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宴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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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稀疏，抵不住人间繁华。
灯火辉煌的光禄寺，在酒精的作用下宴会的氛围被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从杨政道一事之后，绝大部分人都沉浸在了欢乐中，忘却一切身外物，只想着一醉方休，好好寻觅一番梦中世界。
尊贵清幽的皇家御用场地内，只有皇室嫡系以及开国元勋才能坐在这里，这也是李世民不拘束于礼节束缚，开国元勋们才能享此殊荣。
就算是如此，李靖他们原本也不想来的，原则上也不能来。
因为能得到开国元勋这四个字的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对于人性的理解简直不要太通透。
他们深深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从来都不是说说，而是由无数的前辈之血总结下来的至理名言。
别看现在君臣和睦，但说不准哪一天就会因为一件莫须有的罪名而人头落地。
所以，该低调的时候还是要低调吧，乱世已过，那个属于他们的峥嵘时代也越走越远了。
这一次，如果不是秦帅也在的话，他们是不愿意跟陛下坐在一起的。
程咬金坐在角落里，独自一人喝闷酒，虎目已经惺忪，呆呆地望着远方，焦距全无，似要透过漫长的时空，追溯到以往的岁月，也只有在醉醺醺之后，他才能在半梦半醒之中，找到一些昔日的荣光。
这未免太过多愁善感，不像是能在程胖子这样的粗人身上出现的情绪，但偏偏就出现了，好巧不巧。
程咬金便是这样的性子，贼寇出身的他骨子里都是战斗的基因，也只有在战斗中他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
一旁的秦琼和尉迟恭大眼瞪小眼，酒杯举起又落下，一轮下来又是一杯，宴会开始到现在，具体有多少杯酒入肚已经记不清，喝酒成了两人之间的较量，双方都抱着必胜的信念，要把对方喝趴下。
纵然是分开了两年，见面后两人也没有半点生分，这似乎是属于两人的默契，独特且隽永，正如后世贴在千家万户门前的两大门神，互为阴阳，彼此制衡。
李靖低头望着手中的浊酒，脸上的皱纹带着一生的沧桑，双目依旧锐利，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些疲倦，透过酒杯中的倒影，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归宿。
每个人都很悲伤，与宴会喜庆欢乐的氛围迥然不同，真不知道这是宴会还是丧事。
秦天朗静静看着一切，实际上他的心里也有些凄凉，这是最本能的情绪反馈，无法抵挡的。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就是战争后遗症的表现。当然，战争后遗症的范围很广泛，不止于此。
东突厥的覆灭，五姓七宗的覆灭，上一秒还强盛无比的势力，下一秒就直接覆灭，无数的人头滚落，鲜血染红了双眼，刺鼻的臭味已经渗透进血肉，到了现在都还能闻到。
纵然是见惯了生死，习惯了杀戮，如此多的人头葬送在手上，依旧会积压下许多负面情绪，平日里不显现，酒过三巡之后，一切都无处遁形。
不知又过了多久，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李世民缓缓起身，举起酒杯，并没有说话，奇怪的是李靖等人像是长了第三只眼一样，无缝衔接的也举起了酒杯，脸上的悲伤和追忆消失无踪，带上了满面笑容。
一杯酒下肚，往日的杀戮统统化作酒水，被肚子消化干净。
一旁，长乐公主坐在另一席，这里是皇子皇女的地方。
此时，她已经双颊粉红，单手托腮，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那里，是秦天朗坐的地方。
李世民把玩着酒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这几乎已经是他的本能，要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本能。
而秦天朗也知道这些，所以秦天朗虽然知道一切，却没有说出来，为的就是不打破脆弱无比的平衡。
“观音婢，丽质的年纪已经不小，终身大事不能耽误，不知观音婢有何见解？”李世民对着一旁的长孙皇后说道。
周围的气氛安静下来，大家都看向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除了秦天朗。
长乐公主也听到了，酒意顿时醒了大半，腾地一下站起来，跑到李世民身前，摇着李世民的手撒娇道：“父皇……儿臣不要成婚，儿臣要一直陪在父皇和母后身边嘛！”
“陛下定夺就好，臣妾并无意见。”长孙皇后笑容满面道。
“母后！”一旁，长乐公主羞得火烧云，偷偷望了眼某个方向，发现某人还在自顾自饮酒之后，眼眸不禁闪过失望。
李世民心中叹息一声，再次开口，这次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能娶到朕最疼爱的女儿，那可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了。”
这话颇有些指名道姓的意味，就算在场众人酒意正浓，也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禁都看向秦天朗，各种复杂神色都出现。
长乐公主的身份，让无数权贵子弟趋之若鹜，要是能得到长乐公主的青睐的话，那可真是一步登天了。
可惜，他们连见长乐公主一面的资格都没有，而某人呢，却能让长乐公主天天围着转，关键某人还对长乐公主爱答不理的，哎，这人比人啊，还真能气死个人！
李世民默默看着秦天朗，心中也有些期盼。
他是知道帝师的性子的，孤傲无比，虽然平时里不显露出来，但这恰恰是最可怕的，因为这种孤傲已经内化到血液里了，成为了一种本能。
在这种性子的影响下，帝师很难对寻常女子产生爱意，可一旦产生爱意，那就是刻骨铭心的爱，比如……秀宁。
一想到此，李世民的心就忍不住一痛，如今的他已经极少有事情能让他真正心痛，恰不巧的是，秀宁就是其中之一。
有了秀宁的存在，丽质很难有机会了，真的很难。
帝师对于丽质的情感，更倾向于长辈对晚辈的宠爱，是一种长兄对小妹的爱，对此李世民看的很清楚。
也正是因为看的清楚，所以李世民看的着急。
丽质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总不能一直待嫁闺中，这对于皇室的名声不好，对丽质也不好。
所以，李世民决定推波助澜一把，明里暗里推一手，看看帝师是什么反应，这个想法早就有了，此时趁着酒兴便付诸实践了。
空气陷入了微妙的安静，所有人都看着秦天朗，无声之中似乎有一个深渊在形成。
秦天朗放下酒杯，心中轻叹一声，到了现在，他也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丽质，对于感情一事，他向来拙笨，不像战场上那般战无不胜。
他不想伤了佳人心，又始终忘不了那个人，两难之境，让人头疼。
知道躲不过去，他便站起来，带上了微笑，说道：“花开花落，缘起缘灭，道曰道法自然，一切都随着规律而去，该如何便如何，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冲破黑夜，回荡整个光禄寺，将先前的沉闷一举打破，如同晨曦的钟声。
“哈哈哈，帝师说得好，说得好哇，那就顺其自然吧！”李世民也顺着台阶下，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种事着实急不得，越急反而越容易弄巧成拙，到时候搞得两败俱伤，那就得不偿失了。
长乐公主瞪了秦天朗一眼，虽然心中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依旧无法避免失望。
“秦帅，俺老程非得敬你一杯，哈哈哈！”
程咬金也笑哈哈地上前敬酒，铁塔般的身子在秦天朗身前如同老实的棕熊。
秦天朗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李靖等大将也围上来，聊起了往日的种种回忆，大部分都是关于战争的，在沙场上，那才是他们的人生。
宴会到了此时才是真正开始，似乎秦天朗的笑容有着极大的魔力，将一切阴霾驱散一空，让李靖等人忘却了杀戮后的痛苦，开始想起战争胜利之后该有的喜悦。
憧憬着，向往着，还有许许多多的地方等他们去征服。
开疆扩土，平定外患，好不快哉。
一场宴会，一直喝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才结束，到头来大部分人都已经昏迷不醒，全靠着各自的家眷、侍从，搀扶着坐上了马车，像头死猪一样稀里糊涂地回到了各自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