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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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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页

书籍名:《无心插柳》    作者:公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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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鉴于他知道自己有点不正常,所以很能容忍自己的不正常,眼见它们被克制,然后溜走。
  “唔……那个是……那个以前是君侯的禁脔,男宠那一类的……现在可说不准了。”老乞丐看到车马后拖着的君侯,适时地加上一句。
  “哦!”陆铭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有灵台清明之感,“那他岂不是……死断袖!”
  他一路念叨着死断袖,死断袖,十分满足地骑着马出了城,觉得他终于明白他丢了个什么人。他从此以后继续削苹果,自言自语,挑剔女朋友,并在最后加上一个甜蜜的后缀:死断袖!死断袖!死断袖!一念叨,就觉得无比之充实满意,直想追着自己的尾巴原地兜圈。但是这份快乐维持了不到半个月,就宣告终结。这预示着,陆铭那略显修长的神经终于反应过来:
  “死断袖……那他妈是谁?”
  而在这半个月里,死断袖的本体做了许多事情。
  第一桩,他办了龙夜吟。
  这个办说起来,并不那么清晰,因为知情的人不多,而且他们的嘴都跟上了锁的箱子一样严。龙夜吟自己是不会说的,他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自然不会妄加评论,更何况他的嘴巴本来就很严。而谢源,他并不认为那是办。
  那天谢源终于反败为胜,把枷锁上在了龙夜吟的身上,抽了好几袋菸果才驱散那股狂烈的躁动。现在终于轮到他思考怎么办才好了。他轻车熟架地来到了崭新的王宫中,王宫里等着楼琛。两个人一见面,都各自摸出烟杆,吞云吐雾一番,权当此时无声胜有声。谢源还穿着惯常的睡袍,一看就是刚从床上滚下来,没来得及为他的新身份准备一套体面的行头。楼琛自然是不会对这个狐朋狗友有所指摘的。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你清减了。”
  “你也是啊。”
  问候完毕,楼琛轻飘飘地添上一句,“因为缺粮。”
  谢源点点头,望着不知名的方向,“这个不是问题。”他抽了口菸,浮起一丝微笑。“这都不是问题。”
  “你打算拿龙将军怎么办?”楼琛将大氅脱下来递给他,顾自走到栏杆边上,动作带着一贯的熟实。宫殿造得很快,自然也很粗疏,红栏杆上的油漆都还没有干透,也没有什么风景可看。但是扑面而来的风,已经带上了一种未卜先知的紧张。
  这是大殿的阁楼,它们都还没有名字。总之原本就该很气派,很高贵的地方,俯览一切。
  “他是个军人。”谢源裹了他的大氅,席地而坐。地上还有未扫尽的脚印,但是与他看来,这些东西都相当难能可贵,且可怜可爱。他过去的几个月里过得足够精致雍容,是时候体会一下普通的生活。
  “他是个军人。”谢源再次喃喃,长指夹着一管烟,“他应该死在战场上,不是床上。”
  楼琛拿捏不准。他拿捏不准那话里透出的是恶毒的报复,还是真诚的体谅。谢源对上他探究的眼神,挑了一下眉毛——在他抽菸抽到舒坦的时候,他的五官总是生动跳脱。“你说,我该把龙骑军的兵权交给你么?”
  楼琛考虑了一会儿,“我大概没有什么用。我不能为你征战沙场。西府军是……”
  谢源抬手,像个乐队指挥一样,捏住了话音的尾巴,宣告他应该就此闭嘴:“可以,可以。我等会儿再跟你谈这件事。我等会儿再跟你谈。龙夜吟在哪儿?”
  “在底下。”楼琛好意地提醒,“我们刚从底下上来。他还在那边跪着。”
  谢源哦了一声。他刚刚还能听到他大喊大叫。龙夜吟跟大喊大叫这个词隔得很远,十七八代那么远。他还想象不到有什么事情会让这个素来冷静的将军失控。他后来想起来,他前段日子一直都挺失控的,特别是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于是默然起了一股致命的惆怅。这种惆怅告诉他,他已经决定,以后都不可能会跟龙夜吟再有什么瓜葛。这个决定甚至不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对他人生最荒诞的经历挥手告别,顺便把那个人也埋葬起来。
  谢源打定主意的时候是可以很狠的。他几乎没花什么功夫就让所有人不寒而栗。他披着大氅从楼梯上走下来,神情冷漠,无视龙夜吟痛楚又炽烈的眼神。他表现出相当程度的无动于衷,就像他生来没有腺体。
  “你不适合这身打扮。”他对着龙夜吟抬了下下巴,然后觉得神经紧张,便猛抽了一口菸。那绯色的眼示意押着他的、也不知道是四个什么人——看上去很像农夫,正应了他那句不体面的末人——把他腰上的玉印和虎符全都解下来。整个过程中气氛都很凝滞,龙夜吟因为方才的大喊大叫已经哑得不能出声,他只是眼睁睁看着,不能动弹。旁人以为他是在尽力克制,只有那四个人按着他的肩胛骨,感觉到了隔上一层衣料的震颤。那种震颤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通常发生在火山爆发之前的酝酿。
  而面对抱着胸抽菸的谢源,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敢弄出些许动静来。
  谢源没有看玉印。他取了虎符,蹲下身来,与他平齐。
  龙夜吟张嘴,虚虚地叫他,他没有爆发,他的情绪被酝酿得一塌糊涂。
  然后他滚下眼泪来。
  那是一瞬间的事情,一瞬间溢满,一瞬间滚落,干脆利落得就像他偷来的一个春天。时间和眼泪都是不能回流的东西,落地就蒸发,无影无踪。
  “没有我,”谢源一字一顿道,“你就什么都没有。”
  他伸手,把虎符递到他面前,然后不堪重负似地,任它从指间掉落,扣碎在他膝盖前。
  “这次该记住了。”
  龙夜吟低下头去,他的肩膀微微颤动,却没有出声。他抬不起头来。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他怀里尚有皇室的诏书,宣告一场不体面又得不到祝福的结合,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可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人离天堂最近的时候,往往一步落下了地狱。毫无征兆,措手不及。
  谢源补上一口烟,静静地说我不会再见你了,然后转身离开。这一次,他聪明地在龙夜吟的心上印了个很全的脚印,还碾了几下,保准他一辈子都能看到伤疤。
  一旁沉默的秦煜在这时候跳上去,狠狠扇了他一耳光,说你这个贱人,发音居然字正腔圆,但是映衬着发红的眼眶和披头散发,很有些未开化的狞利。谢源连捂脸都懒得捂,只是淡淡地看着不知哪里。
  “你让我离你们远远的。我允了。我保证不会再见你们,我也会做到。你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秦煜哭道这不公平。若不是楼琛道好了好了,他大概会把谢源整个撕成碎片。
  “一样的。”谢源道,“你们走的远远的就是。我不会来为难你们。”
  秦煜陷入了一个僵死的局。那里头谢源没有触犯任何律法,也不必承担道德的审判。他完全想不出来该有什么理由唾骂,所以只能呸一声,继续“贱人”二字。因为秦煜的不可接受,心绪不宁的他和心如死灰的龙夜吟都被关进簇新的监牢里,等待一个更完满点的结果。
  “这些可能会很有用。”楼琛将一叠宗卷交到他手里,谢源徐徐一翻,“我们的秦相果真很有问题。”
  楼琛漠不关心地点点头。
  “你监视他?”谢源饶有兴趣,“为什么?”
  楼琛比了比烟杆,微微笑起来:“我在野。”
  谢源道,这是我讨厌在野党的理由。
  “其他……我想你会愿意见一见盗兄?”
  谢源表现出了不符这个消息的惊讶——事实上,他只是略微一点头,表示预料之中:“他被龙夜吟关起来了?”
  “两个多月。”楼琛顿了顿,“我把他安置在你吩咐的那个监牢里。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我暗示多少遍,都不能理解那个门是可以从里头开的。他挺沮丧。”说着,挺轻快地补上一句,跟他喝酒感觉还不错。
  “我想我暂时不能见他。”谢源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管往外头一丢,尽可能远。但因为膂力的问题,看上去是一道病恹恹的抛物线。“给我备些热水。如果可以的话守个门,大概三四天。”
  “戒这个会出人命的,年轻人。”
  谢源恹恹地按着额角:“不戒也会。如果我死了,你大可以窃国,就当是下半辈子请你的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