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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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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页

书籍名:《无心插柳》    作者:公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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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果然已经老了,将军。”骑都尉听到他话里的冷漠,有些难过,但还是舔了舔发干的唇,转身骑上了马背。他的马背上坐着两个涂脂抹粉的粗俗女人。他就这样喝着酒唱着乡俗俚调,缓缓走远,于是楼琛的门前又只剩下一片寂静。偶尔有马车踏过青石板,也没有人注意在闹市里会有这么安静的地方。
  “所以你是个鳏夫么?”第二天,陆铭嚼着烧饼出现在墙头的时候这样问。
  楼琛坦率地承认了。
  “那你的孩子呢?”
  这个年纪没有孩子,陆铭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楼琛笑骂:“没有妻子,哪里来的小孩?咯吱窝里蹦出来么?”然后一脚踹在那棵玉兰树上,想把他踹下来。陆铭跳开,在墙上走来走去。
  “男人都得有个夫人啊,否则日子怎么过?”陆铭一脸我很有经验的模样,歪着头,“我现在想想,遇到我夫人之前,我就好像还没出生似的,一点劲都没有。”
  “不要看不起大人,我又不是没有过女人。”
  “哦。然后呢?”
  楼琛冷不丁问他你夫人什么样。
  陆铭坦诚道:“我夫人可漂亮了,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但是他懒洋洋的,看起来什么都不愿意做。”
  “那是因为他不喜欢做那种事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位置,他不在他的位置上,就什么都不愿意做。”
  “也许吧,我不知道。”陆铭吃完烧饼,开始啃玉兰花瓣。玉兰花很香,但是花瓣苦涩。“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啊,但是他好像觉得那样很没有意思,他不喜欢,开门七件事他一件都不做。我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他很温柔,可是一点也不快活。我感觉他也不喜欢我,因为他是我死皮赖脸讨来的,他可能就是骗骗我。”陆铭非常想装作无所谓,可是话里那小小年纪的辛酸还是很让人难过。
  楼琛喂喂喂,把他扯下来砸他的头:“如果真是这样,你这个傻小子就太有福了。如果这天下谁都愿意因为被死皮赖脸地追着,就愿意回头,愿意温柔地和那个人过一辈子,还哪来那么多伤心人?你知道过一辈子有多难么?只有了解,才会去关心;只有关心,才会跟你一起做许许多多细碎的琐事;只有一起做了,才会有走下去的可能。她愿意嫁给你,关心你,和你一起生活,你这么怀疑她,太不像个男人了。”
  说着,一掌拍在他胸口,陆铭傻乎乎吐出半片玉兰花瓣,像一只吃饱了的仓鼠。
 
  一〇四、钱没带够身边不就是银行
  
  那只仓鼠似乎想通了又没想通,于是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其实他不太愿意管我的。你看,我闷得要死,天天花钱花不出去,只好来找你。”
  楼琛笑,“那他在干嘛?真是不守妇道。”
  陆铭听得快慰,自是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摇摇头,一脸甜蜜的心酸。楼琛真是奇了怪了:“你们家如此有钱么?做什么的?”
  陆铭说不出来是拣死人骨头发家的,只含糊:“我们家……攒的呗。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个赚法,反正就不是正经生意,好像招招手就天上掉金子了。不过他有了钱,也不买地,不买房,不养姬妾优伶,也不收集金石古玩,不知在干什么。”
  楼琛觉得奇怪,一个女人,难道还应该豢养姬妾优伶?这家伙家中到底是多阴盛阳衰?
  “你们是西凉人么?”
  陆铭摇头。
  “那你夫人来西凉做什么?”
  陆铭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他成天出去饮宴,寻欢作乐,交一大票呆头鹅一样的朋友。”
  楼琛叹气:“有钱,不买地,不买房,不养姬妾优伶,也不收集金石古玩,却专门结交名流。这是志在天下呀。”
  陆铭啊呸一声,说完觉得自己贼爷们,一溜鼻子说,嗨别说了,我听着肝儿都疼。
  肝疼的不止他一个。
  谢源早起便轻车熟路地捧着厚厚一叠宗卷去文庙找计都。计都靠着石舫,膝盖上摊着郡志,呼吸清浅。水上天冷,雾气还未散尽,谢源脱下大氅盖在他身上,看他醒了,问他看出什么来了。计都揉了揉眼睛,道他只负责把关于秦家的事儿给谢源画出来,其他不管。
  谢源脱了鞋往他身边一坐,把脚没入水中。
  计都幅度不大地动了动手脚,提醒他这才刚开春。
  “最近酒喝大了,火躁。”谢源随意翻了翻书,“你说秦家到底有多少钱?”
  计都对这种蠢问题充耳不闻。
  “马帮,票号,田宅,货船……秦家是很有钱,但是你说,他手里真正能折现的现钱,到底有多少?”
  计都抬眼,眼底划过一丝冷芒。
  “西凉着实是个繁华地啊,我手里的钱已经花出去了一半,竟然都跟投水里似的,连个风浪都不起。”谢源看着远处刚醒来的白峰码头。初春的风料峭,一钩金红的旭日。“我只有一次机会。打蛇打七寸,若是一击不死,就再也不可能了。”
  “天子富有四海,但依旧债台高筑。”计都低声安慰他,“你也说了,他们治下的都是些不能折现的生意,就算能折现,天下也没人买得起秦家。只要快,秦家周转不过来的。不过……你可要小心了。”
  说着,把一本《郡志》摊在他手边。
  谢源一瞟。“生意做的真大。”
  “秦家发迹大概是五十年前。五十年,四任家主,个个都是商业巨擘。”计都一如既往地灭他志气。
  “经商就是一个赌字,看谁敢赌罢了。你看,这群赌徒,赌的是国运,怎能不坐大?庆丰三年五月到八月,西凉往帝都输送了一百三十多船的木料。”说着,长指从卷宗中抽出一卷宫内史,“庆丰元年,皇城大火,烧了承德殿与剑阁,刚好又摊上个败家皇帝想要扩充宫室。”
  他又翻,“登封八年,西凉向千绝宫周转了两万斤的玄铁。”
  “那时候正是肃帝东征燕国,玉林天军与西府军开始配备手弩‘一点油’。”计都淡淡道,“他们是皇商。”
  “前不久,秦家在附近各处大肆收粮。现在是春天,当是放粮给农人播种的时候,他们征买那么多粮食干什么?而且秦家派人去千绝宫谈洽,叔夜写信告诉我了。大概是收到龙夜吟要报仇的消息,去探探口风,再顺道要一些玄铁。”谢源把书拢上,随便扔到一边,“这已经超出皇商要做的事情。天家对皇商不过是呼喝来呼喝去,哪天不开心,可是要杀的。秦家这个样子,实在不像想去油缸里偷油的耗子。赌国运,靠的是消息,消息又是王域的靠山给的。”
  计都淡淡一挑眉:“靠山?秦家背后有人?”
  谢源冷冷道:“不觉得照这么来看……秦家更像是,王域的钱袋么?这潭水,深不可测呀。”
  计都难免露出肝疼的表情:“那你还要……?”
  既然秦家与王域有牵扯不断的关系,再动手可是造反了。
  不想谢源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龙夜吟要回西凉本来就是造反,不把屋子打扫干净,怎么住人?到时事成,要怪就怪他们遮遮掩掩,和着血往肚里吞,谁敢说个屁字。龙夜吟给你西凉城的地图了没有?阿昭去摸过老底没有?”
  计都道他睡觉呢。
  谢源啧一声,“这靠不住的,不知道秦正有多少钱我都睡不着觉……要不你跟陆铭走一趟?”
  他随手抓起一把茅草抛在石舫里,嘿然一笑:“如果是你们大概会很快。我随便洒下一捧火柴棍,小鹿随便看一眼就能说出有几根……”
  计都看他蹲在石舫边上,一脸狐狸的模样,突然凑上去贴了贴他邪笑着的嘴唇,堵住了他的声。蜻蜓点水的,很快就离远了,停在不远处的地方,在长而散乱的刘海下,用一双倔强的眼不服气地看着他。
  谢源受宠若惊,哈哈一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走了,剩计都一人坐在石船上看渐亮的天。谢源倒不觉得被冒犯,也没有什么危机感,反倒油然而生一股洋洋自得,毕竟计都比他还像个小倌,被他亲了就跟被女人亲了一样。这个可以有。
  第二天一早,陆铭在他耳边报了个数,谢源一听,吓得赶紧从床上弹起来,宿醉也醒了,穿戴齐整匆匆忙忙去找李牧之,给人灌下一大碗成醋醒酒。昨晚上两人又出去花天酒地,子时才分的手,李牧之看到谢源一时不知今夕何夕。但是待听明谢源说清来意,这位公子哥扶着头装可怜:“唉,唉,幼度,我肝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