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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君子好逑(4)

书籍名:《暮云归》    作者:氨茶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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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馆。
  无清循声望去,只见门前立着位器宇不凡的公子,五官精致,眉宇间隐约透露着不易察觉的肃杀之气,一袭墨色衣袍衬托出他的深沉。
  与他气质截然不同的是他的行为举止,他温润有礼,先向那位穿着破烂袈裟的大师双手合十,敬重地行一俗家弟子之礼,而后径直走向方才口出狂言的大汉,眼眸中充斥着凛冽之色,掷地有声道:“今日来此讲经释义的乃为西域伽罗耶大师,修为深厚,颇得世人尊重。尔竟出言不逊,望尔即刻向伽罗耶大师道歉。”
  “让爷爷给一要饭的道歉,简直是荒谬!”那大汉轻蔑地哼了一声,显然并不相信那叫花子是什么伽罗耶大师,“你又是哪里来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毛头小子?敢管爷爷的事!”
  说着便依仗自己的体型优势,将那位毫无准备的公子推倒在地。
  他恰好被推至无清脚边,后者立时将他扶起,对这位为佛门仗义执言的公子心生几分敬意,关切道:“公子可无恙?”
  无清写满担忧的清秀俊逸的面容不经意间落入他的眼眸,他一时呆愣住,直至无清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公子?”他才回神,顿觉失了礼数,道:“多谢,在下无碍。”
  无清扶他起来,毫不畏惧上前与那大汉对峙:“望您向伽罗耶大师与那位公子道歉。”
  “真是走了个麻烦精又来了个找事的小郎君!”大汉见无清俊俏的模样,霎时色心大起,咂摸着嘴道,“不过呢,倘若你跟了大爷,大爷就向那两人道歉……”
  那双沾满油污的大手下意识就要抚上无清的面庞,却被那位尚且不知姓名的公子握住。
  显而易见,他对于大汉的隐忍到达了极限。
  杀戮之色从眼底溜过,他只是稍一用力,便生生折断了那大汉的手腕。
  无清讶异于他的好身手,但行走江湖之人,谁能无个傍身之伎?并未对此上心。
  大汉疼得在地上打滚儿,却仍旧口出秽语。
  堂内不小的动静招来了茶馆老板,老板当下便识出了这位公子的庐山真面目,瞬间恭敬道:“莫公子能光临小店,可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啊!”
  无清低头小声问向顾小瑞:“这位莫公子何许人也?”
  京城的风吹草动可是逃不过好事的顾小瑞眼睛,他回:“京城中莫姓人氏并不多,能得老板如此谦恭的,想必应是初来京城的富商莫怀瑾。”
  老板立即招来几名小二,怒道:“将地上的脏东西泰出去!别污了伽罗耶大师与莫公子的眼!”
  小二们旋即将那大汉抬了出去。
  老板点头哈腰,连连向两人道歉。
  伽罗耶大师率先起身,致歉道:“阿弥陀佛,是老衲连累了诸位施主。”
  见凶神恶煞的大汉被驱逐出,那些同样来听讲经的百姓才不再袖手旁观,纷纷道:“大师客气了,是那厮太过分……”
  老板亲自为莫公子泡了壶上好的碧螺春,呵呵笑道:“这是本店的招牌茶,小的在此为方才的不悦给莫公子赔不是,还望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切勿往心里去。”
  他环视着四周,见堂内的十几张桌前皆坐满了听客,只有无清面前尚有空位。
  老板赶紧用衣袖擦擦椅子,谄媚道:“委屈莫公子坐这儿了。下次还烦请莫公子提前通传一声,小的一定为您备好雅座儿!”
  都未曾征询无清的意见,老板便擅自做主给莫公子安排了位置。
  好在无清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倒也愿意与这位正义的莫公子结交,遂邀他坐下。
  莫公子拱手道:“在下莫怀瑾,承蒙公子搭救,更有幸同公子共桌聆听佛经,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无清温和回道:“在下云清,在此亦多谢莫公子方才的救助。”
  几句客套话后,伽罗耶大师便开始了讲经:“一切智清净,无染无所著……”
  尚在慧山寺之时,无清跟随师父品读的大多为大乘佛法的经文,虽是首次接触小乘佛教的释义,倒深觉精妙绝伦。
  无清甚至想请师父他老人家前来京城与这位伽罗耶大师一齐探讨佛法,说不定会有对于佛理有新的体悟。
  莫怀瑾情不自禁地被无清专心致志的神情所吸引,夕阳特有的暖黄色倾洒在他的侧颜,是那般岁月静好。他扶自己起来之时的余温似是还残存在身上,令之心驰神往。
  在一旁的无清感受到了来自身侧热切的注视,不禁回眸,莞尔笑道:“莫公子,何故盯着在下看?”
  莫怀瑾略带窘态,道:“是怀瑾唐突了。”
  无清能觉察到他并无恶意,适逢伽罗耶大师讲完经,他起身道:“今日多谢莫公子的款待。”
  他指了指桌上的碧螺春,打趣道:“也算沾了沾莫公子的福气,能一品这好茗。”
  许是同知还在一起久了,连带着无清的性子也活泼了些许。
  莫怀瑾尚未反应过来之时,无清与顾小瑞踏出了茶馆。
  他如同一阵风,追出茶馆,急匆匆道:“云公子,明日在下可否再请您来此品茗听学?”
  无清对伽罗耶大师心怀崇敬,尚有许多不明之处想要请教一二,于是道:“那便与莫公子说定了,明日再讨碗茶吃。”
  目送无清的背影渐渐远去,仿佛空气中尚留有淡淡的玉兰香气。
  小厮见自家公子如同被黑白无常勾了魂儿似的,道:“公子,再瞅,人也走了。”
  莫怀瑾白了他一眼,“还不速去备些上好的碧螺春来!”
  他瞧这位云公子,甚喜。
  宁寿宫。
  云楚岫站在宫门前,等候传召。
  一位脸生的小宫女半夏前来,她行礼道:“小公爷,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云楚岫甫一进殿门,一股子浓郁的药渣味便扑鼻而来。
  他皱眉问道:“母后可是身子抱恙?”
  半夏恭谨回道:“回小公爷的话,自从入了秋,太后娘娘便咳个不停。”
  “可请太医来瞧过了?”
  “圣上亦是牵挂太后娘娘的凤体,命胡太医一日三次不落地来宁寿宫请脉,可胡太医也没瞧出根儿在哪儿,目前只能先用着药调理。”
  云楚岫心生惊奇,能让胡太医瞧不出的病痛可实属不多。
  他偏头打量着先前从未在宁寿宫见过的半夏,道:“何时来宁寿宫伺候的?”
  半夏:“奴婢是三个月前来伺候太后娘娘的。”
  三个月前……
  算时间,恰好是他在扬州盲山剿灭反叛的赵大嵘之时。
  难不成是楚天阔为防止太后给母家传递消息,特地派了半夏前来做太后的贴身侍女,实则是为了盯紧她?
  尚未等他细想,太后重重的咳声从帘后传来,“知还回来了?咳咳……”
  云楚岫立时起身行礼,“儿臣叩见母后。”
  太后并未如往常般,吩咐侍女将帘子拉起,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咳疾令她直不起身子,只能斜倚在一侧的方枕上。
  她羸弱地笑道:“母后不想把这病气过给你,如此便无法看看我儿进来可否康健……”
  云楚岫回道:“知还一切安好,让母后牵挂是儿臣的不是。”
  或许是荣氏一族的惨败令太后彻底失了往日的光彩,她连几句话也撑不住,便被半夏扶下去喝药。
  云楚岫走出宁寿宫,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周遭寂静如斯,偌大的皇宫好似一座埋葬情感的死城,将人心,将情义,全部割舍。
  他回到府时,已入夜。
  无清轻手轻脚地从后面悄然靠近,耳力极佳的云楚岫早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他佯装不知,松解着身上沉重的官服,心底却无限期盼着这只猫儿要给他什么惊喜。
  无清猝不及防地爬上他的背,双手圈住他的脖颈,捂住他的双目,玩着京城稚子间的小把戏,“猜猜我是谁!”
  云楚岫用双手托住他的腿,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乐得同他嬉闹,“让本公爷想想是熏风馆里的哪位小倌儿偷摸到府里……小竹?小镜?还是小璃?”
  无清见他故意提些小倌儿的名字来引自己吃醋,当下便要跳下来,怒气冲冲道:“找你的小竹小镜和小璃去吧!”
  云楚岫的唇角微扬,握紧他的腿,兴奋地在原地带着他转圈,转得无清眼前直冒星星。
  无清气得捏了一下他的肩,“你猜错了反而怪到我头上。”
  云楚岫将他放在桌子上,从正面环住他的腰身,捏捏他气嘟嘟的小脸,“怎可能猜错?是阿清。”
  无清见他一脸疲惫,不由得问道:“今日在皇宫,可是事有不顺?”
  自早朝到从宁寿宫回来,云楚岫真真是厌倦极了皇宫。
  可他不愿惹无清担忧,转移话题道:“今日是有什么高兴事?能让你主动投怀送抱一次,罕见!”
  无清将伽罗耶大师到京的事讲与他听,并未提及莫怀瑾,主要是莫公子与他心中的佛法相比,简直是太微不足道了。
  无清道:“我想邀师父他老人家来京城,听听伽罗耶大师的主张见解。”
  “这有何难?”云楚岫瞬时点头答应道,“今日早朝,凉州刺史宁汗青上书言匈奴单于赤那思莫淳、亚父戎狄靡及圣女苏和茶尔已于谷庸城出发,不日即可抵达京城。听闻这亚父很是仰慕慧觉大师,想要听慧觉大师讲经释义,楚天阔也正有请慧山寺众僧来皇宫主持法事大典的想法。如此我便先将慧觉和你的师兄弟们都接来,再送他们入宫。”
  “你那磨人精似的无霜小师弟终于有机会进京玩耍,我总算能摘掉‘骗子哥哥’的称号了……”
  无清扑哧笑道:“童言无忌,你竟也记在心上。”
  云楚岫挑眉道:“但凡与你有关的,做夫君的哪敢不上心?”
  二人正打闹着,顾小瑞忽而叩响了门。
  无清赶紧从桌上跳了下来,顾小瑞推门对云楚岫道:“王爷,方才从滁州传来消息,归乡的梁才死在了路途中。”
  云楚岫不禁蹙额,“因何而死?”
  顾小瑞:“路上的山匪见财起意,眼馋那几百两白银,便将梁才杀害。事后滁州刺史才发现梁才的尸首,已然派人捉拿为非作歹的山匪,将其腰斩。”
  “梁才是九月启程归乡,业已月余,为何才来禀报?”
  顾小瑞挠头道:“按制来讲,梁才已是一介平民,平民之死,是无需往朝中汇报。滁州刺史考虑到他生前曾是京兆府尹,才上报,亦不是紧要事,遂等消息传入京城之时,已拖到了现在……”
  云楚岫摆摆手,无奈道:“下去吧。”
  梁才,可真是死得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