身已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没必要骗他们,但由于这解蛊方式的确太过奇葩,他们都担心黄东来是不是看错了或者被骗了。
故而,这些留下的人,决定在洛阳继续待个三五日,每日严格按照黄东来所说的方法去实行,五天后让黄东来当着他们的面再用一次蛊铃,看看蛊是不是真的已经解了,然后再走。
而万一那个方法没效果呢,他们也好赶紧再想别的办法。
黄东来和孙亦谐倒也不介意他们这样,毕竟是生死攸关的事,谨慎一点总没错。
再者,他俩本来也走不了。
八月十七这天的下午,他们就被云释离和水寒衣这两位“大人”请到了衙门去,说是有“要事”要与他们相商。
尾声 余烬
西风过处,烈马遽行。
但见一条高壮的汉子,在那苍茫的大地上策马而奔。
他的名字,叫木理延,是五灵教的一名细作。
十二年前,他奉前教主易世雄的直接命令,潜伏到了正义门之中,从一名最底层的普通弟子做起,找机会接近沈幽然,并负责监视其一举一动。
而如今,随着沈幽然的死,他的任务终于也是结束了。
他骑着五灵教同门们提供给他的千里快马,背着装有沈幽然头颅的包袱,日夜兼程地奔赴了五灵教现在的总坛所在——镇灵山。
自十一年前,易世雄去世、总坛被毁后,五灵教元气大伤,其后便一直在暗中蛰伏。
但五灵教和天奇帮不同,他们并不是靠着个人崇拜或是某一个武功特别厉害的教主而崛起的,他们依靠的是教义、是信仰。
人一旦有了信仰,就会变得很容易操控。
他们可以将是非、逻辑、乃至生死全都置之度外,义无反顾地做出让常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来。
教主死了,总坛灭了,都没有关系,只要教义还在,自会有新鲜血液被引入。
更何况,当年的五灵教,也并非是全军覆没,还有很多在十三路宗门围剿时恰好在外执行任务的教众并没有死在那一役中。
另外,教主易世雄的另一个儿子,也没有死。
那个孩子,当年只有五岁,名叫易世倾。
他之所以不在五灵教的总坛中,是因为易世雄不敢让他待在身边。
此子出生前,便引得怪象频发;自从他母亲确认有孕在身后,其居住的屋子附近每日都有鸟落虫死,有些野狗豺狼闻到气味来吃鸟的尸体,但一靠近那屋就吓得嗷嗷哀嚎,扭头逃窜。
易世倾出生那晚,更是狂风大作、天狗食月。
风,如肃杀的悲鸣。
夜,似至暗的漆幕。
他就是在那样一个至黑的夜晚,来到了这世上。
易世倾的母亲当晚就难产死了,之后的半个月里,负责来喂他的奶娘又是病的病、亡的亡,找大夫来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奈,易世雄只能求助于当地的方士,让他们来瞅瞅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结果那些登门的方士,要么是一看这孩子的面相就被吓得倒地不起,要么就是看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后开始精神恍惚胡言乱语的,没有一个给出具体的解释。
后来易世雄也火了,就抓着一个方士,质问到底,对方无奈,只能如实相告。
那方士说:这孩子的命格凶煞无比,乃凶星转世,凡与其亲近之人必被其克死,且离得越近、死得越快……只有远离、疏远他,方可保住性命,至于这孩子的血亲嘛……无论到哪儿,都是劫数难逃。
说得再直白些,如果你是他的朋友,那最好就别再当他的朋友,离他远远儿的;而如果你是他的亲人,那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只要这孩子一天不死,你就总有一天会被他克死。
易世雄一代枭雄,本身又是玩儿“教”的,怎会吃这一套?听完这话,他当场大怒,将那帮方士都给杀了灭口。
然而……那个年头的人,终究是有点迷信的。
你说他不信吧,其实他心里有点半信半疑,但表面上又不好说出来。
这个孩子,本来算是易世雄的“后备计划”,为什么说是pn b呢?因为他第一个儿子沈幽然不听话啊。
哦,对了,那个时候的沈幽然,还不叫沈幽然,叫易世幽;沈幽然是后来他逃出五灵教后自己改的名字,从了母姓。
易世雄眼看着自己第一个儿子一天天长大,把自己当成仇人一般,他也很着急,所以他在外面又逮了个相貌不错的、也读过几年书的女人来,整了这第二个孩子出来。
看到又是个男孩儿,易世雄本来还挺高兴的,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儿,他又郁闷了。
但你让他为了算命的说的几句话就把自己二儿子掐死,这事儿他也干不出来,虎毒不食子嘛。
于是,他就把易世倾送到了一个离五灵教总坛隔着百余里地的县城里,每个月都派两批不同的人去照顾他,轮换着来,搞得跟看守scp一样。
也不知是那些算命的真有本事呢,还是巧合……就这样过了三四年,易世雄还真挂了。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倒是跟那个“距离与死期成正比”的理论不谋而合。
同理,这孩子那同父异母的哥哥,即沈幽然……因为在那孩子出生后没几年就从五灵教出走了,一直和他天南地北的隔着,又多活了十几年。
当然了,这种事,谁也说不清楚。
总之,今时今日,年仅十六岁的易世倾,已然是五灵教的教主了。
他是不是凶星转世,无法验证,但他是不是练武奇才,这点倒是可以肯定的。
有多奇?大概和林元诚同一等级吧。
而且,易世倾可是从小就练着五灵教中的各种上乘武功长大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垃圾武功他碰都没碰过,跟林元诚这种一直没遇上名师的际遇可不一样。
而在心智城府方面,易世倾也是远超同龄人。
他从来都没有什么“亲信”,他信任谁、喜爱谁,谁就会死,所以他的手下们在公事之外,也没有一个敢与他建立私交的,甚至连马屁都不敢拍一个,生怕刷到了好感之后被克死。
在这种社交环境下长大的人,独立思考的能力自然非常强,绝大多数事都可以做到客观公正,不受他人影响。
要说有什么弊端嘛……就是他的性格在旁人看来会显得比较冷血,他几乎没有同情心和同理心,也不知道什么叫亲情友情爱情。
很多在一般人看来非常残忍的话语或决定,他可以轻易地说出来或做出来。
因此,这天,当木理延把他哥哥沈幽然的人头送到他面前时,他也只是很平常地瞥了一眼,随即就差人把那头拿去烧了,烧完装罐儿里,往祠堂里一摆,给个牌位,他也算给祖宗们有个交代。
你指望他为了这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哥哥唏嘘一番?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木理延嘛,他倒是给了重赏,重到周围的人都有点看不懂的地步了;易世倾竟然直接提拔木理延当了白虎旗的副旗主,并赐黄金百两,宝刀一口,还令教中的传功长老即日起就开始教木理延上乘的刀法和内功。
有些在教里跟随他多年、在中层岗位上熬了很久的人都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所以很多人对此也是大惑不解。
但大家疑惑归疑惑,绝没有人去质疑教主的决定是否含了私信。
因为大家也都明白,就算前教主易世雄会在做事时带点主观好恶,现在的易世倾也不会。
客观上来说,易世倾的处置也的确是有道理的——如果卧底归来后的奖赏连这点都没有,谁还会去做卧底?
有信仰是没错,但你在周围全是教徒的环境中谈信仰,和在外面谈信仰,那是两码事。
细作本来就是个压力异乎寻常的工作,独自漂泊在外,每天欺骗着身边所有的人,连睡觉说梦话都不敢,且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哪天才能结束……
这些年,五灵教往外派了那么多细作,必然会有暴露的、投降的、反水的……能够像木理延这样扮了十多年的“老武”,最后还功成身退回来的只是极少数。
要是所有的组织都跟电影里那样,在卧底结束了任务后就卸磨杀驴,或者只给他们个很普通的待遇,那才真会让见者心寒。
唯有这般重赏,才能真正地安定人心,至于那些常年待在教中任职的人是否会不满……反倒不重要,他们就在你眼皮底下,还能翻了天不成?
“教主,属下还有一事禀报。”交接完了工作,接受完封赏后,木理延自然要提一下汤绂的事。
“说。”易世倾坐在那儿,单手托腮,全然没有一教之主的架子;他毕竟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再聪明、再有城府,也不会像中年人那般沉稳。
“汤旗主让我给您带话,说他还有些事要处理,恐怕要在外多待几日,请教主莫要担心。”木理延几乎一字不差地把汤绂的原话转述了出来。
“呵……”易世倾闻言,轻笑一声,其心中瞬间就已猜到了汤绂要干嘛,故而他很快应道,“知道啦,你退下歇息去吧。”
“遵命,谢教主!”木理延说罢就离开了。
待木理延出去后,一名始终站在易世倾身旁、静静旁观的老者,这时开口道:“教主,顾其影那炼蛊之术,非同小可,若真的落到了那些正道手中,怕是……”
“你的意思是……我们再派个人去,协助汤旗主一同追查?”易世倾接道。
“属下正是此意。”老者毕恭毕敬地言道,“请教主定夺。”
“嗯……”易世倾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他忽然露出了微笑,“老汤长得寒碜,说话又不讨喜,让他去查……我也确实有些不放心。”
话至此处,他忽然提高了声音:“来人呐,把李副旗主请来。”
他们五灵教,有所谓的“五灵旗”,分别对应五灵、五行、五方。
青龙旗,属东方甲乙木,挂青旗;白虎旗,属西方庚辛金,挂白旗;朱雀旗,属南方丙丁火,挂红旗;玄武旗,属北方壬葵水,挂蓝旗;而最后的麒麟旗,属中央戊己土,挂黄旗。
这五旗,由“五大旗主”分别统领,每位旗主身旁还可以领二到三名副旗主,而这些人,也是除了教主之外,少数有资格学习护教神功的人。
请注意,并非是每个旗主或副旗主只能学一门神功,而是只要你当上了副旗主,青龙劲、白虎掌、朱雀羽、玄武甲、麒麟指……这五种你都能学。
只不过每个旗都有自己的专长,假如你在白虎旗那儿当上的副旗主,学了段时间后发现自己最适合练的其实是朱雀羽,那教主也有可能就会把你调到朱雀旗去,让那边的旗主教你。
眼下,易世倾传唤的这位李副旗主李绮瑜,乃是玄武旗的副旗主,一身硬桥硬马的横练功夫练得是最为出色。
当然了,这其实也不是易世倾叫她来的重点,重点是……她除了武功了得,还是位美女。
这个世界,以貌取人;貌美之人行事更易,貌丑之人举步维艰——不管政确不政确,这都是常识和事实。
汤绂需要打别人一顿或者使点银子才能问出的事情,李绮瑜也许只要飞个媚眼儿就能问到;汤绂乔装改扮了也未必能混进去的地方,李绮瑜没准走着也就进去了。
做那种潜伏调查的工作,派个美女去,自是事半功倍。
不多时,得到传令的李绮瑜就来了。
她生得虽美,可走路的姿态却是一点都不淑女,那叫一个大刀阔斧,虎虎生威,就好像她每一步迈出去,都琢磨着下一秒要出拳打人似的。
“教主,传我有事。”李绮瑜昂首而视,抱拳拱手,朗声发问,完全没把教主放眼里的样子。
但其实她也不是不尊敬教主,只是向来就这样子,而易世倾和那老者呢……也都习惯她这态度了。
平日里,李绮瑜若是坐那儿不动不说话,那端的是个美人胚子,可谓是明眸皓齿、姿色天然、如花似玉、楚楚动人;再加上,那年头的女人也都穿得厚实,除了一些特殊工种外,一般良家女子胳膊都不怎么露出来,就算李绮瑜衣服下面一身腱子肉,腹肌八块,别人也看不见,只知道她脸生得好看。
然而,她只要一说话一做动作,就是一副东汉末年的武将做派,和她那张脸反差巨大。
当然了,那是她最自然最舒适的状态,她也不傻;她可以演、可以装……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怎么装淑女,李绮瑜还是知道的,但她只在有必要时才会装一下,比如说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平时她才懒得演。
“李副旗主,有个事儿,需要你外出一趟。”易世倾在她来之前已经把计划都想明白了,故而直接就回道,“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
黄昏,洛阳城内。
距离那场大火,已过去了两天。
空气中的焦味,还是没有散尽。
正义门……或者说天奇帮总舵的废墟中,也仍旧残留着那场大火留下的余温。
就连乞丐都不想靠近那废墟半步,因为里面烧得着实是太干净了,一看就不可能还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
嘶嘶……嘶嘶……
谁也没注意到,在靠近南门的一片断垣残壁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出非常细微的、如虫丝喷吐般的响动。
此时若有人扒开那层层砖瓦,往里观瞧,便可发现……在那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之下,藏着一具焦黑的尸体。
这“尸体”焦黑的表皮此刻正在朝外渗着一种诡异的油脂,还有很多鼓起的小包在他的皮肤下来回蠕动着,仿佛那里面有什么生物正在忙碌。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尸体的表层开始出现了一缕缕宛如是凝结后的油所构成的固体丝线,慢慢的,这些丝线越来越多、越积越厚,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