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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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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页

书籍名:《无心插柳》    作者:公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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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不重要,你若看得到‘枯血’,大概也死了。”妙土使嘿嘿笑起来,像一头呲牙咧嘴的狼,“这个烧饭的已经到了这个样子,蛊已经到了极限,任何刺激都会让他引发枯血。”
  众人不语,马车的车门被夜风刮得啪啪作响,谢源隐约可以看见灰丝如线。刚才他解了幻阵,大概就是怕术数刺激到敏感的老太公。
  “这真是你母上要你带着防身的么?”谢源缓缓道。

  五十二、我宁负我自己也不要负你

  阿昭也有点毛骨悚然:“她说黄金城里肯定有古怪啊,去的人都回不来,到时候这个老太公能救我一命。”
  妙土使低哑地笑起来:“呵呵呵,你们汉人就是这样,哪怕灭掉一个城池,都要保条贱命。”说得一字一顿。阿昭无端被人骂做贱,看他是年长者又不好发火,唉拉唉啦两句。结果盗曳添油加醋:“你那个母上是亲妈么?”
  阿昭再是好脾气也淡定不能了,因此又被盗曳一把按进沙堆里。
  “烟云卣呢?”
  阿昭抓头,“我不知道啊。我在马车上看到的,也不知道是母上让下人放进去的,还是老太公自己的东西。我手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贽礼,就转送给谢左使当是土仪。”
  “哟,这土仪可真大发了。”
  阿昭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摊手:“我一路行来,钱都差不多花光了。下次还是换左使来御剑山庄吧!这样的话,我一定送等人高的礼单,那么长!”说完眯眼笑了起来,鼻青脸肿效果不佳,一双眼却温润。
  谢源看着堂堂昂藏男儿,脾气却跟个小孩似的,又好气又好笑,陆铭则抓着剑身往谢源身前一挡:“阿源做什么去你家山庄?你想作甚?!”
  “你这庄主做的,瞎巴了吧,啊。你庄里人偷了人家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会不知道?!你不说谁他妈敢去偷啊!还骗本大爷,小混账……”盗曳抬手一个后扑打在他后脑勺上,“说!”
  阿昭往地上一赖:“盗少,你弄死我吧,你弄死我吧……”
  盗曳哧道“别以为我不敢”,却是踢了他一脚坐在旁边喝起闷酒来。谢源忙扯住他让他歇火,等会儿喝醉了赶不上正事。
  其实余下来也没有什么正事:阿昭这个人依旧存疑,但是也就这么着了,人家堂堂御剑山庄百里庄主,是吧,都开始滚地撒泼了,谢源盗曳都没办法;妙土使找到烟云卣,能抱着搂着睡个安心觉;嘤嘤一定是还得回来的,但是跟亲爹去还是跟后爹来还得慢慢商量,剩下就是跟两个佣兵团敲竹杠与被敲竹杠。亲爹雇佣了驰狼团,后爹雇佣了龙骑军,亲爹后爹一遭痛杀,不花剌和龙夜吟捡便宜。不花剌要玄铁:他们被逐出了朔北,就是私匪,拿不到大君拨下来的盐铁。盐还好说,蚩尤海里颇有几个咸湖,但是铁,没有铁就没有刀锋,让一群佣兵怎么办?
  谢源心想昆仑山都是玄铁,给点儿就给点儿,应了下来。不花剌大概是受汉族商人的熏陶,当场要结契,被盗曳推脱了。他不识字,谢源现在头晕脑胀的,结契容易吃暗亏。
  龙夜吟前头已经说过了,要千绝宫一年的粮秣,意思是把千绝宫一整年的入息都折成粮秣给他;再要三千匹不花剌的朔北马。不花剌在旁听得直笑——朔北马种好,价格自然高,他又吃进一笔。盗曳的脸倒是越来越黑,他意识到不止飞陀坛被卷了进来,整个千绝宫都被一只大开口的狮子垂涎上了。
  谢源沉思:这个份,实在太多,这一支小小的野兵吃下去难道不怕鲠着?特别是粮秣,他特意提到用黄金折成米粮,但是这么多米粮他怎么安放?龙夜吟他敢这么说出来,就已经是一种冒险。他凭什么觉得自己会给?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摆明了以后将跟千绝宫完全决裂。
  龙夜吟不像是短虑之人。只有一种可能:他很急,非常急,有什么把他逼到了绝境,狗急跳墙。
  谢源锁着他的眸子。兜鍪给深邃的眼睛镀上了一层阴影,看上去更加晦暗不明。
  那双眼同时也锁着他的。
  谢源沉声:“龙将军,我有些事,想与你私下说。”
  “听到没有?!”盗曳突然跳起来踢了一下篝火,把谢源吓了一大跳,回身对上他的眼光,却看到他打了个眼风。“要好好谈,知道不,现在这个样子算什么?龙校尉,这趟我们也不急着走了,先去你的营地里好好谈拢结契。”
  龙夜吟干脆道好说。
  当晚,几个人精疲力竭地宿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往龙骑军的营地。不花剌的驰狼团只派来个会说汉话的中年人跟着,盗曳让陆铭看了看那张简单的契约,陆铭说没问题,他就按了个手印。
  之所以是陆铭盗曳主事,是因为谢源没有醒过来,一直没有。
  龙夜吟坐在昏暗的灯下,舀着一碗浓黑的草药。草药起先冒着滚滚热气,那一缕白气在灯焰下慢慢变淡,变细,然后冷了,凉了。他就坐在塌边静静地出神。天已近秋,偶尔卷起的帘风里捎带着一种熟到透彻的冷香。
  谢源睁眼看到的就是他的背影。年岁也不算很大,背脊笔挺,不知为何却有些寥落地耷拉着肩膀。
  干渴得厉害,想出声却不能。龙夜吟听到他的响动,回神体贴地搀了他一把,往腰上垫了几个枕头,“能坐起来么?你睡得太久了。”
  “几……”他清了清嗓,龙夜吟赶忙喝止,让亲兵再去热一下药。
  “你的喉咙受了重伤,暂时不要说话。你统共睡了七天,他们三个很担心,觉得我的军医没有用,分头去请大夫了。月神和姬姑娘也在这里,都很好。”他一口气说完,取过案几上的绑带和膏药,“先换药吧。”
  谢源知他也不必骗自己,点了点头,乘他忙着准备环顾四周。这是个很空旷的营帐,大概有青莲坛的一进间那么大,就在床头点着一盏灯火,安静得很像龙夜吟的为人。床榻边有扇不大的屏风,可以透过半透明的绣面看到对面的案几,上头累满了卷牍。龙夜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怎么,冷么?”
  谢源摇摇头,闭上眼感受着绕到塌边的风,沉甸甸的熟味。
  事实上他有些热,说不清得燥热,大概是发了低烧。他知道谢源的体质比较特别,但是一睡七天……
  底下一凉。他低头看了看伤口,竟意外地发现自己赤裸着下身。龙夜吟拉开他的外衫,像是把他从穗子里剥出来,静静对上他的眼睛:“大夫怕你感染,没敢让你穿裤。不过你的伤好得很快。”
  说着,抱住他的腿让他稍稍曲起搁在他的膝上,小心地解着纱布。
  谢源闭上眼,感觉着他体贴入微的动作,干燥温暖的指尖,温凉清和的膏脂。龙夜吟褪了盔甲,棉麻质地的薄衫在身边悉悉索索。他的发很长,简单地束在脑后,斜斜地一绺过肩,映出硬朗如折剑的眉目。
  帐外有秋虫。
  谢源忽而生出些世事已远的寂然。
  他此刻认真替自己包扎,认真地许诺一切安好,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
  但是下一刻,会不会冷冷地坐在对面挟人要价,甚至拔刀相向?
  “在想什么?”年轻人淡淡地问,伸手按在他的眉心,把他的眉头抚平了。
  谢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只知道再醒眼时,眼前就是一双湿润的大眼睛。
  少年摆着尾巴:“阿源!阿源你醒了!”
  说着把药碗放在一边,扑上来搂了一会儿,小海豚一样撅起的唇在他脸上轻轻地啄,又痒又舒服。谢源笑起来,把他推开些:“盗曳怎么让你一个人出门?”
  少年浓密的睫毛犹自带着汗珠,不乐意地眨了眨,“什么叫一个人出门?你病了,自然是我去找大夫,龙校尉的军医太没用了!幸亏有盗曳阿昭他们帮衬着,来,喝。”
  看来龙夜吟没有骗他。
  谢源想了想,每次他受伤,这具身体都会陷入一种长时间的睡眠当中,以此来尽全力修复自己,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随手取来汤药饮下,发现陆铭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小动物一样的,一双眼睛简直能说话。不禁笑起来,自己在背后塞了几个枕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陆铭咬着漂亮的嘴唇,扭过头去,又偷眼看他,如是三番。谢源一觉醒来正觉无趣,逗他:“有什么事情就直说,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