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真实幻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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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般的沉默盘旋在文濉宅邸的上空。
半晌高杰声音艰涩：“所以，想要给他报仇，只能推翻这劳什子的造梦者？”
“恐怕只能如此。”谢从灵面色冷峻，“不过我并不建议你冲动做决定，文濉想必也没有让你替他报仇的想法。”
高杰抬头，硬邦邦道：“你瞧不起我？”
谢从灵赶忙摆摆手：“我这可不是激将发，我是真心不建议你这么冲动。以你的能力，再过个几次副本，百年内都无虞，犯不着跟着我们冒险，即使我们最后成功了，你回到现实世界，最多也不过百年寿数，值得吗？”
一阵风拂过，宅子里的血腥气早已散的干净，空气中又弥漫了熟悉的淡淡青草香气。
高杰闭上双眼，深深嗅了一口，唇角扬起：“你们闻过吗？这里的空气每天都是这么的怡人。”
他说着，面色蓦地一沉：“可是再好闻的气味，一年、十年、百年都是一样时，还有什么意思？”
高杰的目光转为坚定：“我跟你们一起行动。”
谢从灵勾唇一笑，心中暗道，不愧是父子，一样的执拗。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谢从灵并不欲多劝，既然高杰心意已定，她便将心思快速的转回眼下的谜团上。
虽然他们弄清楚了文濉的死因，但想找到造梦者，逃离眼下的困境，光弄懂世界的规则是没有用的，他们要试图弄懂规则之后暗藏的汹涌。
“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回去再说吧。”郁恒拍板，几人最后一起回到了他们的宗门。
扶绮招人的工作弄的风风火火有声有色，他们的宗门在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里扩张了两三倍，但速度快只是好的一面，这么快的扩张速度必然有它的弊端，其中最简单的一个便是没有时间对这些人进行一一筛选，这就导致这些人里面一定有其他宗门的奸细。
因着这个原因，扶绮不敢轻易将自己手里的事儿吩咐下去，只能尽量亲力亲为。
所以谢从灵想召开的小队会议，一直到临近深夜才最终全员凑齐。
听完谢从灵的描述，扶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谢从灵并没有催促，扶绮是他们之中论冷静程度和郁恒不相上下的，这几天的调查她没参与，反而能从局外者的角度给她们一些意见。
半个小时后，扶绮终于结束思考，她并不扭捏，因为她相信自己的队友一定能从自己的话里提取有用的信息。
“眼下我们的问题是怎么用现有的信息尽可能推测造梦者的身份，我是我们之中经历的副本次数最多的，其次应当是高杰，不过不论经历的多少，我想我们可以做个试验。”
扶绮说话不疾不徐，自有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
“什么试验？”谢从灵问道。
扶绮转身走去前厅，拿着一沓纸和几支笔回来。
“从现在开始，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每个人将自己经历过的副本，其中能完整无误回想起来的，选择要点默写下来，着重写副本规则和造梦者的身份。”
扶绮的意图很明显，找出副本规则和造梦者身份之间的联系。
众人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尽管高杰嘟嘟囔囔抱怨早知道去和冯清老头打一架逼供也好过在这里默书，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咬着笔杆子开始回忆自己经历过的那些副本。
一个小时后，他们每人手中都多了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
“好，我们现在一起看每个人写的副本经历，尽量找出其中的规律。”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更何况这里有三个诸葛亮，连着看了扶绮和郁恒写的副本经历之后，他们三人对视一眼，已经有所顿悟，不约而同的直起了身体。
单肖见状赶忙道：“你们要是想到什么就赶紧说吧，我今晚耗费的脑细胞已经能抵得上我这辈子耗费的全部脑细胞了。”
谢从灵抿了抿唇：“我们发现所谓的规则，通常是为了保护，或者说掩饰造梦者身份而制定的，而规则本身就能暗示造梦者的身份。”
这话有点拗口，说完单肖脸上的迷惑更浓了。
扶绮接过谢从灵的话头，好脾气的继续解释：“举个例子，我们刚刚经历的那个副本，其中一个造梦者的身份是游乐园事故有关的人，而规则就是玩家如果玩了出过事故的项目，也会死。抹杀玩家本身是为了保护造梦者身份不被暴露，但透过玩家的死，也能倒推造梦者的身份或者意图。”
扶绮这么掰开了揉碎了讲解单肖就是个猪头也该懂了。
他点点头，脑子转的很快：“现在已经文濉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会暴露这个世界的虚幻，所以被提前抹杀，倒推的话，规则想要掩饰的也正是这点。”
“如果这个副本是个阵法，那虚幻和现实的分界线就是解除阵法的阵眼。”郁恒总结。
“为什么？”高杰突然喃喃。
“什么为什么？”单肖回道。
“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个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幻，模糊两者的界限？”高杰看向剩下的人，眼光弥散。
谢从灵打了个响指：“你迷怔了。”
高杰闻声一震，如梦初醒，面带震惊，不一会儿一丝红潮从脖子蔓延到脸颊。
“我们不用太在意造梦者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的，也不需要带入他的思维，我们只需要知道他这么做是一种愚弄玩家的行为，长期混迹在副本里的玩家会下意识的将副本当做虚拟的世界，等他们回到主城，便会觉得这是个安全、安心的地方，是可以安顿下来当做家的地方，久而久之，一个个的小副本成为了虚幻世界，而主城就成了真实的世界，我想你现在随便从街上拉两个玩家问问，他们恐怕都是这个心态，这就是造梦者想要营造的世界。”谢从灵用最淡定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
像能察觉单肖要问什么似的，谢从灵抬手制止：“别问我他为什么这么做，等抓到他我就能知道了，不过显而易见，这么做肯定对他有好处。”
“我有个推测。”不轻易发表意见的郁恒插话，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文濉和冯清是这游戏开创之初最早进来的一群人，他们都是将死或者原本想死的人，造梦者会不会也是类型的情况，所以创造了这个游戏，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并不想回到人间那个真正现实的世界，在那里他又要面临绝境，所以他最初定下的规则就是不能揭穿这是个幻境的事实，因为他想创造一个世界，成为这里的神。”
提到神，谢从灵的眉心微动，她好像抓住了什么，但那种感觉稍纵即逝，她必须要努力回想才能抓住余韵。
“虚幻……真实……成神……动机……”
谢从灵口中喃喃，不住来回走动，没有人上前打扰，直到她突然停住脚步，双眼盛满晶亮的光芒。
谢从灵抓到了她一闪而过的灵感：“我们讨论的内容已经转移到了造梦者的动机上，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推测一下他的初衷，但我们在讨论的过程里，漏了一点——造梦者变了。”
所有人脸色陡然一变。
谢从灵接着说道：“我一直觉得有些违和，直到郁恒说起成神，我想到了造梦者的目的，但他的目的并不是一成不变的，直到300年前，游戏才发生了改变，在那之前，游戏一直可以看成是创造生机，而之后的游戏则可以看成是杀戮，被召唤进游戏的玩家都成了杀戮的对象。”
郁恒揉了揉眉心：“所以不光是参加副本的玩家值得调查，就连副本的类型也值得调查，距离现在300年再往前的副本是什么样的，这可能直指游戏发生变化的原因！”
谢从灵眼中第一次染上笑意，她有强烈的预感，只要查出这一点，他们和造梦者的身份就只隔着一层薄纱。
“那要怎么查？”单肖挠挠头，“先从宗门里找找活了300年以上的？”
扶绮弹了弹单肖脑门：“真有那实力还来给我们当马仔？”
谢从灵也忍笑道：“这不难，明天一早，我传个信给岑黑，最现成的就是冯清这老头，有他在还需要问别人吗？”
单肖恍然大悟，确实如此。
谢从灵兴奋的根本没睡，掐着时间联系上了岑黑，将自己拜托他问的问题解释的清清楚楚。
岑黑在这事儿上可不敢马虎，立刻就要回去覆命。
转身的瞬间，谢从灵只随意瞄了一眼，便叫住了岑黑。
“你受伤了？”
岑黑微微一愣，旋即露出无奈的笑来，没想到他已经竭力掩饰了，还是被看了出来，他的右脚在打斗中被折断了，这会儿刚治好，还不能如常，但小心掩饰看上去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谢从灵依旧一眼就看了出来。
“因为我关心你啊。”谢从灵认真道。
岑黑心中微微一动，再隐瞒谢从灵反倒显得见外：“这两天各方势力已经开始动作了，冯老大居中调停，免不得有靠武力震慑威胁的时候，我们跟着受点伤在所难免。老大只说，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只要你们找到答案，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谢从灵点点头，依旧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岑黑乖巧点头，领命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