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爱之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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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馨篇（二）
我就这样等他，直到有一天哥哥忍不住告诉我，轩辕的真实身份。我说，那有如何，如当初哥哥告诉我不要后悔一样，我不关心他的身份，只是爱他的人而已。我望着哥哥欲言又止，然后一声长叹。后来，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我没有见到他。
我不再是个无知的孩子了，对于哥哥眼中的感情，自己是知道的，只是一直装傻，不忍破坏现在的宁静。
轩辕走后的第二年，母亲过世了，又一个我生命中重要的人离开我了。那刻我抱着哥哥哭泣，我说哥哥，不要再离开我了。
哥哥也紧紧抱着我说，馨儿，哥哥会护你一辈子。他的味道让人安心。
后来，母亲的佛堂成了我常去之处。
哥哥犹未娶妻，我成了兰家的主母，掌着府内大大小小的事务。
很多人说我有菩萨心肠，我笑笑未有言语。我只是想，尽己最大之力。因为这世间要帮助的人太多了，而每人尽力，已是最大的幸事。
我十九了，早过了事宜婚嫁的年纪，但碍于兰家，仍是很多人上门求亲，哥哥只是笑笑，并没有言语。坊间早有流言传出，说我同哥哥的事，虽无血缘羁绊，但名分上仍是乱了。我们都置之一旁，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有一次同哥哥对弈的时候，他曾玩笑道，要留我一辈子。我也只当是玩笑推了回去。心里却默默念着，如果没有轩辕，我会的。
人就是这样的毫无道理，他在身边时毫无感觉，等离开了，才发现那思念已经深入骨髓，时时阵痛。
这天，又是个上门说亲的人，面对她的唾沫横飞，我正暗中思量该如何推挡，只是有个倨傲的声音传来，铮亮有声。“兰斯馨已经被我订下了！”
抬头，望着眼前站立的伟岸男子，我的泪，掉了下来。
我不顾哥哥的反对，执意嫁给他。彼时，轩辕已成了一方领主，手握重兵，权势一方。我知道哥哥担心我，我虽纯良，但在感情上却是个固执的人。他说，馨儿，若你想要嫁人，哥哥会帮你物色人家，但就是不能嫁给他。可我，终是没有听从。执意跟着他，走进他的世界，从此，也是另一条道路。
在庙堂求佛时，曾有位高僧说我命主九天，注定荣华，但却是优昙一现，命格薄短。那时我笑笑，对那位大师说既是命，就当唯心。
就如我现在的选择，唯心而已。
轩辕在他的土地上，给了我最为奢华的婚礼，哥哥终是在婚礼的当天风尘仆仆的赶来，身后是十里红妆。他说，兰家嫁女，岂能寒碜。那时，他拍了拍我紧握红帕的手，一滴泪掉在了他的手上，他顿了顿，将手缩了回去。当初相依为命的兄妹，终是回不去了，我为我的爱情，付出了亲情。
新婚那晚，轩辕对我说了他的身份，他冷漠的父王和早逝的母亲，我像每个娇羞的陷入爱情的新娘一样，望着自己的丈夫，选择支持，选择交付自己与自己的信任。
那晚，轩辕的眼翻转着欲望。他说，我的馨儿，我只要你一个。
烛台上的烛泪，不停的流，不停的流。
婚后，我认识了轩辕最重要的两个人，同他一起打拼的义弟义妹。我觉得他们都不喜欢我，尤其是红缨，她是喜欢轩辕的，她看他的眼神，是那么依恋，那么痴迷，我心酸的想。那是，我第一次嫉妒，发现，原来是这么的苦涩。
我一直知道，轩辕是不甘于平凡的，现在的一切，是他王子身份之外一点点打拼出来的，如果有个他父王的势力，对他的未来会更加有助益。也是直到婚后，我才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不会像久剑那么善于谋划，也不像红缨一样奋勇杀敌。我只是做着天下妻子都会做的事。轩辕只是对我说，只要我一直陪着他就可以了。
我在他怀里甜蜜的笑了。
我不仅和以前一样广施善缘，还经常和轩辕兵士的妻子联络情感，丈夫正站在外，妻子寂寞是难免的，那就大家一起派遣寂寞。轩辕听说了，像个孩子似的将我抱起转圈，亲昵的说，我的馨儿也懂得攻心为上了呢！
那段日子，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光。那时没有其他人和事，就只有我们。在一起享受给予幸福的日子。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轩辕的父皇死了，意外的是，他把王位传给了一直被他漠视的儿子。
轩辕走的时候，竟然笑了，他说，馨儿，父王终于知道谁最适合那个位置。你真是我的福气。
那时，我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然后，事情一件件的发生。
经过内部惨烈的厮杀，他登上了王位。
他封我做了皇后。
红缨来接我的时候，象征性的向我行了跪拜礼仪。她说，我是皇上的人了，只是还未分封。
天旋地转。我的脸色必是极差的。就听见红缨在耳边冷冷说道，就一个贵妃就受不了了，以后可多着呢。
我不知道是如何到了他的身边，只觉一到了那里，就是一连串的分封仪式，皇后的规例是如此，让我无所适从。只是轩辕会哄着我，说，馨儿别怕，有我在。那时我抬头望着许久未见的他，高冠华服，自是一身帝王的气势，似乎每次久别重逢，我就好像重新认识了他。而这一次，我放开了他的手。选择独自承受。
那晚，他来到我的宫中，说对不起，说登基后太兴奋酒喝多了就把红缨当成了我。我又是第一次，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没有回应。他生气了，一挥手，抛下句三天后是贵妃规例之礼之后，就走了出去。
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从此，我们再也回不到他登基前的时候了。
皇后，是份不容易做的差事。尤其是面对大臣们送进后宫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女子。我，心如刀割。我无法做到为自己心爱的丈夫选择女人。我想，自己是最不称职的皇后。
轩辕很忙很忙。有时候，他会很晚来到我的床边，衣裳未脱就睡了下去。他总是说，馨儿，委屈你了。他总是习惯未改的叫我的名字，轻声呢喃。这，是唯一没有改变的事。
后来，我以身体不适为由将后宫的事都交给贵妃红缨打理，我知道她比我更适合。我也知道，无论我是什么身份，红缨永远都是用蔑视的眼神望着我，似乎在说我配不上轩辕，配不上她心目中的英雄。
轩辕知道后，只是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淡淡说句，只要馨儿喜欢就好。
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开始将更多的精力花在自己要做的事情上，我在我的宫里种满了夹竹桃，美丽的红色将风景衬的喜气异常；我怕轩辕太忙晚上睡不着，就每逢一个月做只紫熏草的枕头，时时准备兰家独有的安神茶，让福仁更换（福仁是轩辕在宫中长大时的跟班公公，是个非常忠心的人）；我开始出宫，为流离失所的人们安置地方，教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写字，鼓励失去丈夫的妻子重新生活，人们总是说，皇后娘娘是最善良最幸福的人。那时，我会有一刻茫然。幸福，好像离我很远了。彼时，轩辕不断的征战，他的领土越来越广大。他身上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直到有一天，他在求欢时，我昏倒了。
醒来，却见轩辕一脸笑意，红缨一脸不甘。他说，馨儿，你怀孕了。我有片刻呆滞，而后，我开心的笑了，主动的抱住他说，轩辕，我们有孩子了。他似乎已许久未见我主动抱他，身体颤了颤，而后用力的回抱我，声音似有哽咽，谢谢，馨儿。
是的，曾经，我们无比期待孩子的到了，可总是么有消息，就连红缨也没有症状。轩辕总是自嘲，说自己杀戮太多是报应，其实他内心是渴望的。
如今，梦想终于实现了。
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突破重重防卫，在我出宫布施的时候挟持我。我耳边听着挟持的人怎么威胁轩辕，听轩辕怎么不堪的说自己没有价值。我相信自己的丈夫。就在挟持者惊讶于轩辕的话语时出神的片刻，有人一剑刺向他，他吃痛将受松开，我落入了轩辕的怀抱，只是没料到轩辕的身边竟也有人举刀相向。我猛一转身，生生受了那一刀。
馨儿！！
我听见轩辕的喊叫声，又看见我的血滴在了他的轩辕剑上，发出幽幽的紫光。终是一片黑暗。
朦胧中，我听见小孩的啜泣声。我知道，孩子保不住了。
我听见天界母亲的声音，声声叹息。
我又听见什么尖锐的声音，忽然害怕了起来。但那声音越来越清凉，让人忽视不得。
二哥，这次我真佩服你，果然是神算，皇后能为皇上避险消灾呢！
红缨，不要说了。
说又怎么了，要不是当初皇上故意接近她，让她做护身符，她怎么会有今天的地位！
贵妃，你话太多了，回宫去，一月之后不得出宫!
皇上……二哥……
我瞬间被惊醒了。这里怎么会这么冷。
馨儿，你醒了？我望着轩辕担忧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还有不远的地方，站着久剑和红缨。
是真的吗？我问道。
轩辕眼一闭，再睁眼时，缓缓说道，孩子的确是没了。
是真的吗？我还在问。
他忽然紧紧抓住了我的手，他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馨儿，相信我，当时的确是……可现在……不是……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轩辕，我意气奋发的丈夫此刻竟然如此狼狈。
久剑长长叹了声，拉着欲再说什么的红缨走了出去。
感到浑身疲倦，我想睡觉了。
馨儿，不要睡，听我解释。他狠狠的抓住我的手。
我眼又睁开了，我说，没有必要了，你把轩辕剑拿过来。
他疑惑的望着我，仍是将放置在一旁的剑拿到我身边。只见那剑仍隐约发着紫光。
我的手在剑身轻点，那剑身成了紫色的光束，隐隐约约，闪着莫测的神秘。
轩辕，你的剑就了我的血，重生了。这剑，就叫承影，它无血无刃，但能杀人无形，是至神之剑，以后，要好好用它。
轩辕惊讶的看着我。
我却不再看他，轻声说道。这样，能不能还掉你带给我的一切。
当的一声。我听见了剑，落地的声音。
我的身体终是恢复了，却大不如前。
我总是流连在床榻间，有时在房内看看书，有时，坐在廊下，看眼前艳丽的夹竹桃。哥哥来看了我，许久不见，竟也憔悴知此。
哥哥说，你后悔了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在哥哥走的时候对他说，住的离妹妹近些好吗？下次也能快些见到你。
他没有答话，只是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然后，我知道哥哥举家搬迁来到这个城市。
后来，我无意间在御花园中看见轩辕拥着怀中不知是哪个宫的妃子，温柔的笑，我便再也没出过宫门。
后来，宫中陆陆续续有了新生命，可是轩辕大部分空闲的时间，都在我这里。有时候，在我身边批奏折，有时候，就是看我发呆。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他笑，只是疏远的叫了声皇上，便很少言语。他不在意，只是在我咳嗽的时候递上杯盏，在天凉的时候抱我进房，在梦中，会叫我的名字，然后醒来紧紧抱着我。就像普通的丈夫一样关心自己的妻子，而我，却再也无法回应他了。
那天的晚霞异常美丽，整个天空都红彤彤的，夹竹桃开的也似乎更加鲜艳。我躺在榻上望着美景，突然觉得精神有些好，就命人去唤哥哥来。
看见哥哥脚步不稳的进来，我笑道。
哥哥，怎么年纪大了，反而冒失了？
他的身体微微颤动，竟半跪在我身边，无法言语。
我叹道。哥哥，我要走了。
不，馨儿，你说要让哥哥保护一辈子的。他温润的眼再也无法宁静如昔。
哥哥。我拿出手里的一朵夹竹桃，说道。出了城门，这花飘在哪里，你就在哪里把我葬了吧。
我不准！
我没有转头，知道是轩辕的声音，但我仍是定定的望着哥哥。
他说，好。我似乎看见了当初不准我嫁的哥哥又在婚礼上出现的那神情，如此坚定执着。
哥哥，我后悔了。
我的右手紧紧被轩辕捏着。我终于转头看他，他的眼睛和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那么幽深，只是此刻被恐惧掩盖。
馨儿……不要离开我……我们说好要一辈子的……我会对你很好……我用剩下来的时间陪着你……好不好……
我摇头。没有告诉他我认识的轩辕，不是这样的。他有双明媚的眼，虽然有些无奈忧伤，但面对困难面对一切是那么坚强。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夹竹桃下他望着我的那刻，会在我一生的记忆里写下无数幸福和心碎的篇章。
我只是对他说。
轩辕，若有来世，我还是会爱你，只是，我希望能爱自己多些，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样，就够了。
最后，我谁也看不清了。我只记得天界的母亲在朝我挥手。
我想家了。
如果不曾逢
也许心绪永远不会沉重
如果真的失之交臂
恐怕一生也不得轻松
一个眼神
便足以让心海掠过飓风
在贫瘠的土地上
更深地懂得风景
一次远行
便足以憔悴了一颗羸弱的心
每望一眼秋水微澜
便恨不得泪光盈盈
死怎能不从容不迫
爱又不能无动于衷
只要彼此爱过一次
就是无憾的人生
————《只要彼此爱过一次》汪国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