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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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床上, 轩辕夜挣扎着起身，只见外面的天色漆黑如墨，寝殿内, 只有几盏白蜡烛用于照明。
而他惊悚地发现, 自己腰部以下的部位就如同凭空消失一般, 再没有半点感知。
“来人！来人啊！”
轩辕夜哑着嗓子喊了好几声, 却久久不见有宫女太监进来服侍。
刚开始，轩辕夜的心中还生出几分杀心，决定之后就将最早进来的一批宫女太监处以极刑, 因为他居然被怠慢了。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轩辕夜逐渐心生惊骇。
被全世界抛弃的想法如同一根绑在他脖子上的绳索，不断地勒紧，让他感到窒息。
“没人……求求你们, 谁若过来, 朕赐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赐他财帛万千, 锦衣玉食……”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总算有一个人推门而入。
清冷高贵的女子穿着一袭华服，平淡姣好的面容在烛光映照下显出几分诡异, 可仔细一看，却又看不出什么异常。
顾以昭走到轩辕夜的身边。
“陛下龙体可有不适？”
“皇贵妃！你总算来了！朕等候你多时了！”轩辕夜向来高傲的双眼中竟充斥着几分泪意，“朕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明明它们还长在朕的身上，这是怎么一回事？太医是如何说的？”
“陛下可还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顾以昭深深地叹了口气。
轩辕夜：“朕如何记不得！朕只记得皇后替朕甄了一壶酒, 朕饮尽后，便突发不适！难道……”
顾以昭怜悯道：“不错, 陛下的双腿已经废了，正是顾倚柔所为。如今她已经伏诛，方才我安抚了大臣，如今，大臣都在等陛下一个回复，那顾皇后……”
闻言，轩辕夜险些晕死过去。
他的双腿……废了？
从今往后，他便是个不良于行之人了？
从古至今，有哪个皇帝正值青年却半身不遂的！而落得这等下场，他如何还能继续做一个皇帝！
“啊啊啊——！！！”
轩辕夜怒火攻心，喷出一口血来。
鲜血落在明黄的棉被上，格外刺眼。
然而，正沉浸在生不如死的绝望与悲愤之中的轩辕夜，并没有发现往日清淡体贴的皇贵妃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微笑。
“陛下可要保重龙体，外面的大臣们，都还在等着一封诏书呢。”
轩辕夜终于反应过来。
是了，他落得这么个下场，都是那个贱人害的！
他顿时将满腔憎恨倾注到顾倚柔身上，面对昔日爱侣，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将纸笔拿来！朕要写下一封诏书，休了顾倚柔那个贱人！而且，朕还要将她处以腰斩，剁成肉泥喂狗，即刻行刑！”
顾以昭微微弯了弯嘴角，体贴地将笔墨纸砚全都准备好，看着轩辕夜坐在床上奋笔疾书，一滴滴鲜血落在诏书上，可见书写之人的身体之糟糕。
不多时，诏书写完，顾以昭看着上头对顾家人惨无人道的判决，满意地点了点头。
“陛下的双腿虽然没办法恢复，但我还有一法，可以让陛下重新拥有一双腿，只是……”
“只是什么？”轩辕夜目光如炬，等着犹犹豫豫的顾以昭将话说完。
顾以昭垂眸道：“只是法子有些残忍，我怕陛下忍不得，甚至还可能让陛下误会……”
“无论什么法子我都可以接受！”轩辕夜打算抓住顾以昭的手，谁知后者状似无意地一侧，他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那么陛下可要亲自将自己的双腿用斧头砍下。”顾以昭眉心紧蹙，“这法子听起来像是胡诌，但陛下是龙体，亲自断足，便如同海蟹弃足，断肢重生不成问题，只看陛下愿不愿意相信怜心了。”
在平日身体健康的时候，轩辕夜听到这样的话，只会拂袖而去，骂一声“荒谬”。
然而，现在的他已经理智尽失，就算是再离谱的法子，也愿意试上一试。
“爱妃确定有效？又是从何得知此法！”
顾以昭缓缓道：“顾倚柔乃妖魔，妖魔作神圣之态入侵皇宫，惹得天下民不聊生，那么，自然便会有人应天意而降，守护陛下与国民。”
“难怪你对权势丝毫不感兴趣，茕茕孑立，宛若谪仙……原来你才是仙女啊！”轩辕夜恍然大悟，随后大笑着高呼“天不亡我”。
而顾以昭则趁着这点儿间隙功夫，取来一柄金斧。
“今日陛下于龙床上斩落龙足，迎来重生，于国于民，实乃功德！”
轩辕夜接过金斧，将气劲灌注在手臂上，猛地一咬牙。
“咔嚓！”
只听两道重物落地的闷响传来，轩辕夜的双腿掉落在地，被斧头削断的断口处红肉白骨清晰可见。
片刻后，大量的鲜血如泉水一般嗞了出来。
可就在此时，轩辕夜却后知后觉地感到一股剧痛。
这股剧痛源于他两腿的断面处，犹如一道电流，顺着他的血管直达大脑，痛得他惨嚎连连。
“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朕的双腿会如此疼痛，莫非断足重生之术已经开始生效了吗？”
顾以昭阴阴地笑了，顺手用头发将轩辕夜的伤口包扎，好让对方不至于认为自己失血过多而死。
那样……就太无趣了。
“陛下有所不知，这世上哪来的断肢重生之术？方才我说的，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本来嘛，你的腿再养养，总会好的，可现在……呵~完咯~”
轩辕夜相信的是楚怜心，关他顾以昭什么事儿？
可怜轩辕夜才刚刚下定决心断了自己的腿，原以为自己就能获救，结果顾以昭转瞬间将他推入了更加痛苦的深渊。
他的腿其实是好的！
是他亲手让自己变成了废人！
“你、你……贱人，我待你不薄，你也背叛我……”
轩辕夜面如金纸，目眦欲裂，颤抖着用手指着顾以昭，却像是一条无法翻身的咸鱼，再怎么扑腾也于事无补。
“陛下，你再仔细看看，在下是何人？”
顾以昭话音落定，轩辕夜眼中的世界便闪过道道残影。
一切都在扭曲，褪色……
如冰泉般灵动的女声转瞬间变成低沉磁性的男声，他眼前站立的身影也愈发挺拔，柔媚的线条迅速硬朗。
到最后，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立足于他的面前。
“顾、以、昭！”
——怎会如此？此人不是死了许多年了吗！
这是最开始轩辕夜的想法。
然而，在念出顾以昭的名字后，他的脑袋里，成为帝皇这些年以来的记忆就像是海市蜃楼般虚幻，被掩盖的真实开始苏醒。
在断层的两侧。
上一秒，他杀了老国师。
下一秒，他就变成了帝王……
也就是说，现在他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原来时间根本没有前进得那么快，他只是循规蹈矩地扮演着皇帝的角色而已。
“疯了，都疯了……”
过多的刺激压迫着轩辕夜的神经，他面色呆滞地仰躺在自己的血泊里，无法理解，也无法思考。
正好周围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铺天盖地的黑发。r /> 如乌木般黑沉，顺滑，冰冷的发。
“咦？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够意识到自己被着了诡剧本的道，等你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就能解脱了。”
真相有时候比谎言更加残忍。
顾以昭笑了笑，将轩辕夜这只人形诡异囚/禁在自己的黑发牢笼中。
他拿出那道诏书，诡帝的命令化作一条规则的锁链，敏锐地将被诡剧本遮蔽气息的顾倚柔抓住，并带到了顾以昭的面前。
诡剧本的力量还未消散，顾倚柔依旧穿着那一袭皇后的服饰，只是鬓发凌乱，表情狰狞，精美的外表也遮不住她内心的丑陋。
“现在你意识到，你所仰仗之物，是如何夺取你的一切了吧？”
只见另一座黑发囚笼中。
顾修文、顾宇飞、白若梅三具早已血肉模糊的尸体，重复着互相杀戮的过程。
那些散落在附近的血肉，明显是它们三人浑身血肉加起来的几倍还多。
“爹！！！你居然害死了娘！我要你给娘陪葬！！！”
“啊……修文……你怎么能杀了宇飞，那可是我们的宝贝儿子啊……既然如此，我们一家人，一起去死吧，下了阴曹地府，还能再聚……”
“我对不住你们啊，若梅，宇飞……我要活，顾家的基业不能断在我这一脉啊！你们能理解的，对吧？”
这是误以为自己依然存活于世的死者们的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