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求思无垠
《纵情天下·玉生烟》章节:15 求思无垠,宠文网网友提供全文无弹窗免费在线阅读。!
欢呼声越来越亮，吟落和凤林同时转身去看，原来最大的那堆篝火旁一个女子正婆娑起舞，关节灵活如蛇，动作飘曳如梦，舞姿欢快而撩人，一举手一投足，都透露出原始的诱人味道。
孔雀翎羽做成的面具下，一双眼睛闪烁着泠泠的光，她身上的绣花红衣在篝火映照下折射出不同的光彩，晕晕流转，亦真亦幻，让人目眩神迷。
那女子沿着篝火旋转，微笑迷人之极。
众人看得如痴如狂，年轻男子更是越聚越多，有按奈不住的，拔下面具上白色的羽毛，向她投递出去。而那女子却只微微一停又旋转开去，洁白的羽毛悠悠飘落。
一时间，篝火旁拥挤不堪，多出了无数双擒着白色羽毛的手和殷殷期盼的眼睛，而那红衣女子却似毫不在意，旋转而舞，衣袖扫过之处，羽毛纷纷落地。一圈又一圈，红色的衣裙荡漾在白色的洁羽之中，映着篝火和星辰，如奇异梦境。
不远处，一个男子忽然站起来，金色的面具在火光下宛如太阳般光彩逼人，而他高大的身形如暗夜的王者，恣意张扬着足以撼天动地的气息。他踏入人群，人群便自动分开，似乎也慑于他的霸气。那男子毫不停顿，快速拥抱住那旋舞的女子。
红衣女子怔了一下，仿佛微微有些挣扎，下一秒，他便带着她一起共舞，举手投足间英气逼人，带着她一起飞旋，轻盈得如同在风中飞舞，千回百转却舒展大方。
渐渐地，红衣女子的身姿变得柔和，眼神也充满了欢愉，仿佛从极其陌生到熟稔非常只是几个回旋之间而已，他们便已完美契合。
她的手，主动攀上了他的颈项，轻轻摘下他面具上那一支白如月光的翎羽，别在自己鬓边。那一刹那，周围充满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喜悦欢呼和窈窕淑女求而不得的扼腕叹息。
一舞完毕，定情双方互相摘下对方的面具，女子果然生的美艳，而让吟落惊奇的是——那男子居然是沧濂帝！
吟落不可思议地回头摸了摸凤林面具上的那根柔软的白羽道：“难怪流玉嘱咐我不要随便接受白色羽毛，原来是有这么一层意思在里头。”
“用白色翎羽来求爱，这传统还真有些新奇。”凤林眨眨眼睛，“灵帝这种半强迫式勾搭美女的方法，也很厉害。”
“他俩这就算……成了？”
“你看那女的柔若无骨恨不得贴在灵帝身上的样子，还用再问么？”凤林说着，忽然伸手取下羽毛塞进吟落怀里，颇有些严肃和担心：“你帮我揣好咯，万一遇上不讲理的抢了这玩意硬要我负责，可就不好办啦。”
吟落噗哧一声笑出来：“我看你是老孔雀开屏～”
“哎哎，不能这么说，好歹我也是英俊阳光的帅哥一枚。”
“帅哥啊……”吟落眼珠一转，摸摸下巴嘿嘿笑道：“那不如咱们瞧瞧帅哥的魅力会有多大如何？”
“你要干什么？”凤林看着她的笑容，忽然觉得心里发毛。
吟落捏着羽毛晃来晃去，“能干什么，自然是现场吆喝一下，看看这帅哥的羽毛能吸引多少美女咯！”
说罢，仰起头手臂高举，转身，做势吆喝。
“哎……！”
“嘶啦——”“嘭！”
速度太快，吟落还没反应过来，便结结实实地和身后一位撞上。
痛！吟落条件反射地眯了眼睛，晃晃悠悠后退两步，眼前一片小星星。
嘎巴一声轻响，有什么裂了开来。
额头忽地一凉，吟落瞬间惊醒，迅速伸手往脸上捂。可惜救急未果，听得噼啪两声，两半面具悠然落地。
吟落呆呆立在当场，傻了。
凤林扯着吟落撕裂的衣角张大嘴巴，哑了。
捂着下巴的那位一动不动地盯着吟落白皙的脸颊，入魔了。
画面定格。
近在咫尺的深碧色眸子里有万千波涛滚涌，不过刹那之后，又逐一沉寂。
流玉上前两步，摘下自己的面具扣到吟落脸上：“你的面具掉了，先戴这个吧。”
那面具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在触及她的一瞬间，吟落觉得身体突然如火般燃烧起来。
她有些恍然，更多的却是悸动与不安。
他的动作轻快迅捷，在她未极反应之前，便已替她做出决定——她从没见过如此强势的他。那种感觉很陌生却又异常自然。
“流玉……”她抬起头看他，眼神中有一丝迷惘，更多的却是想要确定什么的探询。
然而，一见她抬头，一直注视着她的流玉反而迅速移开了眼睛，低声说：“你别担心，我再化一个出来便是。”
他手指轻轻一动，一层薄薄的雾气拢上他的面颊，不消片刻，就化作了一张淡青色的面具。
×××
“走吧，去篝火边坐坐。”流玉打破尴尬，率先朝前走去。
三人在篝火旁寻了位置坐下，此时欢跃的舞蹈已告一段落，人们在篝火上架起了烤肉，浓香的米酒一桶一桶抬了出来，众人放开手脚，大快朵颐。
祝酒歌响起来，接着便是对唱，几个人一组，你来我往，丽歌不断。那些热恋中的男女，用歌曲互相酬答、述说衷肠，欢快又颇有些缠绵悱恻，仿佛一生最动情最快乐的时刻一定要用明亮而婉转的歌声让对方知晓。
一生一次，在心爱的人面前，唱出一首歌。
他们静静地欣赏着缠绵动人的情歌。吟落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分享别人的幸福。
似乎像一场梦，似乎像来到另一个幸福的国度。
她微微侧目，偷偷瞧了眼流玉。
他随意坐在场中，篝火的照耀下不显清冷，反而有几分慵懒的模样。他的脸藏在淡青的面具后，看不清神色，但他的眼神很温柔，仿佛被那歌声感染，温柔得如同天幕上的明月。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过头，微笑看着她：“我还记得你的歌声，很好听。”
吟落脸一热，幸亏有面具遮掩，“啊……那个，不公平呐，我都没听过你唱歌。”
“你想听？”他看着她，深邃的目光中有微芒闪动，如月下微霜。
这个时候，唱得都是情歌吧？吟落本来要说“哦不用了”，却被他的目光吸引，受蛊惑似的点了点头。
“好，我唱给你听。”他转过脸，指着篝火道：“你看这燃烧的篝火，永远不朽。我希望你也能永远保持‘火’的一切，纯朴，热情，执着，不要因为天空的阴霾而黯淡了颜色。”
说完他理了理长衫站起来。
他从未完整地唱过一首歌，甚至连小声哼哼都不曾有过。可今晚，不知为何，他却想为她纵情唱一次。
他深深吸了口气，吐出一串清亮的音符。
那不是她所知的任何一种语言。她听不懂，却觉得曲子宛转无比。
仿佛飞越了远山重水，苦苦寻找而来。
仿佛每一声吟唱都在赞叹，也宛如在叹息。
仿佛在赞叹世间的生命和真情，又在叹息命运的困苦和艰辛。
仿佛在赞叹爱的神奇，让人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又如同在叹息爱的作弄，声嘶力竭亦不得回应。
篝火旁的人都安静下来，倾听他的歌声。
那样的歌声，如在旭日高升时盘徊，在杜鹃啼血时悲泣。
随着夜风，拂过耳畔，绕过虚华红尘，直飘向天边去。
寂寞却又执着，直指人心。
明月千里照耀在他身上，却如雾般看不真切。
歌声盘旋，高到了极致又缓缓滑落，长长的尾音如泣如诉，绕粱不息，终归于寂。
所有的人仿佛被感染，久久不能言语。
过了一阵，篝火旁又恢复了热闹，却是再也没人唱歌，大家围着火堆又跳起舞来。
而吟落，仍然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
她听不懂那些语言，却知道他唱得那么用心用力，那歌中的每一句，都是为她发出的深情叹息。
像月光，映亮眼睛，像清风，拂面生凉。
像最美的梦境，令人沉醉不愿返。
她忽然觉得，自己愿意停留在这夜，忘记一切忧愁，欢乐度过这个不平凡的夜晚。
“想什么呢？”流玉的声音忽地在吟落耳边响起。
她一惊扭头，接着便有柔软微凉的触觉于唇间传来，骇得一霎睁大了双眼。
瞬间呼吸都停止，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竟碰上了流玉的……唇！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她咂了咂嘴，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一声轻笑于唇畔传来，不啻惊雷在耳边炸响，吟落猛然回神，急忙向后撤去。
空白的脑中忽然浮现初逢那日，他扬眉轻笑，眼底的光芒却清冽锐利，一时晃了人眼睛，微微刺痛。再转眼，却见眼前的人低眉浅笑，眼神温和，眼底的柔光奔涌流溢。
不由的怔忪恍惚。
又走神了？流玉看着有些呆滞的吟落，眼底笑意更盛。
×××
“落落，我们去跳舞！”一只手横伸出来，紧紧牵住她的手，带着一些微微的颤抖。
吟落还没回神，便不由自主被带着，在风中飞了起来，落到另外一处篝火旁。
凤林眼神深邃，含着焦虑狂热，灼灼看着她：“我们跳舞。”
他握着她的手，准确地来说，是紧紧抓住，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她就会消失掉，所以只有握紧她，再握紧她，企求能抓住眼前的一瞬。
那样的眼神和语气，仿若下一刻便会燃烧或者死亡。
凌厉又悲哀的气息从他体内疾绕奔涌而出，宛如伤花怒放，将层层瓣蕊覆叠在两人身边。周围的篝火也被催动，颤抖着发出哀鸣。
吟落第一次看见凤林这样激烈的情感起伏，激动而无措的颤栗，她有些震惊和慌乱，不知该如何来安抚他那难以控制的狂乱绝望的情绪。
她只来得及点头，便被他抱着旋转起来。
眼前这个人，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如花盛放，如树亭亭。笑容如月，呼吸如风。
于千万年中遇上她，那本是上天的恩赐。
曾经彼此那样熟悉，曾经以为，彼此会永远相伴在一起。
可为何经年流转，她却离他越来越遥远，远到近在眼前，却如梦般无法把握。
是不是他太贪婪，还想要更多本不该再要求的东西——
想将她留在身边，想她眼中只看到他一人而已。
可是，无论怎么付出、怎么努力，都无法令她青睐一顾。
是他太差么、差到将整颗心捧上，她却从未曾留意？
寂寞，守候，无尽的等待。难道就要在永无止境的岁月里，慢慢等待下去？
凤林的眼中流出痛苦的神色。
绝望如火般燃烧。
多年的隐忍和沉默终于到了极限，他眼中露出不顾一切的光芒。
一个飞旋后，他们瞬间停顿。
凤林张开双臂将她用力拥入怀中，牢牢地，紧紧地，仿佛要将她嵌入骨肉，仿佛要将彼此窒息。
吟落心中一惊，刚要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
“为什么？”他声音嘶哑，极尽苦楚。
简单的三个字竟似可以燃尽所有，一瞬间烫得她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会这样？”他的眼睛像着了火似的，痛地流出血泪来。
她感觉到他手臂的痉挛：“凤林你……”然而话没能说完。
她只觉眼前一暗，他便吻上了她的唇。
那样的狂乱和绝望，不像亲吻，更像是撕咬，她只觉唇间一痛，呼声未出，便被他坚决地撬开了唇齿，深入进去，肆意探索，触到她躲闪的舌头，纠缠吮吸。
她想要撤开，却被他紧紧扣住后脑，无法动弹。
这个吻，如此深沉，如此狂烈，仿佛要将她一点点碾碎，又仿佛要将那人带来的气息全部覆盖吞没，让她只留下他的味道。
她被他深深拥在怀中，仿佛连呼吸都要停止。
唇齿间传来剧烈的疼痛，吟落因为震惊和痛苦眼前一片空白，本能地挥出一巴掌！
“啪——”极其激烈响亮。
巨大的力道袭来，凤林猝不及防，被震得向后仰去，耳朵嗡嗡直响，口中一阵腥咸。
“凤林，你是个混蛋！”吟落唇际有惊心的血痕，声音很淡，眼圈却已经通红。
凤林看着她的眼睛，忽如雷击，疯狂的欲望顿时粉碎！
天哪！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他刚刚，竟然强行吻了她！没有一丝理智与冷静！
他发誓要尊重她的任何决定，却因为自私而忘记了诺言，任由自己堕落沉沦！
“我……对不起，对不起……”悲哀之气仓惶四散，化作尘埃无边弥漫，“对不起落落，是我太自私、一时不能控制自己，鬼迷了心窍……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边说，一边踉跄后退。
这样的自己，失去理智的自己，还有何面目去面对她的信任，她的美丽？
凤林闭上眼睛，胸臆中一阵翻涌，蓦然呕出一口鲜血。
或许人生只是个幻境，她所殷切盼望的，从来不会出现，而一些似乎绝对不会出现的事情，却往往就发生了。
吟落用力按着胸口，哀伤地看着那个散乱狂奔而去的背影。
夜风吹干了她脸上的眼泪，也吹尽了她身体的最后一丝温度。浑身的力量忽然完全消失，她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