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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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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页

书籍名:《无心插柳》    作者:公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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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两个骑手驰出五步之后,没有头的身体才轰然倒下。
  那个瞬间四围都是劲烈的风,催得人睁不开眼,而他的剑路恍如幻化作了青白的蝶翼。那是属于死亡的瑰丽,一如北地无穷无尽的雪,暴虐如同黑龙深沉的呼吸。
  对手源源不断。
  在风暴的中央,陆铭突然停住了脚步。远来的白马触到了他的额发,他随手抖开一泓青光,将左剑压在右剑之上,借着冲势切了下去,动作优雅地仿佛在雕琢玉器。
  一剑过后,马从他的身侧看看跑过。
  然后连同马背上的武士,从头到尾裂成两半!
  空气里尽是血雾!
  “窝老师的破阵十字切!”秦煜大吼,“泥是谁!泥怎么会这一招!泥偷学窝!”
  陆铭抹了把脸上的血:“居然是师兄……”
  这些羽林天军永远不会知道,日后威名赫赫的陆将军,战无不胜的陆将军,遇上他就该考虑什么时候输的陆将军,现在还是个青头的陆将军,在以后的十几年中,从来都是这么干的。
  冲阵,然后下马,好像伸长脖子让人砍一样。
  那是因为,这个人,连同他的双剑,步战之下,无人能敌。
  “你把双剑的长度留给了自己——那可就不是马背上的武器了。”
  “火硝也算战策?”龙夜吟抖开了披风捂住口鼻,“笑话,他敢往城里投火硝,我就敢不敢出战么——开城门!”
  龙骑军像是一列锋锐的箭头,收束着拱卫在他身后。没人怀疑他们能最快地自静止发力,变成吞噬一切的铁甲洪流。
  城门洞开。一马平川的衰草连天。天的最东边,雪白的方阵吞噬了平原原有的颜色。
  龙夜吟率先一抖马缰,纵马而出。对面的骑军仍在弩手背后布阵,正当他们以为他要直冲本阵的时候,他调转马头,在宽阔的战场上南向奔驰。
  两军对阵尚有两里地,超出一点油的射程。羽林天军不能攻击,就只能跟着他向战场南面全力奔跑,企图追上那支黑色的军队。一黑一白在空中看来,像是河流的两岸,错开着一泓看不见的水流,争向奔向同一个方向。
  奔了一刻钟,马身上都是沿着肌理流淌的汗水。就在羽林天军以为龙夜吟已经要脱出战场的瞬间,那条黑色的长龙在龙头方向鸣谪。所有的黑马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奔了回去。
  这种时候,朔北马种的速度就一览无余——羽林天军追了出来,却没有办法追回去,眨眼间落下几十丈。
  “糟糕!收阵!收阵!”有人大喊。
  已晚!
  在追逐对手的脚步时,羽林天军的阵线中央,因为速度的不一,左线右线已经自动暴露开了一个大口,露出仍在布阵的中军!
  而在他们补救之前,奔在最前头的两百余骑已经虎狼般跃马突破了弩手的防线。他们跃马的同时抽刀横推,完全失却掩护的步兵只觉得颈间一热。
  马蹄落地。
  黑色的洪峰一过,背后即是尸横遍野。
  无声的旗纛在白色的军阵中鹞子似的翻飞,一黄一绿,百夫长在羽林天军中往来奔驰,大喊着“稳住”。中军接到令旗,往后急退,两翼的骑射突然开始发力兜开。在广阔的战场上,龙骑军像是一枚楔子钉入了羽林天军之中,后者却从铁板一块刹那间变成柔软的布袋。
  “他们在合围!”
  龙夜吟打马轻哧,“十则围之。况且就算他们有这个兵力,也拦不住!不要慌!整队冲锋!”
  合围终于达成。沉雄的号角声在黑色的洪流中漫过,对面鼓点也不示弱地响起。龙骑军一齐勒马,抬起马背上包着硬牛皮的盾牌,以挡住泼天似的弩阵。骑手勒马整队。随着号角声由宫声转入商声,三千铁甲一齐发动,一时间千煌雷烈五岳崩殂!
  龙夜吟的眼皮突然一跳!
  在他的面前,羽林天军自动避开锋芒,然后露出其后带着密集长槊的……
  木制城楼!
  “那是什么?!”陆铭勒马站在山口,俯视着青黄点缀的博望平原上,底下雪白的马儿染着半身血污,因为换了主人而不安地打着响鼻。
  “这是羽林天军的木城楼,人可以站在里头刺枪!”
  “只是木头而已么?”
  “机括与辎重相连,看似薄薄的一层,但是背后有几千斤的负重,一旦扣死就冲不开了!”络腮胡子急速道。
  “他们在围成一道!”陆铭焦急地打马,“跟我来!”
  “我们只有这么点人马,就算冲进去,也没有将作在队伍里,打不开机括!“
  陆铭不答,脱下衣服绑在了长槊上,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引燃,很快就做成一柄简易的松明火把。东风微醺,流云投在平原上的光影飘飘荡荡。赤色的小小火影跳腾决荡,顷刻间把被他倒垂在地。
  “全军上马!散开!给我烧!”
  羽林天军的阵后,不知从哪儿冒出骑白马却着黑甲的骑手。它们的马上拖着冒火的长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跑出巨大的弧线,将正繁茂的青草平原引燃。这场突如其来的熊熊大火,乘着东风燎向毫无准备的羽林天军,连同那些重达千斤的木城楼。
  “他们背后起火了,老大!”
  龙夜吟放眼四周,四围都是木城楼,将他们圈在原地。原本这个时候,对手应该渐渐收束包围圈,把他们活活钉死在里头。
  他伸手感受着微醺的风向,然后拿出身上的火折子丢下马。火折子没入承满露珠的青草,幽幽地冒着烟,很久才燃起火簇。
  “全军靠向西边的木城楼,把东边的空地烧完。”龙夜吟道,“等火势过了,在东边结阵,等待冲锋!”
  一道鸣谪划过青蓝的天际,即使在白天也绚丽可见。天气晴好,纤云不染。
  “他在底下干什么?”谢源拗着绯瑞云。他穿着贴身的天蚕软甲,更显消瘦,站在城头恍若临风剔羽的白雕。
  底下两军对阵。
  城墙外是楼琛带着四百龙骑,三百步外是号称两万的羽林天军。昨天夜里的大火虽然让严青稔措手不及,但是羽林天军并没有遭受实质性的伤害,此时他们的布防严密若铁桶。轻骑混杂着金箭队紧密地收束在方阵的最前方,背后是银枪重铠的步兵队,两翼则散开着轻骑射,像是翅膀抖开半弧。
  相比之下楼琛的手下跟他一道散漫。清一色的黑马龙骑,马匹比羽林天军的白马要高两个马头,两骑之间的间隔已经拉大到了五步。他们像是一道锁链兜在高耸却已然陈旧的西凉城墙外,让人摸不透。
  现在,两军主将正排众而出。黑马白马踏上两阵中间的空地,对面的金箭队跪地引弩,龙骑军也不甘示弱地从斗篷下抽出角弓。
  但是严青稔和楼琛却比谁都要散漫。
  他们既没有互相指着鼻子骂阵,也没有像谢源所想,拔刀单挑,然后等待着一黑一白两色军队群殴。唯一刺激的场面是楼琛当着严青稔的面,拔了腰间的烟杆吞云吐雾。这是那天早上,龙骑军对羽林天军唯一一次进攻意图。
  很可惜这种杀人方法慢性且间接,属于非正式伤害。
  看起来他们似乎在阵前交换了什么东西……
  “他们在底下干什么?“谢源紧张起来。
  嘤嘤交叠两片粗糙的晶片:“他们交换了两本书!”
  “什么书?”
  “一本是《苗园图集》,一本是《洗髓经》。”
  谢源把绯瑞云拗得一僵,“两军对阵,居然谈起养生和种花,他们果真是同学吧,啊?我想我能够理解他们的老师当年有多怨念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天下名将啊!”
  嘤嘤叹了口气,把镜片揣到怀里:“淡定,所以说名将的世界我们不懂嘛……我看,小鹿大概真跟他们肯定是一票人!”
  楼琛送完书,和老同修聊了几句,就骑着马优哉游哉回城,羽林天军也顾自回三清山下的营地。城门一启,楼琛在下头挑着烟杆哼着歌,像是个骑驴说唱的说书人,不一会儿就登上了城墙高处。
  满脸尘灰的谢源和嘤嘤斜眼看他哼着歌。
  “楼将军这才是全身而退。”
  楼琛拿烟杆,在石头城墙上用力磕了磕:“城保住就行了。真打起来谁也讨不到好呀。你们是真不知道,打完仗还要清理战场的么?这可是件麻烦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