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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狂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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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书籍名:《八月狂想曲》    作者:徐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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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凇州之所以能争上全国六个奥运协办城市之一,跟它的足球运动基础雄厚有关。

            凇州虽然自然资源贫瘠,却盛产体育人才,历史上就是一个足球之乡。若干年前,新州省就将本省的足球比赛主场场地挪到了凇州市,在这里兴盖起了当时全省最大的凇州东湟河体育场。省足球队在凇州主场果然就连夺了10届全国足球联赛冠军!省足球队的三分之二、国家足球队的四分之一以上足球人才,也都是他们从这块土地上源源不断给输送上去的。

            你说他们干吗不牛啊?!

            那些业绩,就都发生在眼前的东湟河体育场。

            如今,它马上要爆破拆迁,新的奥体中心足球比赛场馆将要挪到南湟河边上去兴建。凇州市的球迷不干了!他们首先起来发难,要保住这块有光荣历史的地盘。

            凇州市的球迷队伍,不可小觑!他们的足球队厉害,球迷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人们自发成立了球迷协会,实行会员制,有组织、有领导,有规模、有效益,有基金、有酒吧,有旗帜、有会歌。就差国家给任命为副局级机构了。四十多岁的协会会长普拉尼,作为一个铁杆球迷,把有限的生命和家产都投入到无限的为足球服务的事业当中去。他在单位辞了职,跟老婆离了婚,孩子也不管了,一心一意当球迷,组建协会,拉赞助,跑广告,兴建球迷酒吧和活动基地,私下里据说还偷偷参与一下足球博彩活动,获利之后再拿来填充球迷基地。他在广大球迷心中的地位,那就是凇州的布拉特,形同国际足联主席。

            协会正副会长普拉尼和小土豆他们率人跪守在这里,要求跟市领导对话,要求谈判,反对爆破拆迁东湟河体育场,反对在别处新建奥体中心。

            按说,从装炸药到喷泡沫已用了十余天,体育场四周围早已清场,严格保证施工安全。天知道普拉尼小土豆他们是如何事先得到消息,又通过什么渠道偷偷潜入进去的。

            一看就是一次有组织、有计划、有内部连线的行动。

            偏偏不巧,市委书记白宏臣这时远在美国招商,市委副书记、市长程之介偏偏也在这个时候住院,说是痔疮发作,刚做了手术。他们都在电话里下指示,不许轻举妄动,不许乱,保证安全要紧。

            凇州市府副秘书长、也是本次第29届奥林匹克运动会组委会足球比赛凇州赛区办公室主任黄一发,出来接待普拉尼他们,跟他们谈判,跟他们讲道理。球迷们不理他的茬儿。普拉尼还很狂,说跟我们谈判,你还不够份儿!你去,让你们主管副市长旷乃兴出来跟我说话。

            黄一发非常窝火,憋了一肚子气,心说一个破球迷协会的小流氓竟有这么大口气,这都是给惯的,这要不是背后有人给罩着,也是横人碰到人了。这次闹事,也指不定是谁撺掇的呢,否则,他们能有这么大的胆儿,敢在雷管炸药旁边生是非!

            既然领导下令了不准动,不准发生冲突,他也只好贯彻执行,遵从书记市长的指示,一方面尽力安抚球迷、疏散群众,送上热水方便面饼干盒饭,昨儿晚上还求爷爷告奶奶好说歹说,请他们进了场馆里边的运动员更衣室睡了一晚。目的就是让他们吃饱喝足了好有力气继续闹,直等到旷乃兴从遥远的海峡那岸飞将回来。

            

            一辆黑色奥迪疾驰在机场高速路上。旷乃兴眉头紧蹙,倚靠在后座。秘书严瑞杰在前,坐在副驾驶座上,市府副秘书长黄一发在后,跟他并排坐着,啰啰唆唆给旷乃兴汇报着情况。这个黄一发,伺候人出身,秘书当惯了,未免就挂了相,脸白而面,声细而柔,形体语言谦卑,说话时总是一副察言观色伺机而动的模样。旷乃兴身体微微往后仰,闭着眼听着。

            北方的二月,天寒地冻,万物凋零。天空阴沉沉的,被很浓重的雾霾遮盖着。从省会机场通往凇州的高速公路两旁,一排排笔直的白杨树,光光秃秃,抖着枝桠,钻入尘嚣里。远处农田没有被雪封住的地方露出几许褐色,风刮得高压线在空中狂舞,突突乱颤。薄薄的雪花盘旋着在半空再打转,寻找着方向。看样子像有一场大雪即将降临。

            旷乃兴用大拇指的指肚狠狠按住太阳穴。他感到头疼,越来越剧烈的疼。太阳穴里突突狂跳,仿佛有谁抻住他的一根脑神经,在那里使劲地抖来抖去当猴皮筋耍着玩儿。他的头不能动,一动,好像就要爆炸开来,血液和脑浆顷刻间都会从里边喷涌而出。《西游记》里那个孙悟空孙大圣被唐僧念了紧箍咒之后的疼痛,大概也就是这么个疼法了吧?旷乃兴疼得手足无措,也恨不能来个就地十八滚。本来,脑血管狭窄就是他们家族的遗传病,而从台北回来这一路转机的折腾、等待,从南方到北方气温的骤降,更加剧了他的疲惫、不适,头疼病犯了,并且还预感到了流感病毒的时时来袭。

            更让他感到脑仁儿欲裂的是整个事件的蹊跷,来得猝不及防。

            这是本不该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书记副书记此时都很巧合地以正当理由回避,却大老远急遽招他回营,真是令他心肌紧缩,明白了这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情。事件背后一定有着更大的玄机。

            与事件有关的关键性人物在他血压升高的脑海里一一掠过,并随着脑血管的膨胀一一变形:一把手白宏臣的那张永远喜怒不形于色的小白脸,二把手程之介永远端正肤色微黑的国字脸。这是在凇州顶天的两张脸,罩住他也罩住众多人的命脉前程。白宏臣那张小白脸,象牙白而接近于肝炎黄,乍一看是书生模样,近里瞅,两条不大的眯缝眼后面,却是无限的运筹帷幄老谋深算的心机,与读书人的不谙世事狷介耿直并不搭界;二把手程之介肤色微黑的国字脸,厚嘴唇,大眼珠子,鼻梁挺括,面容风吹雨打沧桑,貌似忠厚与颟顸,实际上,那大眼皮子一抹搭,就是要人命的虎头铡。

            与这样两位基层领导共事,旷乃兴这个从机关下来的后生不得不时时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市府副秘书长黄一发的话又像小锤,在旷乃兴的太阳穴上咣当咣当地敲:旷市长,白书记电话里指示,让咱们要尽快解决球迷闹事,保证完成体育场的定时拆除爆破。同时还一再强调不能伤着群众,不能影响过节气氛。

            旷乃兴嘴上没言语,心里却有些牢骚,心说,道理是谁都懂啊!要真是那么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容易解决,你们自己解决一个我看看。还大老远找我回来干啥?

            见旷乃兴没有搭茬儿,黄一发又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道:旷市长,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去打发他们,还被儿回来了。球迷协会那帮小子们,太狂,不买别人的账,指名道姓非得要见您不可。

            旷乃兴这才十分不满地道:他们指名道姓?他们指名道姓就好使吗?他们说要见我我就得见?还没王法了呢!拆除爆破的事儿,事先你们跟球迷协会不是已经协商好了吗?

            黄一发说:是的,本来已经都达成协议,各方面也都已经安顿好。奥赛办同意他们提出的要求,新奥体中心场馆保留老场馆的名字,还叫做“凇州湟河体育中心”,新场馆也给他们预留出一间活动办公室。另外,他们立下的中国足球出线纪念碑,也挪到新场馆门前立起来。政府下拨的每年的活动经费、每场球票的分配数额,也都达成了协议,比以前有所增加。不知为什么,他们突然间变卦了,又不同意场馆拆迁和异地重建。

            白书记呢?有没有什么具体意见?

            没提。他只说赶紧让你回来处理。

            程市长呢?

            也没说。程市长刚犯了痔疮,在医院做手术,麻药劲儿还没过说是,下不了床,没法处理事情。

            唔……旷乃兴若有所思唔了一声,又紧咬了一下腮帮子。他知道这是来者不善。这一定不是简单的球迷闹事。棘手的事都推给他了。等着吧。有他好瞧的。

            黄一发看了看旷乃兴,揣摩着他的意思,顺着他的劲儿说:旷市长,其实我也不明白,一个破球迷协会,啥也算不上的一个民间组织,咱们干吗这么怕他们?时时处处都让着他们?要我看,趁早解散它算了,免得没事儿总滋事。

            旷乃兴放下按在太阳穴上的手,眼睛瞅着窗外,看着那一排排“刷刷刷”往后倒伏下去的白杨树,沉吟着说:看来你是不懂球,不看球。你不知道,凇州的球迷,不一般哪!球迷的水平和素质,在全国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全国足球职业联赛,凇州的主场那是全国最好的主场,凇州体育在全国打出名气、能争上这个奥运协办城市,球迷的作用功不可没。跟球迷协会的关系还真不能弄僵,到时候,还要用得着他们。

            黄一发道:用得着用不着,也犯不上把他们惯得太不像样儿,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旷乃兴说:这不是他们自己的事。你想想凇州的足球是怎么起来的,这么些年来是谁在管体育、操控着赛事?你一个当了两届的市府副秘书长,连这点儿事还看不出来?

            黄一发不说话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这个已经年届五十、对体育不太懂也不大感兴趣的老同志,属于临危受命,前不久,才兼任起了这个赛区办主任一职,全称叫“第29届奥林匹克运动会组委会足球比赛凇州赛区办公室主任”。那正是常务副市长旷乃兴下的命令。在黄一发接任之前,担任这一职务的,是三十九岁的市体育局局长康大光。旷乃兴这是属于阵前换帅,撤掉了康大光,宣布改由他这个市府副秘书长兼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