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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轻墨淡潋卿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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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物是人非事事休(一)

书籍名:《云轻墨淡潋卿颜》    作者:九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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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一道初升的阳光划破冬日里厚重的天幕,斜斜照射下来。几日大雪之后,那些长青的松树与柏树上,缀满了沉甸甸的雪球。而御花园中的梅花开得正绚烂异常,花瓣正面近白,背面紫红,迎风摇曳。

        暗香幽幽浮动,却是分外清冷,衬得朱阁之上的明瓦有些凄然薄凉之意。

        宝蝉阁外的一大片空地上,堆满了厚厚的积雪,却无人打扫。阁内,往日透亮明澈的大厅,如今似蒙上了森森的薄雾,华美的琉璃宫灯被尘埃笼罩。凛冽的寒风穿堂而过,一屋的冰冷,更是衬得这宝蝉阁分外萧索。

        琢禾在未燃炭盆的屋内枯坐了一日,傍晚之时,终于忍不住去了庭院。一边呵着冻得通红的双手,一边不住地看向宝蝉阁门外。

        如今她在紫夏皇宫中的待遇大不如从前,没有丫鬟伺候着,每日皆是剩菜冷饭不说,严冬时节,房中没有炭盆取暖,每日在单薄的被褥中瑟瑟发抖,根本无法入睡。而比这更令她担忧的是,紫夏女皇最近日日召见云清言,虽然云清言安抚过她多次,说是紫夏女皇不过是欣赏他的琴音,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公主,该喝药了。”冷冷的声音如凝结在空气中的冰霜。

        琢禾无奈地转身,只见身后站着一个二八少女,鹅蛋小脸,眉目娇美。只是现下,琢禾并没有欣赏美人的心情。

        原来她本以为太子不过是皮外伤,哪知竟到了现在还未痊愈,终日昏迷,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紫夏女皇大怒之下,命丫鬟每日将太子所用汤药,多准备一份送至宝蝉阁,让琢禾也尝一尝这不间断的苦味。

        美丫鬟板着一张俏脸,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在了琢禾身边的石桌上。

        琢禾皱眉道:“你先下去吧,我待会便喝。”

        美丫鬟依旧冷冷道:“回公主,陛下吩咐过奴婢,需亲眼看着公主喝下汤药。陛下说过,太子殿下所尝之苦,公主亦需亲自品尝一遍。”

        琢禾无奈地执起汤匙,喂到了自己口中。出乎意料的事,这碗汤药竟和以往的不同,一点也无苦涩之味,反而带着异常香甜的味道。琢禾慢慢松开了紧皱的眉,一口气将整整一晚汤药灌入了口中,最后还不忘咂了咂嘴。

        “我喝完了,你也可以去交差了。”琢禾放下空碗,视线又扫向门外。

        美丫鬟眼中的神色复杂异常,行了个礼拿起空碗,挣扎再三,又说道:“公主明日若有何不适,无需惊慌,因为,太子与公主一样。”

        “嗯。”琢禾漫不经心地应着,视线又飘忽着飘向门外。

        “公主可知,今日太子殿下虽然苏醒,但却……”

        “你究竟想说什么……”琢禾侧目而视,目光炯炯。

        凤鸢宫的内殿中,四角处放着燃得正旺的火盆,将整个寝宫暖得有如春日。锦帘低垂,青花缠枝香炉中有一抹龙涎正袅袅的燃着,细细软软的青烟飘散在空气里,延伸出一种倦怠的迷蒙。

        内殿中央放着一张青玉琴台,上面放着一面瑶琴。云清言端坐在琴台后,莹澈的肤色因偏高的温度而染上了点点的绯色,往日清冷的眉眼,如融化了的积雪,化作柔柔的流水,伴着忽高忽低的琴音,潺潺而下。

        十指抚于琴上,信手拨动,那一声声琴音,时而中正典雅,时而慷慨激昂。紧接着一声裂帛般的惊音之后,弦弦声急,恍然间竟有金戈铁马的恢宏气势。铮然一声,兵马嘶吟,风云暗动,琴音肃杀如杀伐驰骋,惊心动魄。

        锦帘之后,紫夏女皇身着单衣卧于雕花古木榻之上,一双狭长的美目微眯着,透过了重重锦帘,穿过云清言,看向了更远处。

        她伸手提过旁边的酒壶,清清的酒泻入杯中,美丽晶亮,芳香四溢。杯渐满,她却忽然失了耐心,干脆将白玉樽直接对着自己的嘴,一大口一大口地灌着这清冽的美酒。口中似苦非苦,似甜非甜,如父皇赐婚于原自寒和皇妹那一日,挂于自己脸上的笑容,弯弯的弧度之下,不知深埋了多少羡慕与嫉妒。

        “你……可知你长得像谁?”紫夏女皇用微醺的口吻问道。

        云清言的琴音戛然而止,他低着头淡淡道:“二皇子曾说,清言的眉眼有几分与暄溪王爷的父亲相似。”

        紫夏女皇握着酒樽,低声道:“的确……是有几分相似。可是,你与他不同……自寒仿佛是天生属于战场上的人,他虽长得这般斯文,杀敌时可是毫不含糊……呵呵,还有,他与朕的皇妹是那般地恩爱,即便是自己的子嗣不能姓原,他也毫不在乎……哈哈哈哈,云清言你说,他是不是个痴情之人?呵,痴情之人却最是无情……”

        云清言紧闭双眸,指下泻出一串急促的音符。

        “朕知道你是谁,朕也知道你与琢禾公主的关系。她喜欢你,是不是?哈……云清言,莫怪朕没有提醒过你,感情,那是天下最尖利的刀刃。一击即中,滴血不流。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日后便能给予她最痛苦的一击……”紫夏女皇大口地灌着酒,眸色暗潮,“你要对她很好……很好……这样,她才会恨你……很恨你……就像,就像自寒一样……用最厌恶的眼神看着你……很平静,很平静地看着你……你莫怕,不会疼,一点也不会疼……只会觉得痛快!哈哈,痛快!”

        殿内温度虽高,云清言的脸上却毫无血色。指下的琴弦急急切切,最后只听得嘣地一声,断裂的琴弦割破了指尖,划出一道血色的弧线。

        “陛下您喝醉了……”他的声音虽这般淡然,但紫夏女皇刚才的一番话,如同一波波的热潮拍打着他的心尖,整颗心剧烈的疼痛着,身子也止不住地轻颤。

        一只白皙的手掀开锦帘,紫夏女皇身着明黄色单衣,一手拿着酒樽,摇摇晃晃地朝云清言走去。醉眼朦胧间,似是又看到了年少时的他。

        云清言面色沉寂,眼神直视着鬓发散乱,缓缓而来的紫夏女皇,几许挣扎,几许痛楚,又有几许无奈。

        紫夏女皇跌撞着靠到了云清言的身边,纤细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着他如玉般的面颊。许是喝了太多的酒,她的眼眶微微地泛红,少了一些帝王的威严,多了一丝女子的娇柔妩媚,惹人怜爱。

        “自寒,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紫夏女皇附在云清言的耳边,喃喃着。

        云清言的脸色如雪一般苍白而透明,他轻颤着,却硬逼着自己不去躲开。

        “自寒……自寒……你为何只要她?为何?!”紫夏女皇一个又一个炙热的吻落在云清言的耳上,颈间,唇边。

        直到紫夏女皇的唇即将覆上云清言的唇瓣,他才猛然地撇开脸,冷冷道:“陛下,请您自重。”

        紫夏女皇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低语道:“云清言,朕,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云清言忍不住战栗了一下身子,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紫夏女皇的红唇贴住云清言的耳畔,眉宇间除了几分醉色,更多的是狂傲的张扬,细细低语的声音,带着即将燃烧的炙热,“朕,甚至可以为你灭了风兮……你所厌恶的一切,朕会帮你通通毁掉……朕有这权利,有着这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利!”

        然后,她吻上他微颤的唇。

        “陛下。”

        宫人犹豫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外响起。

        “什么事?”紫夏女皇缓缓站起身,冷静地开口。

        “回陛下,是一月前从南城移植到神女宫中的桃花,今日全败谢了。”

        “什么?!”

        紫夏女皇又惊又怒,凤女之血落地便能开花,那株桃树是她特意命人从四季如春的南城中移植而来,日日用凤女之血浇灌,怎会败谢?除非……除非那凤女是有人冒充的?!真是好大的胆子!

        “陛下息怒。”门外的宫人以为是自己惹怒了女皇,赶紧跪下不住地叩首。

        紫夏女皇不耐地往返踱了几步,挥了挥手道:“云清言,你先退下。来人,替朕更衣,朕要立刻去一趟神女宫!”

        踏出凤鸢宫的一刹那,骤然侵袭的寒意,让云清言不可抑止地一个哆嗦。扑面而来的西北风如刀割般刮过云清言的面颊,染上了一层干燥的红晕,霞红一片。

        忽然从身后匆匆赶上来一个宫人,手中托着一个木盘,上面有一个手炉。

        “云公子,陛下怕公子受寒,命奴才备个手炉给公子送来。”

        云清言面不改色地将手炉揣入怀中,淡淡道:“陛下费心了。”

        宫人垂首行了个礼,便回了凤鸢宫。

        小竹子怀抱着断了弦的古琴,跟在云清言身后,神色异常复杂。

        宝蝉阁外的积雪已渐渐融去,仅有的一些暖意,似也被这些融雪霸占地一干二净。云清言一走入宝蝉阁的庭院中,便看见琢禾衣着单薄地蹲在一处空地,背着身子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快步走了过去,离琢禾六七步远处,又慢慢放轻了脚步。琢禾通红的双手正使劲揉捏着雪团,而她的面前整齐地排放着四五个很小的雪人。眉眼弯弯如新月,皆是一副快活且夸张的笑脸。

        “阿琢,你在做什么?”

        琢禾转头看着云清言出尘的容颜,青色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微弱的声音里却带着些愉悦,“清言哥哥回来了?我在堆雪人,好看么?”

        云清言缓慢地蹙起了眉,伸出手欲将琢禾拉起。琢禾顺势站了起来,一冷一热的两只手堆叠在一起,二人皆是一个战栗。

        “怎么穿这么些就出来了?天气这么冷,为何不在屋里待着?”

        琢禾摇了摇头,侧身依偎进云清言的怀中,“我担心清言哥哥……”

        云清言用衣袖一点点地拭干琢禾的双手,再将手炉塞进她的怀里,轻声道:“我不是与你说了么,无须担心……”

        琢禾瞥过云清言白皙的颈间,垂下眼眸,抱紧了怀中的手炉,低声喃喃,“陛下,对清言哥哥很好么?”

        云清言紧搂着琢禾,伸出一只手贴着她的面颊,“莫要胡思乱想,今日可是又拿了那药给你喝?这么晚了,也没有丫鬟去拿晚膳么?阿琢可是饿了?我那儿还有陛下前些日子赏赐的点心,我让小竹子去拿些来,可好?”

        琢禾轻轻颤抖了一下,带着紊乱的呼吸,声音却无比固执,“我很好……”

        云清言温柔地用自己的怀抱温暖着琢禾,带着一丝丝去而不返的惶恐,“阿琢,你不好,看看你自己,瘦成了什么模样?你一点也不好,为什么看起来好像要哭的样子?为何就是不肯好好照顾自己?”

        琢禾低叹一声,闭合眼睑上长长的睫毛,乖顺地依偎在云清言的胸前。

        流染殿的书房内,一切都与紫夏璟池离去前毫无两样。

        紫夏暄溪身着纯黑色的毛皮袍子,慢慢地踱着步,如狐狸般琥珀色的眼眸细细地打量着书房内的一切,一遍又一遍,毫不厌倦。

        “王爷。”

        书房外,挺直了腰跪着几名黑衣人,抱拳垂首,恭敬且带着一丝畏惧。

        紫夏暄溪并不走出去,在桌案后搭了靛青色椅袄的椅子上坐下,唇边泛着一丝笑意,“边界战事,如今是何战况?”

        为首的黑衣人跪着上前一步,开口却是一个柔媚的女声:“王爷放心,二皇子计谋过人,自是所向披靡。”

        紫夏暄溪眉间带着傲色,自得道:“那是自然。”

        女声又道:“王爷,属下日前奉命监视宝蝉阁,却被二皇子手下的暗卫发现了行踪。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紫夏暄溪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眼中闪过一丝戾色,“你的武功在天罡十二刹中应算数一数二,想来能发现你行踪之人,定也是个高手。此事不能怪你,本王也没有料到璟池哥哥竟会……”

        少年俊美的面容上水止无波,语调中却是能听出在极力压抑着怒火。

        “你们下去吧!”

        门外的黑衣人面面相觑,紧接着陆续退下。

        书房内,独剩紫夏暄溪沉色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