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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三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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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书籍名:《星光三千丈》    作者:苍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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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
  浴室传来哗啦的水声,梁晨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有些呆滞,周景随身的行李还放在自己脚边,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样。
  周景回国后没有去A市反而接管了子公司,虽有些令人意外却也算合情合理。公司那么大,顶楼办公室的大老板和底层大厅的小科长估计除了年终大会之类的场合根本见不着什么面。梁晨料想对方也不愿跟自己有过多交集,只要这段时间谨慎些避开对方,装作不认识就能相安无事,等周景历练完回总公司他就可以放松一点。谁知道早上却接到周启天助理的通知,生硬地通知他晚上去接机。梁晨其实不是很情愿,光想着要跟六年没见的弟弟近距离面对面就焦虑得想吐。但周启天要他“照顾”人生地不熟的二儿子,让他好好“伺候”着别让对方不高兴,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这么多年过去,被“治疗”刻在骨头上的“强权服从”几乎成为他的本能。
  五十多平的小公寓只有一间卧室,梁晨坐了一会儿听到水声停止了才想起要给卧室换床单被套——自己随便对付对付就行了,总不能让老板睡沙发。等明天周景正式报了道,公司自然会给他安排住处。
  而周景在踏进这间屋子时候想的是,梁晨的“家”跟想象中差太远了。
  小时候兄弟俩共用的卧室被哥哥布置得舒适且温暖,周家别墅梁晨的房间虽然冷清也是物件齐全整洁有序,眼下的房子却只能用“空”来形容。他知道分公司科级领导的收入不低,再怎么节省也不至于住在这个宛如清水房的冰冷屋子里面。周景马不停蹄不合眼地奔波了三十多个小时,借了浴室洗完澡想刮下胡子时发现了怪异的地方还不止这一处。
  “哥,”周景顶着一头被毛巾擦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站在门口看他哥铺床,语气疑惑:“家里没有镜子吗?”
  梁晨动作停了两秒:“哦……因为感觉用不上。”他把换掉的被单抱在怀里准备拿出去,瞄到弟弟古怪的表情连忙补了一句:“那,我去隔壁借一个。”
  “没事,不用了。”在卧室的灯光下周景总算看清他哥脸上不是沾了东西,刚才梁晨为了方便做事把鬓发别在了耳后——那分明是条纵贯整个脸颊的疤痕,边缘平整,比正常肤色颜色更浅,远远看上去像一道泪痕。他几乎立刻就炸了,怕吓到他哥没有当场发作,只拦住梁晨去路阴沉沉地问:“脸……怎么弄的?”
  他的哥哥肉眼可见地更加紧绷:“就,摔了一跤。”然后退开一点视线飘忽地盯着屋角,抱歉道:“家里就一个卧房今晚只能将就睡一下,床单枕套都换上新的了,你看可以吗?”
  梁晨不愿说,还站得那么远,跟他对话客气得像在处理公务。周景一阵气闷,那种面对他哥时特有的暴躁又被轻而易举地勾了出来,但他现在已经能很好地控制情绪,自己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顺着对方换了话题:“……可以。”
  “好的,我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叫我就行。”
  周景一愣:“你不睡这?”
  梁晨也是一呆,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对,只有一间卧室?”
  “可——”可是这张床明明够躺两个人,而且他们以前连窄得不行的行军床都一起挤过……他看到了他哥真心实意的困惑表情,后面的句子就再说不出口。梁晨冲他点点头抱着换下的床单退了出去,留下周景一个人坐在床沿,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从脚底慢慢爬了上来。
  “回来见哥哥”是他在国外拼命的终极目标。死水一般的生活第一次有了“需要做成什么事”的动力和目的,他做了五年心理辅导拿了两个学位还创建了自己的公司,自认可以回到哥哥身边有所用处了,才隐约发觉整件事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特别是他在第二天起来,发现桌上摆着买来的早餐门口,停着公司接送的车,沙发上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梁晨却早已不在房间里的时候……总觉得,弄错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令梁晨格外头痛的是,第二天周景并没有如他所愿搬去公司准备的高级公寓,他把卧室让给了自己,堂堂一个公司老总坚持在地暖都没有的客厅沙发窝了一个星期。在梁晨的刻意避让下,就算住在同个屋檐,初来乍到一堆事要上手的新老板跟他没有太多碰面机会。第一晚之后,对方也再没抓着他不放追问一些难以启齿的问题。
  但梁晨仍旧觉得难受,十分难受。看到弟弟的脸难受,听到他的声音难受,这种“难受”甚至成为一种生理上的不适,带来持续的胃绞痛和恶心目眩。他不得不扔了冰箱里堆积的酒,清理库存的香烟,连床头柜里的安眠药和安全套也得小心地锁在抽屉里。他还记得高三时候周景有多反感他的“醉生梦死”,而今他甚至真的成为了当年弟弟眼中最厌恶的那类人。梁晨不想让这些污秽恶心到弟弟,更不愿让对方误以为自己的“堕落放荡”皆因他而起,给他看这些是为了要挟并乞求得到一些注意。
  毕竟自己过得再混乱,也跟周景没有关系。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周景在住进来的第五天才敢确定梁晨是在躲他。
  他的哥哥总是很晚才回来,每天天没亮就离开公寓。周景头两天还信了他工作忙要加班,散会时候把财务经理留了一会儿了解情况。经理一头雾水地表示最近淡季没什么大项目,季度结算刚提交,年终的大头还没来,正是一年中相对清闲的时段。周景沉默地转了一下手里的钢笔,就客气地请对方离开了。
  那天傍晚梁晨走出办公大楼的时候他悄悄跟了上去。单位和公寓不过公交车两站路的距离,可梁晨不紧不慢地越过了公交站,用路边超市里的面包和矿泉水解决了晚饭,然后在小区的街心公园捡了张长椅坐下。周景最开始还以为他在等人,躲在拐角站得腿都麻了才发现哥哥真的就只是坐在那里,熬到时间过去。
  七八点的街心公园总有附近居民结伴来消食散步,这种小城市的老小区住的多半是中老年人和小孩儿,就有不少牵着狗遛弯的中年夫妻或是帮儿女带娃的老头老太太,带着特别淳朴的生活气息。二十多岁一身办公白领装扮的梁晨悄无声息混在里面竟也并不突兀,他目光很空,坐在椅子上也就是抽烟或者拿吃剩的面包渣喂麻雀,有小孩子在附近的沙坑玩耍就把烟掐掉发呆。周景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哥哥一直在注意着旁边一对在玩沙子的兄妹。穿着蓝色羽绒服的男孩大概只有八九岁,在妹妹的要求下拿模具堆了城堡和花园,正对着模具没有的造型皱着眉头疼,他粉雕玉琢的小妹妹蹲在沙坑旁拍着手咿咿呀呀叫哥哥快点呀公主床堆个公主床,不远处的爷爷在树下围着看棋友下棋。梁晨看了他们很久很久,直到天色越来越暗象棋厮杀终于结束,围观的人散了,爷爷牵着两个小孩子的手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地离开了。
  九点之后公园人渐渐稀少,气温也骤降好几度,梁晨还是那个姿势靠在椅子里发着呆一动不动,和过去每一个有家不能回的夜晚一样,似乎旁观了他人的热闹自己也会温暖一些。街心昏黄的路灯只能照亮脚下那一方地,垂头坐着的人就像一株在雪夜里悄无声息逐渐死去的植物,安静地与背景融为一体。
  宁愿在外面挨冻也不回家,周景终于明白,他的哥哥是真的不想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