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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最后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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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书籍名:《20世纪最后的浪漫》    作者:汪继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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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首先做为一个人存在。而在中国,这个人首先是演员,他有一个"范儿",然后才是人。所以我觉得这个区别太重要了。象在《红鲱鱼》里,那个老演员每天晚上要讲一个半小时,都是他自己的。我给他做了相当长的训练,比如说我就给他两个字,让他坐好,我说我今天掐着表,让你讲一个小时。我的要求就是不许思考,不许停顿,我说我只给你出一个题目"山"。他觉得这是最难的题目。在东京的首演那天差点给忘了。因为我说在演出的当天我才告诉你今晚讲什么。首演前15分钟,他派一个人来问我,今天晚上我讲什么啊?我给忘了。川中,那个高的戴眼镜的男的,他是个同性恋。因为我明确,这个戏要向个人的隐私进攻,我说东方的道德是隐私不能对外,我说这是戏剧,我们现在来看什么是隐私,隐私包含哪些内容。我觉得我从《红鲱鱼》开始,包括下面要做的戏,开始进入人的内心深处,用康拉德小说的话说是黑暗的内心深处。我跟他相处第3天就知道他是同性恋了,那人特别可爱。每天是8个小时疲惫的高强度的身体训练,他们生活得特别真实,还原自己没有很多的障碍。那个川中,有一天我就让他讲,让他自由地讲,整整半个小时,我把他的手绑起来,身体不能有任何动作地来讲。他已经45岁了,这半个小时他特别沉迷地讲他小时侯如何喜欢甜食,一有钱就买甜食,讲了半个小时。听完了我告诉他,我说我建议你去演李尔王,历来李尔王在人们的心目中都是一个威猛的国王的样子,你就是我心目中的李尔王。我说我排李尔王,戏一开场就让他讲他小时侯喜欢吃的甜食,特别好。另外一个老的女演员,我问她如果让你选择,你最想演谁?她说她想演贝兰奇。贝兰奇是《欲望号街车》里的女主角,就是费雯丽曾经演过的,从来在人们的心目中都是具有悲剧感的美人儿才能演这个角色。可是她长得又矮又胖,脸上是娃娃那种喜气洋洋的样子。我问她你为什么喜欢贝兰奇,她说贝兰奇是一个有梦想的女人,而我也有梦想。哎呀把我感动得不得了,我说你一定能演贝兰奇。这非常好。我觉得人们对于戏剧的清规戒律太多了,某类角色,李尔王应该由什么样的演员来演,贝兰奇一定要什么样的人来演,我觉得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所以日本演员给我的感受太深了。而且,他们从来没做过这么强体力的训练。那个老的女演员,她一直有一个自我保护自己身体的本能,所以有一天我就是要看看她忍耐力的极限,最后在做的过程当中她开始骂人了,然后我就让郑义信上去做抚摸她的动作。后来我问她,她说我已经快要骂你了。后来我发现实际上是一个什么东西,就是人的问题。我以后做戏剧对人的关注的最基本的点就是人类最基本的关系,不管什么国家什么民族什么时代永远是这样,就是伤害和自我保护,人类就是在这两者当中互相调解的这么一个过程。伤害可能是有意或无意的,毫无自觉的,而自我保护本能几乎可以说是每一个人都有的,在身体上在精神上,都有这种东西。最重要的是要通过戏剧来信任自己,尽可能地减少人的自我保护本能。人当然要自我保护,但是有些东西是不必要的,尽可能信任自己,因为人越信任自己就会越打开自己,敞开自己,这样的话他就健康,那么同时会更加不怕伤害,因为伤害是人与生俱来避免不了的。这是我排《红鲱鱼》的一个重大收获。表演是要解决这个问题,这牵扯到人的能力的问题,实际上是人的教育问题。

            汪:我在文慧《100个动词》录像里,看到你参加了演出。

            牟:1994年我自己做了一件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参加了《100个动词》的排练。但我已经答应了文慧,所以我按时完成了任务。至于我个人对这个舞蹈的看法,我在1995年春节期间当面告诉过文慧,非常非常不喜欢这个舞蹈。

            汪:你是觉得它没有意义?

            牟:有没有意义我不知道,对文慧肯定有意义。对我来讲我看舞蹈不想有什么意义,我只是喜欢和不喜欢。

            汪:这是你第一次在别人的剧里当演员?

            牟:不是,以前还主演过电视剧,(笑)那是为了兴趣和挣钱。是朋友帮我的忙。

            汪:什么戏?

            牟:没播过。

            汪:目前为止,你拍过哪些片子?

            牟:拍过一个吴文光调查家族的片子,去了江西、云南、四川,已经拍完了,但一直没有时间做后期。

            汪:拍了多少素材?

            牟:有60多盘,用贝特康姆拍的。

            汪:怎么想起拍这个的?

            牟:我一直想做纪录片,当时正赶上吴文光要写家族史这么件事情,就拍了。

            六

            汪:你觉得北京的戏剧环境怎么样?

            牟:事实上在国外一直有人问我,当代中国的戏剧状况如何,我说我尊敬3个戏剧导演。林兆华,我从林兆华那儿学习过很多东西。林兆华他一直在做戏剧,因为导演它是个实践的职业,在日本日中导演研讨会上,一个中国导演拿了一个10年前导演的剧的录像带,这种人我不认为他还是个导演,他曾经是。但林兆华一直在做,而且他做的有些戏我非常喜欢,所以我尊敬他。而且虽然到这样的年龄了,他依然在求变化。我还尊敬一个人,就是孟京辉。作为一个导演,他也是在不断地排演,但在艺术上,我个人非常不喜欢他排的戏,但是我尊敬他。我在国外就这么谈。你说中国戏剧还有什么?按我个人的标准和喜好想不出别的了。

            汪:还有谁?你不是说3个人吗?

            牟:还有一个就是我自己。

            汪:你跟孟京辉一起探讨过戏剧吗?

            牟:聊得少,我觉得没什么可谈的。

            汪:他知道你对他戏剧的看法吗?

            牟: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跟孟京辉的关系太远了,蛙实验剧团的时侯,《犀牛》是他演的,《士兵的故事》是他演的,在我这儿演了两个戏。后来他就上戏剧学院读书去了。

            汪:你们为什么没有成为同志呢,前面你们有这么一个合作过程。

            牟:为什么要成为同志呢,(笑)我觉得这是个奇怪的问法。没有人知道。但我尊敬他,我觉得中国需要不同的样式的东西,数量很重要,但现在太少了。

            汪:北京还是比其他任何一个城市样式都多……

            牟:它是首都哇。

            汪:它更适合于你?

            牟:那倒不见得。现在有一个前提,文化部系统的人永远把观众当傻子,老觉得观众接受这个不接受那个,你要10几亿人都看一个东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的观众我觉得已经够了,只不过你做戏剧的包括做电影的,你没有把这部分观众找出来。这个工作等着观众去做啊?观众没有选择的余地,中国观众太可怜啦!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说我不愿看这个要看那个,我只能看这个!看话剧的人他只能看这几个东西,他不能看别的。我排戏确实讲过,我不为观众排戏,起码我目前是这样,如果要做商业性的戏剧,肯定不这样。目前为止我不为观众排戏,你观众愿意有什么看法就什么看法,都是你自己在现场得到的看法。比如,《与艾滋有关》演出完后,戏剧界一位有名望的老前辈、领导,一个人问他说,你觉得怎么样?他说看完后心里面很不是滋味,感到心酸,然后又说这是反戏剧。我觉得第一,不管怎么说,现场上他感受到了那种东西,他不真实地表达,然后用一个经验性的东西来概括说这是反戏剧。我从来没想过要反戏剧。这里我还要说另外一个问题。女作家林白,写了一篇小说,里面有一段《与艾滋有关》。我不认识林白,但我觉得她感受力特别好,她在现场感受到了这种东西,非常敏锐。但她有一个模式,也就是她经验里的东西,她又时时拿感觉来与经验作对。我觉得包括我们的批评家,对于创作者也好,对于评论者也好,首先应该相信自己的感觉,而不是所谓的经验。因为所谓的经验,你的经验没有这个东西,这个人的经验可能非常狭隘,没有这个东西他就认为不是什么什么,就轻率地下一个结论,这非常可笑。我觉得艺术创作是一个非常丰富的那么一个大的背景。应该相信自己的感觉。很多人看了好莱坞电影,哎呀,挺好,但他又不重视自己愉快的感受,他说这是好莱坞电影,商业电影。这种话在搞电影的人里我听得太多了。很多人在经验里,一谈香港电影,哎呀不要谈,但我认为中国电影的大师在香港,在台湾,而不是在大陆。香港的王家卫,吴宇森,台湾的侯孝贤,是我心目中的电影大师。象现在有些人能有机会,所谓边缘、地下群体的人,经常有机会出国,觉得出了国一下子会得到什么。我的意思就是,你在国内有什么,出国了你就会碰到什么,你在国内什么也没有,指望出一次国,你同样什么都没有。这是我要批判的一种现象。因为我看到的这种现象不止一个两个。还有一种就是,有的人被媒体,或者是他自己定位,觉得他自己是某个东西。其实他不是,然后就把自己挂在那儿,很难受。张向阳你认识吧?张向阳写《与艾滋有关》的那篇文章(《戏剧电影报》94.12.18.)我很喜欢,看完以后我给她打了电话,因为她没有做任何采访。