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Chapter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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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瞬间,大脑给出一个无比准确的讯息。
莱安娜，是属于她的。
她的孩子。
在这个记忆可以随意篡改的时代，艾达已经无法轻易相信她的记忆,可这一刻,她无比确定脑海中出现的念头。
拳攥紧又松开。
艾达竟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敛起所有表情,安静地坐在射击台侧安置的座椅上。
浅色的眼眸微抬着,注视着场中莱安娜的动作。
她还那么小,勉强比正常的射击台高一点。
连靶子也是特意调整过的高度，枪|械也是特质的，后坐力没有那么大。
周围很安静，安静地足以听到艾达自己的心跳。
她的视线内,格林教官的嘴一张一合,还偶尔蹲下身子亲自指导莱安娜的动作。可艾达根本听不清他们之间的交谈。
她不敢去想为什么莱安娜能够活下来，也不敢去想,在当年那样的情况之下,卓越做了什么才保下了这个孩子，也不敢去想，为什么她的孩子会变成穆止戈的女儿，为什么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一些。
她什么都不敢细想。
这一定是个巨大的阴谋，涉及数不清的人数不清的利益，她已经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再蹚入一处不知深浅的潭水，还能那么幸运的存活下来吗？
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各种各样的答案浮现脑海又被一一否决。
——自从高科院醒来之后,她确实感觉到自己的神经敏感脆弱与患得患失。
或许，与辛迪亚说给出的,她精神体检不合格有关。
她被笼罩在不知名的诡谲黑雾之中，甚至不敢拥抱自己的女儿。
这一面，艾达精神层产生巨大波动。另一边，高科院的数据监控室内，数据反馈几乎是第一时间出现在仪器的显示屏上。
代表艾达的数据又一次发生了剧烈的上下起伏。
负责监控数据的助手大声叫喊起来：“辛迪亚院士！辛迪亚院士！27号实验品！数据出现了大幅度波动！”
研究间隙小憩的辛迪亚，几乎是瞬间从座椅上弹起来，她迅速闪到监控设备前，抬头看到那串不断波动的数字，眉头紧蹙起来。
她侧头询问一直负责记录数据的助手：“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快，定位，调监控。立刻！马上！”
辛迪亚很清楚这样的数据波动以为着什么。艾达濒临进化，她必须第一时间确定她的安全，这是对艾达，也是对其他无辜者负责的体现。
“26号目前处于盘古星中心区一家射|击俱乐部内。监控……”助手操作的手停顿一下。
屏幕上弹跳抽呀出一串通用语字符。
辛迪亚扫了一眼，愠怒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访问权限？”
“院士，我们查询到，这家具乐部是穆止戈名下的私人财产，我们无权调取军方内部系统的监视画面。”助手解释道。
中心军区，穆止戈。
辛迪亚皱眉，思索片刻：“联系国安六局，让他们去，务必把艾达带回来。”
处于进化期的甘道夫实验品，是非常危险的。这种危险拥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单纯的昏迷晕厥，是其中最好的结果，就像艾达上一次进化一样。
可这次，因为无法调取监控，根本无法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艾达产生这样强烈的变化。强烈到甚至使得休眠中的生命之树细胞再一次活跃起来。
辛迪亚紧盯着监控面板，默默祈祷，无论什么原因，艾达，都要平安挺过这一次进化。
她同样无比期待进化之后的产物。
“手臂绷直。”格林挥手示意莱安娜停下，指导她的动作，“手腕与手臂一定要用力绷直，这样你才不会因为后坐力被掀翻。”
莱安娜换手持枪，甩甩因为后坐力震麻的右臂，又重新右手持枪。
“凝神。”格林沉声道，“瞄准，然后扣动扳机。你可以慢，但一定要精准。”
莱安娜点头，一张小脸上满是凝重。
嘭——
枪声响起。
艾达抬眸，看向对面的靶子，隔着百米的距离，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7环。”艾达的低语与记录员同时响起。
“还不行。”艾达又敛下眼眸，眼前交织着幼年学枪械与格斗日子。
“还不够，注意瞄准。”格林的声音严厉。
莱安娜再一次抬起手臂。
可艾达已经听不到声音了。
错乱的记忆片段，因为相似的场面再一次被勾勒，短暂的织造出片刻的回忆。
不绝于耳的枪声，已经完全沉寂下来。
一场乱战暂时告一段落，但艾达和隐藏在战场附近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艾达屏住呼吸，紧紧贴在掩体之后，手中子弹已经上膛，一双浅色的眼眸满是薄凉与戒备。
她默数数着脚步，有敌人正在缓缓接近。
一，二，三。
就是现在！
少女侧身闪出掩体，手指勾在扳机上，在抬手的瞬间手腕被人一扭，艾达下意识反击，余光掠到一道熟悉的侧影，沉寂已久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惊讶，手上连忙收力，后退几步稳住身形。
卓越抿起唇，一把拉着她闪到掩体后，低声道：“艾达，是我。”
这是一场单人生存试炼。
而自两人分开进入试炼场训练到现在，已经两日有余。
艾达一边小心翼翼地游走在边界收割人头，一边寻找卓越的身影，可寻找了两圈，都没能见到卓越的身影。
她原以为他已经死去，才选择深入，可没能想到，他早已经深入试炼场。
他不擅长战斗的。
“我以为你……”看到卓越的瞬间，艾达松了一口气。
卓越摇摇头，苍蓝色的眼眸看向远方：“还有三人，他们选择了结伴。”
“胜利者只能有一个。”艾达小声嘟囔，看向卓越的眼眸之中，多了分复杂。
结伴显然不是好的选择，因此卓越选择与她分头行动，各凭本事。
可他们还是找到了彼此。
少年抬手捏住她一侧的脸颊，动作亲昵，手下的触感有点凉，却也很柔软：“不用担心我，总会有办法的。”
“哥哥。”艾达察觉到卓越流露出奇怪的感情，语气略急，“不要为了我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不会的。”卓越松开手，眼神冷下来，“他们靠近了。杀了他们，我们不会有事的。”
卓越总是对的。
艾达根本不需要担心两人之间是否会产生争斗。
高科院根本不会仍由他们死去。
将两人孩子送进第六局只是为了锻炼他们的能力，而不是要他们的命。
卓越一直都很清楚。
无数条生命与无数的鲜血。
艾达是踩着人命学的本事。
而莱安娜，已经很幸运了。
艾达尝试着安慰自己，莱安娜已经很幸运了。
她现在是穆家的唯一继承人，她接受着最好的教育，享用着最好的资源，穆止戈给了她最好的一切，这些是她远远给不了的。
可哪个寻常人家的女孩，会学格斗，学枪械，学如何保护自己的生命，使得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从敌对势力的暗杀中存活下来？
她的生活已经这样，无法改变，无力改变。
可莱安娜不一样，她只有4岁，一切都刚刚开始。
明明一次次告诉自己，莱安娜能从必死的局面存活，能够这样成长，足够幸运了，可她还是贪心的想要她过普通人的生活，甚至想要她回到自己的身边。
明知道，莱安娜回到这里，会失去现在的一切，甚至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艾达，你不能这么自私。”艾达低语着，一次次提醒着自己，“你不能这么自私。”
情绪的剧烈波动更加促进体内沉睡的细胞。
隐藏在衣物下的皮肤上，一道道绿色的经络正沿着艾达的心脏向着四肢扩张，浓郁到近乎实质越无法形容的生机正以她为中心释放。
格林几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蹲下身体护住莱安娜，回头看一眼艾达，她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坐姿，但这整个人的气息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无法判断艾达是否处于危险状态，他的任务只是保护穆家的继承人：“卫队！快！保护莱安娜小姐！”
莱安娜的护卫队将两人团团围住。
莱安娜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还在练习射|击中，却突然感受到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气息将她笼罩，下一瞬间被格林搂在怀中，她想要大声的呼唤艾达，却被格林急切的喊声打断。
“发生了什么？”莱安娜茫然的环顾四周，连忙询问，“艾达姑姑呢？”
“请小姐放心，属下一定会保护您的安全。”
“你在说什么？”莱安娜紧皱眉头。
她根本没有感受到丝毫危险。
艾达缓缓站起身，浅色的眼眸溢出充斥生机的绿。
她抬起头，下意思地摸向配枪。
拔|枪射击。
子弹贴着格林的鬓角飞驰而过，击杀了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的特工。
滴滴滴——
手臂上的芯片传来提示声。
不用去看，艾达也知道自己击杀了一位第六局的特工。
格林顺着倒地的声音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被特工团团包围，而他毫无感知。
鲜血涌出，在地面留下波澜。
格林连忙去捂莱安娜的眼睛，可因为他的扭身动作，眼前的一切早已暴露在莱安娜面前。
小女孩后退一步，小脸霎时变得苍白，但她没有哭，也没有大喊，只是静静地转过头，从护卫与护卫之间的缝隙，看向开枪的女人。
艾达察觉到她的视线，手上的动作微顿，但只一瞬间，又抬起枪，解决掉一个贴近的特工。
动作果断利索。
“看仔细了。”艾达背过身，拇指摸索过枪上的花纹，“怎么开枪，为什么开枪，怎么瞄准，打什么地方。我来教你！”
用你父亲的枪。
艾达浅色的眼瞳中流露出悲伤。
她没有办法因为自己的自私去破坏莱安娜平静美好的生活。
现阶段之下，她无法给她更好的，她能带来的只有鲜血与悲伤。
不如，教给她能够保护自己的方式，即使知道穆止戈不会让莱安娜陷入危险。
但这是她身为母亲，这样不称职的母亲，唯一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