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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包养男人的沉浮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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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书籍名:《一个被包养男人的沉浮史》    作者:杨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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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他还有些拘谨,有些生涩,他的自尊心让他抬不起头,让他脸红耳胀。可是那自尊心那羞耻心很快就被金钱的响声驱散了。他的躯体已被绑成了畸形,那躯壳里的精神也随之畸形起来。他渐渐地进入了状态,及至后来,他竟摇得酣畅淋漓,摇得出神入化了。

            等到散了集,他找到一个避人眼目的地方卸了装。他清点了一番收获,哇,仅仅一个早上,他就搞到了十几块钱!他不无辛酸地回忆起在砖窑里当小工时的情形,他心里感慨地想,世上既然有如此讨巧的方法可以弄钱,干吗还要那么劳累自己,辛苦自己。

            他在小饭铺里用胡辣汤和油条把自己犒劳了一番,然后又买回一些油条带给父亲和母亲。他带给小妹石一凤的是两个圆圆鼓鼓的糖糕,糖糕裹着一层油油黄黄的外壳,让他不由得想象出小妹用白白的门牙将它咬开时,那甜甜的汁水流出来的情形。于是,他的心里就像搅了糖一样甘甜。

            ……

            从那以后,他又如此这般地做了几次,每次都有收获。就在他觉得一帆风顺的时候,他却意外地遇上了魏彩彩。

            那是个星期天的早晨,石大川在他的摊位上前摇后仰正练得起劲儿,忽然觉得一个奇怪的目光从旁边斜射过来。他下意识地转过头,于是他的目光就和魏彩彩的目光相遇了。刹那间,石大川觉得周身瘫软,似乎真得要一脑袋栽在那个锈铁罐前,就那么长磕不止,再也抬不起头。

            魏彩彩穿着崭新的大红羽绒服,她看上去那么耀眼,就像一团让人不敢正视的旺火。魏彩彩的身边还有一位个头与她相差无几的姑娘,那姑娘毛围巾毛大衣,望上去毛茸茸的格外华美。只是在事情过去很久以后魏彩彩才告诉石大川,那姑娘是她的堂妹。头天下午魏彩彩到县城姑姑家来玩儿,晚上就住在了姑姑家。清早,两个姑娘结伴逛集市,没想到竟撞上了石大川演的这出戏。

            石大川那时真是又羞又愧,还有几分怕。他怕魏彩彩张口叫他,将他的把戏当场揭穿。石大川紧张极了,他恨不能一头叩出个洞,就那么钻进去遁了形。

            感觉中已经过了很久很久,石大川才慢慢抬起头。魏彩彩和她的女伴早已没了踪影,只有面前那个锈铁罐叮叮当当地响着,仿佛是在回报方才他这番不同寻常的躬叩。

            石大川无心再演,他匆匆地收摊,急急地离去。

            第二天,石大川正在地窖里起萝卜,妹妹一凤忽然跑来喊,“哥,快去,你的同学来了!”

            石大川赶忙从地窖里钻出来,等他跑到自家堂屋一看,只见魏彩彩正笑眯眯地坐在那儿。石大川的脸顿时热辣辣地发胀,昨天清晨刚刚在县城的集市上发生过那样的一幕,此刻他真拿不准对方的来意。

            魏彩彩显然看出了他的窘态,于是便细声细语地说,“俺是到你们村送豆腐来的,顺便看看你。”

            魏庙和石家坡是邻村,魏彩彩的父亲在乡卫生院当医生,她母亲和哥哥在村里开着豆腐坊,石家坡有好多户人家吃她家的豆腐。

            “哦哦哦。”石大川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就轻松地笑了笑。

            直到这时候,石大川才留意到堂屋的条案上放了一大块老豆腐,还有厚厚的两沓“千张皮”。一股新鲜豆制品的气味在堂屋里弥漫着,闻上去分外诱人。一凤已经忍不住了,她扒着条案说,“哥,她带来的豆腐,可香哩。”说完,猫一般迅捷地伸出手,在豆腐上搔下一块来,叭唧叭唧地在嘴里嚼。

            石大川喝道,“瞧瞧你,干什么!”

            魏彩彩说,“让小妹吃嘛,送货时带的多,不想再拿回去。这些就是给你的。”

            石大川摇摇头,“做豆腐也不容易,哪能就这么吃。多少钱,我给你。”说着,手就去摸衣袋。

            魏彩彩顿时露出了嗔态,“给你就是给你的嘛,不想要,俺可就拿去喂猪了。”

            石大川了解这个女同学的脾气,她要是骄横起来大家都要让她三分。于是,石大川连连说,“好好好,我收下了,谢谢你,谢谢。”

            魏彩彩说,“咱这也是互相帮助嘛,快开学了,俺做的寒假作业不知道对不对,想借你的看看。”

            石大川明白这不过是个借口,却装做懵懂的样子说,“行,行,没问题。”

            从那以后,隔段时间魏彩彩就会到石家坡送豆腐。来了之后,她必定带些豆腐、“千张皮”之类的东西送给石家。除了吃的,她还会给石大川的母亲捎些药,那些药都是她从做医生的父亲那里搞来的。

            石大川记得那年刮起秋风的时候,魏彩彩给小妹带来了一件棉衣。那件棉衣让小妹乐得像稻场上的麻雀,也让躺在床上的母亲像受了大恩一样分外感动。魏彩彩离开家的时候,母亲撑着身子坐起来,对石大川说,“还不送送,你去送送呀……”

            其实魏彩彩每次来,石大川都是要送的,只是这一回送,那感觉就不同了。魏彩彩的笑与往日不同,往日是脸在笑,这一回却是亮晶晶的瞳仁在笑了。往日是一前一后走的,这一回却是肩挨着肩,人出了门,魏彩彩的手就挽在了石大川的臂弯上。脚下也有些不同了,魏彩彩脚下荡着船,身子也就悠悠地晃着,犹如一枝四下攀缠的软藤。

            已经立了秋,白天渐渐短下来,还没有走到村口,稻场那边的树影就融进了暮色里。石大川担心天色黑了,魏彩彩走夜路不方便,不由得放快了脚下的步子。

            魏彩彩说,“慢点儿嘛。”

            石大川说,“天快黑了。”

            魏彩彩说,“黑怕啥,就是要它黑哩。”

            是那种支使人的口气,并且含着一种笑的味道。那味道让石大川有点儿慌,有点儿怕。在全班的女生当中,魏彩彩最爱支使人,似乎那是她生就的权力,因了她的美,她的娇。

            石大川只好随着她慢慢地走。

            把远处的山影走没了,把近处的村路走没了,把星星走了出来,把月亮走了出来。月光是那种白蒙蒙的淘米水,魏彩彩的牙是白晶晶的米粒。“俺累了,咱们歇歇吧。”魏彩彩说完就站住了脚。

            没走几步路呢,可是魏彩彩分明在喘了。喘出的声音有些急,有些粗。石大川也不由自主地停下脚,和她面对面地站着。石大川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一闪一闪地跳着光。石大川紧张地把目光移下来,唔,这样更糟糕,石大川盯在了对方的胸脯上。那胸脯已经有凸突的模样了,像草皮下的春笋在顶着土。

            那个年龄的少女,比男孩子发育得早些,个头也往往比对方高些。石大川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向自己压下来,让他心里一阵阵生怯。他正想往后退,魏彩彩却闭着眼睛,急切地命令道,“快,亲亲呀……”r  />
            他战战兢兢地挨上去,对方也颤抖着迎过来,牙齿与牙齿隔着嘴唇不顾一切地碰撞着,完成着彼此的初吻。那初吻是肿胀的,带着些许腥味儿,还有吮不完的甜。两人直吻得眼前发黑,几乎要昏厥。

            好不容易才透过气,魏彩彩久久地望着他,只说了一句话:“咱们全班就你行,咱们全校就你行……”这句话,让石大川大为感动。

            后来,石大川果然以全校最好的成绩考上了镇高中,又从镇高中考进了汀州市。在那些年月里,魏彩彩到石大川家走动得更多更勤了,她以行动向人宣示:她是石大川的人。

            这一回,为了给石大川的父亲治病,她又卖了血。

            自从来到汀州,石大川越发看得清楚了,魏彩彩这种乡下姑娘不是他要娶的人。虽然不娶她,可是也要让她脱离苦海,石大川不愿意让人嚼舌头,说是这么多年他家白沾了魏彩彩的便宜。石大川要回报魏彩彩,他要把魏彩彩弄到汀州,让她也变为城里人。

            此时,石大川在“都市村庄”里钻来钻去,就是为了给魏彩彩租房子。位于汀州市东郊的这处“都市村庄”叫做齐寨,从这里走出五十米,就是汀东大街。汀东大街也是一条餐饮街,路两旁林林总总排列的全是餐馆和饭店。石大川曾经在床上为“湘味香”酒楼的女老板效过力,一来二去的就有了些交情。石大川告诉这位女老板,他自己“乡下的表妹”想到馆子里来端盘子。那女老板一口答应了。每月三百块钱,还管中午和晚上两顿饭,这收入远远超过了在村里种庄稼的男人们。石大川已经想好了,让魏彩彩先这样做着,慢慢地再看机会跳槽,慢慢地就能在汀州站住脚。他和魏彩彩并无婚约,做到这一步也算是对得起魏彩彩了。

            石大川几乎将这里的出租房看了个遍,眼下的这一处差不多是最合适的了。一室一卫,每月只要二百元钱。只是房东的条件是一次付清一年的房租才能入住,石大川想让他答应暂付半年。

            “半年房租也可以,”房东慢条斯理地说,“那就把半年的水电费预付了吧,多退少补。”

            “半年的水电费是多少?”

            “六百。”

            石大川苦笑了,加上半年房租,差不多还是得两千块钱嘛。租下房子,光板床没法睡吧,总得添置被褥,总得买些锅碗盆勺之类的生活用品吧,那都得用钱,钱……石大川手头有点儿紧,阮珊付给他的钱,他刚刚给父亲寄去了。

            两个人缠来缠去,房东不耐烦了。汀州的出租屋是紧俏货,房东不愁租不出去。房东瞥了瞥石大川说,“行了行了,你要是觉得价钱不合适,就另外去找便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