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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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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书籍名:《澄澈》    作者:青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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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偷拥抱两分钟。
  “你去吧。”程澈从卫生间里出来,  俩人侧着身交换了位置。
  程澈在车厢连接处点了根烟。
  火车厢里混杂着各种难以言喻的味道,车门旁边圈满了疲惫困顿的人躺在地上。
  程澈走到一侧的空隙处,从车门的玻璃看向窗外,  想看清点什么,但都是徒劳的。
  夜色浓重。
  烟熏得他眯了眯眼,旁边厕所门一响,没等他转回身,  一双手环住了他。
  程澈就没动,  尖瘦的下巴硌到他肩上,然后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包围。
  没有人留意到他们,偷偷拥抱两分钟。
  “你上里面坐着吧。”程澈和沈凡回到车厢,  让沈凡进到里面坐着。
  靠里有个支出来小桌子,不大一点,  沈凡抱好胳膊放在上面:“你趴我身上睡。”
  程澈头靠在座位上摇了摇:“不用管我,你睡你的。”
  沈凡看了他一眼没在说话,低下了头。
  有小桌子想睡着也是很困难的,一直亮着灯,偶尔还会有人说话,  而且还是以这种姿态坐着,  很撅得慌,沈凡一直处于眯着的状态。
  凌晨的时候车到又停了一站,  上了不少人,沈凡旁边的位置来了人,  人家大哥不愿意跟程澈换,  程澈只好跟沈凡分开。
  “我回那边坐。”程澈说了一句。
  沈凡干涩着的眼睛睁不开,  微微点了点头。
  程澈往着自己的座儿那走都不大好移动,  过道中间全是坐着的人,  有的没买到硬座的,只有站票,熬得更加痛苦。
  程澈的位置是三个人一起的,他座中间,旁边是两个姑娘,把座都占了,他挺不好意思的碰了碰对方的胳膊,腾开了地儿。
  他挤在中间,低着头闭眼,双手抱在一起,不一会儿两姑娘全靠他肩上了,也还行,俩人都洗头了,香喷喷的。
  三点多的时候又停了一站,给俩姑娘晃醒了,这点上车的人少了,陆陆续续都是下车的。
  程澈肩膀可算松了下,起身去看了看沈凡那边,发现那大哥靠着沈凡,给沈凡挤得几乎贴在车窗旁边,闭着眼的表情比平日的冷淡中添了几分生无可恋。
  程澈伸长胳膊碰了碰沈凡的脸。
  沈凡缓缓睁开眼。
  “那边有空地儿了,下一站六点才停,”程澈说,“去那边坐。”
  沈凡点了点头,拍了拍身边的大哥。
  大哥猛然惊醒。
  “让一下。”沈凡涩着嗓子说。
  大哥迷迷瞪瞪地侧开身子。
  程澈找到了一个一排三个座都空着的地方,他让沈凡躺上面。
  “你呢。”沈凡问。
  “我坐你对面看着,”程澈说,“怕你掉下来。”
  “你躺吧,”沈凡摇了摇头,“我睡过一阵了。”
  程澈叹了口气,他坐到里面靠着,伸手开口朝着自己的方向摆了摆,让沈凡倚在自己身边。
  “脚是不是勒了?”程澈的声音从沈凡头顶传来。
  “嗯。”沈凡说。
  “你脱点鞋吧,”程澈说,“这车厢里也已经没什么好味儿了。”
  沈凡勉强地笑了下,闭上眼睛说:“没劲儿脱鞋了。”
  程澈按了按他的肩膀,感觉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
  程澈横过胳膊在他腰上一搂,也闭上了眼睛。
  都没劲儿了。
  这一夜火车很磨人,每每一睁眼看下时间,都会觉得时间太慢,两个人变换不同的姿势支撑对方。
  断断续续维持到早上六点,一群新的旅客又上车,程澈和沈凡再次分开。
  车厢内的昏沉被清晨打散,但人的意识还是恍惚的。
  程澈去洗了把脸,上餐车买了两桶泡面,跟沈凡轮流到那小桌子上吃,算是吃完了早饭。
  “你带学习的东西了吧,”沈凡扔完垃圾回来,站到程澈座位旁边,“你到我那坐着,写会儿题。”
  程澈点了点头,跟沈凡交换了座位。
  四月中旬就二模了,他得抓点紧,旷着课让他感觉挺不安的。
  从家走得时候撕了几张模拟卷装进了书包里,他抽出来一张,把卷纸折了又折,缩在一堆儿开始写题。
  视线和笔尖都在来回颠,能学进去挺费劲的,程澈心情不大明朗,人就沉默着看着题,注意力没跑,也没集中多少。
  勉强的写着是希望自己的复习节奏不被打乱。
  中午的时候,程澈买了车上的盒饭,把上午写的卷纸交给了沈凡。
  拿到沈凡手里的卷纸就那么一小块,他展开之后开始看程澈的错题。
  “先吃饭。”程澈把盒饭递过来。
  沈凡摇了摇头:“不是很饿。”
  “因为坐的,”程澈说,“多少吃点吧,买俩呢。”
  沈凡嗯了一声,接过盒饭。
  “上那边?”程澈细心地问。
  “不了,”沈凡说,“你回去吃吧。”
  他不大想动,也不大舒服,在车上坐了一天一宿的,没人能舒服,身上已经开始黏了。
  他把卷纸揣好,端着盒饭开始吃,没两口就感觉顶得慌,没吃多少,就放下了,开始给程澈看题。
  程澈吃完东西往沈凡那边看的时候,发现沈凡揉着肚子,他扔了盒饭之后朝着乘务员的车厢走,磕磕绊绊走了好几节才找到。
  “现在有硬卧吗?”程澈敲了敲乘务员那玻璃门,“想补俩。”
  “你等一等吧,”乘务员说,“下午六点多,到一大站,那时候硬卧就下来了。”
  程澈又长途跋涉地往回走,到沈凡那,拍他肩膀一下:“难受?”
  沈凡身边此时坐着一男一女,不怎么目光全盯着他俩。
  “不难受,”沈凡目光从卷纸上抬起,站了起来,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去那边儿,把这题给你讲了。”
  一宿没怎么睡还要思考真的挺不容易的,两个人绷着那根弦儿没松,硬生生的熬着,就是沈凡讲题的语速放慢,程澈点头的速度也开始延迟。
  “把这个改一下吧,”沈凡用手捧着卷纸圈了一处,“你这一点好像总记不牢,背一背吧。”
  程澈没应他,碰了他手臂一下:“快看。”
  窗外面视野开朗,看到辽阔的江面,在高速的火车上,纵览全貌。
  程澈正过身子,把脸贴的很近去看。
  阳光打在程澈的上半张脸上,光线在不断颤动。
  这其实算是他第一次出省,第一次看到江。
  “挺好看啊。”程澈嘴角带上了笑。
  做题让时间加速了。
  写了一下午之后,程澈定了个提醒的钟,第一个排到乘务员面前,补到了卧铺,回去叫起沈凡就朝着卧铺那边走。
  位置一个空里的两张上铺,沈凡爬上去的时都磕了一下头。
  “小心点,”程澈躺在卧铺上,皱眉看着沈凡,“你一会儿起来别直接坐起身啊。”
  沈凡应了一声,就再没动静了。
  能躺平,就能睡个好觉。
  俩人晚饭都没吃,一直躺在上面。
  程澈睡醒的时候已经半夜了,转头看见沈凡脸冲着另一边还在睡,他下到铺下来,在过道的座位上给手机充了会儿电。
  微信上老姐八点多发过消息,说家里那边也没什么人能帮忙,但说在那边老爸是在给一个亲戚打工,去了联系那个人,多少能帮衬一把。
  他应该管那个人叫大叔,后面还发来了手机号码。
  程澈回复了个「好」之后,就一直对着车玻璃。
  上面映出来自己的脸,他盯着,神色越来越严肃。
  程澈不是扛不住事儿的人,但还是在这种时候感到了慌乱,从前自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现在不一样了。
  那灯泡一样的亮光,他特别怕一不小心就碰灭了。
  程澈难受地皱了皱眉,胸口起伏却没叹出来气。
  到站时间是第二天的下午四点。
  南方空气湿润,气温很高,出站走了几步之后,程澈身上就出汗了。
  他把外套脱掉,顺便扯下沈凡的,塞了到了书包里背着。
  他们俩先打车到了医院。
  大城市,起步价都让程澈小小地惊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小土包子一个。
  程澈问了一道终于找到了他爸的病房,那个女的也已经不在了,老爸身上全是管,看到他来,激动的哭了。
  “儿子。”他爸伸手够他。
  程澈心挺软的,伸出手让他爸握住。
  “你姐呢,你妈呢,”他爸说话吐字不是很清晰,“你让她们来,让她们来。”
  程澈眼睛暗了一下,扯了扯嘴角,答非所问:“我朋友跟我来的。”
  “叔叔好。”沈凡端正地点了下头。
  程澈他爸也说不明白什么话了,就点了下头,脸上的褶皱里湿着泪对着程澈说:“儿子,爸这个手麻,不得劲,我有病了..当时在做饭,就感觉头顶..刺溜一下,我就不行了。”
  “嗯。”程澈点着头,继续听他爸讲述他发病的过程。
  “咱家里人啊,你爷..就也是高血压啊,”他爸继续说,“早我不知道..我也这样,晚了晚了啊。”
  程澈他爸说话的时候口角开始淌下口水,程澈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
  简单安抚完他爸,程澈就去找医生了解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脑出血位置没有危及生命,并不需要手术,但要在医院治疗和观察。
  最主要和麻烦的是后遗症——偏瘫。
  他爸远不止是手麻,而是半边身子都会麻。
  动不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程澈已经不敢往后想了,不敢张嘴,怕说嗯都是抖的。
  但医生传来的噩耗一个接着一个。
  检查他爸其他身体部位时,发现心脏也有问题,是先天性的心脏就不怎么好,现在到了需要支架的地步。
  需要支架与脑出血是否相关程澈也没听明白,但查出来心脏天生有问题已经让程澈很惊讶了。
  他们家里没有任何人知道,但他爸是知道的,或许还有他那入了土的爷爷奶奶也知道,都刻意隐瞒了。
  程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心脏。
  狗血。
  老妈估计知道了会开骂,这么多年一点不知道,幸好是没砸她手里。
  但砸程澈姐弟俩手里了。
  说来病,从头到脚的来,人在这些不处理随时可能危及生命的病面前显得无比脆弱渺小,像埋了个雷在枕头边。
  研究完病,就要研究研究最重要的钱。
  即使有部分医保报销,需要自费的数目仍然不是他们能负担的。
  程澈打通了那个大叔的电话。
  老姐的意思就是可以管这个人要钱,程澈也明白,但这种时候需要放下脸,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叔人一直没露面,只是在电话里告诉了他,他爸的月工资是多少,已经结清楚了,这也算不上工伤,到目前为止的账他已经给平了,那女人离开也是拿回了他给的钱,总共将近三万块钱,是看在亲戚面子上给的。
  有可怜成分在。
  程澈还倒退回人两句「谢谢」才挂了电话,脸上一阵一阵发烫。
  他爸手里目前只有一万块钱的存款,程澈收拢到手的林林总总所有钱,根本不够。
  工资上他爸根本不少挣,钱都去哪了,程澈闭眼睛也知道,吃喝玩乐外加贴那个搭伙过日子的女朋友。
  有病了,人财两空,烂摊子给到了分逼没有的「儿子」。
  程澈沉了几口气之后给他姐打了电话回去,说了这边的具体情况。
  “爷爷奶奶家,有老平房,”他姐叹了口气,“卖了能有点钱。”
  “啊…对,还有那老房子,先挂出去吧,”程澈抠着医院走廊阳台的纱布说,“那边亲戚我也不认识,不知道能不能借一借,跟他们说房子卖了就把钱还他们,这边医院催我…”
  “我去问。”程澈他姐说。
  没钱现卖房子,是唯一的办法。
  程澈站在医院走廊里,感觉每分每秒都在蒸发的手里的钱,他狠狠地揉了一把脸,重新回到病房里。
  沈凡买了饭,拿在手里正准备喂他爸。
  “我来。”程澈看到快步走过去,从他手里拿了过来说:
  他爸可能是脑出血带的,有点糊涂,不让激动也总爱激动,一看见程澈就又掉眼泪。
  程澈没什么反应,用勺子分着碗里的饭,说了句:“吃东西别哭,容易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