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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三生石上契情长(3)

书籍名:《暮云归》    作者:氨茶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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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的第二封信是笙儿寄来的。
  当时的云楚岫与无清尚且不知,她自从离了云族,此生再未曾有机会回来看看这片土地。
  与云峥敷衍的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云笙可是活泼而又真挚地祝福两人。较为惋惜的是,她在京城脱不开身,无法前来云族参加大婚。
  云楚岫满意道:“不愧是我小妹,不比云峥,只会说些屁话!”
  无清暗自腹诽道:还会画春宫图!
  云楚岫正要将信收起,忽而从信封里掉落出另一封信,上面大落落地写着“影哥哥收”。
  定是这小子连云笙的信都不回,这才令她不得已托自己转交。
  云楚岫无奈地叹口气,离开厢房去寻他的踪迹。
  他左手执剑,立于玉兰花丛间,空荡荡的衣袖随晚风孤寂地飘舞。
  他的脚下踩着一堆完整的落叶,没有一片是从中间被剑截断。
  他习剑时,第一式便是用剑截断空中的落叶。
  他仍旧记得年少时,便是在此,笙儿为他用玉兰花茎编织了草环,口中肆意道:“现在本小姐宣布你从此刻起,便是我和知还哥哥的专属侍从啦!”
  他永生也不会忘当日的誓言,即便没了右臂,他还有完好无损地左臂,只要夜以继日地练习,便一定能再回到她身边,守护她。
  云楚岫捡起落叶,行至他身前。
  他流连于往事,这才意识到少主已经到了。
  他正欲行礼,云楚岫却将落叶放至他手心,苦心道:“有些事情便要决绝地断舍离,莫要把一腔热忱变成心灰意冷。”
  云楚岫将云笙的信郑重地交给他,他小心翼翼地收下,道了谢。
  笙儿的每一封来信他都仔细收藏,却不敢拆开。
  他如今已是个废人,实现不了当初的誓言,又何苦惹人牵挂?
  云楚岫叹气地摇头,若这人再想不通,怕是要遗憾终生。
  三日的时光转瞬即逝,云族遍布锦绣红妆。
  云楚岫用玉笄束起发髻,如瀑布般浓密的黑发落在肩上,额前两缕发丝狂放不羁地随秋风飘扬。衣襟处别出心裁地绣有精致的玉兰,腰间缀着那枚同心结,他一身红衣站在院中,翘首以盼地等待无清出来。
  岚姑正在房中为无清那快及腰的发系红丝带,她瞧向铜镜中的无清,道:“公子这模样可真是俊俏!”
  无清可经受不住别人如此夸赞,不由得将头低下。
  她打完结,喜悦道:“公子快请出去吧!我瞧少主一直朝窗户处张望,恐怕是心里等不及了!”
  他穿着喜服,雀跃而激动地推开了房门,迎面便对上知还的目光。
  那一袭火红的婚服,衬托着本就白皙的无清更加清秀俊朗。一抹绯红不经意间爬上他的玉面,圣洁中又平添几分娇色,令人移不开眼。
  云楚岫看着无清,一步步地走向自己,掌心在不断升温。
  他已等不及,径直揽过无清的腰身,后者霎时惊呼出声,“岚姑还在这儿……”
  云楚岫唇角微勾,“此处无人了。”
  无清回首,岚姑早就不见了踪影。
  云楚岫俯首贴近他的耳旁,轻声道:“我从未想过你穿红色甚是好看……好看到勾了我的魂儿……”
  他作势便要吻上无清那柔软的唇瓣,却被后者用纤细的手指捂住,“大家都还等着呢……”
  云楚岫用鼻尖蹭蹭他的,恋恋不舍道:“真想将你藏起来,叫旁人欣赏不到你半分。”
  无清笑道:“你再贫嘴,吉时可就要误了。”
  云楚岫这才牵起他的手,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族中的老少与妇女皆在此,二人在族主的见证下,对天地行大礼,十指相扣,不曾分离。
  礼毕,云楚岫从怀中掏出两枚用上好的梨花白玉雕刻而成的鸳鸯佩,同缀在腰际的同心结系在一起,“自此以后,你我二人无论风霜与荣华,不相欺不相弃。”
  和煦的日光映照在晶莹剔透的玉佩上,鸳鸯互相依偎的姿态刻画得栩栩如生。
  如此精巧的工艺,想必又是知还早日备下的。
  温暖的潮水渐渐包裹着他全身,无清竟不知眼前的良人,究竟准备了多少惊喜。
  族主激动地热泪盈眶,他带着众人走向后面的宗祠,请出族谱,正式在诸位列祖列宗前写下“云清”。
  如同海上的孤舟,终于停靠在了港湾,无清踮起脚,将凡尘俗世的礼数风化全部抛于脑后,无视周围那许多人,在他唇边落下一吻,“知还,谢谢你。”
  云楚岫未曾料到无清竟有此举动,他一时傻在原地。
  岚姑起哄道:“少主,您还愣着作甚!清公子都……”
  云楚岫这才反应过来,旋即覆上他的唇,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拼命汲取着他的芬芳气息……
  云族的流水席几乎是摆了三天三夜不停歇,直至族主叫停,众人才不舍得离去。
  云楚岫携无清的手,二人闲适地走在玉兰花丛间,望着远处的高山,倏尔开口道:“那座山名为云山,便是为大周培养暗探的地方。”
  无清忆起大婚那日,到场的族人几乎全无青年男子。
  云楚岫读懂了他的心思,道:“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非死不得外出。而那日来恭贺我们的,皆是他们的亲眷,岚姑便是云影的生身母亲。在我们庆祝着普通人家的新婚之喜时,他们却毕生不能享受到此种欢乐……”
  无清的目光逐渐黯淡下去,近日来同质朴的族人们相处,无清才发现云族亦只是个普通部族,拥有着常人的喜怒哀乐,没有传言的长生秘术,亦无外界人口中所言的那么神秘。
  他从他们殷切的眼神中,能够看到他们有多么向往阖家团圆的日子……
  原本能过上寻常百姓知足常乐的生活,他们却受制于人,被迫背负起本应属于掌权者的责任。
  无清眸中闪烁着泪花,直至今日,他才彻底明白——知还这一生所求的,不过是希望自己的族人能够逃离这被掣肘的宿命。
  他忽而环住知还的腰身,抽泣道:“我信你,你定能解救他们脱离苦海。”
  云楚岫抚着他的发,笑道:“小傻子,这是我要辛劳的事情,你便只需每日展露笑颜。”
  无清抬首,倔强道:“如今我亦是云族人,何以不尽份心意?”
  云楚岫哄道:“好,都听你的。”
  在云族约莫待了十日,他们便要启程回京了。
  纵使再不情愿,无清终究要与知还回到那处龙潭虎穴。
  临行前一晚,他缩在知还怀中,难得地撒娇道:“知还,我舍不得这里……”
  云楚岫轻刮他的鼻梁,“我亦不舍,可我们若是便如此在此隐姓埋名下来,楚天阔能放过我吗?他定出兵,将云族夷为平地。”
  “所以,为了我们的族人,我们只能继续义无反顾地向前走着,即便看不清前方的尽头……”
  无清明白,这世间哪有完满的事物?不过是世人美好的夙愿……他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知还身旁,便不再奢求其他。
  二人正准备就寝时,云峥夤夜闯了进来。
  他满身的酒气,手中还提着一壶金陵春,看样子刚从金陵风尘仆仆地赶回。
  云峥打了个酒嗝儿,简直就是臭气熏天。
  云楚岫捏住鼻子,嫌弃地便要将他丢出去,却被他死死抱住腿。云峥醉得一塌糊涂,嚎啕大哭道:“莺莺啊,我不能没有你……”
  嚯,这竖子被甩了,还有脸回云族!
  云楚岫心眼儿小,装下无清后可就再也放不下其他的事了。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这厮诅咒自己雄风不振的事,怒上心头,立时对无清道:“阿清,把门打开,今夜无论如何我也要将这狗崽子扔出去!”
  谁知这云峥躺在地上如同狗皮膏药,粘上便取不下来!
  无清见他为情所困,叹息道:“我去小厨房给他熬碗醒酒汤吧……”
  云楚岫气得踹了云峥一脚!
  无清离开半柱香后,云峥这厮从地上清醒过来了。
  他颓丧地连尘土都未拍,坐到云楚岫身边,嗓音沙哑道:“少主,莺莺不是负气离开的。”
  云楚岫这还是首次听云峥如此认真地称呼他,似是将往日的花心全部收敛起来。他对那位名为莺莺的女子,仿佛真动了情。
  云峥提起酒壶,便往自己口中灌。云楚岫径直将其打掉,一脸愠怒,“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金陵春全部倾洒在地上,犹如莺莺身上的香气,随着风从他身边流逝,从此消失不见。
  云峥唇角浮起一抹讥讽,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痴傻,道:“我岂不是连命都丢了!莺莺便是我的命啊……”
  云楚岫轻哼一声,“上次你说湘湘也是你的命。”
  不过瞧他这副样子,估计连湘湘的容貌都回忆不起来了。
  云峥并未听到他这句话,继续道:“我一路追到金陵,本以为只要稍加解释,她便会跟我回来了。可我从未料到她心里自始至终便没我这个人……”
  “我亲眼见她与另一个男子相拥而泣,那人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莺莺家境贫寒,被辗转卖到藏春阁,他们早已结为了夫妻,恩爱两不疑……”
  云峥趴在桌上,眉眼间极尽哀怨,“那男子发现了我一直尾随其后,便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把先前准备尚未凑足给莺莺赎身的银两全部拿给我,求我不要将她带走……”
  “莺莺亦跪在地上,对我磕头,希望我能够原谅她曾经利用我将她带出青楼的事事情……”
  云峥看向云楚岫,内心挣扎道:“少主,你有过这种感受吗?两个相爱的人在你面前,情比金坚,纵然下一秒死在我手里,他们也不后悔见面……”
  他嗤笑道:“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只有佯装她不过是我逢场作戏的花娘,怎可动了心?假装潇洒地离去,才能保留我那微不足道的尊严……”
  话正说着,无清将醒酒汤为他端来。
  云峥来之前听说了,清公子如今业已入了族谱,成为他云族中人,心间不禁艳羡着。
  也是,少主大好的时光,自己又来瞎搅扰什么!
  他端起醒酒汤,仰头一饮而尽,仿佛这醒酒汤去了他的酒劲儿,也去了他的情伤,云峥顿时咧嘴笑道:“本公子等天明去瞧瞧我那尚未出世的义子,这媳妇儿跑了儿子可不能跑!”
  无清还有些担心他,只见云峥已然打开了房门。
  他的脚步骤然停下,倏地想到了一件要紧事,问道:“少主,你可知上次你在扬州盲山遇袭,所中之毒是你以前曾经中过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