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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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初吻的黄叶》还是在高中二年级时印发的，毛运生还依稀记得那本诗集上的一些诗曾被好几家报刊转载过。你是哪级高中毕业的？毛运生问张斌。张斌说，我是九二级的，比你低两级，我们俩还曾在笔墨中交往过几次。是吗？毛运生又是一惊，对张斌说，那我们还是笔友了。到茶山镇工作以来，毛运生还没有遇到过旧时的熟人，更没有遇到过故交，张斌的几句话让他感到意外而欣喜。曾经的文学历程，青春的热血豪情，被张斌几句话勾沉起记忆的墨线，直达诗兴勃发荷尔蒙激扬燃烧的岁月。太阳诗社是毛运生创办的一个校园诗社，并由诗兄诗弟们节约饭票钱办了一份油印的《太阳雨》诗歌报。诗报不定期地刊载他们无处可藏的骚情愁意。毛运生带头在诗报上呼唤天才诗人的出现，他痛恨诗兄诗弟们不懂风月，却尽写花前月下阳春白雪人面桃花、、、、、、那本诗集就是在极力主张刷新被朦胧蜿约之气遮蔽诗风的情形下写出的一些作品。至到现在，毛运生还能记得其中一首描写父亲的诗：、、、、、/一窝旱烟叶在风中延伸/咂吧了几十年的烟锅/别在腰间肋骨的空隙/稻子在田野长势喜人/父亲蹲在责任田边/嗅着稻香、、、、、、/吧嗒一声/喷出烟锅里的胡夸、跃进、、、、、、。除了写诗，毛运生年轻的血液里还流动着仗剑天下、济世苍生的冲动，不停地交往诗朋文友，不断地跟着笔友征求启示四处出击，与笔谈中交流青春的梦想，畅谈激烈的人生感悟。眼前这个张斌，也许就是自己曾经众多的诗朋文友中的一个吧。
毛运生愧疚于自己这些年俗事缠身，俗欲杂念太盛，已很难重回风生水响的诗样年华，同时也抛弃了多少过去纯洁的友谊。
“嘎“的一声响，刘丽芳推门而进，打断了毛运生的回忆。刘丽芳问，毛哥你在想啥？毛运生一笑，就开她玩笑说，我正在想你啊丽芳妹妹。刘丽芳脸上一红，回敬毛运生说，少贫嘴了，毛哥，你想我也想得太迟了。年纪不大，却已早通男女之事的刘丽芳，回敬完毛运生后，就问毛哥看到林雄没有，也不晓得这个死鬼跑到哪去了。毛运生说没看见林雄，你到别处找找吧。等刘丽芳一走，毛运生才转过话头问张斌，你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啥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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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斌请毛运生转告他父亲,不要太犟了,再犟下去还说不定会出啥事。张斌说，我是从不参加这些事情的,但因为他,我也被活生生抓了进来,连带着老婆和小弟一起受罪,有啥好处吗，到头来又能把哪个告倒,又能把人家怎样?当官的还是当官,吃肉的还是吃肉,喝粥的还是喝粥,我们当平头老百姓的,用啥去跟官斗,斗死了自己都不晓得是啷门死的。张斌话语有些激动。毛运生答应一定转告，并要张斌识时务为俊杰，千万小心，不要拗天行事，尽快出去，回家过自己的小日子才是正事。
从屋里出来，毛运生直接回到何炯办公室，当着何炯的面，把张斌的话转告给张文虎。毛运生让何炯不要到处乱传乱说，他说兄弟，我们都还年轻，在乡镇工作时间不长，很多事情我们还看不透，就象这次依法治镇的最终目的是啥我们都没有闹清楚，啥事能圆则圆，能方则方吧。毛运生说，张文虎的口供笔录我看就不用再重新做了，我们就将刘丽芳原来做的笔录拿来，照瓢画葫芦，改头换面弄一份就行了。
毛运生到三楼刘丽芳的宿舍，找她拿张文虎的笔录材料。刘丽芳正半掩着门坐在床上看电视。没看见林雄。是不是林雄又跑到哪个女娃儿那去了?毛运生开着玩笑,让刘丽芳把张文虎那份口供笔录材料交给他。刘丽芳与林雄合住一个两居室套间，原来是一人一间单独的卧室，现在却不见刘丽芳那间屋子里有床，两个小年轻自打谈了恋爱处上对象，就早已同床共枕了。毛运生想起镇上干部常说的那句戏言，这还真的是未婚青年享受已婚待遇，那些已婚却独自一人在镇上上班的同志们，包括自己，却是享受着未婚待遇。毛运生将刘丽芳的那份笔录材料交给何炯，要他弄好了一并交给陈志书记，让镇上领导去处理以后的事情。
依法治镇活动已进行了半个多月。镇上准备召开一次万人群众大会，将时间定在十月十七。为了大会成功，同时起到震慑警示作用，吴成玉提出要一并开个公判公处大会。吴成玉和陈志带上张文虎等人的口供笔录材料，坐上陈明的越野车赶到县里。他们首先向县政法委书记齐永平作了情况汇报，把茶山镇依法治理活动说得是人心大快，整个治理工作深受群众拥护，收到了学法知法的普法效果，达到了保一方平安促一方发展的目的，起到了造福百姓的作用。然后请示，为了进一步巩固依法治镇成果，进一步打击歪风邪气，纯洁镇风村风民风，镇上准备召开一次带有公判公处性质的群众大会，这就需要齐书记和县公安局、武警中队的支持。吴成玉说，我们的初步打算，是在镇上已经抓起来的人中树几个典型，让公安局根据笔录材料尽量往治安拘留、刑事拘留，以及劳教等条款上靠，同时让武警中队出动人员，在看守所提出两个茶山籍的罪犯押回茶山镇，从政策形式到惩治内容上全方位警示老百姓，彻底扭转茶山镇群众上访不止、告状不休的歪风邪气，并打击那些祸害乡里的地痞流氓的嚣张气焰。齐永平肯定了茶山镇的依法治镇工作，赞成召开群众大会。他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电话，直接打给县公安局王局长，要求他积极配合茶山镇的依法治镇工作，争取将其在全县树立成一个样板。吴成玉和陈志告辞时，将事先准备好的信封放在茶几上，说是感谢领导支持关心我们的工作，这点小意思就请领导拿去买点烟茶。齐永平一笑，他说你们也太客气了。站起身来送二位出门。
找了县上领导，还得找主管具体事务的部门。吴成玉和陈志去烟酒专卖部买了两条硬壳中华烟，夹在胳肢窝。他们先找到公安局王局长，把一条烟送上，说声辛苦，请领导多多支持。然后又找到公安局预审科科长文兴。吴成玉张口就要老同学帮帮忙，必须支持工作。文兴和吴成玉是高中同学，现在又同是科级领导干部，同县为官，加之同学之谊。文兴就怪吴成玉太客气太俗套了。吴成玉忙一口咬定是陈志的意思。陈志见说就解释，小小一条中华烟，送给文科长解解乏，不成敬意。接着吴成玉拿出张文虎等人的笔录材料，请文兴无论如何也要给这些起家伙批个刑事拘留，至少也要批个十五天的治安拘留，就高不就低，让他们到看守所来呆上十几二十天，受点苦头好思悔改。文兴一一看过材料，他说这些人差不多都不够拘留的条件，你们让我咋批？吴成玉说，要是他们够条件进班房的话，还用我来找你干啥，早就直接交给派出所处理了。现在找你就是为了不够条件也要硬批硬上，请你批准拘留，给那些刁民来个铁板钉钉无法翻身。文兴无奈地摇摇头说，还是你们这些乡镇领导狠。他一边说，一边取过笔来，在吴成玉指定的十二个人的材料上签了字，并签发了拘留证。分手时，文兴与吴成玉约好，到开会的那天，他一准带着治安大队和刑警大队去茶山镇，帮助老同学，以壮声势。
十月十七日上午，茶山镇依法治镇公处大会准备工作全部就绪。文兴带着县公安局治安大队、刑警大队，和武警中队押着两个囚犯，开着四辆警车来到了茶山。镇上伙食团已在李永固镇长的亲自安排和指挥下，请来几十个小工帮厨，备齐了三十桌酒席，只待公处大会一结束，就开坛取酒，拿碗豪饮整庆功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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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镇到村,从昨天晚上起,所有的广播都在通知一件事:茶山镇依法治镇公处大会于十七日上午在镇小学召开,所有在家农户除了留一人守家,其余人员必须全部参加大会。一大早,全镇几千男女老弱,齐齐向镇小学操场走来.今天的会场,已在昨天晚上之前插满五色彩旗,此时正在操场四周随风飘扬。原来的用于升国旗的地方，已装扮成主席台,上百盆从县城租来的花草，成排成形地摆放在主席台前后左右。“茶山镇依法治镇公处大会”的横幅高悬于台上，主席台上所有领导席位，都用新买的红色床单罩住，高音喇叭正在高唱《国际歌》。主席台下面一层台阶上，两个武警押着一个犯人，一个公安干警押着一个高级对象学习班的学员，押者威武严肃一脸正气，被押者耷拉脑袋一脸霉色。主席台上依次坐着齐永平、文兴、区委尹书记、吴成玉、陈志、李永固等县区镇领导。操场上按照一至十六村的顺序，各村群众站立成一个大方块，密密麻麻尽是人头簇动。
九点三十分，陈志宣布大会开始，首先请县政法委齐永平书记讲话。齐永平书记对茶山镇党委政府举办的这次依法治镇活动给予了高度评价和充分肯定，也赞扬了茶山镇群众顾大局识大体，在这次活动中积极参预，以及对上级组织打击村霸社霸和刁民等工作的支持。齐永平说，我们就是要敢于向邪恶挑战，敢于同歪风斗争，在党委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必将能以正胜邪，创造出一个稳定安宁的社会环境，确保人民群众安居乐业，促进农村经济社会建设事业更上一个新台阶。其次是文兴代表公安局领导对茶山镇群众表态，惩治邪恶，绝不手软，我们将以事实为依据，法律为准绳，对茶山镇的害群之马绳之以法，从重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