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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苦竹郎君(四)

书籍名:《燕笑志异录》    作者:光怪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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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枫瘫坐在地上,惊愕的合不住嘴,这容貌、神采与他那好友分毫不差,让他如何相信与之朝夕相对的好友竟是山神,不莫非是巧合?晚间一定要向苦竹问清楚,可是连名字都一样,这世间难找这等巧合……
  “江枫,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魂不守舍?”祝双关心问道,慢慢扶起江枫,江枫像是想起什么一把推开祝双。
  月影星稀,水光潋滟,苦竹如期而至,依旧是一身白裳,纤尘不染,自顾自的伏在案上饮酒。
  江枫却心事重重,盯着他那张如玉的脸,愣是和神像一模一样,丝毫看不出任何不同。
  想到苦竹身子时常冰凉,而且只在夜间与自己相见,不禁心凉了大半截。
  脑海里想起好友祝云曾经警戒过自己:河中多溺鬼,你还是不要这么晚出来捕鱼,若是被那些溺鬼看上,免不了拉你替命,还是小心为上。
  “怎么今日你见到我神色慌张,这脸色极差,可是身子不适?”苦竹放下酒杯担心问道。
  江枫使劲的摇摇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心里着实矛盾,生怕开口不当惹怒了苦竹。
  同时心里还伴随着一丝欣喜,若是苦竹当真是水鬼,便是在这世间无牵无挂之人,无甚阶级地位一说,兴许自己还有一线机会。
  苦竹见他不答,歪着头,片刻后浅浅一笑:“其实今日我是来辞行的,这些时日多有叨扰。”
  “辞行?为何,你不是受一方百姓香火,怎能轻易离去。”江枫闻言,猛地摄住苦竹双手。
  苦竹凄惨一笑:“原来你早就知晓,我说你今日怎这般扭捏状。我实非人也并非山神一类,乃是水鬼,因救人而死,被尊称为苦竹神。
  我素嗜酒,沉醉溺死,数年于此,前日你捕鱼比他人多,都是我在岸下为你驱使,为的是报答你的酒水之恩。明日业满,当有代者,将往投生。你我朋友一场,我是不会害你的,莫要怕我!”
  亲耳知晓苦竹乃非人类,江枫也不惧怕,只是听闻苦竹将要走,心里猛然一颤。
  “苦竹饮了这杯酒就要离去吗?我实在不忍,我虽知你业满劫脱,本应祝贺,只是不知为何悲从中来……”江枫哽咽,语不成调。
  苦竹握紧江枫的手掌,柔声道:“你不怕我吗?我生怕你畏惧我,才一直隐匿着身份,怎得惹你一顿好哭,你莫要哭了,苦竹日后投生也会托梦给你。”
  江枫一听,他这是执意离去,哭的更甚,父亲离世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接踵而至。
  “我怎会惧你,只是想到你我二人再也不能畅饮,心下怅然,即使你转世为人,也成为婴孩一个,我这是要等到何时,你可知凡人性命短短几十载,弹指即逝。”
  “我原本以为你知晓我的真身定然避我如蛇蝎,没想到你竟丝毫不惧怕,苦竹感激不尽!”苦竹泪盈于睫,朝着江枫一拜。
  江枫不忍惹得苦竹哭泣,用衣袖擦干泪水:“苦竹,替代你者为何人?”
  “明日午时,你望向河畔,有女子渡河而溺,将替代我成为水鬼。”苦竹言罢,东方隐现红光,村舍鸡鸣狗吠,两人依依告别。
  翌日午时,江枫一早在来到河岸。不多时,果如苦竹所言,一妇人抱着婴孩走在岸边,刚刚走上木桥,桥呼啦一声断裂,妇人坠入河中。
  她慌忙将婴孩抛掷到岸上,婴孩仰手掷足而啼,妇女在河水中沉浮,抓着河岸杂草祈求一线生机。
  江枫攥紧手掌,全身绷的紧紧的,想要跳入河中救那妇人一命,想到苦竹所言,此妇为替死鬼,苦竹飘荡十余载不得投生,心下一狠,闭上双眸,努力不去看眼前。
  须臾,拍水声音渐停,江枫睁开眼眸,想那妇人定然丧命,只见妇分艰难的从江中爬上岸,抱起地上的婴孩,匆忙离去。江枫咋舌,莫非苦竹所言有误。
  薄暮时分,苦竹如期而至,他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身形单薄,若纸裁。
  江枫着实心疼,忙拥着他,苦竹唇色方红润。“今日你我二人重聚,日后再也不会分开。”
  江枫看到苦竹,心下一喜,但晌午之事,尤其诡异,“苦竹,是何意?为何晌午那女子安稳离去。”
  苦竹伏在江枫身侧,幽幽道:“本那女子代我一人便可,只是她尚遗有一子,若是要了她的命,孩子也难保。代我一人,遂残两命。
  着实不忍,况且你也知我生前便是为了救人而死,为了转世害人,实在是违背良心,所以便放弃转世的机会。
  只是此次机会白白流失,下次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看来我和哥哥尘缘未尽,日后还要把酒言欢。”
  “苦竹心善,欣然接受,当善感动天。”江枫越发怜爱苦竹,只是他与自己只是朋友之情,让自己如何开口此等爱慕之情。
  苦竹向来酒性极好,千杯不醉,此次虽转世不成,但也算了却一桩心事,江枫买来的花雕酒性甚烈,苦竹饮下一半,醉意朦胧,眼梢里布满风情,江枫鬼使神差的抚摸上苦竹那玉般双颊。
  顿时骨节欲酥,如坠云端,多少日的朝夕相对,为的就是抚摸上这人。
  苦竹饮了酒,只顾着傻笑,纤细的身子在他怀里扭来扭曲,身子软绵,意识涣散,推搡了几把,皆无法推开眼前人结实的臂膀,只是由得江枫上下其手……
  直到欲曙时分,江枫还是醒着。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清醒的苦竹,苦竹当自己为朋友,而自己却行此等龌蹉行为,令人所不齿。
  苦竹猛然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上不着寸褛,一把推开江枫,飞快的坐起身来。
  “苦竹,身子可是不适?”昨日自己那般火急火燎,也不知伤了他没有,四目相对,尴尬不已,江枫笨嘴笨舌说了这么一句。
  苦竹并未多言,脸色惨白到了极点,他仓促的披上白袍,颤巍巍的站起身子。
  “苦竹,是我不对,你若是有怨言尽管说来,怎么自己生上闷气了……”江枫顿觉愧意,定是苦竹面子薄,一时慌乱的分寸。
  残月已隐,日渐熹微,云朵像浓墨一般,缓缓被曙光染红。
  苦竹仍旧是不语,一把推开江枫,拂袖而去。
  江枫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住了,怔怔的站在原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凉亭,只剩下残风落叶——
  自此,苦竹不复归,江枫捕捉鱼的数量还是一如既往,只是凉亭内再不见,那袖染荷香,眉眼疏宁,斜卧畅饮的苦竹郎君。江枫知晓苦竹是怨他,情之所起,他也无能为力。
  江风对苦竹日思夜想,每日打鱼后他便来到苦竹神庙,同神像自说自语,虽知神像只是冷冰冰的死物,但心中仍存一丝侥幸,苦竹定然会听到他心中所想。
  庙祝时常见到这个年轻人,原本以为他是来此捣乱的,但见他来此几天,只是拿着书卷在神像下读书,甚至得空帮自己打扫神像上的尘垢,无甚异常举动,庙祝这才安心,也没有驱赶他。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公子,为何你时常在这神像下面读书,经常是通宵达旦,可是有什么难事?”
  一日庙祝实在是忍耐不住疑惑,关心问道,拿着扫把坐在江枫身旁。已至深夜,苦竹神庙依旧是灯火莹然,江枫闻言,合上书卷。
  “老人家,您觉得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苦苦等待,值还是不值?”
  江枫答非所问,他并未想祈求什么,只愿能得到苦竹的原谅,好过他日思夜想,辗转反侧。
  “此事当问公子的内心,只要公子觉得此事值得便是值,但凡坚持之事,无论结果如何都有他的命数,公子当自己决绝。夜已深,公子自便,老朽先下去了。”
  庙祝只当他是痴儿,世间怪人之多,这石像痴倒还是头次所见……摇摇头走入夜幕中。
  “苦竹,你可知我倾慕你的心……”江枫将头靠在苦竹神像的衣摆处,抚摸着他身上每一处纹路……
  一阵惊雷炸响,江枫从睡梦中惊醒,发觉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风雨,自己脸上湿漉漉的,衣衫尽湿,他慌忙爬起来,发觉苦竹肩头亦被打湿。
  原是房顶漏水,江枫二话不说将自己的衣衫褪色掉盖在苦竹身上。
  拿着修房顶的用具就急匆匆出了去,外面风雨飘摇,豆大的雨点打在江枫脸上,他却毫不为意只想尽快忙完手上的活,绝不能让苦竹被雨水淋湿……
  那雨水沿着神像的额头缓缓下滑,最后流到苦竹的眼眶,竟像苦竹落泪。
  雨水越下越大,江枫被这尽风吹的睁不开眼,直到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他才沿着房顶往下走,不慎踩到一片碎瓦,身子不受控制前倾,整个人直接翻下屋顶。
  江枫觉得浑身像是散架了一样,痛觉犹在,说明自己还在这人世间。
  他艰难的睁开眼帘,觉得头顶绿意盎然,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慢慢缓过神来,才发觉头顶之物能移动,他侧过脑袋身旁竟站着一人。
  他慌忙起身,原自己躺在一柄青伞下,他沿着伞柄上洁白如玉的手,慢慢看清那青伞的主人——
  姿容俏丽,不过弱冠之年,穿着一身洁白长褛,恍惚仙人之姿、江枫脑子里惊雷般乍响,这少年之姿分明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苦竹。
  江枫踉跄的后退几步,此刻他的心情难以言表……复又紧紧抓着苦竹的玉手,生怕他离开。
  “昨日你修理屋顶,从房顶摔下来,现在可是感觉到那里不适?”
  苦竹扶着险些摔倒的江枫,从他身上传来温热的气息,让江枫心下笃定,自己这些日子衣不解带的在那神庙前,终是感动了苦竹,兴许他终于是想通,原谅了自己……
  他顺势将苦竹揽入怀中,比起那冰冷的神像,这种触感简直是如坠云端。
  苦竹只是温顺的贴在江枫的胸膛,始终没有挣脱,他二人在竹林中拥抱着彼此。
  “苦竹,你真的来了?这些日子你听到我对你说的话了吗?你可知……”苦竹用手指堵在江枫唇边,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