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举贤不避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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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星已经出现了乱象。
继民用网络瘫痪之后, 较为依赖信息技术和智能系统的各大领域陆续也陷入一片混乱，能源供应出现了严重问题。
道路两旁的投影光屏消失，繁华的城市好像退出了大能源时代, 回到古工业时期——灰色的金属城市死气沉沉地伏趴在地上，像一只苟延残喘的钢铁怪兽。
自动驾驶的运载车辆全部停运, 对于没有星空车的家庭来说，上班上学都已经成了巨大难题。工厂和公司被迫停工，在这种快节奏的金融时代, 停产基本上意味着破产。大量公民处于失业恐慌中，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游-行队伍。
有人疯狂囤积营养液和日常必需品，一种名叫“通货膨胀”的疾病开始在城市中蔓延, 犯罪行为随之飙升，呈现出恐怖的指数增长。
云悠悠坐在闻泽身边, 和他一起查看首都星发来的报告。
“快入冬了。”闻泽的声音很淡。
他微蹙着眉，寒冽的目光穿透光屏，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云悠悠见过首都星的冬天。
入冬就会开始下雪, 先是细细碎碎的晶莹小雪粉, 到了深冬就变成鹅毛大雪，一层一层铺下来，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成雪的海洋。这场雪会一直下到开春，近三个月的时间里, 天空总是飞舞着雪片。
往年冬天，大大小小的城市都会启动地热系统进行全方位供暖。室内温暖如春，公共区域冰雪消融，温度永远维持在安全线以上。
可是今年……系统瘫痪，能源也供应不上。无论室内室外，都会变成不适宜生存的冰窖。
云悠悠感到喉咙发紧, 胸腔一阵阵抽悸。
酷寒加上食物短缺，会夺去多少人的生命？
“至少五分之一。”闻泽冷酷地开口，“人类脱离自然已经太久。”
云悠悠恍惚地吸了一口气，眼窝里感觉一阵阵发冷。
首都星居住着多少人？几十亿？
她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寒冰炼狱。
她的脑海中难以抑制地涌动着念头——那张储存卡！它可以解除星网危机，让网络通畅，拯救数以亿计的人类！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唯一的出路！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去死吗？！等到来年开春，这些无法处理的尸首将导致瘟疫肆虐，更多更多的人会因此而死去！快使用储存卡，否则就是在犯罪！数十亿人的生命，你能背负得起吗？！
她知道这是催眠的作用，她的脑袋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疯狂怂恿她去做那件事情，另一半不断地告诉自己，星网瘫痪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她深深地吸气，抬起眼睛望向闻泽。
闻泽调出另外一份报告。这份报告显示，能源和网络资源依旧在优先供应给各大世家以及与他们有密切合作的财阀集团，维持他们的支柱产业正常运转。
他抬起手指，指尖戳了下这份报告，唇角露出温和的微笑。
“发起总攻，入冬之前结束战争，班师回朝。”
他说得很慢、很坚定，幽黑的双眸平视前方，云悠悠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往无前的铁与火。
他起身，宽阔的双肩和挺拔笔直的脊背仿佛能够扛起整个帝国。
“殿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心潮澎湃，她感觉到热泪涌上眼眶，不自觉地起身，行了一个非常用力的军礼，“我申请随您出征！”
他没说话，也没有侧头看她，只是轻轻颔首。
她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大步踏过舱道，发布一条条命令。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在她的眼中，闻泽的背影就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发出耀眼的光。
‘您的事业必定成功，您的理想必定变成现实！’她这样想。
看着这样的闻泽，她不禁再一次想起了哥哥提及“好友”的模样。她能感觉到，哥哥和自己一样，对殿下充满了欣赏和敬佩之情。
哥哥和殿下，本该并肩而战啊。
*
踏进会议室之前，云悠悠很自觉地停下脚步，站在门口拄着腿喘气。她知道参与会议的都是军方的高级将领，她只能把他送到门口，然后在外面静静地等她。
闻泽脚步微顿，侧头：“进。”
“？”云悠悠怔忡地睁大眼睛，偏着头看他。
闻泽轻啧一声：“请进。”
“……”
云悠悠不明所以，但是君命和军令都不可违，她只能紧张地吸了一口气，跟着他走进会议室。
各大将领已在会议室待命。
他们整整齐齐起身，转向，站在长桌两侧“啪”地向闻泽敬礼：“殿下！”
闻泽走到指挥桌上首坐定。
云悠悠悄悄跟上，站在他的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感觉到长桌两旁有无数道目光落向她。
这些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目光锐利如鹰，带着沉重的穿透力。云悠悠感到压力有点大，她轻轻抿住唇，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裤边。
闻泽忽然轻声笑了笑：“坐你自己的位置去，别杵这里。”
云悠悠：“？？？”
这种场合竟然有她的位置吗？准太子妃吗？会不会太过分了……
她纳闷地抬头，发现坐在长桌两旁的军官们看她的眼神都十分友善，脸上还带着笑。
一名国字脸的长官指了指桌尾的空位：“云同志，你的座位。”
云悠悠惊奇地眨了眨眼睛，恍恍惚惚走过去坐下。
手脚有点不知道怎么摆。
她悄悄调整了几次坐姿，让后背紧贴着椅背，坐成一个标准的直角，然后将双手平平放置在膝头。
这样的场合，她竟然有一席之地吗？
坐在云悠悠对面的是一位神情异常严肃、看面相不太好相处的女军官，云悠悠抬起头对上她锐利的视线，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只见这位不爱笑的女军沉默片刻，把右手放在桌面，对着云悠悠竖了下大拇指。
云悠悠：“！！”
她最害怕别人夸她。
她的耳朵迅速变得通红，脸颊也呼呼发烫。她害羞地弯起眼睛，冲着女军官傻笑。
对方被她弄得抽了抽眼角，默默把手放回桌面下。
端坐指挥桌上首的闻泽很平静地开始发言。
“在部署总攻之前，我先说明一下这场战争的重要性以及必要性。虫群从绿林抵达首都星只需要一个月，届时，首都星正式步入寒冬，基础防御设施全线瘫痪，舰群的防御无法覆盖星球表面，虫群将在半个月之内肆虐地表……”
云悠悠和众将领一样，专注地听闻泽讲话。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很是雨露均沾，触到云悠悠的目光时，只轻轻地动一下眼睫示意。
他的嗓音很有感染力，会场上很快就响起了轻轻的抽气声，深刻意识到危机竟然离得这么近。
“……因为此前虫族很少袭击繁荣星圈便认定它们不会侵犯首都星，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思想；将帝国公民的安危置于概率之上，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做法。”闻泽的声音微微沉下，“诸位都是经验丰富的将领，应当深知战争没有侥幸。今日之后，任何动摇、蛊惑军心之言论，视同投敌。”
他静静环视一圈。
“遵令！”“遵令！”
好几位将领的眼眶一点点泛起红色。
谁都知道，殿下的政敌们正在首都星大肆引导舆论，让民众迁怒殿下，把星网瘫痪带来的种种负-面-影响归咎于绿林战争，指责殿下好大喜功，不顾后方局面。
事实上，殿下冷静理智，目光长远，根本不是那些满脑子斗争夺权的蠢物可比！
英雄征战沙场，小人背后嚼舌。
这些跟随闻泽多年的老将都替殿下委屈。
幸好，殿下是如此坚毅强大的一个人啊，他不会畏惧任何流言，只会坚定前行！
云悠悠跟不上这些弯弯道道，但她拥有敏锐的直觉和敏感的心，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会议室中的军官们都非常激动，非常爱戴殿下。
她的心脏热热的，为他感到骄傲。
接下来就到了部署总攻战力、给各部门分派任务的环节。云悠悠听不懂那些军事术语，她能感觉到气氛渐渐变得沉重，会场上弥漫着壮烈无畏的情绪。
她知道，把原本一至两年为期的战争强行压缩在一个半月，必定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在座的将领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没有办法，时间不等人。
首都星的冬天，即将降临。
“斩首行动由特战队负责。”闻泽的眸光平稳地落到云悠悠身上，“九级以上成虫不必强行击杀，照例通知‘锋刃’剿灭。此次‘锋刃’主力为云……”
他顿了下，忽然想起还没有给她授衔。
云悠悠只身探母巢、击杀无数高阶虫族以及“亲王”的事迹已经在军中传开，战士们私底下给她封了个“单兵之神”的名号，不过当事人并不知情。
就凭这一波功勋，怎么也够连跳几阶，尉级起步，甚至摸一摸校级的边边。
闻泽停顿的片刻，一位脸皮最厚的眯眯眼中年军官果断发言：“殿下，您先口头授衔，程序回头再补就是了。”
“不必。”闻泽淡淡续道，“此次‘锋刃’主力为我的未婚妻云悠悠，其余队员以二人为一个小组，名单如下……”
等到闻泽布置完毕，那名眯眯军官见缝插针地力谰：“殿下，举贤不避亲啊殿下！不要因为云同志身份特殊，就不给人家应得的待遇嘛！”
云悠悠的脸蛋烫得要命，恨不得把脸颊贴到桌面上降降温，顺便躲开众人友善调侃的注视。
“不用。”闻泽眉梢微挑，“以后她每天都会立功，没必要一次一次升，浪费资源。”
众将领：“……”
嚯，这听着语气还嫌弃上了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