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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险象环生(2)

书籍名:《暮云归》    作者:氨茶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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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云楚岫紧拥着瘦骨嶙峋的无清,这段日子他又清减了不少,即便隔着衣物也能被凸出的骨骼硌手。
  无清依偎在他宽阔的臂弯之间。他从未想着责怪知还的不及时,只是连日来的胆战心惊在看到他时,在最亲密无间的人面前,一切全部肆意宣泄了出来。
  无清抽泣着,在夜色的遮蔽下,委屈无辜的眼神中糅杂着一丝丝撒娇,他如胆小的猫儿怯懦地哼唧道:“你以后不能再抛下我这么久了……”
  云楚岫一听到无清的声音,顿时心都化作一汪澄清的湖水。
  他低首柔声忏悔:“我再扔下你不管,就罚我后半辈子和胖茸一起过……”
  无清一下子被他逗笑了,撅嘴嘀咕道:“胖茸才不想和你过一辈子……”
  云楚岫带来的人此时眼珠子不知道该往哪儿提溜,幸亏快到子时,乌漆墨黑一片,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也不知是谁打了个喷嚏,无清瞬间意识到厢房内还有其他人,顿时万分窘迫,躲到知还身后不肯见人。
  此时,其中一人在外禀报:“少主,苏和氏被刺客劫走。”
  谷庸城王庭。
  哈伊的右手腕处缠上了白布条,在外敷止血药的作用下,渗出的鲜血在逐渐减少。他和手下仅剩的三人押着苏和月来到了莫淳的王庭。
  苏和月走在长长的回廊之上,这里的金砖碧瓦没有一丝改变,同她逃离之前分毫不差。就连她幼时偷偷为壁画上赤足和亲出嫁的女子画了双绣花鞋,也是仍旧未被发现。
  可是啊,即便为壁画女子绘了鞋袜,她也不会逃。
  回廊的尽头,便是莫淳的殿宇,从里传出的管弦丝竹声不绝于耳。
  苏和月听得清楚,不是草原上的胡琴和雅托克,而是中原常见的琵琶。
  她想到亚父大人是中原人,平素最喜琵琶。而莫淳又是他一手扶持上位,自然耳濡目染也喜欢琵琶。
  终于站在了殿门前,哈伊用左手毕恭毕敬地推开了金碧辉煌的大门,虔诚地向坐在高位之上正闭目养神赏乐的莫淳行礼。
  婢子小心翼翼地提醒莫淳:“单于,哈伊将军来了。”
  莫淳睁开双眸,一道充满戾气的目光瞬时从哈伊身上扫过。
  哈伊浑身一抖,受伤的右手不由自主地虚晃。
  “单于,属下将月居次带……带回来了……另一位汉……汉人侥幸逃……逃脱……”
  莫淳大手一挥,识相的乐伎立刻停下了,起身行礼后退让一侧。
  他拾级而下,哈伊心底比争夺草原勇士时更紧张,同时也增添了一抹对死亡的畏惧。
  莫淳的金靴出现在哈伊低垂的眼眸前,后者额头上豆大的汗落在红毡毯上。
  哈伊本以为今日便要被单于赐死,没想到莫淳饶过了他,令其回去好好养伤。
  哈伊感恩戴德地行草原大礼,而后退出王庭。
  处置完他,便轮到了苏和月。
  事已至此,她扬起高傲的头颅,道:“麻烦赏个利索的死法。”
  莫淳却意味深长地摇摇头,“如果赐死你,那许多疑团也无法解开。比如……亚父为何不惜撕破他伪善的面貌也要派他的人来救你……”
  苏和月自问平生与亚父大人交情不深,她也不懂其中的玄机。
  莫淳挑眉,俊逸的面孔平添了一抹邪气。
  “在你们抵达谷庸城之前,孤确实想要你死,想要你这个叛徒死,更想要那个毁孤大业的汉人死。”话锋一转,莫淳平和地说道,“孤只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举动,竟牵起亚父的心肠,而镇远大将军也秘密潜入谷庸城。你说,事情是不是发展地越来越有趣了?”
  莫淳的话令苏和月的后背骤然爬满了阴森的寒意——因为她为了救阿耀,很有可能无辜断送将军同清公子的性命。
  一方是情,一方是义。
  苏和月内心挣扎万分。
  莫淳非常喜欢苏和月面庞上痛苦的表情。
  他开口说下一句,更在苏和月心上剜了一刀,“月居次,回头看看你日思夜想的亲人吧。”
  她木讷地转身,这才看到方才怀抱琵琶、以轻纱半遮面的乐伎竟然是她的妹妹苏和茶尔。
  “茶尔!”苏和月激动地想要拥抱她在草原之上最牵挂的人,却被苏和茶尔不动声色地躲开。
  苏和月的双手尴尬地从半空中落下,她用衣袖轻拭去眼角的泪珠,笑着说道:“茶尔长大了……阿姐走时茶尔正值豆蔻年华,如今业已出落成为娉婷女子了。”
  莫淳很是满意苏和茶尔的反应,“孤就将此处留予你们姐妹二人叙旧。尤其是月居次,你可要‘好好’感谢茶尔,感谢她代替你进献于大周天子……”
  苏和月的身躯猛然一抖,她怎么能忘了呢?怎么能忘了匈奴战败,进献圣女苏和茶尔以修两国之谊……
  对面苏和茶尔面无表情地用新学的大周礼仪,对莫淳盈盈一拜,婉转清冷的声音流出:“恭送单于。”
  其余乐伎识相地退出王庭,偌大的殿宇顿时只剩下二人。
  苏和月一把拉住茶尔的手,“茶尔,我……”
  “阿姐不必觉得亏欠什么。”苏和茶尔一如方才的冷漠,坐回原来的位置抱起琵琶,玉葱般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着,幽怨凄凉的调子回荡在王庭之中。
  苏和月知道这首曲子,名为《颂晚照》。
  晚照是草原上伟大的女子,家族姓氏皆已不可考。她便是回廊壁画上赤足出嫁的女子,下嫁给当时最强盛的部落卑族。
  在夷族未统领整个草原建立匈奴王朝前,草原霸主一直是卑族首领。
  夷族首领为了暂保部族安宁,特地献上乖巧伶俐的晚照。
  传言和亲的旨意一从首领口中说出,晚照便自告奋勇报名要做和亲女。夷族的亲贵们一听说有女子自愿前往,从而避免了自己女儿的和亲之苦,纷纷赞扬晚照的高义行为,特命乐师谱写一曲《颂晚照》,以歌其德。
  《颂晚照》全程曲调欢快悠扬,在雅托克澄澈声音的衬托下更是如山涧的黄鹂鸟儿清脆的叫声。苏和月初听时,嗤之以鼻,如此欢乐,究竟是在歌颂晚照,还是在庆幸女儿留在了身边?
  然而在苏和茶尔的琵琶下,悲怆哀婉,同当时曲子创作的本愿大相径庭。
  苏和月明白她这是在怨……
  “茶尔……”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却被浩大的琵琶声掩盖住。
  一曲终了,苏和茶尔倏尔回眸,问道:“阿姐,茶尔这一曲弹奏地可好?”
  “好……”苏和月不明她这一问是为何意,但仍旧据实回答,尾音不自觉地发颤。
  苏和茶尔放下心爱的凤颈琵琶,悠悠然站起,语调没有丝毫温度:“阿姐不愿接受单于的安排,于是乎成了草原第一人,敢私自逃出谷庸城。可是阿姐离开了,总有人要弥补你的空缺……”
  她越是这般冷淡,苏和月越是心痛——她只是想打破这禁锢牢笼,并未想着要连累其他人……
  “茶尔,你听阿姐解释……阿姐可以解释的……”苏和月握着她的手,苏和茶尔清晰地感受到了她从心间迸发的愧意。
  “可是阿姐,你信不信我?信我不出逃,也能凭借一己之力而扭转乾坤?”
  只有在说到这句话时,她的脸上才有了一丝与之年纪相符的温婉笑容。
  苏和月以为她怨糊涂了,半晌不敢言语。
  “阿姐看起来不信。”苏和茶尔笑笑,“无妨。”
  她抱起琵琶就要离开,脚步到门前时,忽而停住了。尽管话音还是那般无情,可分明柔和了许多。
  苏和茶尔款款道:“阿姐,好好活着,不要让你的心思白费,不要让一切回到最初的原点。”
  云楚岫一行人来至他们在谷庸城的落脚点。
  云影失望而归,拱手道:“少主,属下无能,没能追上。”
  云楚岫并不意外这个结局,“即便你抓到那人,他也断不会供出他背后的主子。”
  无清打量着知还手下的这几人,同云影一样皆着藏青服,而且全是生面孔,他从未见过,其中一人,眉眼间还与云影相似。
  他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也没寻到刘副将和魏佐领。
  这些人,难道不是军中之人?
  带着心底的疑虑,无清望向知还。
  云楚岫屏退全部人,两人在堂间四目相对。
  他一眼便看穿无清的心思,捏捏他的鼻梁答道:“你此次遇险,情况特殊。带走军中之人会引人注目,而我离开凉州城,无人坐镇也放心不下,所以便将刘义与魏国安留下了。”
  无论知还讲什么,无清总是无条件相信。
  他往知还怀里如同懒惰的猫儿钻着,散逸地说道:“有你在,我便安心了,什么也不怕……”
  许是连日来的心力交瘁,在知还的怀中,无清很快进入了梦乡。
  云楚岫小心谨慎地将他放在床榻之上。
  看着他安睡的绝世容颜,云楚岫眉心微蹙,一股愧疚之意在心底油然而生。
  他早就知晓无清在谷庸城的行踪,一直躲在暗处等候时机和搜集情报。若是他知晓真相,会不会怪自己没能早些出手,让他胆战心惊了许多日?
  正在他神伤之时,云影轻轻叩响房门,“少主,外面有一信使,自称是亚父的人,前来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