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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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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无心插柳》    作者:公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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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源出生挺有来头。
  他家算是书香门第,爷爷却投了军,用一支铁笔搞了大半辈子革命,现在在南京军区数得上名。
  谢源从小心思活络,而且聪明却不好动,爷爷特别喜欢这个小孙子,人家小孩在机关大院里滚泥巴的时候,他跟着胡子花白的爷爷学《说文》。好端端的方块字,在爷爷手里从简体翻成繁体,翻成隶书,再往上循着甲骨文金文一路飙去。爷爷摸着他的头说:这可是老祖宗的根,溯流寻根才好一点点做起学问啊。
  谢源的源字就是这么来的。
  “这‘源’通‘原’,周原的原。”他爷爷说起这个宝贝孙子,总要这么来一句。周原什么东西?宗周!姬氏发迹的地方,华族垒起赫赫威仪的地方!这名字底下熏陶了二十多年,谢源可就当真不辱名姓。
  现在的年轻人里头,国学底子能比他强的找不出几个,长年累月一内化,性格就出来了。别以为读书读得多就是书呆子,有文化很可怕的!再加上那个家境,那种教育,放在古代那整一个就是世家公子。你看他含蓄内敛,跟他那些邻居高调猖狂的样子截然不同,其实他内里怎么翻江倒海、乌七八黑你又看不出来,所谓皮里春秋。但其实呢?心要多野有多野,进想仕,退想仙的,狠起来法家伺候。
  谢源念大学的时候,学的是西哲,学的是政治,学生会搞得风生水起。毕业又跑去欧罗巴番邦拼命灌洋墨水,二十八岁归国,明夺头筹,暗通款曲,直接走上大学讲坛做起了诗书礼易的夫子,圆了爷爷年轻时候的梦想。眼看这人生阳光灿烂,就要开始一展宏图。
  结果就这么出事了。
  这一天醒来也是阳光灿烂,只是谢源头痛欲裂,身疲力尽。他抬手按了按额角,触到了冰凉滑腻的液体,吓了一大跳。睁眼才发现是满手的水,微微松了口气,又把眼睛闭上。
  他顾自眯了一小会儿,结果越睡越冷,迷迷糊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
  这才发现好家伙,半个人都泡在溪水里,冷冰冰的,不住往下淌水。下半身就套了条裤衩,风一吹冷飕飕。谢源刚起床反映慢半拍,定定看着一条溪自身下蜿蜒而过,顺着水流望去,对面繁花掩映,再远处是茂林修竹,一派取义天然。
  谢源醒全了,眼睛用力一闭再睁开,仔仔细细环顾四围。
  再三确认自己背倚高耸断崖、面朝春暖花开时,他再是醒全也有点蒙。
  他现在体验生活,住的是教工宿舍,记得昨晚上回去的时候,不幸遇到隔壁那教化学的哥们。人刚练完吉他,把大家伙往他身上一挂,约会去了。他明明一个人吹着晚风回寝室来着……于是这个地方和他们那个常年熵值很大的寝室,没有相像。
  他想到报纸上频频报道的活体摘除,颇有点后怕,低头摸了摸胸口,一片白皙没有刀口。他又站起来走几步,觉得除了没力气之外,就是些小擦伤,不伤筋不动骨,这才吁了口气。野望无人,烦躁间随手掬起清水扑到脸上,然后回身忙着找自己的背包。
  洗完脸一转身,谢源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看回水里。水波慢慢平复,被长长的发梢一弄就又有些零碎。他看着里头印出的陌生面孔,心说这哥们谁啊,男生女相,长发飘飘的……再一想,哦这我。
  这我?
  这我?!
  那我去哪里了?
  谢源死死盯着自己酒红色的眼,又不甘心地摸摸眼裂下的一颗泪痣,半晌,一甩手搅碎了一溪静水:“怎么回事……”
  他现在觉得掏心挖肝什么的,还算是小事,这突然回炉重造一下,他很有些吃不消。心不在焉地找了会儿背包,没找见,谢源开始觉得这他妈不会是穿越了吧。全身上下就套了条裤衩,四周又鬼影不见一个,这穿越很狼狈嘛……
  等裤子干透刚刚过午,四周除了鸟叫声什么都没有。他呆呆晒了会儿太阳,只觉得遍身伤口疼,还很饿。好歹有了点力气,强撑着站了起来。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能久待的,到时候如果遇到个虎豹豺狼,可就没有办法了,必须得在日暮之前找个藏身之处。
  谢源踩着溪石越过山溪,往林间还未走几步路,就看见隔壁那哥们昨天挂他脖子上的吉他。它很野兽派地倒插在松软的溪泥里,好端端的琴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谢源心想这东西怎么在?又趴回水里头瞧瞧,结果还是那张很陌生的脸。
  他站在中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换了个人,吉他却还在;吉他还在,他的背包又为什么不见了。这不科学嘛。一边想一边慢吞吞向吉他走过去。不是自己的东西丢了不好说,怎么说那哥们攒了不少钱买的。
  而且谢源觉得说不准,这就是日后唯一可见的工业化产品。
  当他的手扶住吉他时,音孔里突然“呲溜”冒出一条蛇。谢源没有防备,要缩手已来不及,那赤蛇已经飞速地盘上了他的右臂。
  他胆子算是大的,给红得发亮的家伙一盘也顶不住,面色发青,下意识地就去甩,还真给他甩掉了。他看着那一抹明摆着“别惹我”的亮色在地上盘来盘去,拔腿就往来处跑,一口气跑出百多米。历来腿长脚程好,他心想这下总该甩掉了吧,一回头却发现那蛇就在背后,正等他送上门呢,整条飞跃起来扑向他的门面。
  谢源虽然没在爷爷手里学过什么防身术,但是保镖的架势还是见过一些的,不管不顾地躲闪起来。半刻之后,就发现右手臂一紧,那玩意儿又缠上了。他索性闭了眼别过头去,心下哀叹这就算不死也得麻烦好一阵。
  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倒是背后突然响起了轻佻的声音:“谢左使,别来无恙啊!”
  谢源把右胳膊擎远端平,努力无视手臂上缓缓扭动着的赤蛇,抚平发毛的心肝回过头去。
  背后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一头扎手的头毛挺有个性;右耳上戴着锃亮的耳钉,晃亮晃亮的挺有个性;穿着一身粗布短褐,腰带却长得要拖地。
  谢源有些不悦地皱皱眉头:他课上有时会有这种巨潮又明骚的学生,很不讲理,专门找茬,有的还是外国留学生,打不得骂不得的。这一个看着挺像。
  谢源就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了。他看到他那衣服就明了,这大概真是穿了,这年头没人会大摇大摆地穿套粗布短褐,还一看就是纯麻的——整一个古代勤劳勇敢智慧朴素的劳动人民,的异类,但依旧是古代劳动人民。这个时空不对劲,但看样子自己在这里显然有一个身份。在搞清楚之前他还不想开口,多说多错。
  那人自来熟地绕到他跟前,大惊小怪地“哇”一声,又绕着他走了几圈,一双炯炯有神的三角眼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哎呀不得了,谢左使居然被碧瑶宫打得只穿着亵裤出奔,啧啧……”声调略高的男声散发出一股独特而微妙的欠揍感。
  很好,谢左使,碧瑶宫。
  手臂上的小蛇已经不动了,似乎枕着他的手臂睡香,谢源偷偷瞄了它一眼,发现它好像长得有点古怪,也看不出哪是鼻子哪是嘴。谁知这一瞄之后,年轻小混混退出一丈,嬉皮笑脸道:“玩笑而已、玩笑而已!我奉教主之命前来接应左使,左使总不会因为我嘴贱,就起杀心吧!”说着装模作样一掌嘴,可怜兮兮地挤了挤眼睛,“谢左使可能不认得盗曳了,可是盗曳自在总坛一睹谢左使的风采,就无一日敢忘记啊!盗曳每天睡前还要念上五十遍谢左使的名号以求平安的!”
  谢源抽了抽嘴角。
  很好,教主,盗曳……
  还是个江湖!
 
  二、鞭兄你乃真萌物
  
  盗曳见他面色不变,知他没有杀意,就又开始犯贱:“真真想念不如见面。我千绝宫的立教之基就是左使大人的美貌!盗曳若是死在谢左使的裤衩下,也是好一场风流!”
  谢源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人说话阴阳怪气的,不禁冷色道:“帮我把它取下来。”
  盗曳一脸惶恐地看他走到自己面前站定,擎起右手,手上盘卧着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绯瑞云,连忙护着前胸一副自卫的模样:“谢左使!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谢源看看年轻人青白青白的脸,又看看自己手上的小蛇,领悟到诡诈的味道:“刚刚不是说死也不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