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五重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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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明白，若情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吟落现在还真有些后悔，因为她们一前一后刚从瀑布下出来，就看见湖边上站了一排人。
最前面那高大的身影是灵帝沧濂，表情肃穆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后面跟着白芷、黑金两位长老，一脸的高深莫测；五宫中的三宫迟墨、幕渊、泠昕也到了，看见她，眼中似闪过一丝惋惜的神色，快得让人抓不住；流玉和凤林站在最末端，目光颇为急切，仿佛有什么话要讲。看这阵势，他们已等了些时候。
若情快步上前，盈盈拜了拜，灵帝伸手一扶，开口问道：“爱妃受惊了吧。”
“受惊？主上为何有此一问，妾身像是胆小鬼么？”若情佯装无知，不经意斜睨吟落一眼，轻轻笑道：“主上和各位深夜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听说有人擅闯干支峰圣湖，所以来看看。”
“是么？”若情明眸一转，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遍，浮起一个讥诮的笑意，道：“谁这么大胆子，敢擅闯圣湖？”
灵帝悠然道：“爱妃不知道？”
若情抿嘴道：“妾身邀吟落妹妹切磋武功，倒是没注意有其他人进出。”
吟落有些吃惊地看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袒护自己。
灵帝似乎并不惊讶，只淡淡道：“哦？在这里？可有比试过？”
若情身形一转，如春风拂过，拉起吟落的手道：“我与妹妹才选了处清净地方，还未开始比划，主上您就来了。”她的嗓音低哑的，似乎还含着一丝娇嗔，像一把羽毛刷子，轻轻略过每个人的心头，让人为之动荡。
“看来我倒是打扰你们的雅兴了。”他将目光转向吟落，唇角勾出一个似有若无的淡笑。
“哪倒没有，”若情嘴角噙上了一点笑意，眼波流转，缓缓道：“我与吟落妹妹有幸相互切磋，如得主上在场作公平见证，岂不更好？”
灵帝淡淡一笑道：“能得见高手过招，我甚向往之。”
这二人一唱一合，把所有人都撂在一边。吟落张张嘴想抢白两句，却看见凤林冲她挤眉弄眼，示意不要张扬，遂暗暗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妹妹准备好了吧？”
若情微笑相问，不带丝毫威胁。可吟落知道，此刻若不答应，后果不堪设想。
一战在即无可避免，吟落反倒静下心来，点头道：“请宫主赐教。”
“好剑！”若情看吟落抖腕之间握于手中的那柄光华游走的长剑，叹道：“清光绝世，幽冷入骨——这剑跟主人一样，非同凡响。”
拔剑在手，吟落垂首凝视剑锋上那一缕幽蓝，眉目间有丝丝肃然之色升起，气度从容沉静：“宫主谬赞。”
若情笑了笑，轻轻沙哑的笑声在夜色中低低回荡：“剑不光是锋利可论，妹妹这一柄灵性十足，怕早就不是一般的利器俗物，又何必谦虚。”
笑声未落，她忽然转身，如流云般飞上花树，折了最繁密的一枝下来，对灵帝说：“天已尽晚，不好耽搁大家的时间，请主上拆花计时，等最后一片花瓣落下，我们便停手。”
“好。”灵帝接过花枝，转身挥挥手道：“我们退后一些吧。”
×××
第一片花瓣从灵帝指尖滑落。
“请。”若情含笑看着吟落，漆黑的发上两枚金簪光芒流转。
她不用簪子了？吟落没有细想，也道了声“请”，手腕一转，幽绝剑“呛”的一声应和着发出轻吟，蓝光如同游龙般掠出，在她指间游走不定。
一截水袖突然飘了过来，先声夺人，浅绿的袖子就仿佛流水一般，倏忽卷绕而开，袭向了吟落。罗纱裙、烟水袖，看似绵柔从容，实则狠辣凌厉，从静到动不过瞬息的功夫，已经攻到了吟落的近侧。
吟落身形一错，右手轻轻一提，剑花登时如春花怒放，层层叠叠，影光纵横，向水袖劈去。那剑光如万花竞放，繁复华丽之极，但意图却极为简单，劈开那流水般的绿袖！
水袖鼓动，剑光生寒，远远立于十几丈开外的众人只觉巨大的劲力扑面而来！一时间眼花缭乱，剑光与袖舞融于一处，只见长剑织成一张缜密的光网，仿佛将水袖封得严严实实，然细看之下，水袖仍是自如舒卷，形随剑走，进退之间已交击无数回！
空中传来叮叮的交击之声，越来越响！
外人并不知道，那看似行云流水的长袖之下，竟暗藏一柄不过盈尺的袖剑，无声无息，却厉狠异常！
吟落的剑落于水袖上，看似如探入一潭深水中，毫无受力之处，可那水袖鼓动处，却能将击出的剑气倏然反弹而回。接着那袖下暗藏的短剑便如毒蛇般骤地出现，在空隙之间攻向吟落。
吟落不愿惹是生非，一心只想化解攻击，因此出手时也未尽全力，招式繁复却只重防守。哪知若情早已看穿她的心思，水袖才触到光网，倏乎上抬，杀机必现，一招比一招狠辣惊险！若情功力之强，下手之狠，让吟落不敢轻忽，本打算蓄势不发，不想若情的目地就是要逼她退无可退，只得尽全力出手！
如烟水袖来的好快，隐约间有暗光闪动，吟落斩出的剑光才脱手，水袖已然卷向了她的脉门！
吟落神色一凛，手腕纵压，又一剑斜出！这回去势并不很快，也不如水袖狂厉，甚至一改刚才花哨的特点，只简单的刺了出去，朴实之极。可“叮”的一声，却恰恰点在了暗剑的剑尖之上！
诡异的夺命之剑，就这样被吟落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堪堪抵住，再也难进分寸。那清冷的蓝辉，仿佛有致命的诱惑，袖剑似被黏住一般，不能进，连退都无法后退，一时间僵着在一处。
枝头的花已落了近半，若情眼睛半眯着，似笑非笑地说：“吟落妹妹可是看上了这袖剑？我这小剑虽不比你那柄灵气，却也是名师所铸精致玲珑，不如就送于妹妹聊作纪念吧。”
说着，水袖忽然旋转起来，“波”的一声响，竟然生生断开了剑上的吸附之力！她毫不在意地一甩手，美丽纤弱的袖剑盈盈飞起，向吟落飞了过去！
那剑果然是纤秀玲珑，通体莹白，十万分的旖旎与秀丽，似不盈一握，不像是件凶器，反而像是贵家名姬把玩的珍品。但就在飞出去的一刹那，它的周身腾起耀眼的光芒，越往前飞，光芒越强，一瞬的功夫便刺得人睁不开眼。
白虹嘶然暴响，激起漫天红光，顿时化为无数赤剑。凌光厉电，蔽天遮日般，成一道道红色雷霆，轰然朝吟落溅射而下！
这倏忽一击，竟是天地变易，鬼神动容！
吟落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真是要命，就不能稍微让她喘上一口气么？
然而她还是动了。
那样快到不可思议的身法，蓝色光芒如同天外流星一闪，穿越重重极光，极为迅速地向着短剑飞击而去！
“轰——”
红色光芒与蓝色光芒在极盛处同时炸开！
剧烈的冲击波迅速向外扩散，将整个瀑布都切成了几段！
天河般的瀑身化做受惊的狂龙，惊涛骇浪四下奔走。湖水受其冲击，潮涌般向四周鼓荡。炸开的瀑布落到湖中，轰轰然爆发出丈余粗的水柱，几千万条一齐冲天而起，然后化为倾盆大雨挟着轰隆巨响滚滚落下，击得山石都纷纷碎裂。
一时月光都完全被遮住，身边充斥着爆炸般的连环巨响和疯狂的茫茫水柱，众人只觉置身于怒海狂涛中，鼓荡的劲力似乎要将他们粉身碎骨！
过了一刻左右，这次爆发才停歇住。月光重回，众人勉强睁开眼，就见附近一片狼藉，地面上积水过足，正哗哗地汇聚成细流，向湖中流去。原本澄澈的湖水也变得无比浑浊，那瀑布倒还是老样子，只是如被狂风吹折，兀自摇晃不停。
灵帝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淡淡的赞赏的笑容。
刚刚飞溅的水花仿佛对他没有丝毫影响，那清俊若神的挺拔身姿在微风里伫立，手轻轻一扬，又一瓣花落去。
而他手中，已然只剩下五朵。
吟落凌虚站在水面之上，手中两道光芒由浓而淡，终归于平静。那一柄小巧的袖剑，竟被她稳稳地握于掌心，光芒完全沉寂下来，仿佛已经随着漫天落水溶归湖波中去了。
看到这情形，若情微微一怔，眼底深处透出淡淡的失落，这失落一闪而过，瞬间又恢复为冰霜般的冷清，而笑容却依旧未减：“哎呀，我是不是有些孩子气，跟妹妹切磋，居然一失手使出了真功夫。唉，既然施展了，不如就让它更真些吧！”
她皓腕一抬，“刷”拔下绾发的金簪，漆黑的长发如水般跌落。她的身上也忽然起了一阵涟漪。
仿佛是一个小小的漩涡。开始只是一个闪光的点，然后迅速变成了巴掌大的圈纹，紧接着更大。受这涟漪的带动，她的衣裙立时轻微地颤动。长长的水袖也宛如枯水起波，飞舞浩瀚。
身后，银色的光芒一瞬间炽烈灿烂，原本在她周身的那朦胧雾气却愈发地厚重，墨般的长发狂舞，真气在她身周疾绕旋转，黑发化成无数条长龙，和着两只水袖高高飘起。
她似乎动了一下，仔细一看，那重重光影浓雾中竟然分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若情！
众人还在吃惊，白光一闪，又一个若情走了出来！
风声骤然大盛，光影错乱，三个若情嫣然一笑，虹芒顿起，又有两个若情出现！
所有人都神色大变，连灵帝都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扯落花瓣的手频率不自觉地加快了！
重影交汇，刹那间，五位一模一样的若情将吟落围了起来，每个若情都抬起了手臂，夜空广邃，金簪上光芒激绕，湖水和大地都慢慢震动起来。
五位美人，五个方位，五种不同的表情，她们的手同时舞动着。每一个身姿都绝不相同，水袖狂摆，黑发漫天，姿态曼妙无比。
金、木、水、火、土，五行元气被一一吸收、带动，在空中胶合融汇！
风云突变，万千雷电纠结，早就改换了天空的颜色，无穷巨大的夜色，被这激烈的光芒染尽！
吟落暗自心惊。
这五重身影中，究竟哪些是幻影，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若情？
她看不出来。
吟落从不曾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但此刻她却分辩不出真伪！
五位若情含着笑从不同方向看她，目光炯炯，仿佛透悉一切：“别费劲了，妹妹看到的这五重身影，没有虚幻之身，每一个都是实实在在的我。九重法天之术，我修了这么久，也只炼到第五重境界而已。”顿了顿又说：“平时想要找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痛快打上一架真的很难，幸好妹妹你在，我才有机会把自己压箱底的活儿拿出来晒晒，总算是没白白让它发霉浪费掉。”
话音刚落，周天光影忽然起了变化，五行元素形成的裂电光芒，猛然交汇在一起，若情化身的五重身影，忽地动了起来，水袖相接，围成一个圈子，急速旋转。
风声越来越急，渐渐啸叫起来，先天元气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搅动着，狂烈肆虐；无比巨大的电光被激荡而起，发出撕天裂地的怒啸。
漫天光华化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跟着轰然怒转！湖水亦被搅动，在吟落脚下形成巨大的涡流；水浪越来越高，越旋越急，连湖底的岩石都已经显露出来！
吟落大惊失色，她从未见过如此的变化！
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的五行元素被巧妙而完美的结合起来，衍生出了更加密集而强大的力量，地水火风，相生相衔，似乎根本无法破解！她隐隐感觉到，这一招威力无穷，一个应接不对，立时便会形神俱灭！
飓风撕痛了她的肌肤，吟落握紧了手中的剑，然而，她的心中却生出一种不确定的感觉。
那是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的震撼之意，自内心发出，让她心神不定，全然没有把握，不知该如何下手！
强敌当前，吟落的眼神，第一次有了细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