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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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天海忙上前去施礼道：“康爷，肖天海奉召来见掌门师叔。”康青山和蔼笑道：“掌门刚刚发了一通脾气，你进去可得小心点啊。”又看了少冲一眼道：“这位是……”肖天海道：“是我师弟李少冲，刚刚从徽州回来，我想带他见见掌门师叔。”康青山道：“天色不早了，我看就改日再见吧。”说完，领着肖天海进去了。
少冲苦笑一声，暗道：“不曾想掌门师叔的架子这般大。若是师父还在世，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等了有一刻钟，不见肖天海出来。正焦灼，康青山颠颠地跑出来，一把抓住少冲的手，便往里拉，少冲身不由己，转过几道屏风来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大厅里，见一张硕大的山水屏风前面，列着一把高高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白净面皮，微须的中年人，若不是眼睛中烁烁逼人的目光，倒像是儒雅风流的一届文士。
少冲撩衣下拜，苏清河笑道：“你就是李少冲？我看你怎么倒像个秀才？”少冲道：“回师叔，少冲当年是中过秀才的。”苏清河哈哈笑道：“原来还真是个秀才。我洪湖弟子虽有十万，秀才可不超过十个。弃文习武，快意江湖，好啊。怎么样，来给我当个文书如何？”少冲道：“少冲何德何能师叔如此亲睐。”肖天海道：“能给掌门师叔做文书，那是多少人做梦都想的事啊，还不快谢过掌门师叔。”少冲万不料苏清河会要自己当文书，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苏清河笑道：“怎么，我这话出乎你的意料是吧？好，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你再给我回话。”少冲大喜。苏清河又勉励几句，二人退出，肖天海埋怨道：“你如何不答应下来呢？你倒以为掌门师叔真要你当什么文书啊？你跟在身边历练几年，便会委以重任。还有，掌门师叔至今没有收弟子，若是……唉若是……”少冲笑道：“我倒是更愿意留在洪湖跟着大哥、师姐。”肖天海摇摇头笑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二人回船，宴会早已散了。
二日一早船到嘉鱼，少冲亲自护送红袖、玉箫二人下船，又赠与盘缠。三人别过，少冲回船，不见了常规，便问肖天海，肖天海笑道：“他能去哪，必定是寻老相好去了。”少冲遂不放在心上，感觉身体疲乏便回舱中睡了一觉，待醒来，已是红日西坠，船行江心，四下白茫茫的一片。常规敲门进来，打趣道：“你老弟年纪轻轻就这般不济，如何是好？”肖天海道：“有什么不好的，省去了许多银子送给青楼妓院。”常规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大哥，似你这般守身如玉，难道要活到九十九。”肖天海道：“你还别不信，我一定活得比你长久，年纪轻轻身子就掏空了。九弟，你可不能学他。”少冲笑道：“我这般体魄，家里的都应付不来，如何有本钱出去风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纳闷：自己这一觉睡的好蹊跷。
第三天，苏清河派人来询问，少冲便答应下来，只是请求苏清河允假十天回洪湖县拜祭穆英。苏清河以为于请于理都说的过去，就答应了下来。众人回到洪湖城，一别两年，却恍若隔世，景物依旧，人事全非。当日少冲杀了蒙古使者后，当地官府迫于压力，捕杀了数百人，穆英弟子死伤上百，多年的营聚几乎化为乌有。来到穆府，见一年近三旬的妇人正等候众人，少冲一时不敢相认，那妇人笑道：“小弟认不出姐姐来了吗？”少冲闻声这才认出妇人竟是穆晓霞，禁不住百感交集，握住穆晓霞的手大哭了一场。
肖天海笑道：“今日总算是一家团聚了，师妹，我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呢。”便将苏清河要少冲去当文书的事情一说，穆晓霞破涕为笑道：“这件事比当年你当了县尉更值得庆祝呢。月儿，月儿，快快去买菜，我要亲自下厨为小弟做一顿好吃的。”身边一个半大丫鬟，清脆应了声，蹦蹦跳跳去了，肖天海见少冲疑惑，笑道：“是月儿啊，女大十八变，你现在都认不出来了吧？如今懂事多咯。”
众人进屋，少冲拜祭了穆英灵位。穆晓霞问起少冲这两年的情形，少冲细细说了一遍，听到少冲已经成婚立业，穆晓霞甚是高兴，一个劲要少冲尽快回去把家人接过来。少冲道：“她在徽州住惯了，只怕不愿意过来。”穆晓霞道：“这是什么话？好逮洪湖也是鱼米之乡，比徽州差吗？况且既然嫁给你，就该嫁鸡随鸡？你且写一封信，剩下的事姐替你安排。”少冲应诺。
当晚，穆晓霞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众人尽欢而散。少冲饮酒过多，半夜里睡不着，便起身到后花园里散酒。是夜一轮明月高悬，府中池塘小榭历历在目，思及过去，百感交集。在小亭中坐了会，忽见旧时穆英的书房隐隐透出烛光，便信步走了过去，院门虚掩，小院中清扫的一尘不染。少冲推开屋门，正厅供奉着穆英的牌位，案上点着灯烛。家具布置一如旧时，睹物思情，穆英仪容宛在眼前，少冲不由得眼眶湿润。又转入左侧书房，书籍、卷轴、笔墨、纸砚，一切恍如昨日。
少冲坐在穆英平日坐的椅子上，闭目追思往事，久久不能释怀。正在这时候，门轻轻地开了，进来两个人，少冲睁开眼，见两条人影进了正堂。一个声音道：“姐姐我来。”是月儿的声音，少冲心道：“这么晚了晓霞姐和月儿还来上香，这两年真苦了她了。”想起来招呼，转念一想，我还是不动为好，这冷不防地出去，只怕吓着她们，主意打定，便屏息不动。
二人上完香，月儿道：“姐姐，时候不早了，今天累了一天，该休息了。”穆晓霞不言，停了一会淡淡道：“月儿，依我看，还是不跟他说的好。”月儿惊道：“姐姐，你……你等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弃呢？”穆晓霞幽幽道：“爹去世两年多了，如今伤疤刚刚长好，再说，此事也不是十拿九稳的，万一……我……我实在是不忍心连累他。”月儿道：“姐姐！你怎么也变糊涂了，他不过是带封信，能不能为老爷报仇，是苏掌门的事。又不要他操刀去拼命，不会连累他的。话说回来，老爷生前对他那么好，他不该为老爷冒这个险吗？”穆晓霞沉吟良久道：“你说的不错。”月儿道：“老爷，你在天之灵，保佑小姐早日为您报仇，让肖天海那狗贼早日为您偿命。”拜了几拜，二人离去。
少冲闻听二人之言，如在梦中，尤其月儿最后几句更是心如刀割，禁不住冷汗淋淋。心中暗道：“当年师父突然去世，确实十分的蹊跷，这个我事后也怀疑过，可是万不料这事竟跟肖天海有关，倘若他真是凶手，我将何以自处？”正在此时，院中又有传来脚步声。少冲急忙躲到帷帐之后。
门被推开，进来两个人，少冲从缝隙中往外看，吃了一惊：来人正是肖天海和常规，二人脚步极轻，扫视了一圈后，肖天海道：“你没有看错？她确实来了吗？”常规道：“盯梢的人只看到一个背影，十有八九是她。”肖天海怒道：“一群废物！连个人也盯不住。”常规道：“大哥，我看你是自寻烦恼，此事你我做的如此机密，她怎么会知道真相。退一万步就算她知道了又能怎样？这么多年不都平平安安过来了吗？”
肖天海冷笑道：“平平安安过来了？这些年，我何曾睡过一个囫囵觉？”常规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你既然这么放不下，何不……”肖天海叹了声道：“一步错，终身错。不说了，小心使得万年船，你叫人盯紧些。或许只是我多心了。”二人说完，出门而去。
少冲一腔的疑惑变成了冲天怒气，咬牙切齿道：“万万没有想到，师父竟是死于非命，更想不到凶手竟是自己称兄道弟的师兄弟。”当下含泪跪在穆英灵前发誓道：“弟子若不能诛杀恶贼为您老人家报仇，情愿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叩了三个响头，退出书房，操近路回到院中，在假山中间的草地上躺了下来。
睡不多久，肖天海、常规领着一帮家人举着火把围过来，常规喊：“九弟，九弟。”少冲假意惊醒，问道：“大哥、五哥，你们在这做什么？”常规道：“你问我，我还问你呢？不在屋里好好睡觉，跑到这里做什么？害得我们到处找你。”少冲搔搔头笑道：“晚上多喝了几杯酒，心里热的慌，就出来走走，不知怎么就走到花园里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在这里了。”肖天海叹了一声道：“早点回屋睡吧，外面天凉，小心染了病。”众人扶少冲回屋。
又过了三天，少冲向众人告辞，临行前，穆晓霞取出一件新衣，亲自给少冲披上，嘱咐道：“等安顿好了，来封信。早点派人把弟妹接来。”月儿将包裹递给少冲道：“这件衣服是姐姐连夜为你赶做的，礼轻情意重，九爷要好好珍惜哟。”少冲点头道：“我一定会的。”交接包裹时，月儿暗暗捏了少冲一把。少冲会意，起身上马。
少冲走不多远，急忙闪入一条僻静巷子里，一看手心的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字：衣角。急忙脱下衣服，仔细揉捏，在衣角摸到一个硬物，少冲并不直接拆开，而是挑起线头将线慢慢拉松，慢慢将一张油纸包裹的信件抽出来，见信封上写道：掌门师叔亲启。少冲将信藏在马鞍中，又将线头拉紧，衣襟平整如初，并不见有人动过的痕迹。
打马出城，走不多远，有一处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