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正文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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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雨滴落在脸上，初见仰起脸，果然，又是一滴。
网球场后面的击球墙边，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好多球。
他心想，好，再击50次，就收工走人。
雨势一点没有变大的迹象，仍然细细密密地下着。头发渐渐被打湿，可是奔跑起来的时候，随着节奏甩得出来水珠。
真是意外的陪伴。
在雨中打球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不管何时何地，他打起球来，都是感觉很快乐的。
最后一击大力扣杀之后，初见躺倒在地上。
雨点渐渐大起来，他索性闭上眼，落在脸上各种地方的雨滴，希望也可以带去他心里的烦闷。
最近的状态不是太好，体力没问题，注意力却不够集中，有时候又太狠，一门心思地扣杀，反而露出了破绽，再这样下去，单打双打都前途渺茫。
心里面那种郁郁寡欢的感觉，到底来自何方。
如果不是没有力气，他很想再爬起来，奋力击个百来球。仿佛这个样子才能够把心中的莫明不快驱散出去。
“啊！”他禁不住低吼了一下，坐起身来。
真是一点不像他自己了。
也许压力太大了吧。
他懒洋洋地起身，把四散在各处的球捡起来。收了拍子去社团活动室的浴室冲了一把澡，穿好衣服背了包走出来，小雨已经变成倾盆大雨了。
怎么办，根本没有伞。他站了一会，还是不想再洗第二次澡。
或许，网球社里会有谁拉下的伞？
他回身去找，lucky～果然有哪个糊涂蛋把伞忘在放球的柜子边。
呵呵，真是不好意思了，就先借来用用吧。
他难得地对着伞做了一个鬼脸，雨伞君，你就先跟我走咯。
哗地撑开。
果然是把不怎么好的伞，伞骨子断了一两根，几个地方软塌塌地撑不起来。
凑合着用吧。他想着，便迈开了步子。
有刚上完课的同学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大部分都没带伞，只好可怜巴巴地挤在教学楼的中庭。当然，也有英勇无畏抱头鼠窜的若干只。
有伞的，这个时候就可以很拽的走人了。剩下背后一大簇羡慕飙泪的眼光。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情形都算不错的了。
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底。
在一堆人里，萱慧正拿着厚厚的书本，一副傻眼的表情。
天气预报不是说晴转多云么，骗人骗人。
她叹口气，很郁闷地靠在中庭的楼梯扶手上。
早上睡过头，还得清洗熊猫眼，结果上课不幸迟到，被教授训话然后留下来整理实验器材，出来的时候就大雨倾盆了。
好倒霉的一天。
她是不是应该在咻轮轮轮的背景音乐下，哼一些自怨自艾的小调？！
身边有细细簌簌的响声，持续且平稳。
转头一看，她吓到了。
有个男生正在把自己的脚和腿用几个塑料袋严严实实地扎起来。
这…是那个实验室里面逃出来的生物？…
她用囧了又囧的表情盯着人家看了半天，然后开始惶恐。
不要逼我。
我不想做塑料袋星人！！
我是环保友爱的地球人！！
她想要坚定自己理想般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慷慨赴义迈脚跨了出去。
湿就湿吧，不就是天然淋浴么…
才跨了一步，就被人拉住了。
初见正挽住她的胳膊。“雨这么大，跑出去，真的会变成落汤鸡的。”
他温和地笑着。
“也…是哦。”她挠挠头，忽然局促了起来，把另外一只差点迈出去的脚悄悄收了回来。
“我有伞，要不要送你一程？”
“不用，不用，我等雨停好了。”她摆手，“而且，你的伞…”
她瞄了一眼，破破的小伞，应该遮不住两个人吧。
说起来，这个破破的小伞怎么看起来很眼熟的样子。
啊咧…
“这不是我的伞嘛？！”她叫起来。
丢失多日的雨伞君怎么到初见的手上了。还这么破，真是好丢脸…
早知道就该扔了它…
依稀记得，仿佛是扔在哪个角落的说…
“原来是你的伞啊…”初见恍然大悟地说。
又再度抬头看了一眼那快要垮下来的伞骨朵，果然，也和萱慧一样，懒洋洋的呢。
不知道怎么，他忽然心情明朗起来。
“既然是你的伞，那一齐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他说着，便又伸手把萱慧轻轻带过来。
这么说起来，既然是自己的伞，的确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雨伞君…回头我会把你好好修一修的。
她嘴里默默念道。
雨似乎越来越大，塌下来的伞片也随着豆大的雨滴一抖一抖。
初见一手打着伞，一手去把半边的伞撑起来。
“不要紧吧？”萱慧有点过意不去地看着半边身子已经淋湿的初见，“要不，往我这边靠靠。”
“没事的。”话虽如此，他却不动声色地挨近了萱慧。
裸在外面的手臂，和萱慧的肩膀紧靠在一起。
多久了，又再次这样走在一起？
他不说话，低头去看女孩垂下来的眉眼，还有纤细的脖颈。
他深吸了一口气。
不说话的话，真是只能听着心跳声往前走了。
水塘里的水渐渐漫出来，几个水塘衔接起来变成一个水洼。
“难过死了，淋到的头发粘在脑门上。”她一边抱怨着，把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露出来光洁的额头。
初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可不是，又湿又难走。”
他心里面其实还满感谢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呢。
“对了…”萱慧忽然想起来，“那个…你的手机，你有手机的吧？”
好像一直都没有去问初见的号码。
“当然，怎么？”
“啊哈哈，我买了手机了。”她打着哈哈，从裤兜里掏出来，“倒霉，怎么好像有点淋湿了说…”
不会买了没多久，就挂掉了吧，她哀怨地想。
“你，不知道我的号码？”他慢慢皱起来眉头。
“貌似是记过的，难道…是洗衣服的时候洗走了，还是…”她摸着下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初见盯着她欲盖弥彰的样子看了好一会，沉默地有点叫人害怕。
不过，最后，他还是说，“也许，是被洗掉了吧，那你现在记下。”
萱慧暗暗松了口气，翻开手机，哔哔按了起来。
通讯录上的第一个名字，赫然是“卷毛”。
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心不在焉地报出了一串数字，心里面无来由地烦躁着。
他低着头看着萱慧细细的手指头在手机键盘上努力按着，开口问，“怎么想到买手机了？”
“哦，还不是思君老是催着我。”
“他催着你？”
“可不是，总是说逮不到我的人，还说我有前科，所以一定要24小时待机状态，这样才能让我定期交稿。”她正输着初见的拼音，顺口就把思君的牛皮糖行径宣告天下。
“需要24小时待机么？”他努力压着渐渐浮起来的，说不起的怒气，“盯得这么紧？那你岂不是很辛苦。”
“可不是，像昨天，还要在他的监视下，赶通宵稿子，最后累到睡死过去，真惨。”她心满意足地把初见的号码存到VIP的那一栏，按了save，抬起头，却看到一脸愠意的初见。
“你…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没什么。”他猛然别转身，坏掉的伞片甩了他一脸的水珠。
“糟了，糟了，你头发和衣服都湿了。”萱慧情急之下，伸了手就去帮初见抹脸，触到他脸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把手抽回来。
“不…不好意思，”她窘迫地低下头，“我一着急就这样。”
“很好啊，”他说，“你这样很好。”
她抬了头，眼睛好像宝石一样发亮。
他没办法抑制住心里面浮起来的那股冲动，混合了说不清的焦躁。于是，他慢慢俯下身子朝她的脸颊靠过去，最后，嘴唇轻轻停在她洁白的额头上。
他听到她紧张的声音，细细地叫他的名字，怯怯的样子。
他闭了眼睛，松了手，搂住她，又把头埋在她的肩膀里。
她有点挣扎，但是他的力气更大。
“让我靠一下，”他说，“就现在，让我靠一下。”
听起来好像带了一点撒娇的声音，萱慧没办法抵挡。
她本来就应该是很喜欢他的呀。
况且，她的脚都开始有点发软了。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握住了初见的肩膀。
不过，有那么一瞬间，思君的脸好像突然从哪个角落里面浮起来。
但是，只有那么一瞬间。她马上很不客气地把他赶走了。
没有人再撑的雨伞君，寂寞地躺在了雨里。
下雨天的时候，不被人需要，实在是一件最悲惨不过的事情了。
和雨伞君一样孤零零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思君站在不远的地方，手上捧着用自己的外套包起来的烧鸡的袋子。
兴冲冲地跑来，想着要好好犒劳辛苦了一晚上的某女。
不过看起来，已经没有他安慰的必要了。
多好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过，他的烧鸡怎么办呢。
有了初见，萱慧应该是不会再需要他的烧鸡了吧。
自然，肯定也不再需要他了。
本来嘛，他的地位还不如这一只小小的烧鸡呢。
可是，那种从心底里面泛起来的酸楚空洞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居然为此苦恼起来了。
盯着在雨幕里面拥在一起的两个人，直到初见把伞捡起来离开为止，他都挪不开脚步。
也不知道呆了多久。
身边因为下雨奔跑着躲雨的，都不忘在尖叫着躲雨的时候回过头去看一下他此刻没有表情的表情。
他看起来，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傻瓜了。
呵呵。
连他自己都笑起来了。
他慢慢走到小道旁边的垃圾桶，把那只包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的烧鸡塞了进去。
真奇怪，他居然觉得想哭了。
真是奇怪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