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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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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告白

书籍名:《薄荷等等我》    作者:u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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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本可以在晚上十点前到达拉萨,  可乔阿很喜欢小动物,走一路停一路,一会去看野驴,  一会追着土拨鼠跑。贺薄文也不催促,  就在后面耐心看她玩。
  时间耽搁下来,两人准备在班戈找家酒店休息一夜,  好好清洗清洗。
  近五点到达县城,本通畅无阻的大路忽有一段拥挤,  很多藏族人聚集在道路两侧,搭满了棚子,  大喇叭不停地喊话,至于说些什么他们就听不懂了。
  乔阿停在路边,与一位年轻的藏族姑娘打招呼:“扎西德勒。”
  对方一身崭新的蓝白色藏袍,  头上戴满华丽的饰品,看上去是盛装打扮。她两颊红红的,  笑着回:“扎西德勒。”
  “请问这边是在举办什么活动吗?”
  藏族姑娘汉语说得不是很好,  略显磕绊:“我们的赛马节。”
  “已经开始了吗?”乔阿惊喜地往远处看过去,并没有看到有人赛马,“还是结束了?”
  “明天开始。”
  “就在这里吗?”
  “就在这里,上午九点钟。”
  “好,  谢谢你。”这边不让久停,  很快有警察催促,乔阿与姑娘摆摆手,便开动车子。
  乔阿对住不讲究,  干净,有张床就可以凑合一夜,但还得惯着贺薄文,  沿大街找到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酒店,相继开到停车位。
  贺薄文看上去对此比较满意,拎上乔阿和自己的行李箱忙不迭走进去,恨不得立马冲进卫生间似的,快速把身份证递给前台:“两个单间。”
  乔阿也递上身份证:“不,一张大床房。”
  贺薄文重复:“两个单间。”
  乔阿也跟着:“大床房。”
  这酒店是汉族人开的,前台也是个汉族姑娘,笑道:“到底要什么?”
  贺薄文把乔阿拉到身后去:“两个单间。”
  乔阿瘪下嘴,不说话了。
  办好手续,两人进电梯上三楼,贺薄文刷卡进房间,乔阿抢先闯进去,一屁股坐到床上。
  他走过来要拿她手里那张房卡,乔阿立马藏到屁股下坐着。
  贺薄文俯视着她,笑了一下:“别闹,起来。”
  “他乡异地的,我害怕,不敢一人住。”
  “你都要去无人区追狼了。”
  乔阿猝不及防抱住他的腰,鼻尖顶顶他坚硬的腹部:“我不追狼了,我追你。”
  贺薄文直接把人提起来,拿走床上的房卡,又放下去:“好好待着,再跟来揍你。”
  “那你揍我吧,我好欠揍。”乔阿也就是过过嘴瘾,没再跟上去。
  贺薄文到隔壁房间,也不歇脚,打开行李箱拿出洗漱用品和衣服就进卫生间了。
  两天没洗澡,已经到达他心理承受的极限,本想狠狠冲它个一小时,又怕缺氧,洗得差不多便出来了。
  乔阿也洗了个澡,头发吹得半干就迫不及待过来敲贺薄文的门。
  他换上件深灰色长袖,下身仍是黑色长裤,再一看,前头穿的那一身已经被扔到垃圾桶里。
  “你还难受吗?其实最好不洗澡的,容易高反。”乔阿坐在床上,剥开一个橘子。
  “没什么事了。”
  “那我们出去逛逛吧,我刚刚上网搜了一下,三年一次的赛马节被我们碰上了,运气太好了。”
  “不去。”贺薄文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掉大半瓶,难为他一天没喝水,也是真能忍。
  “那我自己去了。”乔阿睨着他,着重强调:“去看套马的汉子,肯定超帅。”
  贺薄文放下瓶子:“走吧。”
  乔阿将橘子皮投进垃圾桶,跳到贺薄文面前,塞两瓣进他口中:“甜吗?”
  “嗯。”
  “走。”
  刚转身,被男人拽了回来:“把头发吹干。”
  “不吹了,出去一会就干了。”
  他把乔阿塞进卫生间:“不干不走。”
  乔阿拿起吹风机,冲他的头吹一下,贺薄文别过脸去:“别闹。”
  “你帮我吹。”她贴过去,蹭了蹭他的身体,撒起娇来,“你帮我。”
  贺薄文把她推至一步开外,转了个身,拿起吹风机操作起来。
  乔阿高兴地摇起来,被轻轻敲一下脑袋。呼呼的风声里掺着他温柔的声音:“别动。”
  乔阿立正站稳,看着镜子里身后的贺薄文,边拨弄自己的头发边吹着,一脸认真。她最喜欢这个男人专注的样子,心里像化了蜜一样,快要从眼里、口中溢出来,把自己甜得浑身发软,忽然往后倒去,撞在他结实的腹部。
  贺薄文将人扶正,下一秒,柔软的身体再次倒回来,他握住她纤细的后颈,注视镜中的笑脸,警告道:“再倒我就让了,摔痛了别叫。”
  “哦。”乔阿紧抿唇,憋住笑。
  ……
  班戈的海拔有四千七八,虽然目前身体没异样,但保险起见,贺薄文还是带了个氧气瓶。
  两人开一辆车过来,放到停车场,步行前往场地。
  赛马节是藏族人较为盛大的活动,搭上满满几列大篷子,有的做烧烤或藏式美食,有的卖衣物、饰品,有的摆上套圈、射击等小游戏,甚至还把鬼屋、大摆锤搬了过来。
  到处是藏族小孩、老人和年轻男女,草地不怎么干净,不经意就会偶遇一坨马粪。他们穿过层层摊位,往歌舞台去,此时当地人正在进行舞蹈比赛。
  乔阿拽了拽贺薄文,指着不远处一个藏族小伙说:“他好帅,你帮我和他拍照。”
  贺薄文不理她,拿起氧气瓶吸了口。
  “你丢死人了,我不要跟你走一块儿。”说着就往前跑去。
  “慢点。”
  乔阿不理他,到围观比赛的人群里,望向舞台。正在群舞表演,男女都穿统一服饰,随音乐整齐欢快地舞动。
  贺薄文不想靠近这么多人,在远处守着。
  高原风烈,紫外线又强,本地人皮肤大多糙黑,乔阿虽一身藏装挤在人群中,但又白又高,格外显眼。
  忽然,一个个子不高的藏族小伙来到她旁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还笑了起来。
  有点不爽。
  贺薄文上前,只听到小伙说了句:“你好白。”
  更不爽了。
  他拉住乔阿的胳膊,把人拽了出来,朝笑盈盈的小伙点个头,拉着乔阿就走了。
  “你吃醋啦。”她高兴地仰视他的脸,“喂。”
  贺薄文冷冷道:“没有。”
  “你就是吃醋了。”
  “没有。”
  “还不承认。”乔阿故意甩开他,“那我去把号码给他了。”刚后退两步。
  “回来。”
  她高兴地跳回贺薄文身边,勾住他的脖子仓促地亲了口他的下巴。
  贺薄文蹙眉:“大庭广众!”
  “薄荷,突然发现你好可爱。”
  “……行了,看也看了,走吧。”
  “不走,我还没看够呢,藏族男孩就是野性,你看那个,多帅,还有那个。”
  “那你慢慢看,我走了。”
  “还说没吃醋,”乔阿抱住他的胳膊,“哪来的这么大酸味,闻到没有?”
  “……”
  回去是不可能的。乔阿见人疯,最爱凑热闹,带着贺薄文逛起小摊来,一会买串项链,一会买把小刀,最离谱是买了个泡泡机,像个小孩似的走一路吹一路。
  八点回到县城,天还大亮,两人挑一家饭店吃牦牛肉火锅。
  贺薄文口味淡,而乔阿喜欢吃辣,选了鸳鸯锅,她嫌味不重,自己又兑一碗佐料,辣得眼睛血丝漫布。
  “对胃不好。”碗筷都是一次性的,贺薄文为了不上厕所,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今晚算是能敞开了吃,却也没暴饮暴食,细嚼慢咽,看着她肿起的嘴,“放清汤吧。”
  乔阿不听,继续下了半盘牛肉在辣锅里:“你尝一口,真的很爽。”
  “不用。”
  “尝一口嘛。”说着用公筷夹了块牛肉到他盘子里。
  贺薄文极度讨厌别人给自己夹菜,但她这一行为却没有引起反感,看这块肉一会,竟还夹起吃了下去。瞬间,仿佛头顶都冒在冒辣烟,他的脖子都红了。
  乔阿狂笑起来:“你也太出息了,至于吗小文叔?”
  贺薄文不想粗俗地吐出来,艰难咽下去,开始喝水。
  “这可不行,以后我得好好锻炼你。”
  ……
  吃完出来,两人在街上散步消食。
  贺薄文肃然地看着远方,一言不发,在谋划什么大事似的,果不其然:“我准备出资在阿里地区建几十个公共卫生间,免费供人用,你觉得怎么样?”
  乔阿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贺老板,出手不凡,上来就是几十个厕所。”
  “不知道政策允不允许,等回去研究一下。”
  “那你就成阿里最大的厕王了。”
  “……”贺薄文往超市拐去,“我去买两瓶水。”
  “好。”
  等他再出来,又见一个汉族打扮的男人在同乔阿说话,就离开两分钟而已。
  “你是藏族女孩吗?很少见这么白的。”
  贺薄文走到跟前:“不是。”
  乔阿看到他,立马挽住胳膊:“对,我是他老婆。”
  “……”
  “……”
  两位男士都有些许尴尬,贺薄文却没否认,礼貌颔首,带她走开。
  “老”
  他垂眸。
  “……薄荷,”乔阿抿嘴笑笑,“老薄荷。”
  “你可以叫我名字,不用这么奇怪且肉麻的称呼。”
  “你不喜欢?”
  “我现在给你起个外号,比如小橙子、小太阳,等你四五十岁的时候,我还这么叫你,什么感觉?”
  “好啊!”
  “你也可以继续叫小文叔,或者老贺。”
  “你一点也不像中年大叔。”
  “那像什么?”
  “像刚毕业又过分成熟的小青年。”
  “你是在夸我吗?”
  “算是吧。”
  ……
  夜里下雨了。
  偶尔一阵雷声传来。
  门被叩响,贺薄文起身开门,乔阿从他旁边蹿过去,快速钻进被窝里,露出张小脸在外头:“打雷了,吓死我了。”
  又演上了。
  他没有揭穿,到床的另一边坐着:“睡吧。”
  乔阿没动手动脚,乖乖躺在被窝里欣赏他的侧颜。贺薄文不知道从哪找了本书,是介绍西藏文化的,密密麻麻枯燥的小字,他却看得津津有味。
  不一会儿,乔阿睡着了,两条胳膊露在外面。
  贺薄文替她盖好,书卡在床头柜上,再也没翻开。
  他静静地注视睡熟的脸,观察她的每一缕发丝,每一根睫毛,感受每一次轻轻的呼吸。
  她好像长变了,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
  正看着,乔阿翻个身正躺。几根头发粘在嘴角,嘴唇红红的,还有些亮,像是涂了润唇膏。
  贺薄文弯下腰,小心拨开那缕发,一时乱了心神,忍不住靠近她的脸。险险触碰,及时停住。
  菲薄的皮肤泛着淡淡粉色,她的气息浅而暖,萦绕在两人间。
  喉结快速地跳动一下。
  他翻身下床,迅速逃离这让人失智的暖房,去冲了个澡。
  ……
  再睁眼,乔阿的脸近在咫尺。贺薄文挂在床边睡了一夜,一个翻身掉到床下。他赶紧起身,见乔阿手撑脸淡定地看着自己:“有这么吓人嘛。”
  贺薄文掸掸身:“几点了?”
  “八点多,”她拍拍床,满脸笑意,“又不能晨跑,再睡会。”
  “不睡了。”
  “今天不难受了吧?”
  贺薄文没直接回答:“洗洗去吃饭。”
  乔阿起身跟过去,靠在卫生间门口看他刷牙,两人在镜中对视,贺薄文忽然转身关上门:“我要洗澡,你也去收拾下。”
  “哦。”
  ……
  吃完早餐,贺薄文陪她又去昨天的场地看赛马。
  今个天气好,班戈温度不低,乔阿穿了双米色长靴,白色麻裙外套一块宽大的蓝黄色披肩,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一路看过去,不仅参赛人穿得隆重又奇怪,马也披上了花棉袄,还扎着高高的辫子,滑稽的很。
  观众围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圈,有的坐在带来的小马扎上,有的站着。说是九点开始,磨蹭到快十点马儿才跑起来。
  人头密密匝匝,小孩或女人还好,有的藏族男人又高又壮,把乔阿的视线挡得完完全全。她只能靠蹦起来,才勉强能看到远处的马影。
  忽然,乔阿拍拍旁边的男人:“我可以骑你吗?”
  贺薄文一时没反应过来,轻飘飘睨她一眼,不想回答。
  “人太多了,我看不到。”说着又蹦了两下。
  贺薄文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见她吃力的模样,一言不发,直接蹲下身。
  乔阿不客气地骑到他的脖子上。
  “坐稳了。”
  “稳着呢。”
  贺薄文轻松站起来,这高度,瞬间秒杀全场。
  人们驾马缓缓而来,并不是幻想中的策马奔腾,他们骑得都不快,有的居然还在聊天。听本地人说:要跑九大圈。
  所以应该都在蓄力,不敢刚开始就猛冲,否则人和马都会受不了。
  看了一会儿,乔阿激动的心逐渐平静,甚至觉得有些无聊,低眼看向下面的贺薄文,想起很小的时候不懂事,也曾缠着他骑过脖子。
  她开心地揪了揪他的耳朵。
  “安稳点。”
  一圈要跑好几分钟,太慢了,他们两没有等到最后便离开。
  前面的视野好,所以贺薄文一直跟在后头盯她的车屁股,也方便看她随时停下。
  路过色林措时,一群羊挡住路,还有一位牧羊姑娘,乔阿降下车窗同人打声招呼。
  左边是一望无际、湛蓝的水面,这一路上看到数不清多少大大小小的湖,可这一个最好看。
  贺薄文手臂搭车窗,停在后面等着,看两眼风景,视线最终还是停在前面的红车上,只见乔阿上半身探出驾驶座,与陌生人热情聊天。他不禁又微笑起来,这个鬼灵精,总是与人自来熟。
  不一会儿,羊群过去,乔阿朝后面的车打个响指,喊道:“走啦。”
  贺薄文紧跟上。
  ……
  沿317国道开,会路过西藏三大圣湖之一的纳木措,这里有非常著名的与念青唐古拉山脉隔湖相望的圣象天门,人烟稠密,很多来打卡的。
  于是,他们来到偏僻的一面安静欣赏圣湖美景。
  乔阿坐在地面的碎石头上,拾起一颗投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在不远处的水中。
  纳木措的水很清澈,风声卷着水扑打过来,清脆悦耳。乔阿仰头看了眼站立的男人,拽住他的手起身:“好冷,捂捂。”
  贺薄文反握住,将她的手放进自己大衣口袋里。
  乔阿开心地靠在他身上:“真暖和。”
  苍茫辽阔的蓝天,云低低压着雪山,她的指尖也像那软绵绵的云团一样,轻轻摩挲他的手指。
  都说五指连心,那一下下,触得不是他的手。
  贺薄文望着远处的白峰,忽然说:“阿礼,马上到拉萨了,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她侧脸,下巴抵着他的手臂:“以哪种身份呢?”
  贺薄文俯视过来:“你想的那种。”
  乔阿木然地看着他,一时不敢相信。怔了片刻,转到他身前:“什么意思?”
  贺薄文笑了:“还不够明白吗?”
  乔阿拉住他两只手直晃,双眸清澈明亮,印着飞过的水鸟:“不明白,你直说。”
  他被晃得眼晕:“要倒了。”
  乔阿踮起脚去扒他闭上的眼睛:“不要转移话题,你看着我。”
  贺薄文拉开她的手,掌心的东西差点掉下。
  乔阿这才注意到他一直紧握的右拳:“手里是什么?”
  贺薄文背过手去:“没什么。”
  乔阿又去捉他的手,围着人直转圈,贺薄文快被她绕晕了,掌住她的腰,将人按进怀里。
  乔阿只觉手心被塞入一只坚硬的东西,忙推开他查看,是一枚戒指。
  贺薄文藏了枚戒指,绿松石的。
  不知道握多久,原本冰冷的石头与戒身被捂得暖暖的。
  没等乔阿问,他主动说:“昨天小摊上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
  乔阿撇了下嘴,戴到无名指上,竖起来给他看。
  “不错。”
  她眼眶却湿了。
  “等回去,再送你好点的。”
  乔阿一头扎进他怀里。
  贺薄文轻抚她的头发:“阿礼,再过两个月我就三十八岁了,比你年长十八。如果以后有孩子,在他三十岁的时候我就已经七十了,等孙子辈组建家庭,我大概已经不在了,你又没有兄弟姐妹,一个人会很孤单。”
  “我不怕。”
  “我怕,所以我常想,你和一个同龄人在一起的话,未来会不会更好点。”
  乔阿抬起脸,泪流满面,一掌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说话:“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别哭,”声音闷在柔软的掌中,贺薄文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渍,“我会努力活到很老,陪你走完这一生。”
  乔阿嘴一撇,眼泪簌簌掉,她总是这样,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明明白白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给你:“你是喜欢我的吧?男女间的喜欢?”
  “如果现在我仍把你当做女儿看,那就太禽兽了。”他似乎是叹了口气,“虽然也没好到哪里。”
  “贺薄文,你面前的是圣湖,你不能撒谎。”
  他不禁笑了:“好。”
  “那我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他沉默了片刻,坦然地回答:“记不清了。”
  是这一秒吗?
  是上一天吗?
  还是那一两朝夕?
  都不是。
  雪山一直在融化。
  只是最近的太阳更温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