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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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大概是隰华所经历的时间最短的一次。
这种用来历劫的小世界, 本就是依附于历劫之人所存在的。
现在那人已经劫数圆满，这方世界便自然也就无需存在了。
隰华几乎是猝不及防的被强行从那个世界抽离，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本体之中。
仙界中天境中的一处仙府之内。
盘膝而坐的白衣仙人身体猛然前倾, 瓷白细长的手指死死攥在心口, 但还是没能忍住吐出一口鲜血。
隰华的肩膀轻微的颤抖着，好一会儿才从那种极度痛苦难受的状态中缓过来。
即便如此，这时候隰华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几乎将后背的衣衫整个湿透了。
隰华从光滑的玉石地板上隐约看见自己此时发丝凌乱，仪容不整的模样, 他抬手将自己唇边的血迹抹去。
原本因为痛苦而弓起的脊背一点点坐直。
回来了吗？
外面似乎传来了鸾鸟彩凤鸣乐的声响。
那是在恭贺中天帝君终于历劫归位。
隰华没有出去，但是他可以想象此时的中天境内，必然是祥云漫天，霞光异彩。
总归, 应该是很热闹的。
殿内安静无声，隰华此时缓过神来, 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这两场下界之行, 究竟哪个更像是一场幻梦。
但是总归, 这一切都结束了。
隰华感觉有些许的怅然, 只觉得心脏处仿佛空落落的。
这一世，是由玄度选择结束的。
大概是对方也开始对这样的历劫产生厌倦了吧？
虽然说早一点结束，帝君便早一些归位。
可是明明几天之前, 玄度还在问他以后想要去哪儿, 还在计划他们之后的日子。
一阵气血翻涌，隰华再次忍不住捂住了心口，脸色惨白如纸，双颊却是泛着病态一般的灧红——
对方这样的决绝, 以至于让隰华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这一世短短几个月的时光，似乎真的就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花是镜中花，月是水中月。
隰华的缓缓闭上了眼睫，紧握在身侧的手亦是慢慢松开，掌心已经是掐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他本来神魂下界的时候就受了伤，如今骤然回返更是直接反噬，之前将将已经修养了大半的神魂直接伤上加伤。
自飞升上界之后，隰华还是第一次把自己搞成了这副凄惨模样。
外面的鸣乐之声不知何时已经逐渐小去。
但是隰华知道这不过只是刚刚开始，这几日大概仙界的仙人们都会陆续到中天境来，恭贺帝君归位。
自己作为中天境内的一员，按理来说，也是要去的。
但是此时隰华心中却只莫名的烦躁抗拒。
他不想去。
就算之前想过再多次若是回来之后，要如何如何，但是那毕竟也只是想想而已。
现在却是真的回来了。
而且还是这样猝不及防的提前回来。
门口这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两道身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殿门之前，在互相推搡了一阵发现谁也说服不了谁之后，终于一起敲了门，喊道：“隰华仙君？”
是那两个人。
也是，自己下界的事情他们两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时候找过来，十有八九还是和这件事情有关。
隰华很长时间没有应答，门外的两个人也不敢催，就那么站着。
稍顷之后，殿门自己开了。
只是白眉长须两人进去之后，却是没看见隰华的人。
他们只好又喊了一声：“仙君？”
隰华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了起来，冷冷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何事？”
白眉和长须却是被隰华这样明显不想见面的态度给搞懵了，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道：“我等是奉了帝君之令，送东西来给仙君的......”
他们两人在说完这话之后，心想着这下仙君该出来了吧？
只是等了一会儿，却仍是没看到人，甚至连话都没回。
不应该啊？
白眉和长须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和不解。
两人等了半天，最后只等到一句，“放在那儿吧，替我谢过帝君。”
直到两人离开，也始终没能见到隰华一面。
等到退出殿外之后，白眉看着长须，长须看向白眉。
两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是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你先说。”
“不不不，还是你先说吧。”
两人又这么互相推辞了半晌，终于一起道：“我感觉不对劲。”
白眉看向长须：“隰华仙君的状态似乎有点奇怪。”
长须看向白眉：“帝君回来之后好像也有点奇怪。”
两人的眉毛胡子一起抖动起来，异口同声道：“他们两人！”
然后又都熄了声。
“你怎么不说了？”
“那你怎么不说了？”
“我不敢说。”
“我也不敢说。”
两人缩了缩脖子，神情都变得蔫巴巴的。
......
隰华在那两人离开之后，犹豫了许久，才终于拿起了那个被放在桌上的玉盒。
派人送了东西过来，但是却并没有别的话。
或许对方还是记得那些事情的，只是此时的他身为中天之君，凡尘种种便都已经不重要了。
白玉制成的盒子入手微凉，隰华刚一打开盒盖，一股十分奇异的药香便扑面而来，仅仅只是闻着这股香味，神魂上的痛楚竟是仿佛减轻了许多。
这是用来修复神魂受损的丹药。
神魂上的伤势本就比一般的伤要难以修复，何况是仙人的魂魄。
大多数仙人受了伤，便只能自己调理，等着它自己慢慢愈合。因为那些能够修复到神魂一类的物品大多都是极为珍贵的天才地宝，普通仙人是用不起也舍不得用的。
而隰华如今虽然混到仙君这么个名头，但是实际上比起刚飞升那会儿，并没有富裕多少，仍然是穷的厉害。
以至于他受了伤从来没想过还可以吃药这回事......
隰华神色略有些复杂的将这颗极为珍贵，怕是现在放出去就能引起不少人眼红的丹药拿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受伤了。
甚至应该知道，是伤的比较严重。
但是即便如此，也只是让人送了这么一颗丹药过来。
果然还是不一样了。
放在之前的话......
隰华的嘴角蓦然扯出一个有些自嘲的笑来，想什么呢？
至少自己现在应该庆幸，帝君还能考虑到中天境内这么一个普通仙人的伤势。
这颗丹药，算是自己工伤的补偿吗？
隰华想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于在乎这件事情，至少稍微轻松一点。
可是完全做不到，甚至扯上去的嘴角也很快滑落下来。
隰华无可避免的意识到，他就是在意这件事，很在意。
其实从回来到现在，隰华心中还是稍微抱有那么一点希冀的，虽然听起来似乎有点痴人说梦的意思，但是隰华还是想过，或许对方会来找自己呢？
这么多次的转世，这么多次被重新的爱上，以至于让隰华觉得，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对方都是会再一次来到自己身边的。
——这样的定律似乎在此时失效了。
隰华觉得自己的心脏处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只是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神魂受伤牵扯出的疼痛还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
隰华以前的时候，向来不太明白那些为了情爱之事便要死要活的仙人。
他现在依旧不会为了这种事情便要死要活，但是却是有些明白那些人当时的感受了。
隰华看着手中的这颗丹药，只觉得，
这的确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情。
......
白眉和长须两个人将东西送出去之后便回中天殿内复命。
其实他们压根都不知道帝君让他们送的是什么，帝君呢，向来也不是会啰里啰唆解释一堆的性子。
帝君仍是坐在一团模糊的光影里看不清容貌，亦是分不出喜怒。
好像和历劫之前没什么区别，但是好像又有了那么一点区别......
白眉和长须二人在说完之后便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是亲手将东西交予......的吗？”
白眉感觉自己头上都要冒汗了，帝君什么时候也要开始询问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
两人的身体又朝下弯了一点，十分羞愧道：“我等未能见到仙君......”
他悄咪咪的朝帝君那一处偷看了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来，小声道：“仙君似乎不愿意见我等。”
白眉和长须两人心里嘀咕，这帝君和隰华仙君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到底是放下了还是没放下啊？
说好的历劫之后，前尘尽消，往事如烟的呢？
这不管是帝君还是隰华仙君，明显都不太对劲啊......
高高在上的中天之主在听到这个回复之后，那团光雾之中的身影似乎是稍微动了那么一下。
“还有呢？”
帝君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平静的像是夜空之上千万年未曾变化的星辰。
白眉默默给了一直装死的长须一肘子，示意对方回答这个问题。
突然被撞了一下的长须冷汗也要下来了，要不是此时在中天殿内，要不是此时当着帝君的面，他简直恨不得跳起来给白眉一个暴栗。
太坑人了！他怎么知道还有什么？！
帝君想问的是什么？
长须搜肠刮肚，飞快的又缕了一下之前的对话，然后试探着说道：“隰华仙君还说，多谢帝君。”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的错觉，在长须说完这句话之后，总觉得这中天殿内的温度似乎一下子降了许多。
长须低着头，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