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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书籍名:《双爱》    作者:一心一诺/唐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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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檐翼馆占地庞大,她甚至不知道月吟究竟在哪儿,可她的身体、她的脚步却极有默契的将她带往同一个地方,她脚下一趔蹶,险些绊倒,刚抬头,就见那个身着灰衣、总是高深莫讳的凌楚丞站在不远处,眼神虽眺着旁处,那副神态却像是等她到来。

            “月吟在哪?!”沈青颜顾不得多余的礼数,紧拽着他两臂的衣袖,满目慌张,她倒是忘了,凌楚丞根本不认识月吟。

            凌楚丞剑眉高扬,嘴角那一缕轻笑倒与他主人有几分相似,唯独少了那分仿佛与生俱来的高贵疏离。他灰衣广袖一抬,指向身后的翼馆,对她的问题早有准备:“那位红衣姑娘带来的人在里面,她受伤了,东主刚遣了大夫前来为她诊治。”

            “谢谢。”沈青颜急速放开拽着他衣袖的手,提步便要进屋,却见那个熟悉的琥珀色身影从屋内踏出,四目相对时,他烟灰色的眸间只微微一颤,再深望下去,便是空无一物的冷淡,他静默无声的偏出一条道,让沈青颜进屋,在她擦身而过时,也未曾开口。

            屋内,素衣女子拧着眉,昏睡在榻,为她诊治的大夫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将开出的方子递给守候在旁的药童。沈青颜进屋时,大夫正要离开。

            “她怎么了?”沈青颜径直走到药童身前,取过药方,垂目看去。大夫所开的不过是寻常止血养身的方子,好在只是外伤,沈青颜松了一口气,转问道:“她伤到哪了?”

            “回小姐,这位姑娘腹部有一道寸指宽的利器伤痕,幸好没伤到要害,伤后处理尚算妥当,没什么大事。只是这一路上少不了颠簸劳顿,未能好好休息,恐伤势痊愈,仍需一段时间。只要稍加调养,必回会安然无恙。”大夫一早听说沈青颜在府中地位超卓,对她态度也格外恭敬,知无不言。一席话下来,沈青颜才放宽心,颔首感谢:

            “有劳大夫,多谢。”她将药方顺手递给药童,“这儿有我,你拿方子煎药去吧。”

            “是。”大夫和药童谦恭的退下,屋内只留下那股刺鼻的外用药的气味。

            月吟平躺在床,烦躁的喘着气,双目紧闭似在沉睡,四肢却是不安分的乱舞,痛苦的表情责难着沈青颜的心。她蹑手蹑脚的行至床边坐下,为月吟掖好被角,不料伸出的手竟被月吟张舞的双臂紧紧拽着,像在噩梦中遇到救星,死活不放手。

            “月吟?”沈青颜轻声唤着她,试图掰开她的手指,反被被她捏得更紧,泪水从她梦中涌出,沿着太阳穴渗入她的发鬓两旁,她在哭,在梦中哭。沈青颜愣了,被紧握着的手僵在空中,半响无语的看着月吟顺流而下的泪水。她认识的月吟,她记忆中的月吟,向来都是心直口快、欢天喜地的,如今这份阴郁悲戚笼罩着的月吟,竟让她感觉如此陌生。

            “轩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月吟在梦中呢喃,神志不清下吐出的竟是一连串的道歉。

            轩哥哥……

            沈青颜心底的某一块碎石塌落,沿着陡峭的心壁,滚落至崖底深潭,扑通一声震动起千万层波澜,震动着她全身每一处,从心底探至指尖。她早该想到,在洛城,月吟病倒说胡话时喊着的便是这个名字,一个在梦中才能放肆唤出的、令她魂牵梦绕的名字——郎觞轩!并不是什么“薛哥哥”、“谢哥哥”。

            只有她一人蒙在鼓里,师父知道,月吟知道,他们都认识郎觞轩!如今回想起来,她渐渐明白月吟当时的异样究竟是为何!沈青颜樱唇微张,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她轻轻掰开月吟掐制着她的五指,默然的靠着床沿坐着,静静注视着朦胧不醒的靓丽容颜。这个与她一同长大、情如姐妹的月吟,这个从没有心眼、一心只希望她好的月吟,如果就连她都都要在如此强烈的感情下,带着多年未曾褪去愧疚,连同师父慕容昭拆散她和郎觞轩,那么当时他们在一起,究竟有多么难容于天下?

            沈青颜的脑中从未如此混乱过,过去她总是置身事外,稍加判断便能理清一切来龙去脉。如今,她站在漩涡中心,天地间除了混沌一片,什么也不剩下。

            她乱了,她不知道最敬爱的师父和最亲近的月吟所做的一切,是对是错?

            她乱了,她不知道此时她对屋外那个总是冷漠孤寂的男人,该是何种感情?

            她乱了,她不知道若有一天,她的记忆尽数归来时,她该如何面对曾经的爱情、现在的亲情?

            隐隐间她能感觉到,传说中的“天蛊”,正在渐渐解除她记忆的封印,将“忘情水”的效力化去,让她破碎的记忆慢慢拼凑成画,重新出现在她脑海里。

            不知不觉中,沈青颜静坐了几个时辰,直到日暮斜阳,雾月登空,才在婢女的提醒下想起用餐。折腾一阵子,给月吟擦身施药、看她终于沉沉睡去了,沈青颜才敢离开。

            她走时,经过那个装饰着水晶风铃的汉白玉八角凉亭,琥珀色修长的背影孤立的坐在亭中。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咋看之下是高贵的自持,可再多看一眼,便能体会他深深的落寞。在那一瞬,沈青颜甚至不自觉的联想,若是始终心怀这份爱的是她,而失去记忆的是他,她又该如何?

            答案,未知。沈青颜摇摇头,驱散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侧身于假山乱石后,只静静的望向他——

            白瓷酒杯握着他苍白纤长的指间,与他束发的琳琅青漆器共同修饰着一道炼色的光晕,一空银月的清冷就落在他身上,冰冰凉凉,就似他的人,冰冷难近,总带着疏离的自制。他一定不甘心吧?他如此爱她,却被她视若常人。她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存在,而从他们认识起,她便只将他当成朋友。

            也是从他们“认识”开始,每次她有什么事,第一个站出来挡在她身前,为她屏蔽一切危险的,总是他。从滴云峡谷、到洛城、暮月山庄,乃至最近一次,在照夜白的乱蹄之下。沈青颜苦笑着,如果她还能像普通人一样活着,他对她而言,仍会是普通朋友吗?她不敢再想下去,深吸一口气,绕至假山后,悄然离去,空留一袭舒旎清香,扰乱四周气息……

            郎觞轩回头时,正看见她离去的背影,那身出离纯净的白裙,在黯淡夜空下惊鸿一现,耀眼甚于天上朗月。朗月尚流淌寒光于他一身,而她……即使看见他,也要悄然离去,不愿现身一语。他执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烈酒顺着喉舌烧入他的心扉,炽烈的疼痛,梳妆漆器在他指尖飞速空转,仿若他的心跳,空洞洞的响彻夜空!最后一滴酒侵入他的味蕾,矜贵的白瓷酒杯被重重的摔在地上,碎成六七八块。

            这一夜,是一个转折。从江东开始的转折,将重檐翼馆下所住之人的命运走向尽数改变……

            令沈青颜意料不到的是,宁红袖和萧烈只在重檐翼馆小住一晚,还没等她再见红袖第二面,他们便已匆匆离开。

            如今,冷霜剑和剑鞘皆在宁红袖手上,即使知道她的目的地是圣域,一时半会沈青颜也想不出什么方法,能将剑取回。她忐忑的将事情原由告知慕容昭,等来的却是释然一笑:

            “罢了,生死有命。青颜,你说若等我俩都离开这世间,风铃谷交给谁打理好呢?”这位被冠以“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男人,此时指间捏着一颗白子,划过下颌有形的曲线,不紧不慢的落在棋盘上,抬眉笑望着她,“可惜当年我未将什么心思放在月吟身上,这寻诊问医的道理她一点儿都不会,可惜了,可惜……”他虽叹声,眉梢发眼却仍是那副淡如浮云的浅笑,此时他也是一件贴身的缎丝白袍,一眼晃过,眉眼颌间竟也与沈青颜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副神态,只有从风铃谷出来的人,脸上才能带着这般安详沉静的浅笑。

            沈青颜无法配合师父的调侃,不安的捏揉着拇指间的黑子,迟迟不落子。她所中的天蛊无解,生死于她只剩下时间问题;可师父不同,只要有冷霜剑,只要能打开风铃谷后山的机关,师父的命仍有救。她原本只是想试探宁红袖,惹其心急,她也好趁机多探虚实。不料一来一回反被宁红袖占了先机,她心中默叹,一落子便全盘皆输。

            “青颜,你下得这是什么呀!”慕容昭大笑着猛拍膝盖,“你可是有心让着师父?这回你可输了!”

            沈青颜怔怔望着慕容昭,说不出话。慕容昭恍若无视的扫落残局中的黑子,探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玉石指环的冰凉沁入沈青颜手背的雪肤,丝丝凉凉,她抬眼,静听师父想说什么:

            “青颜,”那双如温玉水润的深眸蕴含无数蕴意,坦荡得教人心安,“师父不会让你有事,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救我。”

            “师父……”沈青颜哽咽在喉,强忍着不落泪,暗咬下唇,紧闭上眼,关闭泪水的闸门,“青颜一定会救你,青颜发誓。”

            *****          *****

            “我发誓,定会将冷霜剑和你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你尽可以放心了!”

            当日的誓言犹然在耳,策马扬起的沙尘在烈日下只剩下冒着汗雾的轮廓,黄沙漫尘中那袭红裙如天空那颗火球般醒目。

            宁红袖手持马鞭,狠狠抽座下骏马,口中不停的喝斥:“驾!”与她并行的萧烈在她身旁只剩一个风驰电掣的虚影,他能感觉到自从离开重檐翼馆,身旁的她便恢复了往日些许的生气,黯淡多日的凤眼眸间犹如初晨升起的朝阳,隐隐闪现着傲人的灵气和唯她所有的坚定执着。

            连着五天马不停蹄的赶路,她未说过一个累字,似乎迫不及待的要回到圣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